雷震冰焰故事集四

雷震冰焰故事集震之篇之４－参差烟树


．．．（上接红霞满天的＂行板如歌＂）．．．



震没有想到，和小玟的感情发展得这么．．．快．

从小以来，他就是个不自然的人．他是 A型血，这
个是不是原因他不很清楚，但是他明白自己很难出
现激情．现在面对着一个热情似火的小玟，他是不
是被燃烧起来了呢？他自己不很明白．他其实也不
愿想太多．在外面，意想不到的变故太多了，遇到
一个叫人动心的人也太难了；一个漂亮的小玟，和
一个俊秀的他，遇到了；都还没有被生活所迫娶了
或嫁了别人，所以他接受了这个相遇，心里也为之
涌动起春潮来．

电话和通信，把两个又类似又很不同的人联系起来．
相同的地方是两个都天真；在文字上却极不同：她
的蹩脚英文，连写普通的 email都辞不达意，而他
本是个文采斐然的人，现在倒不用给女朋友写诗了；
写了的话，她连中文支持软件都不懂得用，要打电
话来问；看见了他的诗，她也半懂不懂的．每当这
时候，震有点失望之余，也觉得心中泛起柔情来．
他没有想到，同样的情绪也在小玟那里产生，她有
很多不能和他说的东西，包括专业上的和生活上的，
但是，她从来不跟他提自己的感觉，因为她真的．．．
爱上了他．

她把自己的很多热狂敏锐的东西自己消化了，没有
甩出来，因为她从自己的经历中学到了，一些东西
会叫男人害怕，她不想把这些东西甩出来叫震害怕．
她虽然岁数还不大，但专业的特色已使她接触了许
多功成名就的长者，她知道怎样的女人会叫人讨厌
和害怕．她也不指望他理解她的具体的东西．她的
这些想法，于是固着了两个人本来就有的距离感．

这种距离感的存在和维系，使得她还比较少年化的
希望和人近距离融合的欲望十分烧人，但是她强迫
自己接受这个，因为她真的爱上了他，而她相信这
种距离感，要是明确地浮现出来，就会把他从她身
边推开的距离感，是不可消除的．

其实男女在真实的意义上是平等的．比如女人的虚
弱，却在生育的时候转化出伟力．如果有爱，则爱
更是无法不平等的．爱的情绪，和爱的表现，是象
赋格曲一样，高低宛转地交错着进行，只有一只旋
律，就不成其为一个曲子了．

但是两个人之间会有怎样的一种模式，就象赋格曲
的格式一样，是怎样的两种旋律？是分在高音部的
和低音部，却同样的一只？还是有变奏的两只？大
概在刚开始产生＂关系＂的时候就定格了，这就是
一个人在恋爱的时候和他／她本人平时很不一样的
原因．

两个人的模式，在震这个例子上，就是他的传统男
性角色的确定，这样在海外的生活上下文中间，他
就自然地被引到了一个可以成立，他自己也愿意认
同的位置上．他们因而走进了一个有天有地有植物
有动物的风景里边．但是风景是由风而动，因树而
生的，年轻的震和小玟，他们并没有把秋天的收获
先放到了春天来考虑，他们把自己放心地交给了命
运；但命运又会造就一个怎样的秋天来送给他们呢？

．．．

近来实验和程序都进展比较顺利．看来是第一个阶
段要过了．看看年底能不能开始写论文．那个巴西
的师兄说了，外国人，必需写，时刻写，否则论文
是出不来的．可是震是个懒于动笔的人．他当初选
了这个专业，有点出于这个想法．他受不了那些沥
沥拉拉的专业，比如大妹妹那个建筑学；从小看着
她搬东搬西的，他就觉得累，更看不得她时时刻刻
拿出个小速写本，走到那画到那．她可是倔强得很，
从来不肯承认累；震十分担心地想，总有一天这丫
头要明白，女孩子家家的是不能在那种地方战斗的，
尤其在中国这种二十一世纪了都还没有机械化的地
方；怪就怪父母太纵容她了．她倒是比小妹妹稍好
点，那一个，一头栽进＂艺术＂去了，更要完蛋．

幸好两个成绩还不错，模样也可以，要是事业上出
息不大，还可以找个好老公．想到这里，震有些想
念小玟起来．

他理解小玟的事业，尽管自己对艺术行业不愿投入．

他有很好的眼光，能欣赏好的文字和画面，有时遇
到好电影也会去喽一眼．不过，虽然他岁数不大，
品味却＂大＂，他很难喜欢现在流行的无厘头，大
话之类的东西．他喜欢的电影，象什么＂钢琴课＂，
＂诺丁山＂之类，都是很subtle的，有种寓久远于
片刻的感觉的．他心中的小玟，是一个透明的小树，
还没有长大，在春天里快乐而痛苦地吸收着阳光，
她会在清晨为露珠叹息，也会在晚上为黑夜恐惧．

他想起她，就是一种看着阶前小花的感觉，不怎么
真实，但是在进入他的视界的那一时刻，很有画意．
唉．

．．．

和小玟之间的一种真正的交流，是最近才开始的．
他有意地促进这种交流．他相信交流可以让两个人
一起往前走，去对付还很陌生的社会．

另外，在和她的交往中，他不愿意保留神秘感．作
为一个自我奋斗起来的人，他明白自己唯一拥有的
就是一付好皮囊和一个好脑子，他看女人，也是往
这两点去看．他认为，一个人要是一座好矿的话，
他／她不停地生发新的东西，他／她本身的宝藏就
是永远神秘诱人的，那么他／她就用不着去假装神
秘；反过来，从证伪的角度看，那么一个人有表皮
上的神秘，这下面就往往掩盖着非本体的浮夸的东
西．

震因而在初恋之后，就坚信神秘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甚至认为它可以破坏长久的关系．他对女孩子，
从此一直采取了一种低调，但是开放的态度，希望
大家能有所交流，特别是在海外，和同事和男士们
的交流特别有限的情况下．她们是不是理解，能不
能欣赏他，就完全是她们的事情了．要是她不能接
受踏实的真实的他，那么他也不会强迫．

震这样的平实，却也是来之不易的．他的才华是在
文字方面，尤其工历史．上大学后期的实习阶段，
因为离开了校园，闷进了个电视机厂，他只随身带
了几本典籍，史记，十三经之类，倒好好读了一下
子．从此他发现自己非常能抓住现象后面的规律，
他也喜欢＂射覆＂似的对话，写作，他在一种思维
的体操中间感受到了头脑的综合开发，把自己过分
踏实以至于有些死板的专业思维中和了；自己也常
常为此感到一种年轻男人的俊雅之气．平实，加上
俊雅，于是造就了一个立体的他．一个很让真正有
眼光的，不把一时的＂盖不盖得住别人＂看得很重
的人，眼前一亮的他．

他和所有的有才气的年轻男人一样，渴望有人理解
他欣赏他．他对女孩子，却是没有那种简单的肉欲
的．早在二十出头，就在卧谈会上谈够了．又有肉
欲又有激情的初恋谈了五六年，却被女朋友否定了，
她是个实际的人，名牌大学的高才生，常常自认为
杰出加风流，在实木大学又被宠坏了，一毕业就搭
上一个生物系的研究生，一起走了去美国，现在小
孩子都有了两个了．她不喜欢震的东一郎头西一棒
子，一会儿学术一会儿工程一会儿文学，她要的是
每年每月在一些＂要紧＂的地方盖过别人：比如，
母校的排名，母系的排名，自己的排名，在同学中
间谁先＂出去＂，又要先＂什么都有＂－博士学位
要有，Pay高的工作要有，丈夫要有，孩子要有两
个，以显得有特殊身分．震当初也是年轻的情欲使
然，会那么冒着数九寒风去诚斋外面等她，被女孩
子们传为佳话．．．后来终于吹了．他觉得又难过
又轻松．

．．．

（震的潜意识里，要和小玟交流．小玟的潜意识里，
要有所保留．而这种模式，又是和两个人表面上，
最初开始时的相处模式是不同的．一种参差的错位
就此存在着了．他们之间因而有了一种深刻的隔阂．）

．．．

小玟最近忙得很高兴．她在电话中告诉他演出很成
功，节目灌了唱片，进了学院和地区的catalogue．
她抱怨说洋文难念，舌头转得僵了，连舌尖都是疼
的．又埋怨震＂你也不会意大利语．．．＂震听了
有点不悦，他毕竟是年轻人，不是四十几五十几的
年长先生，免不了消受不起这样的娇气．他不由得
心里首肯名人们的忘年爱情，果然是有道理的；不
过前提是那些有才华有地位的先生不被世俗舆论骂
为为老不尊．但是在两个人的互相渴望的情绪下，
这些小的不悦很快就被忽略了．

在英格兰的生活中，震和芸的友谊也发展起来了．

她这个修养极好的女子，在信任了人之后，却把自
己的过去没有保留地交流给了朋友．震因而得知她
相当艰苦不幸的幼年．她的在乡村呆过的童年；年
仅十五岁时母亲又因为子宫癌去世了．她短促地回
忆起在南方小城安陵的县医院里，母亲最后的岁月；
后来省城的一些专家还诊断出小医院治疗的不力和
用药的错误，甚至误用了有致癌副作用的药；她的
文化水平不高，又十分憨厚老实的父亲，是怎样抚
着母亲的手，默默地流泪，她和一个妹妹，一个弟
弟，又是怎样地惊恐，却不敢放声大哭．

震在芸的面前，感觉没有隔阂，她的善良和自律，
还有一种奇怪的快乐，使他产生了真正的友谊．他
们常常一起交流作学问的方法．她是学姐，很多操
作上的事情比他还强些，但是，他的男人的自信心
和．．．自私心吧，也是很明显地强过她的．

他们两个，和必端，还有另外几个人，爱约了一起
打牌．有时候打桥牌，有时候打双抠．他没想到芸
桥牌也有一手；比他自己还入流些．他们在一起玩，
总是必端组织的，为了不坏大家的兴，震尽量合作，
而且知道芸避免和必端单独相处，他也愿意陪着她．

她对他的知心，到了他把她当姐姐的程度；他对小
玟的有些糊涂的情绪，也没有瞒了芸．芸看见他的
傻样子，从来不取笑．虽然她一个人孤独的时候，
会为了自己的奋争的过去感慨，但是她的爱心有些
超脱了一般人了，她看震和小玟，象是一对玉雕的
小人，美丽，透明却脆弱，她只感到动心；而靠女
人的直觉，感到他们伸着细小的双手跨了海去够对
方，她又感到可叹．

．．．

到了复活节假期，加上之前的快乐星期五和后面的
五一节，有个长达两周多的假期．必端提议给芸说
出去玩一圈．芸却要拉了震一起去．又不好意思，
问他会不会和小玟有安排．震说没有，小玟忙转博
士的事情，没时间．震觉得这样两个男士一个芸一
起出去，太电灯泡了，但是芸又不喜欢再找一个女
生，她同屋的那两个比较处得来的，都是急着找男
朋友嫁人的，都不愿意浪费时间在和普通朋友约会
上．

终于决定三个人一起出去．到肯特附近去，看看古
迹．


．．．（持续）．．．


********红霞满天160900********



英武

雷震冰焰故事集震之篇之５－紫黯春寒


．．．（上接红霞满天的＂参差烟树＂）．．．



震，芸和必端的出行，果然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别扭．

那天清晨还算晴朗，大家起来，芸也来了，必端突
然决定不开车去了；他说应该租车去．又说自己的
信用卡有问题，要问芸怎么办．芸说没办法呀，她
还没有信用卡，再说马上联系租车公司也太晚了，
那么就坐巴士去好了．

从巴士站开始，又为了谁买票的事情别扭起来．必
端想给芸买票，又不想给震买，震想给大家买，又
犹豫．芸就跑去买了，然后开玩笑地说中午饭要震
请．

刚上得车子，天下起雨来．天地被雨丝连成了一片．
浓绿的田野，微微发热的环境，小小的屋舍，间或
从云缝里刷下来的天光，本来是十分有特色的美丽
的风景，不过三个人各有心事，都不怎么来情绪．

车子快到的时候，芸的手机响起来．她听了，眉头
发起皱来．震本来就情绪不高，心里挂念着许多人
和事，现在芸一深沉，就更觉得没趣．只有必端，
他有没有情绪呢？似乎还不错．他终于拿到了三年
的工作 Offer，要是顺利，永居可以因此办下来的
了．他又不是个容易为春花喜，为落红愁的人，他
应该是高兴的．

到了肯特，看到几个中世纪的大城堡，那种女主人
是从其他几个国家娶来的那种．芸十分积极地仔细
地到处转，好象要把每个门钉都记住似的．

那些遥远的故事，却不是两位男生非常有兴趣地去
研究的，震和必端都把风景和历史当了消谴了．看
见游客们进进出出，心里却在想自己的事情，旅游
就当了个伴奏让自己放松而已．

震看见，芸被中世纪封建欧洲的生活迷住了．她赶
着导游小姐问东问西的．返回来还很兴奋地告诉震
这个那个，她强调那种大家庭的紧密联系，非常象
中国的传统大家庭，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两个
姥姥四个姑姑对自己的照顾，那时候自己贪玩，爱
跑到山里边去追刺猬，她们做好了饭，总是从那个
巨大的客家土楼里出来找自己回去吃饭，满世界地
喊＂阿芸＂．

吃午饭时，芸有点有意和必端亲近的意思，她和他
同坐在小桌子的一边．但是震看出来了，必端很不
自在．她在和他接近，他反而开始回避．吃完肯德
鸡，他抢着付了帐，还不许他俩事后给他．

晚上擦黑时候大家就回家了．震才意识到大家连一
张合影都没有照．在路口和芸分手了，她说不过来
一齐吃饭，因为有个长途电话必需回．

震和必端到了家，拿了几个邮件，进得屋去，觉得
好饿，就开始做饭．他们平时很难一起吃饭的，必
端说他今天有很多中国肉，菜，就做了给大家吃算
啦，震就说好吧，下次再轮到他来买菜．

做着做着必端开始谈起三年前刚来时的生活，后来
提到几个女同学，也提到芸．他回忆起还不认识芸
的时候，他曾经注意到这个中国女生，觉得她形象
特别沉默，也朴实．后来认识了，才知道她原来挺
活泼．说着说着话锋有些转了，他说出一些谣言来，
听说这里某些女生是坚决不和中国留学生一齐住的，
她们宁愿和中东人和黑人一齐住，必端说，不怎么
理解，她们好象很怕被占便宜，但是，只有自己国
家的男人才叫她们怕．

他捉摸道：＂倒是没有非要和印尼人同住的．＂

他开始专门说芸，说她十分可爱，她的才气不是表
面那种，看她打牌那种聪明劲头，她是越看，越处，
越伶俐可爱那一种的．

震觉得话不很投机，有点没来由，就敷衍了事地跟
着啊啊啊．必端猛然转了话题道，

＂你知道么，女生还是很容易混的，虽然一篇论文
都没有发表，但是只要和导师去插一插，奖学金就
到手了．＂

他顿了顿，接着讲：

＂鬼子看中国女人没有眼光．那种大扁脸，小眼睛
的，公然他们看了觉得漂亮．他们也不计较她有没
有胸部．那种样子，连我都瞧不上．要不是来了这
边，一定是作老姑娘的命．＂

震听了不想再接茬，端了煮好的饭，准备开个罐头
去桌子边吃起来．

必端跟着过来，又说，

＂在外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看起来挺文
雅的人，其实特别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老天爷
很公平，她们这样瞎搞，最后也只能死屁．你等着
瞧，有些人毕业了肯定找不到工作，说不定就滚回
去了呢．＂

必端还要说下去．

震突然走前一步，低声却凶狠地说：

＂再说，老子***你丫的．＂

必端楞了一下，情绪一下子崩溃了．他现出一种半
哭的样子来，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小相片来，对震说，
你看，我的儿子．震看了一眼，那是孩子两三岁的
时候，非常美丽的脸，不怎么象必端．必端说，我
的亲儿子啊，永远看不到，永远看不到了．我还要
再养一个儿子．最后又说，其实我很喜欢他妈妈．
我只喜欢她，她比这些丑八怪女留学生强多了．最
后却加了一句：＂可惜她也是个烂货＂．

．．．

过了些天，震因为购买中文书的事情要找芸．他见
了她，觉得和必端的谈话还在心里萦绕．他很想和
芸聊聊今后的发展问题．芸却忙着一些＂无聊＂的
社工的事情，急着要走．

两个人只简单地谈到，这几天全欧都为了汽油疯狂
的涨价而***，不列颠尤其严重．芸说这地方生活
也挺 tough，给人感觉，在欧洲的状态，象上海在
中国的状态：什么都有，什么价位都有，本地人也
懂也说普通话，但是人感觉特别有压力，连他们自
己人都是这样．

震也觉得有类似的感觉，但他说这地方怎么也比
＂北京＂好点吧，他指的是德意志：那个工作狂的
地方，有最好最有效率的实验室，可是环境那么差
劲，人情那么冷漠，而且，种族歧视更是没理由地
根深蒂固．

芸开玩笑说，还是＂深圳＂好，她指的是北美，怎
么说没文化吧，怎么说剥削了全中国吧，要是进去
了，抢占一个位子，总算会有充分的生存空间．

震就接了茬道：＂将来我们到北美去好了．＂芸的
脸上突然升起来一些红晕．没等震反应过来，她就
告辞走了．

震在芸的帮助下解决了购书问题，从香港三联书店
买了好些老专家的专辑，什么陈寅格呀，茅盾呀，
丰子恺呀，还顺便买了本吴冠中，他的连画带文是
震小时候爸爸给三个孩子当睡前甜点用的．这让他
思念起父母来．

他跑到大教堂去，买了个印了传统宗教刺绣的祝贺
卡，给父母寄了去．然后给小玟写了个短　email，
约了第二天周末的清晨在电话里＂见一下＂．

听到小玟甜甜的声音，震觉得很幸福．心里也没有
以前那种急躁加折磨了，现在是很平静，很从容．

真是个好仲春－爬山虎在钟楼脚下绿绿地，倔强地
往上爬；玫瑰间杂着各色小喇叭花，开得路上到处
是芬芳．


．．．（持续）．．．


********英武160900********


评论与感想 英武
论人性：率真是美德吗？

忏悔，是古代贤人们提倡的行为，也是许多宗教教义提倡
的行为．忏悔能够涤扫人的罪恶的心灵，提升人的道德水
准．忏悔，是必需要率真的心灵才能够进行的．

我们的古人孔圣人教的是：＂一日三省乎己＂．

我们在同西人竞争的同时，还要不要保持这个自省的德性
呢？

西人从古到今以来也有许许多多的意见，在文艺复兴前后，
思想意识是百花齐放，在批评中世纪宗教压抑人性的同时，
勇敢的艺术家们也敢于向自己开炮，自己揭露自己的人性．
有一个了不起的作家和音乐家做了这件事，他就是生于瑞
士生活于法兰西的卢梭．他曾经写过＜爱的教育＞这样的
重要的论儿童性格发展的著作．

卢梭在忏悔录的开篇写到：

＂我现在要做一项既无先例、将来也不会有人
仿效的艰巨工作。我要把一个人的真实面目赤
裸裸地揭露在世人面前。这个人就是我。

只有我是这样的人。我深知自己的内心，也了
解别人。我生来便和我所见到的任何人都不同；
甚至于我敢自信全世界也找不到一个生来象我
这样的人。虽然我不比别人好，至少和他们不
一样。大自然塑造了我，然后把模子打碎了，
打碎了模子究竟好不好，只有读了我这本书以
后才能评定。

不管末日审判的号角什么时候吹响，我都敢拿
着这本书走到至高无上的审判者面前，果敢地
大声说：“请看！这就是我所做过的，这就是
我所想过的，我当时就是那样的人。不论善和
恶，我都同样坦率地写了出来。我既没有隐瞒
丝毫坏事，也没有增添任何好事；假如在某些
地方作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修饰，那也只是用来
填补我记性不好而留下的空白。其中可能把自
己以为是真的东西当真的说了，但决没有把明
知是假的硬说成真的。当时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就写成什么样的人：当时我是卑鄙龌龊的，
就写我的卑鄙龌龊；当时我是善良忠厚、道德
高尚的，就写我的善良忠厚和道德高尚。万能
的上帝啊！我的内心完全暴露出来了，和你亲
自看到的完全一样，请你把那无数的众生叫到
我跟前来！让他们听听我的忏悔，让他们为我
的种种堕落而叹息，让他们为我的种种恶行而
羞愧。然后，让他们每一个人在您的宝座前面，
同样真诚地披露自己的心灵，看看有谁敢于对
您说。‘我比这个人好！’”

他写这么充满勇气的话，他在书里也敢于写了自己的欲望，
自己的撒谎，自己的恶愿；但是他也用聪明的分析为自己
找了干坏事的理由．

比如说：

＂这就是为什么所有的奴仆都是连偷带骗，个个
学徒都是连骗带偷。不过，如果后者处在与人平
等、无忧无虑的状态，而所希望的又可以得到满
足的话，那么，在他们逐渐成长的过程中，一定
会丢掉这种不光彩的癖好。

可惜我没有遇到那样有利的条件，所以未能收到
良好的效果。＂（第一章）

他，好象印度电影＜流浪者＞的编剧一样，要想说明的道
理是人性是社会性的，人没有自己堕落的理由，一切问题
应该向外界去找．

这不由得让我产生疑问：是不是儿童一定有着纯洁的心灵？
儿童一定不撒谎？有一组儿童科学家进行过研究，把两岁
的儿童单独放在桌子前面，让他们做简单的游戏，旁边有
答案，但是告诉他们不能偷看旁边的东西．只用摄影机跟
踪他们．科学家们发现几十个儿童都偷看，似乎只有一个
小女孩例外．但是当double check所有的records的时候，
他们发现，这一个也不例外．

如果说两岁的儿童就懂得撒谎，而且撒得自然，这世界上
的人，有着原罪，是不是就是一个真理呢？

当然，卢梭最终是一个善于自省的人，他的敏感使得他居
然能够发现他和他崇敬与深爱的华伦夫人之间有着高尚而
充分的友谊，而他毫不嫉妒她的其他的朋友，更不把自己
的意见强加于她的生活方式，尽管她正在为众多的人所欺
骗，她的情形也是每况愈下．
＂但是，没关系，我什么都不要了。我甚至不要所
有权，只要我能享受就够了。

我早就说过，而且也体会到，所有者和占有者往往
是完全不同的人．．．＂（第六章）

而他把这种毫不贪婪的精神共鸣，认为是真正的珍贵的东
西：

＂我一生中的短暂的幸福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第六章）

事实上，所谓＂率真＂，这种人类的好的德行，往往意味
着＂磕磕碰碰＂，也就是说，每个人都率真，则集体中间
就充满了矛盾了．一个人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对的，而且有
着充分的社会责任心去批评他人，结果却往往造成误会甚
至文化大革命之类的大混乱，而希特勒的追随者们，为了
伟大的理想，不惜践踏了犹太人的尊严了．

犹太人又为什么引起了那么深刻的仇恨呢？笔者曾经同一
些宗教人士谈过，有相当一些人坚持圣经上的解释，因为
他们背叛了上帝之子，所以有罪．有几位北欧小国家的朋
友，则认为犹太人得到仇恨，是因为他们天性聪明，文明
程度高，而教Barbarians根本无法跟得上，所以有人要杀
掉他们．

犹太人率不率真，我并不了解．但是我明白，他们的文化
圈子，是很难让其他的人打进去的．如同伊斯兰世界的坚
定的宗教分子，他们把可兰经保护在一种语言中间，他们
也担心无宗教人士．西人对中国人的印象，大抵也如此．
中国大陆人对省港人的印象，也有几分类似．一种人群之
间的隔阂，看来是必然存在于文化的保持中间．是不是只
有美利坚似的流行机械文化，才能引导人们到达天下大同
呢？

听说美利坚的新教 Cults，是教规十分严峻的，要当总统
的话，必需达到某些宗教的水平．不很了解．但是从中国
大陆人的眼光看去，不少西人身上，有着极端的率真和极
端的Complexity．
2000.09.16

红霞满天

雷震冰焰故事集冰（峰）篇之５－乌木瑶琢
［注释１］


．．．（上接红霞满天的＂珠帘初卷＂）．．．



元城的初春，开始涨起温热．整个城市已经是姹紫
嫣红．南方真是热闹，峰最近想着，元城比起悉尼
来，是要热闹得多了．这里的生活方式，其实更加
适合男人．在那边，也不过是上几天班，周末不是
吃得长囊肉，就是吊在电脑前面象个＂痴线＂．

最近各部门工作比较顺利，甲方欠的帐虽然还没有
还，但是态度上文件上都比较充分，感觉很保险．
公司内部也顺利，唯一不大好的就是手下几个干活
的主力有些缺乏激情．他想，不是要我也带领大家
钻山洞去吧？他知道这里很多小公司，为了让员工
有干劲，常常跑到海南之类山水带色的地方去干坏
事．但是他在外面待了那么多年，已经不喜欢那种
搞法了．

想到这些，他有点头疼．还是自己一个人清静．和
小家伙们在一起，招呼打得都挺累．要在工作中设
计出新玩意，也总是不容易的．最近又没有时间看
历史．历史里面，要有尖眼睛的话，倒是可以看出
花头来．另外，也需要出去出去了．出不到其他大
洲，出到其他山水去也好．至少去到其他城市吧．

冰儿近来没有天天来电话．本来两个人就比较精神
化，其实也比较 introverted，又都不愿意误了自
己的事情，所以有些各忙各的．相对来说，峰还要
忙些．不过，他忙的是事务性工作，而她忙的是主
意性的工作．她要跑来跑去，找人，拉关系，查资
料，挤有用的人的营养．她有些计划正在进行中．
还想着哪一天突然拿出来给峰一个惊喜呢．

峰想还是我给她打电话吧．男人也不能太内向了．
在澳洲学得小心翼翼，在这里行不通．澳洲的男人
可以内向，反正从来不用负责任，但是在这里，元
城，除非自己堕落进吃软饭的一类，男人还是要有
点男人味的，否则怎么会有出息？

他约她出去，她说正好她有节目呢，他以为她和小
朋友们要出去搞节目，有点吃醋．她却说：

＂小气．你多大了？他们多大了？再说，我要出去，
也就是和米朵出去，顶多还有她的新男朋友，他们
也是你认识的．米朵的新男朋友，那个乐队鼓手，
难道你也吃人家醋？人家根本是另一代人．米朵是
这样一个新人类，她不和比她大二十岁的好，就和
比她小八岁的好；其实我心里是真佩服她．＂

两个嚼了一通，又一起算计了一下最近发展出来的
关系网，觉得还不错，下一批项目应该能顺利开始．
冰儿比较欣赏的几个新贵也给了她一些承诺．现在
人的观念确实开明了很多．有些有实力的，也学会
了一种潇潇洒洒的气度，自己的成就也敢大大方方
地拿出来说，说了，被人恭维，也没有什么扭扭捏
捏的样子．这样反而大家感觉好些，实力还比较弱
的，看见强过自己的可以自自然然地学，实力强的，
也不用抱怨自己没有人欣赏，而在背后打打掐掐．
他们都不喜欢贼头贼脑的作法，认为那样真不是大
家之风．

说到趣处，她就建议他一起去＂青青世界＂逛逛有
乡土味道的园子，放松一下．两个就去了，完了他
却觉得不够味；冰儿说他自己没感觉到，其实他都
已经有点洋化了，自己还死不承认；就拉他到阳光
大酒店去．峰厌烦那里，说那里鸡比较多，她说我
们从后面进去，已经订好了新的服务
＂家庭起居间＂，绝对清静．

两个就去了，果然不错．隔着厚厚的帘子，这一部
分根本没有杂音捣乱．他们听着音乐，看了看贴在
天花板上，可以转动的那种新型电视，发现那效果
真是不错，平时他很不耐烦看的没头没绪的纪录实
验片都显得很有趣；那里面的扭曲的人和有些残酷
的景象也不那么突兀了；就说到要在家里也安这么
一个电视，最好把一面墙做成屏幕，跟那些高技术
宅子似的．冰儿于是说下周要开国际家具展销会了，
一定要去看，可能北欧，韩国那几家好公司也会来
的．

峰觉得挺舒畅的，说要喝鸡尾酒．冰儿说她只知道
血腥玛丽，峰说你土了，大俗才大雅，俄罗斯的伏
特加才是好东西，绝无气味，却清新宜人，也帮助
消化．听了这话冰儿笑话他是不是海鲜吃多了，说
千万别长坏了身材．


她就按了铃子，找人来．很快小厅帘子拉开了，几
个人一排站着，冰儿招了招手，一个女孩子过来，
穿着纱裙的，看起来不象侍者；她送过来一打百合
花．峰说:

＂这是个什么花语？你们女生总是有怪名堂．＂

冰儿说:

＂什么花语都没有，就是这饭店这种花养得好．又
大又润．另外最近我看日本插花的资料，好象他们
并不拘泥于传统插花规矩，就喜欢了它．＂

冰儿和这女孩子说了几句话，过了一会儿，一个年
轻男侍者，穿着小马甲，挂着斜锻带的，捧着个盘
子来了．先把一瓶开了的伏特加和两杯调好的酒放
在桌子上，再把一个大水果蛋糕放在桌子上，然后
捧下来一个给纱盖着的东西，撤了纱，是个盒子．
他作了个＂请＂的手势，静悄悄地放下几个刀叉，
就走了．

峰一看，那是一个正黄褐色的大盒子．橡木质的，
满刻了树枝，桂花粒．问冰儿道:

＂是什么呀？＂

冰儿说:

＂给你的呀，今天给你过生日呢．＂

＂我的生日？还有一个星期呢．不对，今年没有我
的生日．我那是闰年二月尾．以前都是三月一号才
补过．＂

＂所以呀，就提前过．主要原因是下一周要开家具
展销会，我们都要忙不说，这附近的饭店可能都要
爆满．＂

＂好呀，让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峰一看那盒子，前面就有一个刻着太真颜面的镏金
锁盖，掀开了看时，是一个小小的密码锁，有三个
数字．就问是什么号码？冰儿说跟盗版软件一样；
峰＂咯＂地笑出声来，就试：000，没开，冰儿笑
道:

＂你真是，要是零零零，盒子就彻底没有号码，岂
不是自己都会开．当然有点小机关的．＂

她就按住锁盖在第一个数字上面，原来那一个就是
单独的小机关，还是零零零，盒子就打开了一条缝．
却不能全开．峰有点疑惑，冰儿就把盒子拿过去，
先把盒子关上，伸手把盒子的后面哪里拨了一下，
是个更小的锁，也有三个数字，峰说又是零零零？
这次却是零零一．原来又是要有一个非零锁才挂得
住．又对了对前面的数字，盒子就打开了．峰笑说：
＂怎么不是零零七？＂

冰儿道：

＂那你要就试多六次，只怕你这粗人就没有耐心了
呢．＂

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两部分，一边是又一个盒子，
一边是浅粉色绢包着的什么．

他着急，要打开第二个盒子．冰儿说，＂先看看这
里的东西．．．＂他不肯听，于是把第二层盒子，
一个盈盈亮亮的，满镶淡紫螺钿的盒子打开了．

里面又是两边，一边是莹白色绢包着的什么，一边
是又一个盒子，是个沉黑色，刻着冰裂纹的小檀木
盒子．

峰想了想，没有把第三层小盒子打开．返回头来看
大盒子里边浅粉色绢里包的什么．原来是一只流线
形，瘦瘦长长的派克笔．他说，＂哎呀，现在人都
用电脑了，也只有我这老古董才会喜欢自来水笔呢．
又要定期灌水，又要用完伺候它．．．＂冰儿说，
＂什么东西不要人伺候？电脑不也要人伺候？电脑
没伺候好，发起疯来，那才真疯呢．才三个月的电
脑，没装配好的，疯起来就象个老头．你又呆了．＂
峰有些快乐起来．现在又不着急看第二层盒子里的
东西了，他把第三层小盒子给打开了．一看，却没
有包着什么绢呀绡呀的东西，原来是在深红丝绒座
子上自己就坐着一个小小的澳宝．是寒碧色的，通
身闪着晶晶灼灼的光点．冰儿说，＂这是有人专门

告诉我地方，去北昆的日本店买的呢．＂峰说，
＂这一颗好是真好，就是太光彩照人，做成戒指太
张扬，做成项坠又不好配衣裳．恐怕也只有躺在黑
盒子里的命了．＂

这时候才回过头来看第二个盒子里的东西：莹白色
的绢却包着个玉烟斗．峰说，＂你愿意我抽烟啦？＂
冰儿却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这才是我要送你的
东西呢．这不是玉，是上等的青田石．是上次去武
夷山，幸运地在溪流中拣到的．上面有我专门请钱
大师刻的金刚经．＂＂好也，＂峰想了想说，＂这
个倒是有用，可以减少点尼古丁的作用，又可以消
消烟瘾．不抽了，还可以当工艺品放在柜子里．＂
又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是小篆，笔划真是瘦劲．
于是说：＂这点经文，给钱大师刻得只怕没人能看
得懂．＂冰儿笑道，＂看不懂岂不是好？东西更会
有用．你这实用主义的家伙，什么都要有用．．．＂
峰拿起那烟斗来，闻了闻，放进自己西装里边的袋
子里，耍着赖说，＂那当然，凡事都要有用．人也
要有用．你说，没有用的男人有人要么？＂


．．．（持续）．．．


********红霞满天200900********

［注释１］
语意出于纳兰某词．


创作与感想 红霞满天

人性论：老男人．小男人．少年．男孩子

老男人和老女人有着严格的不同．老女人敏感，老男人麻
木．老女人几乎没有嗜好，老男人却有很多嗜好．

老男人的＂老＂不是来自生活，而是来自天性．所以世界
上有很多可爱的男人，他们不会老，无论他们生理年纪有
多大．他们白发飘飘，看起来很有仙气；他们步伐逍遥，
实际上也很沉着．

讨嫌的老男人是那种麻木又没有好天性的男人．他不讲卫
生，他感觉迟钝，他谈吐粗俗，他神经过于平衡．

小男人说的是德行，说的不是年龄．年轻男人可以小，年
长男人也可以小．年轻男人可以大，年长男人亦可以大．
男人大不大，完全先要看他自己想不想大，要不要大；至
于能不能大，很大程度上也是要看他自己的欲望和设计的
是不是倾向大．

小男人心里挺傲气，表面很谦虚．他指望用谦虚来捞好处．
他贪婪．小男人躲开女人，特别是有本事的女人，因为他
心态象女人：他容易嫉妒．

小男人也有个老婆，也怕老婆，他却也有花花肠子．他最
终老婆也没有了，情妇也没有了，因为女人最终还是明白，
贪婪，萎缩，又畏缩的男人是没有用的．他找不到好工作，
他干不好不好的工作，他而且最终失去了上进心．他是块
朽木．女人要是遇见了这种小男人，最好的抉择是离开他．
最好的对待和他有过的一切的方式是忘记他．

少年是一个生理阶段，也是一个心理阶段．一个少年往往
是个大男人．他理想，狂想，妄想，想望．他热情，衷情，
悲情，憧憬．他发梦，发蒙，发疯，生猛．他容易犯错误，
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和经验来控制自己的行为．他每作一
件事情之后都要后悔．完了他走向两种方向：变成一个真
正的大男人，或者萎缩成彻底的小男人．

男孩子是一种生理阶段，更是一种生活状态．男孩子可以
天真，也可以早熟．男孩子可以十分男性化，也可以非常
女性化．男孩子的可贵之处是善良．因为儿童阶段他弱小，
他能够和其他人和其他物通感，所以他善良．

他在这时候往很挣扎，因为社会的角色要求他有一些行为，
但是他的心却要求他有一些行为，而他自己的身体恰恰推
动着他又要有另外一些行为．

于是，他思考，痛苦，试验，骚扰别人，观察别人的回应；
他忧郁，犹豫，抉择，树立方向，等待岁月的判决．他最
终在生理上要成人，他心理上可以走向自己要去的方向．
＂男孩子＂，有男孩子心态的男人，可以发展成有创造性
的伟大的人．
2000.09.20

雷震冰焰故事集雷（苎）篇之５－渌映香清
［注释１］


．．．（接英武的＂热情秋天＂）．．．



．．．

那天在脱衣舞场＂红磨坊＂，华苎和桁桁潇洒地渡
过了十分快乐的一晚上．她跟着桁桁坐在舞台的紧
边上，钢管旁边；她看见那几位实在艳丽的女子，
动作娴熟，面无表情地舞着；和男人不同，她觉得
这些很不错，相反那个眉飞色舞的浅黑色混血女郎，
男人们都喜欢的，叫她看来，颇不是滋味．

表演进行到中间，一个醉熏熏的家伙过来邀请华苎
跳舞，她害怕地往桁桁身后躲，那家伙就问桁桁允
不允许请＂Your partner＂跳舞，桁桁手一挥，

＂不行＂，他就走开了．

这醉鬼家伙又去摸台子上的女演员，她们笑眯眯地
向他摆手，指着旁边说有特殊服务可以去，这里不
行．

最后的一个表演，是个个子很高的极端亮丽的女孩
子．肩膀上纹了个雏凤．她表演完毕的时候，舞到
桁桁她们前面来，媚笑着把深蓝色羽毛长巾，围到
了桁桁的脖子上．

．．．

华苎的学习却很是个问题．她本来基础一般，并非
出自名校，受过高压训练．她上课记不全笔记，下
课做不完作业；图书馆还不会用，更不敢参加讨论．
在同学中间，她孤独，害怕．住在又近又好的新房
子里，感觉却象关高级监狱．家里对她很好，银子
是足够用的；第一次搬家，朋友主动帮了忙，可是
孤独别扭的感觉十分严重．

她有天终于忍不住跟雷抱怨，说也没有个老乡，周
围都是北京上海广州人．

雷却说：

＂我也是你的老乡．听我给你说几句，＂

＂误寒猾＂，他学着那种腔调说．

华苎被逗笑了．高兴起来．原来雷小时候跟着爸妈
在汉口呆过一年．他的爸爸虽然是扬州人，却改行
过两次，住过的地方也换了无数，从南到北，从山
沟到城市．弄得他从小跟着妈妈的时候多，倒免了
严厉的管教，所以他的性格也开朗自然些．

华苎是个难得主动招朋友的人，尤其是男生；她家
教太好，爸爸妈妈也太爱她，所以她离开了爸爸妈
妈的保护，根本就是个没有设防的城市．高兴起来，
才一下子自然起来；两个就一起去图书馆看电影去．
在雷的建议下看了古典心理分析片＂精神病人＂，
华苎给吓得够呛．

华苎从此之后，开始依恋雷．他觉得心软，就收起
痞子劲头，装起文雅来．常常也陪她去游泳，爬山
什么的．关系很明显是不公平的．她是这么单纯，
简单，容易信任别人，但是他却作不到．但是，社
会是公平的吗？亚里士多德说，观察事物要求在自
然的法则里面，可是，世界上有没有自然的法则？
人类社会有没有自然的法则？

实际上，在最近的＂人类资源管理＂课程引导下，
雷已经自己看了很多社会学／人类学／文化学的著
作．他发现，许多人类学家早在十八世纪，就发现
人类社会并不是什么社会关系多么高级的东西．要
论组织原则，猴子社会，蚂蚁社会，都更加象个社
会．要论生理性和社会性的统一，蜜蜂社会，老鼠
社会，都更加附合社会理想．

华苎的表面骄傲，骨子里却服从；表面粗心，心里
却是个满是营养的新田．她的朦胧的爱情是一种典
型的，没有经验的少女的爱情，一种叫油滑的成年
人所不敢面对的，强烈而纯净的爱情．

这种爱情是一种自由的体现，少男少女因为还没有
私生活上的社会契约，所以能够尽情地享受这种自
由．诚然，这种自由是叫有生命力的人，无论什么
年龄，都渴望享受的，但是，只有具有坚强的体质
的人，才有资格享受它．如果是一个被繁重而低级
的工作，所破坏了体质的人，比如那种在殖民地的
皮鞭下，辛勤工作的奴隶，他／她是绝对不可能享
受这种自由的．

．．．

最近华苎经常失态．她天真地以为，男孩子常常来
找她，就意味着什么．她还没有学会先
define problem：＂确立问题＂，然后
set coordinates： ＂建立坐标系＂，之后才来开
始实验．她因为不搞研究，也不会有机会来学会这
一套方法．这样，她就永远不可能发现，一个拥有
着比起她的小脑子，在范围上要宽得多，在深度上
也要大得多的男孩子，他实际上的头脑的状态．更
何况，这个男孩子不是个等闲之辈，他不仅拥有超
级的脑力，他也拥有超凡的体力．

．．．

周末．天上有些微雨．在这座城市这是很难得的好
天．雷冒雨出去跑步，背着运动包，顺路跑到学校
紧外面大路上华苎的住处，正好她也在无聊得磨皮
擦痒，好高兴他来看她．

他说去泡吧吧，她说＂不去，喝得臭哄哄的．．．＂
华苎扭扭身子．不愿意去．

雷道，＂那只能看电视了？＂

要是和桁桁那种比他大的女孩子在一起，他本来会
玩笑道＂那只能搞点椅上马杀鸡？或者垫上卡拉奇？
［注释２］＂
但是面对的是华苎，自然这话就说不出来了．

其实，最近雷连＂姥姥＂＂舅子＂之类的话语都快
忘了哩．他一文雅起来，更是不得了了，从里到外
的飒劲简直藏都藏不住．微微一笑的时候，那双丹
凤眼流光斜飞，鹰鼻的鼻翼稍稍收紧，一双红唇两
角翘起，昨天走在路上，又把两个马来西亚的小妞
给看得撞上了树干．

两个就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演1999年全澳人民公决，要不要变成共
和国．一群人激动万分，去投票的路上交头接耳，
全无平常的呆板，一个老太太还在投票箱前面摔了
一交．

＂全民公决．幼稚．＂雷说．接着又对华苎说：

＂法国老卢就不主张这个．雅典人那种，自然状态
中产生的粗糙组织，就是雅典共和国后来完蛋的原
因．＂

华苎却对这个兴趣不大．她还没有想过君主制和共
和制，对这个国家来讲，有什么不同．这半年里面，
也受了周围人的影响，开始崇拜当地的美丽风景，
习惯了巨大的房子，和绝无污染的海滩，也开始留
恋这一流的物质加自然环境．她本来就是一个年轻
的小姑娘，一直在舒适的环境中生活，她不怎么关
心农民群众，她更是厌恶听社会犯罪的故事．她倒
没有想到，命运是躲也躲不到的，那些恐怖的事情，
有一天自己也会来找她．

看着电视，雷接着想，这个国家真是不错，他附合
很多好国家应该有的条件，比如可爱的环境，温和
的气候、肥沃的土地、和天下最美丽的风景，还有
相当单纯热情的人民．它又是一个自由的国家，自
己本来就没有形成什么政治气候，没有被征服，也
不想征服别人，没有野心，没有大的矛盾．它应该
是个可以造就幸福的地方．想到这里，雷突然自言
自语地冒出一句：

＂以后就呆在这里好不好？＂

华苎听了这话，脸红了起来．她无意识地，紧张地，
好象在等待什么．但是接下来雷什么话都没有，当
然了，除此之外，什么动作也都是没有的．他还没
有想到对这个简单的女孩子动手，他也没有意识到
她已经开始把心思依附在他身上，他更没有想到，
他的将来，本来是那么的激流险滩，竟会因为她的
存在而峰回路转．

现在这个时刻，他说的话是所有的留学生都关心的
话题，但是非常遗憾，所有的，新来的，还处于新
鲜的，不适应的环境中的女孩子，如果面对着一个
英俊聪明又有前途的男孩子，听他把这种话说了出
来，只说给她听，都不免把它当了别有深意的暗示．
电视完了之后，雷要回去，华苎送他出去，从后院
走，发现房东的小亭子油漆剥落了，下面的老游泳
池也非常的脏，雷开玩笑说他们马来西亚人也不讲
究，要是鬼子，游泳池和园子一定要保持得和房子
一样新．

园子里面却甜香弥人，他俩一看，原来是篱笆边上
的一株不知名的澳洲灌木，浓密的叶子把树干都遮
没了，开满了星星一般的小白香花；在这个雨后的，
地上有些微翻的泥巴的环境里，小白花和天上的群
星一起眨着眼睛．


．．．持续．．．


********英武230900********



［注释１］
忆起与表兄同游＂西湖＂盛景，那苏堤边弱柳绵绵，
莲芳拂拂的美景，真是在这冷暗的地方不容易看见
了呢，追思无限，托雨依华，故有此作．

［注释２］
Karate，跆拳道，日本武术运动．





红霞满天


雷震冰焰故事集震（芸）篇之（六）－哀瑟惆怅




．．．（接红霞满天的＂紫黯春寒＂）．．．


震没有想到，对待芸，必端的个人情绪竟然发展得
那么快，事情竟然很快下滑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天，是复活节后的第二周，芸突然打了个电话来，
声音发着抖，说是遇到鬼了．因为她平时跟震说话
就喜欢用比喻，他以为她开玩笑呢．就取笑道：

＂那就扮一次钟魁呗，要不要熊皮傩冠？＂

结果她带着哭腔要他去见她，在实验室里；他觉得
怪，却很难推辞，就大半夜地赶着去了．

原来芸遭到了黑客的攻击．她的电脑被全天候地同
步监视，连学院开出的邮箱也被塞进了满当当的下
流邮件．震和她一起忙乎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有
电脑中心的反黑客小组对事情进行了处理，把几个
可疑的IP全部记录在案了．他们发现，其中有一个
就是来自本市的一个civil engineering研究中心，原
来必端就是一位嫌疑犯．

芸让震看所有的黑客邮件，连她自己以前的也让他
看：他没有拒绝．她有很多女人对女朋友的微微带
色的talking，正好像他本人一样，典型的知识分子
行为方式，用臆想的方式来避免发生真正物理性的
行为，他感觉到一种老朋友般的亲切，和一位女士，
这还是头一遭．他也看了那些下流邮件，都是些攻
击性的暗示性的东西，好像在描述南京大奸杀的情
景；又写出了托尔斯泰式的十八世纪女农奴的生活，
无数次的被勾引，被抛弃，生育，疾病，等等；血
淋淋的，肮脏的，残酷的情景反复地出现，间杂着
一些暧昧不清的欲念的表达，但是那种笔法，则是
可能日本鬼子都难以写得出来的残暴和恶毒．

他觉得心惊肉跳．如果有人真的是这样想，真的要
把事情往这方面推进，那么此人的情况应该是不同
寻常的了．不知道英格兰的具体法律条文．．．但
是这几天电视里大演系列片＂杰出杀人犯＂，把一
个毒杀丈夫的女子，冲破英美两国药物专家会战而
逃脱的事情讲得很具体，说明他们要确定一个人有
罪还是很谨慎的．这样的行为，应该是社工来管吧？
震不知道，其实必端这样的搞法已经是可以被控二
十几条罪名，被判入狱服刑三年的了．

震多少有点想不通，为什必端要那样去咀嚼那些东
西．他并不是三十六岁的老处男，他都有过孩子了，
这是怎么回事？震自己并非心理学专家，也不是生
理学爱好者，这个疑问就放在那里，骚扰了他好长
一段时间．

其实这件事情有什么可奇怪的呢？这就和名牌大学
毕业的女留学生被迫嫁了厨房大厨又遭到虐待，然
后怒杀对方是一样的道理．一个在国内被捧成人尖
子的人，又从来都封闭在专业环境里面，连在电脑
网络里也是专业到只认某种语言的地步，现在居然
面对着永远不能得到的一些东西，又要强迫自己维
持某些标准，又出于超级严重的面子观念绝对不肯
对人吐露一二的情况，他还能有什么出路呢？如果
他的手脚敢于听从这脑子的指挥，那么他是一定会
把南京大〔〕杀付诸实施的了．

芸结果是个非常刚烈的人．除了让计算机中心的反
黑客小组持续监视，她还到警察局和学院的社工处
告发了必端．

这是不是客家人的性格使然？她平常是那么温文恬
淡的样子．．．

一般人看梅州一带的妹子，总是那么细声细气的，
手脚利索的，少言少语的，善良周到得失去了自我
的样子．但是震关心过历史，他知道情况可没有这
么简单．

粤北的客家人是典型的氏族社会，他们的性格非常
存有古风．中原的望族，从秦开始自中原南迁开发
土地，后来因为安史之乱大量逃难，经过大虞岭，
珠叽巷进入南边，因为和土人的争斗，形成了这种
现代化石一般的聚居部落．他们的严格的秩序，一
整套薰淘规则行为的办法，就是对于专家们，都还
是相当神秘的；那些赵明明之流参演的浅薄连续剧，
更是毫无可能反映它的冰山的十之一分．

咸丰年间，客家人在粤中，和本地人爆发过长达十
四年的超级大械斗，后来与太平天国合流，演为粤
地最为血腥的大屠杀大镇压．后来奔逃至港，辗转
出洋的许多华侨．都多少和这有点关系．

芸这位梅州妹子有着典型的客家人性格．她本来是
憨厚无心的，但是当她一旦发现善并不能带来理解
的时候，她的深刻的刚性就爆发出来了．她并不象
苏杭的妹子那样婉如，比如震以前在协和文学社的
那位好朋友柳晴，无论遇到多大的事情都可以原谅
别人；震有时想，可能这和苏杭的男士都过份温吞
有关，总之，芸坚决起来的时候，震居然会相信她
就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尤三姐一类的人物．她是可
以在愿意的时候，为了某种信念而切开自己的血脉，
她也是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把短剑刺入敌人的胸膛．
感受到这一点，震对芸的看法，好像飘升入云了一
般，有些奇怪起来．

大概典型的传统中国男人，都是会在这种微妙的地
方纠缠的吧．他们很少互相去谈这些，至少不能直
接地谈，但是，总有那么一个百分比的人，会认真
地去研究屈原，辛弃疾，岳飞，还有红拂，卓文君
和王宝钏．他们会为了滚滚红尘中个人的渺茫希望
而思虑，会为了浑浊的历史长河中闪亮的几点人格
之星而叹息．但是，大多数人最后是堕入风尘了，
他们失去了心的触角，他们被残酷的命运所戏弄，
他们被粗心的社会所掠夺，剩下的只有奔跑呼号的
残存的欲望，和再也没有准绳的可怜可笑的发泄．

必端，这位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博士学位持有者，
他的乡村家族四代以来的最杰出的人才，就是这群
不幸的人中间的一个．

终于他被警察局请去了．芸也被车轮式地盘问，到
第五天时，她自己觉得情况变了，她的怒气已经消
失，情绪变得低沉，对必端，则发生了越来越强烈
的同情心．她终于撤消了指控．

．．．

过了一星期，芸就在计算中心遇到了必端．他看起
来还不错，精神有些淡然，可是绝对没有被审问过
的惊恐或者丧魄的迹象．看见芸，他有些要回避的
意思，芸却大步走过去，向他问好．必端有些恐惧
她说出什么刻薄或揭短的话来，结果她只是东拉西
扯了一通别人的事情，临分别时，芸带着怜悯，用
安慰的口气，对必端说：

＂你看不见你自己，你所看见的只是你的影子．＂
〔注释１〕

必端不解的点点头．这些话对他来讲，太感性，太
神秘了．他的小脑子里面，只有一些似乎理性，但
却彻底被公式异化了的东西．

．．．

震终于决定要回国一趟了．机票很快联系好，导师
那里打好招呼，订好计划，给国内挂电话去，冰儿
高兴得象什么似的．忙完了，去和朋友们告别．等
找到芸的时候，发现她十分焦躁．好像必端的事情
影响到她的地方，比对他自己的影响还要大似的．


．．．（持续）．．．


********红霞满天021000********

所有跟贴:

真能写呀你 - 西岭居主 (1010 bytes) 06:58:55 10/04/00 (0)

送交者: 西岭居主 于 October 04, 2000 06:58:55:

回答: 雷震冰焰故事集震（芸）篇之（六）－哀瑟惆怅 由 红霞满天 于 October 04, 2000 02:29:48:

看看你的这一段吧，犯了写小说的低级错误的。联想与比喻倒
是挺有趣，可惜不应该从作者的口中说出。何况“典型的传统
中国男人”这一概念的引入，歧义丛生。每一个读者都有自己
的标准，强加于人不太好。

小说要给出形象，而不是评论和定义，高明的作者可以引导读
者得出结论，次一级的作者抛出人物后就不管了，认打认捧全
看读者当时的心情。

我最烦看人写“他/她是一个什么什么样的人。。。”式的句子，
网上这么写的人还真不少，反正也没人在乎作者的文学素养，不
过并不是每个这样的作者都值得我指教，所以请别介意我的直率。


>大概典型的传统中国男人，都是会在这种微妙的地
>方纠缠的吧．他们很少互相去谈这些，至少不能直
>接地谈，但是，总有那么一个百分比的人，会认真
>地去研究屈原，辛弃疾，岳飞，还有红拂，卓文君
>和王宝钏．他们会为了滚滚红尘中个人的渺茫希望
>而思虑，会为了浑浊的历史长河中闪亮的几点人格
>之星而叹息．但是，大多数人最后是堕入风尘了，
>他们失去了心的触角，他们被残酷的命运所戏弄，
>他们被粗心的社会所掠夺，剩下的只有奔跑呼号的
>残存的欲望，和再也没有准绳的可怜可笑的发泄．



红霞满天

雷震冰焰故事集冰（峰）篇之６－风急雁过
［注释１］


．．．（上接红霞满天的＂乌木瑶琢＂）．．．



十月里，峰又要回澳洲去了．这是routine的行动，
每三个月一次的，却是冰儿＂认识＂他之后的第一
次分别．

峰走了，没有说走几天．只是讲了好几遍＂很快就
回来，很快就回来．＂这和他平常的行为方式很不
一样．他是搞项目的高手，在一个月的紧张情况下，
都可以把三十口人，七八个单位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这样的人，说话，安排事情，都是十分严谨的．
他并非象理科的人那样对模糊因素毫无知觉，也绝
对不象文科的人那样抠字眼，于是，他说的每一句
简单的话，后面都蕴含着周密的安排，和一众人马
设备的完全配合．这样的人，焉得叫冰雪聪明的冰
儿不佩服？他这样说话，冰儿又怎么能感觉不到不
对劲？她当然觉得忐忑不安．

峰走了．老宗来找冰儿，让她参加一个竞赛．她说：
＂高先生的意思是？＂

老宗却解释说峰根本不知道这事，又反复劝说，一
定要她参加．原来老宗倒是个有雄心壮志的，而且
很有品味，他自己是六十年代的大学生，天生对现
代的感性的东西缺乏营养，却十分好学．冰儿不能
推脱，就搬到公司那栋楼来，和老宗，老宗小组的
五个小年轻一起奋斗了一星期．

竞赛的题目是＂透明＂，是布鲁塞尔设计协会组织
的，城市设计，建筑设计，工艺设计，家具设计都
可以．

他们用头脑风暴法搞出了四个方案，又从中间选出
了两个去参赛．任务完成后，累得大家全趴下了；
只有老宗老当益壮，自己在那里反复地，十分兴奋
地看那有机玻璃的模型．两个方案，一个是流线型
的不分天棚地面的筒状物，是未定义的东西，可以
让取用的人从中间发挥想象力拿到自己要用的东西；
另一个是结实的浓色的长方体组合体，表面上印刷
图案，有古典画的片段，有达达主义的作品的相片，
中间点了深蓝紫色的灯，要是房间是黑的，可以看
见这个模型在内光的影射下，出现古怪的形状．

冰儿也和小年轻们一起熬了三个夜，事情完了，才
去睡了一整天．醒来一看，老宗还在那里看不够呢．
她取笑他说：

＂你呀，倒象才二十五岁，哪里有五十五岁．＂

老宗夸她道：

＂果然是留过学的，眼光就是不同，楞可以从直中
看出弯来，又可以把同样的材料捏合出不同的东西
来．＂

冰儿这才是第一次找到一个机会来和宗老先生对话；
她比较简略地向他解释了一下思想坐标系的问题，
其实和具体的工作还差得很远，甚至和艺术史批评
都有相当的距离；老宗也明显地没有跟上这个思路，
但是看得出来他非常高兴，头脑也非常兴奋．

老宗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收不住了，真是个天津
嘴子．他叨叨叨的说了好几个小时，把自己以前的
工作生活全说了一遍，把初恋的情人也说出来了，
还十分情绪激动地回忆起去年老同学重逢时和那人
再见的情况．

冰儿突然感到，老宗在这样的岁数，敢于跑到私人
公司来，重新开始事业，怎么也算是个弄潮儿啊．

他有时候那种霸道粗野劲头，大概是文化大环境造
成的；他一个个人怎么有办法解决呢．老宗实际上
是非常 righteous的人呢．实际上，在以后她遇到
难堪的情况时，还真是这个粗人帮她解决问题的呢．

忙完按照惯例就是老板请客．宗老板就领着大家去
吃西餐打保龄球．冰儿不怎么会那个，只在初学者
轨道上打了三局就退下来了．其他几个小东西倒越
战越勇，还和另外一拨人比赛起来．后来居然赢了，
总分高出三百分，又兴奋起来，要出去喝酒．

十月的元城已经开始转凉了．人们还不习惯加衣服，
空气也是一向地潮湿，但是阴气已经慢慢地占了上
风．晚上要是给吹猛了，人就会害肢体疼痛．

冰儿没有喝酒，陪着大家喝完，一起往家去．都不
愿意坐车，司机就自己先回去了．一群人乱叫乱跳
着，简直象回到了大学的时候，两个南方工业大学
的小子，唱起了丝竹曲；一个河南来的淘气小子，
叫起来＂秦香莲＂，一声＂苦啊－－＂，把大家笑
得快要闭过气去．

好开心那，可是没有喝醉的冰儿却在这醉人的秋爽
之夜惆怅起来了．

．．．

峰一去两个多星期了，连电话都没有打回来．不仅
是冰儿和老宗，员工们也有些疑惑起来了．

老板一不在，大家就有些张狂，也有些心慌．这个
饭碗也是要紧的事情呢，怎么能彻底忽略？甲方来
几个电话，同行们交流点信息，都能叫大家心里紧
上一阵．这帮家伙又崇洋媚外，听不到峰那种慢悠
悠的话语，夹杂着英文，还偏要把＂ei＂发成＂ai＂，
他们就不太耐烦．其他的员工再说破嗓子问题都不
容易解决．每次听到峰这样说话，冰儿总是忍不住
要笑．人真虚伪啊．．．可是，为什么她不觉得和
他有距离？真是神秘啊．

．．．

在第二十天上，峰终于回来了．先是忙公司的事情，
晚上才约了冰儿见面．冰儿来到他的大办公室里，
他坐在台子边，背靠着窗户，月光半透明地照进来．
她走到台子的对面坐下，这时才感到心已经被思想
的火焰烧得有些疼痛了．

峰半晌没有言语，慢慢地把一只手伸到桌子上面，
冰儿也慢慢地放了一只手上去，峰拿另一只手出来，
把她的手抓起来放在自己手上，冰儿突然心中一凛，
就微微地捏了捏他；峰好象感觉到些什么，他说道：
＂你．．．也许，我可以．．．＂冰儿却＂嘘＂的
一声．＂其实＂，峰还要说什么，冰儿已经接了茬
快嘴快舌地开始讲竞赛的事情了，峰边听边点头，
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腾出一只手把灯点亮了．

两个人都很高兴似的．冰儿说回去陪母亲去，母亲
过来参加一个国际会议，有好地方住，好地方玩，
又可以让她认识些人物，峰只好说：＂那你走吧．．．
明天，你介不介意见一个人？＂

．．．


．．．（持续）．．．


********红霞满天041000********



［注释１］
语意出于易安居士词＂声声慢＂．





红霞满天

雷震冰焰故事集冰（寒）篇之７－雕鞍悔锁


．．．（上接红霞满天的＂风急雁过＂）．．．



．．．

母亲这次到元城来，好象和以前的工作狂状态很不
一样了．也许是大哥的状态比较好吧，叫她不觉得
非要当个操劳万分的老母鸡不可了．她住在祥谧湖
渡假村，冰儿问她为什么不去新建的更时髦的帝王
大厦之类，她说不喜欢那些暴发味道十足的玩意．

其实，母亲真正的想法是要纪念一个老校友黎先生，
他是国内污水处理的专家，去年去海南岛炒更不幸
遭遇车祸，成了植物人，现在家里人正在考虑给他
来个安乐死．母亲和几个同事同学准备在祥谧湖渡
假村聚会一下，商量一下怎么帮助黎先生．所以她
这次工作虽然不忙，心情却也不轻松．

冰儿这次见到母亲，破天荒地没有帮她画图，发现
母亲把 CAD弄得倍儿熟，真是有意思，她都不懂英
语．．．她懂的是俄语和日语，可惜白学了．冰儿
觉得母亲很了不起，就劝她写书，把以前搞过的项
目总结起来．结果母亲很谦虚地说觉得不够水平，
说得冰儿有点着急，给母亲解释说以后人际交流只
会越来越少，知识有失传的危险，信息虽然更容易
传递，有用的信息却会淹没在浩瀚的信息海洋中，
而且，象母亲这种体验式的知识，是远比抄袭和评
论式的＂知识＂更为有用的东西．．．

她对母亲说：

＂你只想象一下，要是世界上没有孔夫子，没有柏
拉图，而只有协大哲学系的教授研究生，这学术界
会成为什么样子？＂

说到这里，母亲倒是明白了那道理，她笑着道：

＂你这样排挤哲学系的人，那专门搞马基原理和政
治经济学的呢？岂不是要气死了？＂

母女俩一起笑起来．父亲就是搞马基原理的嘛，政
治经济学也是他的一个＂项目＂，现在专门教经济
法去了，画画是完全成了消失中的爱好，只有书法
还保留着，他的精道的小楷和行书是叫三个孩子全
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呢．他的绘画细胞全遗传给两个
女儿了，母亲的工程师天赋则遗传给了儿子．都不
错，别人总说女儿象父亲，儿子象母亲是一种福气
呢．

母亲又为父亲说话道：

＂其实你爸爸还是很聪明的，他没有去纠缠科学社
会主义了，他搞搞法律还是很在行的，那些年轻律
师还总是去咨询他呢．．．＂

冰儿却撇撇嘴道：

＂你们这一代人就是没劲，他又不收咨询费，就是
一个喜欢给人围绕着，觉得自己有人理．．．其实
经济法搞了半天没有自己应用起来就是没搞通．＂

母亲却说：

＂你们这一代人又有什么好了？跟鬼子一样，什么
都异化了，最后还不是什么都得不到．我们这一代
人就是没有金钱挂帅，但是也做了不少事情．＂

冰儿一看她又要较起真来，就讲和了，建议母亲一
起去逛逛时装市场去．母亲不愿意去，说是累得慌，
从来都不是脑子里有了想法才去的，去了被小姐们
缠得很．

正说着门铃响了．原来是母亲的同事．孙工程师．

他也是母亲的校友，两个人就谈起黎先生的事情来，
孙工是典型的野蛮工程师，二话不说就拿出说法道：

＂他家里人是被钱拖怕了．我们捐他个三百万怎么
也能养他几年吧？＂

母亲却说孙工你是大款，别人未必都是大款，再说，
你捐钱，钱到不了老黎家人手里，人还是要他们照
顾，他们未必满意呢．

门铃又响了，进来的是路慧工程师，一个和冰儿有
着友谊的女士．她见了冰儿十分高兴．冰儿小时候
的音乐和英语就是她教的，所以她在冰儿心目中好
象恩师一样．

他们聊了一会黎先生的事情，孙工就告辞了．三个
女士就聊起知心话来．路慧也是个直爽的人，心里
藏不住话的，十分兴奋地告诉冰儿她们她要结婚了，
对象是一个英国人．说是先生来了要请冰儿和母亲
去吃饭．

冰儿听了，思衬道，真是怪了，最近这好几个朋友
都在往这方面发展．这是怎么回事．

昨天听说米朵也在ICQ上认识了一个加拿大魁北克
的人，说是对她好得很，每天电话打来长长地聊，
看来是很认真的呢．米朵还把那位的相片拿给冰儿
看，一个大个子，估计有一米八五高，九十公斤重，
一个红脸膛看起来很憨厚．冰儿非常担心她，就说
国外很多人是不学无术，身体也不健康，在本地找
不到人，才到中国来找的．米朵却说，她很直率地
要这位先生去做了体检，心理检查，都很正常，他
也有个自己开的面包厂，他还把自己的两个大宅子
的相片寄来给她看，相片后面写着＂我们的房子＂．

米朵说到这里，有些激动起来，冰儿赶紧把话题岔
开，怕把她的伤心往事勾起来了．

米朵和她的大学老师好，从十八岁开始到二十六岁，
死去活来的，一边父母要和她断绝关系，另一边老
头离婚，老妻气得犯心脏病，两个女儿威胁说要把
米朵打死．把她吓得不得了．两个人的感情却遭到
腰斩：她没有勇气面对一群狰狞的面孔，他没有耐
心鼓励她的勇气．两个人就还是吊着吊着的，米朵
却开始另谋出路了．

米朵和小家伙乐队鼓手好了几天，吹了，受不了他
的自私，她又对单位的长舌妇们烦入了骨髓，这一
动就想来个大动作，于是决定到 ICQ上去找朋友．
却发现中国的海外留学生们十分的麻烦：条件好一
点的，好象要在全国选美似的，还忍不住炫耀说他
有多少多少个候选人，而且生活节奏特别奇怪，尤
其是美国的那些，一急起来白天黑夜不管地打电话，
伊妹儿狂哄烂炸，一不对劲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突然
消失了，电话里谈话又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她想，
一定是压力太大给逼疯了．

这一个加拿大人却看起来很稳重可靠，岁数也好，
才三十五岁．不象那些中国男士，来找二十六岁的
她，竟然大多数是些四十岁以上的，莫名其妙．就
是那个大个子，叫她想起来怪．不过，这人就要来
中国看她了，她要冰儿到时候一定去陪她，自己总
还是有点怵，鬼子怎么着也隔着一层．

冰儿心里想着朋友们，路慧却问起她自己的事情来．
母亲也抓住个机会唠叨起来，路慧好象从哪里听说
了她和峰的事情，就话里带刺地跟她打起暗语来．
幸好母亲还没有知觉到什么，省了多余的担心了．
冰儿也打了逛语给路慧暗示道事情没有那么严重．
唉，反正都是些废话．．．生活跟哲学似的，怎么
样绕来绕去，最后都脱不了生死二字，要那么认真
干什么？要那么在乎不相干的人又干什么？

路慧告辞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分了，母亲正要领冰
儿去开饭，手机响起来，是峰，要她去一起吃饭．
冰儿就答应了母亲晚上过来和她一起住，就赶到峰
说的一个台湾茶餐厅去了，是那个在沃尔马大超市
旁边那个．

．．．．．．

从的士一跨下来，就看见峰，这可真是怪，平常总
是他迟到的．他还帮她开了车门，付了车资．

进得茶餐厅去，小姐给领到位子上，一看，有个四
五岁的小男孩坐在那里，正玩麦当劳的女巫呢，把
那个长了绿毛的头甩上甩下的．峰叫他道：

＂亨利，叫阿姨．＂

亨利抬了头，先盯着冰儿看了一阵，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普通话有些不地道，冰儿说我叫谢丽，他方叫
她，谢丽阿姨好．

冰儿坐下来后问小家伙，他的中文名字叫什么？小
家伙又狡猾地问她中文名字叫什么？

峰告诉冰儿道他叫＂寒＂．

冰儿乐了，说：

＂你叫高云峰，他叫高寒，你真是狂得不可救药．．．＂

峰道：

＂你错了呢，这个寒字不是＂高处不胜寒＂的寒，
而是＂独钓寒江雪＂的寒．＂

亨利坚持要问谢丽阿姨的中文名字是什么？终于得
到答案后，满意地跑过来坐在冰儿旁边，上上下下
地打量了她一阵，突然把小脸贴在她的丝绒裙子上，
说：

＂雪冰，我很喜欢这种布料的感觉．＂他用英语说．

冰儿看着他略显瘦削，但是十分俊秀聪明的模样，
心里不由得涌起一些情绪来．

三个人吃了一大堆东西，还开了一锅新意思
＂广西米粉火锅＂，里面煮着味道浓重的螺，亨利
辣得哈哈哈的，兴奋得不行．完了吃冰激淋，完了
一起去沃尔马，冰儿给小家伙买了个巨大的玩具枪，
他更是高兴死了，要缠着她一起＂回家玩打仗＂．

．．．．．．

这天晚上，冰儿和母亲谈了很多很深．她开始考虑
再次出国，准备申请PhD和研究助理的位置．


．．．（持续）．．．


********红霞满天061000********



红霞满天

雷震冰焰故事集震（玟）篇之７－蓼红叶暗



．．．（接红霞满天的＂哀瑟惆怅＂）．．．



．．．
在回国前夕，震给小玟去电话，她有些沮丧地说转
PhD的事情吹了，要等待明年，只怕等不到了．．．

这个＂等不到了＂，叫震听了很奇怪．这是留学生
们的口头禅之一，平时常常说的，他听了居然会觉
得奇怪．

他和朋友们聚会，有时也会喝酒，骂骂咧咧一番，
好象全世界的 top学校都有这风气，给纳税人养起
来的书虫子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还都以为自
己有资格批评时政．他自己乱说可以，但是同样的
话从小玟口里冒出来，他就受不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的敏感了？是因为他对她怎么
深地用情了？不象．是因为他自己也被压力压变态
了？也没有．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的形象在他心目中
是太飘渺了吧，也许用什么其他的词都很俗了去了，
根本不能表达这种情形．．．只有＂飘渺＂．

有很多圈子狭小的人，根本是不能理解和自己哪怕
有一丁点不同的东西；震当然不属于这一类，在京
城的时候，他也参加很丰富的活动，但是并不把所
有的精力都耗进去．他不喜欢出风头，也很厌烦不
分青红皂白地上街游行．他这样的人，世可以理解
大多数社会现象的，母亲和别的女人他也能理解．

但是，小玟和他，毕竟还是差得很远很远．

她这样的女子，好象生活在云霞中间，但是她的实
际生活，却是有如行走坚冰，一不小心就要踩空．

和其他的小姐妹比起来，她已经是十分幸运了．从
九岁开始进了歌舞团，后来从芭蕾转到声乐，十八
岁考进师范艺术系，算是进了知识分子的圈子，从
此没有遇到过分的疯癫的环境，当然也没有出过什
么特别出色的作品．本来她的日子就会在这样的模
式中进行下去了：在一个大学里教书，在几个文化
宫，音乐学校兼职，找一个官场上的修养还不错的
年长先生，要是幸运的话，可以成为一个平庸而幸
福的小太太．但是她遇到了一些奇怪的刺激．

她在京城念研究生的时候，有一次世界文化节，有
很多表演，世界十大女高音苏弥焦也来了．这位南
韩的女歌唱家，有着丰满的高音 F的实力，在极端
困难的蝴蝶夫人咏叹调的华彩部分，她的抒情源源
不绝，远远地超出了西洋歌唱家们的过分实在的表
现，苏弥虽然在世界上是以花腔的悦耳，高音区的
音符准确闻名的，她这种感性的表达却把科班出身
的小玟吸引住了．大抵东方人总是更能深刻地了解
东方人吧．这是一种微妙无比的东西，不是语言，
也不是物质所能运载的，在很多时候，它好象是空
气中的一种粒子流呢，那么虚无，却又有力；那么
飘渺，却又持续．．．

这一个 event之后，小玟就动了再发展发展的心思．
她怎么知道，光有理想是远远不够的，操作上的东
西有时候是可以控制一切的呢．

当然这一步的挫折尚未把她打倒，她是个很理性的
人：小时候练舞蹈练的．．．比起一般唱歌的人，
对全身的控制能力要强得多得多得多．．．：）

她的钢琴教师总是乱开玩笑．副系主任也有点不严
肃．但是系主任帕各利尼先生非常有风度，也很帮
忙，连生活上的困难也会问到，不愧是国际知名专
家啊，比地域主义的那帮是高级多了．她的日子还
是很快乐的，在那些嗓门贼大的意大利人中间．

小玟告诉震说新认识了一位藏族姑娘，就是那个已
经有了点名气的流行歌手达娃，她原来也是受到帕
各利尼先生的提拔发展起来的，现在主要在德国混．
她说，你说不定还知道她呢，她的爸爸是南方民族
学院藏学系的老主任.

震当然知道达娃．达娃其实就是他中学的同学．．．
哈哈，世界真小．她躲起来那么些年，居然和小玟
撞上了．．．当然的当然，震是不会吭气的，关于
达娃，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哼哼了几下．又鼓励了小
玟一通，说：

＂你着的什么急，学问不是一日两日弄得出来的．
过生活嘛，你要不是那么淘气，不惹我的烦，我总
是可以罩着你的．＂

小玟乐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个大哥哥
罢了．＂

＂什么黑话！你太不懂事了．大哥哥可不是那么容
易做的．我也不是那种角色．．．＂

小玟不是很明白．但是高兴些了．让震好好在国内
待着，要代她问他的家里人好．

．．．

冰儿在香港接到了震．说是＂朋友＂的公司财务都
是在香港办的，让她也参与了，所以可以长期进出
香港．她问他一路可好，震说英航的设施和服务真
是一流的；两个人乘了机场快线去九龙，震说这条
线比飞机上还豪华嘛，冰儿说那可不，新机场把香
港政府都淘空了．．．＂好，你说好？马上你就知
道香港的好了．．．＂

出了快线来，就遇到些设施还过得去的穿梭巴士，
等到了九龙城，有些破旧又有些冷清的景象就出来
了．震说，每次想到香港就觉得好，每次来了都觉
得不好．冰儿说，看起来不好还不要紧呢，用起来
不好才难受；里面的人从里面都不好起来才真要命
呢．震知道她说的不是香港人不好，而是殖民地制
度在社会心理上造成的深刻的后遗症．．．他在英
格兰不常看见有关香港的新闻，英国佬似乎更加关
心印度，印尼．冰儿说元城的年轻人机会全成了香
港明星的追星族了呢，他们哪里知道香港人的空荡
荡情绪？人就是这样云里雾里的．．．才觉得日子
有劲．

冰儿想起自己的计划来，就问震哥哥牛津和剑桥哪
一个更好？震说谁知道？协和和实木哪一个更好？
冰儿笑道，到了 PhD层次，还是科学院最好啦！就
是，就是，震说，你还算是明白！还是慢慢联系专
家吧，学校没什么太要紧的．冰儿于是和他谈了谈
这三周的安排．又问：＂有女朋友了没有？＂

震不愿意回答．当哥哥的嘛，形象很重要．越是在
亲人，熟人面前，越是要崩面子．结果呢，崩也没
有用，该 reveal什么，什么很快就会被揭露．哈．

．．．

元城，京城，潇城，震的一个大计划要跑它一大圈，
最好再访问一下西都，他十分怀念兵马甬和碑林．
歇了两天，见了元城和浙城过来的几个朋友，还没
缓过气来呢，又准备去仓维集团看看那些日本买办
们，华侨城的母亲的老朋友又要召见．震觉得自己
没什么脾气，人家的儿子都发达到买了一层高层的
程度，自己还在晃悠什么，不大想去．冰儿看出了
他的心思，说我们家四分五裂的当然看起来简单单
薄些，但是要我们去过那种十年如一日的生活你干
吗？震说父母刚刚说想给你在元城买套房子，还买
不买？冰儿说，母亲变卦了．元城发展快，好一点
地头价钱飞升，我自己的钱不够，母亲却说不愿意
支持我了．．．

震思衬道，母亲是怕她什么都有了更不想找对象了
呢．

清晨正要出门，这时电话来了．冰儿接了，说是个
女生找你．

是小玟．说要和达娃出去波龙纳几天，电话可能找
不到她．又神秘兮兮地说：＂你猜，达娃给我介绍
了一个什么人认识？＂

震说：＂装怪．莫非你遇到美第奇了？＂

小玟的声音在电话里面也显得十分惊讶：＂见鬼，
你怎么知道？＂

冰儿在旁边听见震讲美第奇，好奇起来，不走开了，
在旁边听着．

震又问小玟：＂好了好了，国际长途，就告诉我吧．＂

小玟说：＂他真的是个美第奇．．．是米开朗琪罗
那个patron的第十三代孙子．．．＂

震开玩笑道：＂好呐好呐，好个大美第奇．又是一
个长命的家伙，希望他后继有人呐．＂

电话挂了．冰儿说，＂哥哥，你对这个小玟到底怎
么想的？＂

震却心情突然沉重起来；说不清来，也道不明的一
种情绪．

．．．

回到了潇城，震和父母十分快乐地相见了．这次完
全避开了普通朋友，只和欧老一家，阎龙一家聚了
聚，隔两天出去吃一餐＂沫若公馆菜＂，父母都不
在的时候震就自己跑到杜甫草堂和望江楼去溜达，
真是惬意得很．他们把草堂修理了，弄了个新泥屋
出来，真是新得生分，新得难看．但是，秋菊已经
开满了整个潇城，淡淡的苦香渗透了鼻端，好象要
把他的肺都洗一遍似的，真是说不出来的一种爽利
的感觉．浣花溪畔还是那么纤草萋萋的，王建墓外
面好久没有游人，却有些辇路草深起来．

震不由得想到，这个巴金最心仪的城市，还真是托
了小市民们的福气，被给留低成为了一个难得的清
幽的地方，看现在京城元城都蔓延拥挤成什么样子
了．还是父母有大气，从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可惜自己却修行差得远，简直有点太以物喜，
以己悲了；非但如此，还常常以物悲，以人悲呢．



．．．（持续）．．．



********红霞满天101000********

红霞满天，金合欢，等

雷震冰焰故事集震之篇之８－落霞逐波



．．．（接红霞满天的＂蓼红叶暗＂）．．．



．．.
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就象读红楼
梦的第二十到五十回，不知道怎么的就流水一般走
过去了；也象读水浒的第十到三十回，象读三国的
六七十回．．．在一种又顺利又自若的节奏中间，
每一寸肌肤都是舒畅的，每一道朝阳都是亲切的，
在潇城，那秋冬的温润的雾气，每一波的涌起，都
是那密切不可拒绝的．

但是很快就要回到英格兰了．感谢上帝，这里的秋
天正好象潇城一样湿润可人，天空却是高远清明，
得了海洋的福气，让她把一切都有得齐全了．

论文进行起来，震也要开始考虑下一步了．管其他
的时间越来越少．芸已经在一个药物研究所找到了
一个实验员的位置，不安定的感觉还没有去掉，但
是她的情绪算是很健康，她们研究的专项就是调整
精神混乱的药物．

必端也挺安静的，他是个工作的好手：实验的细手，
写作的严手．好长一段时间他也没有什么花花事情：
这就是生活和人性的悖论：他发了一次疯，正好是
因为他太认真；他太认真了，所以在以后他不再发
疯的情况下，他还要吃其他的苦头．

小玟和震在接着的半年中还是常常见面．他们之间
的深刻的互相解读还是进行着．他从她那里学习感
觉，学习符号后面的意义，框架里面的内容；她从
他那里学习把自己标准化，模块化和效率效力化．
他从她那里学习非贵族化的天真和快乐，她从他那
里学习贵族化的自律和深沉．

．．．

但是焦雷还是震响了．它象英格兰的海滨，象透纳
笔下的殖民地返航的掠夺船行驶着的海域，波涛汹
涌，惊声狂作．

．．．

圣诞节前的一天，震正处在一种苦痛加甜蜜的，工
作之后要回到暖巢的情绪中间．刚查出了一些公司
的情况，发现了二十个搞半导体材料的可选择的目
标，比较高兴．另外想考虑考虑小玟的事情．他很
明白她是个不好侍候的主：很早的时候他其实就曾
经开过玩笑叫她小冤家主子呢．

电话没找到小玟．伊妹儿里面却奇怪地塞满了她十
几封信．从不同的地址写来的．很明显是处于一种
非平静的状态下写的．人一紧张，就会这样控制不
住自己的肌肉．当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紧张
的时候，答辩的人会张口结舌，表演的人会动作僵
硬，而面对着有情却似无情的电脑呢？这位姑娘就
是在不紧张中间冒出了紧张了．．．妹儿中间看出
来，她的节奏完全乱了．

她在妹儿中间写道，学习很不顺利，本来不想告诉
他的，怕他责备她笨；又写道，她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条就是打进流行乐队去，但是她语言还不行，经
纪人们不是很支持，另一条是参加的歌剧院的考试，
竞争十分激烈，这工作是不那么容易得到的，得到
也是暂时性的．

她又写了很多支离破碎的感觉性的东西．她只是没
有提到，她要是去考歌剧院，不能出去教音乐了，
经济上就产生了极其大的困难．她知道震虽然有一
些收入，但却仅仅够他自己的花销；震的家里虽然
有点积蓄，要是拿到物价指数世界排名前列的大伦
敦去花，或者拿到同样以高消费闻名的米兰去花，
那该是多么滑稽可笑的事情．她每次去看震，也坚
持不肯让他解决所有的费用呢．

她的小心眼里面，很难得装着世俗的东西．她也就
是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了很多年日子，可是上帝会不
会惩罚她这＂无心＂呢？上帝是要惩罚她还是会
＂报答＂她呢？

在这个时刻，在这个和震交流的时刻，面对了好几
种可能的方向，她的贫民化的善良就是这样简单地
将她的思想牵引到了她该去的方向．

她却没有更深地想过，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呢．．．

他在高技术领域，是有不一般的潜力的呢，可惜的
是，在一种漩涡一般的日子中间，什么理性的安排
都显得＂晚了＂．

她在妹儿里写道：＂钟震，我对不起你，我不大想
继续念书下去了，想努力考歌剧院去，但是又觉得
没有信心．．．＂

震看见这些断断续续的文字，感觉到了文字背后的
东西，突然觉得屏幕产生了生命，化身成了她的飘
渺的精神，漫天的眼泪，随着这精神一起飞舞．．．

他目瞪口呆地盯着屏幕，仿拂看见葛罗丽亚肝肠寸
断地歌唱着呼唤着哈姆雷特，让透明的空气把自己
窒息，漂流在撒满花瓣的无归河里．．．

他拨了一天一晚的电话，三十个小时后终于听到了
她的声音．她没有象以前那样因为想念他而缀泣，
她十分压抑自己，他听出来了．

但是，震听见她的嗓子已经哑了，她是已经哭过了
呢．他突然着急起来，想起明天就是她考歌剧院的
日子，忙不迭地说：

＂卢玟，卢玟，你不要哭，你不能把嗓子哭坏了，
明天还要去考歌剧院．．．＂

突然之间，他觉得心里面的爱情象火山一样爆发出
来．他一向是多么从容又对女人＂无所谓＂的人啊，
一个真正的理性的人，他却是一个好失败的人，他
为的是什么，要把黑暗而血红的真实揭露开来，他
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避开她呢？他又为的是什么，
要把自己的情绪醅烧得又慢了半拍又气压高了好几
倍，要到这个时候才来从里面折磨大家呢？

他觉得说什么都虚伪，都无聊，底气也不足，只好
反复地说：

＂你的嗓子是最要紧的，其他什么都不要紧．＂

电话却不能无限地打下去，只能要挂掉．

她就哭出声来．．．

她是极端敏感的人呢，平常听到悦耳的调子就会心
痛不已，她怎么能承受这样的残酷的关怀．

她就哭出声来．．．

这一时刻，就象她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时刻．不同
的只是他，他那时没有情绪，却叫自己朝前去；现
在是他有汹涌的情绪，却叫自己理性，而且还要让
她也理性．

他们两个的赋格曲，终于在这样的悲歌中真正地唱
起来了．这样的难过的时刻远远地超出了＂时刻＂
了．之后的整整一年中，联系还是常常有，却总是
苦痛的再一次咀嚼，每一次咀嚼，两个人都感到无
法承受的揪心．

但在事实上，他们两个却并非完全不幸的人，因为
即使她后来嫁了美第奇，他后来娶了芸，他们都是
对方心底最深的印记．一个人像温柔的利剑一样刺
入了另一个人的心底，这是不是一种福气呢？珍珠
贝因为异物的痛苦介入而长出了珍珠，岩石层因为
高温和高压而长出了金刚石，这又是不是大自然的
最奇异的悖论呢？

震难过吗？还是有一点．有那么一点．他并不是一
个麻木的人，更何况小玟的音容笑貌还如在眼前呢．
他也还没有老，他有三十岁的年龄，还有着才二十
五岁的心灵．．．托了在京城闷头学习工作的福气，
他的生命力没有过早地用起来，用完用尽，而是，
当他的男孩子的智力和男人的经验平衡着一起发展
起来之后，这个生命力才开始真正地发挥．所以他
发挥得清楚，发挥得立体，也发挥的颇为真诚．

在这个真诚的基础上，也才有善，更才有美．他是
爱了，应该说首先是自己去爱了，所以才能在海外
的实际第一的情况下去怜惜她的飘渺的气息．他善
了，他之所以没有面子也不赧颜地把事情reveal给
了朋友们，比如芸，就是完全的他深沉的善的表示，
因为他没有什么准备和退路，他的并不深沉，他的
有时难免的抱怨，正正就是这种善的表现．可是他
的美，却不那么简单．在这一个case里面，一个张
力过大的case里面，颇为不少的人，朋友或者敌人，
兄弟或者情敌，都感觉到心动，是为了他们自己，
通过他和她的代表性来发生了事件，他们的＂美＂，
于是成为了众人的财产了．．．却是他们自己的难
堪加无奈．

别人感觉他们，是为了两个赤裸的滴血的心灵，为
了尚未老去的想往的自己，也为了无垠奇异的自然，
和无限神秘的历史．

．．．

后来有一日震和芸谈起来人生的很多低沉的时候，
芸说：

＂你不用自责．没有那个伟人是杜绝了软弱时刻的．
解放别人的人，往往自己还需要关心和支持，你听
说过没有，＂人类解放自身是最困难的＂？＂

震说：＂记不得了．是马克思还是恩格斯说的吧．＂
他对芸真是很佩服起来．自己虽然从小泡在爸爸的
书堆中间，却很厌恶去钻哪些义愤填膺的文字，也
就好好地看了看＜论***员的修养＞和
＜哥达纲领批判＞．结果看的结果是觉得***员
太难当了，***的信条也太不实际了，党派之
间的斗争也太 TMD的野蛮了．．．当然他从来没有
给爸爸说过这些感想．他和爸爸的关系是典型的中
国知识分子式的父子关系，大概傅雷和儿子之间的
那种；不，不，还要过分些，傅雷怎么也给了儿子
具体的规范去遵守，要责备儿子也要事前打招呼，
事后写笔记，可是父亲对他，完全是用了六祖的搞
法，什么都要他自己去悟．他既不讲太多，也很少
对事情的分析，但是需要责备儿子的时候，责备来
得十分沉重．这使得他常常感到没有安全感．也使
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可怕．

可是小玟就是另外一个极端了．她的做小职员的父
母，是那么钟爱她，她又生在那么一个山弱水温的
地方，大街上走着的人总是很 gentlemen的，苏堤
上历历拂来的莲香好象要把人托上仙境去．．．她
就是这样的一袭莲香，香得这样的自然，这样的软
弱，这样的感性．她是这样的可爱，也是这样的没
有用．

可是谁又有用呢？米洛舍维奇这样的小国之君当然
是没有用的，阿拉法特这样的有几分自然和文化资
源的小国之君仍然没有用；候赛因那种拥有重要资
源的中等国之君仍然仍然还是没有用；那么又有钱
又有力的大国之君小克又有用吗？还不是给一个小
***和 naughty的人民收拾得一楞一楞的？每个人
都拼命地往＂上＂爬，不，绝大多数人，他们爬呀
爬的是为了追求什么？自由吗？很明显那个自由是
达不到的嘛：越大的人物是越没有自由的；那么他
们追求的是什么？

再问问自己，这才是一个人遇到事情的时候应该考
虑的：震他自己有用吗？他奋斗了吗？如果是奋斗
了，又是为了追求什么？他能不能做到一个无私的
人？象八十年代的兵们一样？能不能做到一个不懈
的人？象居里那样？至少，他能不能作到一个不
＂妄＂的人？无论在孤独的时候和人群中间，在快
乐和悲伤的时候，在成功和失败的面前，都是诚实
的，完整的，自己愿意成为的那个自己？

作一个人，不管皮囊多么优秀，头脑多么杰出，
他／她还是要问自己；就象从来不管地域和时代差
别的，在塔希提岛上的高更所问的：

我们是谁？

我们从哪里来？

我们在干什么？

我们到哪里去？


．．．



********红霞满天121000********

震之篇的直接与非直接参与者还有
金合欢
杏花村
绿漪
燕儿
飞鸿
狐狐
雕鞍俊马
青江白波


英武


雷震冰焰故事集雷之篇之６－敬亭翼然


．．．（接英武的＂渌映香清＂）．．．


．．．（自述）．．．


雷子我今天和桁桁吵了架．但是和华苎一起编了一
个程序．所以高兴不高兴参半．这种时候是最好的，
十分平衡而正常．所以有吃剩的精力，可以给表哥
表姐们写个信．

焰表姐总是问我，有什么粉红色小秘密没有？

我说有啊．

我的粉红小秘密就是呀，先不说．先说，你知道为
什么我和桁桁吵架？还真吵？那是因为，她嘴巴厉
害，一嘴就咬到我关键部位，那不气得我肝儿疼？
我也在乎她．不在乎她的话，会跟她吵吗？华苎才
好，从来不喧哗，只掉眼泪．他小舅子的，她一掉
眼泪，气的我不但是肝疼，连肾都疼起来了．

我的小秘密就是啊，桁桁和华苎都长得象弥生，那
个我在大连认识的日本女娃娃．区别就是，桁桁的
样子更加现代，华苎的样子更加开朗．黑，要是她
两个知道了，该她们肝疼了．：）

其实，弥生是个很有趣的小妹妹．她最好玩就是把
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配好插花，给我念几段
诽句．我听了，只好跟着打打油．她倒也不生气．（诽－＂人非＂）
真是日本人，休养很好．

她看上我，就是因为我长了一副脸子象那小武子嘛．
杂种优势．他是台湾爸爸和日本妈妈生的，自然比
较有交叉之美．他的两条长腿子，随意地一交叉，
还不把弥生这种疯狂的小妹妹弄昏？

再说了，我自己也是个＂暴走族＂嘛．她们就是吃
这一套．我骑摩托，敢开到一百公里每小时，开车，
敢开到一百五十公里每小时．实话说，飙车飙到一
百公里回来，从本田 250一跨下来，我自己都发抖，
但是女生们更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魂都到我身上
来了嘛．弥生也不例外．飙了车回来，她的脸全部
成了灰灰墙了嘛．她可是高兴得哇啦哇啦地叫．也
不瞧瞧我的腿抖成什么样子．扮酷的代价啊．

就是就是．我最讨厌传统的那帮女生，出门之前只
管化装宝，不管钥匙钱包，简直是匪宜所思．考试
之前她们要忘笔记本，考场上要忘铅笔．和男朋友
闹别扭只管问他跟谁写信了，跟谁打电话了，不管
他给她付了多少银子，他奶奶的，公然有一次一个
小妞为了生闲气把好好的一桌子饭给废了，她后来
说＂你心疼钱？我给你呀＂，她不想想，用这种话
来解决问题，她不如当初就控制一下她自己．

当然了，话说回来，要是大家都这么理性，世界就
太平天国了，就死水不滥了．就没心没沸了．也就
他奶奶的生不如死了．哎，人家常说我，小公子哥，
你这样不在乎，不就是仗着你爸爸会***吗？这说
得哪对啊．你知道，我老爷子为了收一点惠，要玩
多少歪脑筋啊？脑筋不值钱？那所有的
professional 们都下课算了．

他们这么说，有良心没有？我老爸为了控制局面，
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好，恁大的岁数还要学计算
机，天天不着家，漂亮的妈妈要不是当初外婆管教
得严，弄成整个一个弱智，还不分飞飞了去了？

当然了，外婆也就是一虚伪罢了，她们那些人没用
没用，只能学学胡蝶儿，去讨好讨好戴笠大魔头．
外婆给我们讲过一次，她那小姐妹，胡蝶儿奶奶，
是怎么奉承大魔头的．．．有趣得紧．他喜欢吃鸭
子舌头，一定要桂产梅子去腌制，她就专门找了桂
裔大婆姨来作给他吃，还假不几几地穿了蓝花衣裳
端上去，还要配上小山歌．．．

还有那一众无聊的永远长不大的大女生，和人家闹
离婚只管怎么把人家官职搞掉，儿子抢走，也不管
管自己是不是已经丑得哭．

没用没用．

．．．

没有没用．还是鬼妹们有用．还是象鬼妹的桁桁最
好用．可是桁桁要跑北美去了．气死我．她说她比
我大，比我经历多，我达不到她那个＂高度＂．他
小舅子的，她不就才一米六五吗？有个鸟的高度．
华苎一米***，也绝对不敢嫌弃我的高度．黑黑，
一米八一的高度，只怕只有东北妞敢嫌弃，北京妞
都绝对不敢．

估计桁桁是嫌弃我的内部高度．她懂个屁．我潜力
大．她整天切蛆虫，活得太微观．我的世界大，自
然显得虚．她真是那小破地方来的，什么国立科技
大学，思想上还是差一点．直接端到 UCLA去也没
用．她牛什么？老子当初是讨厌上少年班，要么现
在早就喀什比亚了．

不管乐．桁桁刚刚拿到加拿大一间大学得研究机会
乐．她还是很高兴的．我嘛，她并不是很在乎．去
了才会开始在乎．当然，我为她高兴．因为她没什
么比我强的．女孩子，没有老公支持，她再聪明再
漂亮都不如一只丑陋的有老公的母鸡幸福．

再说了，她走了，不还有华苎吗？

我们男人就这点好，对女人没什么可指望的，除了
感情．所以桁桁出溜了我也没有失去什么．华苎什
么都有．除了经验．华苎还是个好女孩．纯洁得可
怕．她就爱看吴宗宪，就恨不得取了人家小Ｓ或者
陈孝暄而代之．啐．没用．居然给这帮浅薄的笑话
给搞笑了．怪不得冰表姐担心她．

．．．

当然，冰表姐比她大八岁，根本就不是一代人．她
又最喜欢比她还大八岁的人，这不是完了？她还不
如华苎呢．那个鬼高先生，老子没见过．冰表姐不
许我见．就电视里见了一次．好什么好的？个子又
不高，又不会讲广东话，什么呀．什么趣味．都是
读古书读坏了．真想拉她去看心理医生．

那老高，自己老婆弄不清楚，自己儿子也弄不清楚，
你去沾他干吗？我以前沾路路大姐，是因为她是单
身嘛．她的第二任老公已经下课了．第三任还没有
正式宣誓就职嘛．这是有法理上的区别的．冰表姐
连这个都不懂，简直活该死屁．

．．．

大姨妈家里的人就是没用．哎，谁看了我的文章，
会讲广东话的，别笑啊．我说我的大姨．妈，不是
你们那哈喇子话＂大姨妈＂．简直气死我．符号对
信息的传递的方式非常跟随主体框架嘛．

大姨妈家的三个孩子，整个就是巴金的三个人物的
翻版．在＂家．春．秋＂里头．

震表哥就是那个没用的大表哥觉新．他女朋友没了
是自己活该．他有了新的是人家贤惠过分．

冰表姐就是觉慧．她是反篡．哈哈．你想想，有那
个女生会这么潇洒？和一个老男人搞在一起，从来
不要他掏银子，出了事自己罩自己？这正常吗？

焰表姐就是那个淘气的琴表姐．还很象那个红楼里
面的脱俗的宝琴．她就是有运气．傻人有傻福．当
然，她是个美女．她那副盘子一端出来，她那高度
的傻度立刻转化为食物的质量之高度的高度．要是
她没有那个脸，她是丑得哭的那一类，她就是再和
别人怎么怎么交叉交叉，怎么怎么有制造力，都没
有用．

当然，关于焰表姐还不那么简单．她的傻不是一般
的傻，而是白痴天才那种傻．她要是去念物理，很
可能弄个普金，波尔当当．我的朋友双博士说了，
在物理学历史上，波尔比爱因斯坦有地位．

．．．

大姨妈她们家事情多．轻松有趣．不象我们家，平
时波澜不惊，一惊就出大事．姐姐也不爱说话．她
那个鬼物理，完全是无理嘛．弄个她出来，连和亲
弟弟都没话说．她就爱下那个棋．鬼．（我就是跟
误寒人华苎学了这个＂鬼＂字．）

她运气不好．家明那小子说她呆，趁她害病要和她
吹．老子一定要废了他．姐姐也真没用，他奶奶的
＂家明＂就家明，她连名字都受不了不高雅，非要
叫他＂佳明＂．难道把＂屎克郎＂叫成＂舐珂琅＂
它就不吃屎巴巴了就改吃诗芭芭了？不可理喻之蠢
人．哎，我不能骂我老姐．要骂也要指桑骂槐．

大姨妈家都是跟她学的，穷讲究．霉气冲天．为了
些无聊的东西费了老鼻子的劲．糗事特多．裹脚布．

记得冰表姐小时候学跳舞的时候，舞鞋质量太差了，
总是把她的脚尖磨坏，两个大脚指头都青肿掉指甲．
脚丫子嘛，虽然平时藏在鞋子里头，不用戴＂冠冕＂，

［注释１］

没有保护好，痛起来还是很要命的，而且，没有好
脸了可以戴面纱，没有好手了可以用计算机，没有
好脚了，走路怎么办？走路是比其他事情都重要的
嘛．不自由偶宁死嘛．

震表哥是古诗词迷．结果怎么样？古诗作不出来．．．
骂他一句也没什么．反正我们家比他们家有钱．他
作不出诗，是因为没有李太白的气象嘛，连屈大叔
的山林流水之气也没有．黑黑．他以为呢，就是被
那些革命诗词影响坏了．什么＂不须放屁＂，什么
＂领袖带头挖土，人民不亦乐乎＂．那是什么气象．
＂器响＂倒差不多．

震表哥啊，他就只学会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些
＂歌＂＂词＂．结果更惨，没有情绪的人，连词都
作不出来．他又不怎么敢跟别人去乱弹琴，又从来
没有一个李易安去痴和他，结果呢，还不是眼睁睁
地，恹疚疚地给憋坏了？

当然当然，表哥就是给憋坏了的样子，也不是怎么
的不堪，也就有点＂颓唐如Ｘ山之将崩＂而已．

［注释２］

焰表姐稍微好一点．就是体力不行．大画家们可都
是强壮的粗人．她虽然体力比一般的臭知识分子强
得多，上次在＂连城温湖＂*划船的时候，居然把我
甩在了后面，把同船的老庾佩服得乱了套，可是，
还是搬不动大木板子．画画的，自己的画都搬不上
楼．画什么画．

［注释３］

她想去闹历史．黑黑，她公然不先咨询一下我这个
社会学家．闹历史可不是想想就算了的，那可是上
层建筑之上层建筑，是要物质，金钱，精力，环境
一起来堆的．黑黑，中国穷，研究员们体力差，所
以就是历史学不发达的原因．随便是谁，要是到大
英博物馆去瞧瞧，就知道我不是打逛语．他们掠夺
了的钱，拿了好多来整理文件哪．那才叫＂历史＂．
我们京城的留美预备学校，现在的买办制造中心，
不也是英国鬼子的庚子赔款拿来造的么．

没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在历史学上叫什么？黑黑，
世界文明史，埃及是第一，五千年，我们才第三，
三千年．周朝的东东还在争吵之中．上次我那个搞
碳十四的哥们怎么说的？现在他们可以有成果把周
朝的文物年代准确到10年？我倒为了他高兴．那个
没用的东西．说话连舌头都伸不直，捣持试管倒是
能耐得很．

．．．

大姨妈家的人让我佩服．姨妈是个无私的人，大姨
父是个大才子．他们家是个好花园．不象我们家，
象个法庭．***官是爸爸，检查官是妈妈，姐姐是
陪审团．我是小犯人．他们全部正经，虚伪，狡猾，
只有我是真性情．

说来说去，大姨妈家的人，还是没有我们自己家人
亲．一服两服，我和表哥表姐关系是三服去了．我
还是最喜欢妈妈，第二喜欢姐姐，第三喜欢爸爸．
姐姐要是出了事，我砍掉一只手指头去．砍面手指
头．跟太平公主一样．对了，这几天功课紧，要赶
紧把报告交上去，然后回国看姐姐去．

（雷子说，姐姐的病情好转了，从英格兰回国去了．
她说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开心得很．我说砍面手指头，
是因为姐姐好转了．要是她真怎么怎么了，我会怎
么样的伤心去？会不会，跟表哥一样流干秋水？简
直是想都不愿想．．．往那个涕凉的方向．）


．．．（雷的自述）．．．


．．．持续．．．


注释１－２：

不会的不用查，反正也不会．会的可以查，查了也
不能在＂最高级别＂方面高太多．但是读＂旧说＂
的文章就会准确点．

注释３：

连城温湖，地名．现在的名字有改．这里用的是历
史上说法，也见＂观寮＂．


********英武19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