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年代91-100

第九十一章 苦旅(五)
THE INNOCENT TIME
Chapter 91 The distressful journey (5)

。。。

。。。

多少年来，那个美术城总是那般亲切地留驻在我的生活中。

在那些不知道未来的灰黑的秋夜，在周围全部充斥着汗味和碍眼的
杂物的环境中，我一只手托着腮，听他或明或暗地讲着一些过去的
事情。

他那个堆积了多少年的寄托，那时候还很难让我所理解，我还太年
轻，大脑皮层发育不全，我不懂得那些从一开始就飞升着的东西。
一些人有那些东西，也许很简单，可是很清澈，离天空很近。他说
着那些离开京都有些距离的风景，树叶的颜色，天空不是这样苍白
的，而是有些润的绿意的，有些不透明的，可是湿润得很让鼻子和
肺部感到轻松。我听着这些，总还是联想着一些事情，比如有我曾
经很崇敬的人，曾经用了他的胸怀在寒夜里温暖我，他曾经轻声地
说着一些话语，那种可以让一切都失去意义的话语。

人如果总是能这么年轻也是个好事，可惜很快他就走了，好像带着
一些时间，因为他走了之后，一切便停止了。考试和学习变成了没
有进展的东西，我们因为本身就不笨而持续着，那些繁花似锦一下
子退回到平面上去。那些汉白玉的栏杆似乎变细了，我们一边隔着
一个地，将遥远变成了小桥两边的空虚的舞台。

我想如果人生会再一次开始，我还是会走向这种虚空。这是一种宿
命。

小哥毫无疑问是除了父母和亲兄弟之外，离我最近的人。他近到连
我们的感情寄托都可以互相分享。不，不是真分享，因为他说着他
的，我想着我的，他伤心的时候，我甚至没有共鸣，我只随着他那
个人的陪伴，走我自己的路。我伤心的时候，那时候不多，只有在
很久以后，我才会对过去的事情伤心。这种伤心也不会持续很长时
间，因为我一直不能集中精力去理解一个人，某一个认真的人，他
可能会有的心思。我天生愚笨而缓慢。

如果可以打一个比方，大概那种舒缓的古老的一些东西可以与之类
似。象这座汉白玉的小桥，隔着它看到的山坡上的小青松；那座亭
子上的古钟，座子下面有着精细的雕刻的花纹的华座；那种环绕在
山海间的曲调。

在那种心和灵一起舞蹈的时候，你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你好像走了
很远的路，突然被一个巨大的洞穴挡住了，你知道还没有到达一个
目标，你於是随着心走进去，你好像知道在彼岸没有什么会令你感
到疑惑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力量，给了你这种到达的示意，那里
的所有，都象梦中的童话一样，有夜晚的水晶海的闪光，有轻轻摇
动的深色的树影。你真希望就此沉默，或者融化。

他非常地确定，那个人儿是一种不可被替代的客观。他说任何的笔
法是不能描述那种姿态的。任何的春花秋月也不过是一些要失去颜
色的东西。他看着浓厚的夏季慢慢地被抽去，清淡的微黑的秋日要
降临了，他便指望着某种轮廓可以被浮现出来。不过没有，天变得
淡了，那画面上的任何的影，也变淡了。他想着这个遥远的，不知
道该用什么词来代替，这个令坚强的他时常失去心力的事情，他轻
声地对小妹说抱歉，抱歉。

我觉得多少的悲伤都不能代替这时候，我看着一个男人的最无奈最
脆弱的时刻，原来是那么多。

。。。

(持续)

****红霞满天040806****

纯真年代
第九十二章 苦旅(六)
THE INNOCENT TIME
Chapter 92 The distressful journey (6)

。。。

你听着声声入韵的西厢词。

大概是在花园中，树影下，有那些飘逸的裙琚拖着些新鲜的泥踉跄
着。你瞧着月光如练，用了虚弱的心情，嗅着你的面。你渐渐地变
了一个轻蒙的人形，你的份量是一个有些边缘模糊内里也模糊的所
在。那些过往的神灵般的旧人旧物，原来没有走得很远。

你站在旅途的中途，那个山高洞深的洞的前面。你犹豫着要不要进
去，那股阴风带走出来一些电火花的气息，提醒着你这是现代的过
去的什么时候。你觉得新近的距离实在是非常大，叫你不能承受的
感到沉重。

你觉得所有的美好和轻松以及饱满的事情，都比不上这个时刻。你
原来一眼看到了那个遥远的对面的洞的边缘。那里的距离是多少似
乎并不重要，它只在你眼里，是那根永远的全能的弦。你记得那种
月溶溶中的神性的气息，暖暖地吹袭着原本松散的你的肢体，你顺
着她变得坚定而简单。

你觉得所有的骄傲，骄情都不需要存在。细密的石头上有一些细微
的纹路，好像有一些体温，好像有几分血液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
下面。你只觉得自己想变得小一点，弱一点，你甚至感觉不到自
己。

。。。

他想着那过去，我听着那无边的悲情。

他向着烛光苦笑的时候，我觉得无处可去。

那副面貌变得几乎狰狞，好像有迅猛的嘴鼻在快速地动作。

静中之声，今天你已然被了解。

。。。

(持续)

****红霞满天040806****

纯真年代
第九十三章 毓疏
THE INNOCENT TIME
Chapter 93 The disjunct

。。。

维远从遥远的地方回来的时候，性情变得非常的退寓。有时候见着
本来十分熟悉的东西，他会发生特别强烈的反应。记得那时候在北
方的那个地方，都习惯了吃很新鲜的面食，经常是一个巨大的碗，
或者碗和杯子都不分地就那么吃。周围有很多的噪音。尖刻的风，
模糊的词句。他似乎对这些东西有些惧怕，至少在我眼里看来是这
样。他便吃得很少，表情也几乎没有。我於是感到非常的慌张。

我想着会有很多的办法让他笑起来；但是这些办法都好像沉进了一
个灰暗的调子，看不到他的明媚的表情。瞧，人有这样的不可探及
的无形的墙，隔着它所有的运动都成为无心快语。

维远存有好多明信片，好多有各种花体签字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手
稿。那时候我不是很清楚宗教是什么意思，卡罗林沁是什么意思。
有时候他那些整洁的小本子，夹着这些奇形怪状的，质感或者苍老
或者棕暗的东西，显得有些超前，也绝后。我小脑瓜里琢磨着这些
东西是不是会把这个人带走到很远的地方，和我生分了。

他是一个极雅致的人。他到学堂来看我，我经常嘴巴里叼着一只毛
笔，手里拎着一张毛边纸的小画，乎悠乎悠地扇着它赶快干。他一
定有很多不悦的想法，但是总是不说。他会带来一些新鲜奇怪的东
西，比如一张丝的小手绢，一个半截的厚纸壳夹子之类。他来的每
次，我都觉得象骑上了一匹马。骑马的时候，人是跑得满快的，周
围的风声离自己很远，有一些吸引力拉着自己要翻倒，如果你得双
腿足够强壮，便不会翻倒了。

我一直相信他的和声细语是我永远的归宿。就象婴儿一时不能离开
母亲的心脏。我对他的依恋如同婴儿对母亲的心脏的依恋一样火暴
而没有限度。在没有人的空旷的大楼里面，半夜里你听得见自己身
上血流的声音，丝丝的响。有时候你眼前的书架和壁橱会幻化出人
形，却不是人，是什么诡异。这些形状往往都是扁平的，面目也很
模糊。

我想着维远，他的明媚的脸庞，温暖的双手，温和的声音。世界的
其他问题一直都不存在。甚至在分别了很多年的年间。

也许，没有旅行过的人，不会明白这些。

。。。

(持续)

****红霞满天040817****

纯真年代
第九十四章 毓疏(续)
THE INNOCENT TIME
Chapter 94 The disjunct(continu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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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远从遥远的地方回来的时候，性情变得非常的退寓。有时候，他
那种典型的在人前端庄着的表情，显得有些被飞上了沙尘。

他好像天生是个明白事的人，那些极细巧的声响，串串激起春意，
那些婉约的调子，回过去回过来的，会引起他的那种微笑，非常迷
人的模样。这些灿烂其实早就超越了他的每个时刻，每个季节了。

世界上有一个最有意思的事情。就是有一些无形的东西，却是有生
命的，是活着的。这些情景如果一直在持续着，周遭的一切就都是
和味的好饭食，如果有哪一天异常的力量将它覆盖了，周围便都成
了糟糠了。

维远这样的人是一种和平年代的冠冕。我这么多年来总是想着，幸
好我当初被繁重的功课切了脑子，否则我一定没有能耐温顺下来读
懂他。我在浮躁惹人讨厌的时候，都被泰山压顶般赶进了思想的老
虎凳，所以没有敢发展出那种会将年轻人引到异形的"信心"。我
知道只要我的高度还够不着那个冠冕，我就得永远地不停地起跳。
这跟推石头还不一样，推石头是劳累自己的身，这个跳跃却是吹拔
自己的气。

。。。

我想着维远，他的明媚的脸庞，温暖的双手，温和的声音。世界的
其他问题一直都不存在。甚至在分别了很多年的年间。

也许，没有旅行过的人，不会明白这些。

在长途的艰苦的旅行之后，人待着，守着安宁，听着清澈的大海的
涛声。这时候，就是屋檐下的雨滴，也带着优美的表情。

。。。

(持续)

****红霞满天040817****

纯真年代
第九十五章 山榛荫苓

。。。

也许，没有旅行过的人，不会明白这些。

。。。

那种生活在别处的感觉，常常在真正被美好的风景所折服之后，长
久地留在记忆中，每天的各种时刻中，看事情和人的眼光中。记得
我那个来自南非的朋友，一个很美丽的姑娘，用着那种好听的口音
无限地向往着地，描述着大草原和野生动物，还有落日时刻的各种
色彩。这些率真的东西，在机械化，灰色，坚硬的大都市里，和号
称发达的国度，会显得多么柔软，弱小，也许有些异类；那时候住
在那个自成一寓的地方，每天看到水红色的太阳从青翠的花树后面
升起，快乐的青年们在球场上大海边嬉戏，不由得萌生了某种神话
中的心情。那些小海妖，她们需要什么呢？只要有泡沫，有新鲜的
泡沫，就可以了。只要她们还能歌唱，随着季节的风如排箫一般地
吹奏，便足够了。

。。。

当身体从自然的斑斓中回到人的工艺的世界，是另一种心情。刚开
始会觉得有些憋气，因为咖啡是需要精致的小杯子来盛放的，未免
不如水龙头直接流出来的清水那么自由。城市里面的一切是被小心
翼翼地摆放着的，鉴赏这些东西人必得不能跑那么快，每个细节都
不可以被忽略，每个人的表情都意味着些什么。

我曾经在对这两种生活和环境的爱好中犹豫，徘徊，直到某一天发
现，世界上其实美好的东西有很多，只不过我们不是飞鸟，更不是
神仙，隔着千山万水，空气和大洋，城市上空的烟尘，交通的呼
啸，厚重凝滞的人流，我们觉得自己非常无奈。那些美好的风景和
美好的时刻，似乎总是隔着某种框架，或者我们的不很健康的视网
膜，叫我们看得见，又看不清楚，这是多么令人悲伤的神话啊。

。。。

(持续)

****红霞满天040829****

第九十六章 山榛荫苓（续一）

。。。

也许，没有旅行过的人，不会明白这些。

。。。

那种生活在别处的感觉，常常在真正被美好的风景所折服之后，长
久地留在记忆中，每天的各种时刻中，看事情和人的眼光中。

。。。

在我年少的时候印象很深的季节，气候和场景，并不是很多。最记
得是那种电影中海滨的场景，有些追逐，眼光，台阶和破碎的路牙
子，海岸好像有些远。还有那种一听就会想起长安街和天安门的音
乐。这些古老的东西，简单而真实，在儿童和少年的心中，落下不
可磨灭的印迹。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认为认识了维远是一个幸运。因为那些蒙着面
纱的过去，是因为有了他这样一个人的介入，才变得真实和透明。
在年少无知的时候被启蒙是难受的，有的时候。他对自然和事实的
感受颇为独特，即使是我不懂，那种丰富的变奏也是明显的，他总
是不停地检查各种功课，去试图看清楚字里行间的意思。一种卷草
一般层层推进的东西，在这样的流畅的思想过程中渐渐成形。那时
候我还是个生涩的人，当这些顶天立地式的英雄之举突然显示在面
前，总还是没有什么意识的。我只是自然而然地学会了，很直接地
从他那里，一种不怕将摔跤和跳跃分开来的天真。

他是那么习惯于独自一个人待着，在那个时代显得相当地异类。他
的最常有的时候，是在他很局促的两个人住的宿舍里，把红酒的瓶
子，季节性的树枝和花草，摆放成某种诗意盎然的东西。这种时候
很多，所以他用不着说很多话，认识很多人。如果有人因为什么事
情误会了他二十年，他似乎也不是很在乎。他会认为所有的一切都
是应该的。

我当年不是那种很善解人意的女孩，因为我太小了，几乎不懂事。
於是维远的很多优秀的地方我并不了解。那种早熟的优雅和沉厚在
於我，远不如他的矫健的身体，温柔的声音，能鉴赏人的随和的性
情更有吸引力。

。。。

这些生存的状态也是经常发生的，经常叫善於独自体验生活和思考
的人感到迷惑。

比如说，人总是生活在别处。你有一种挣扎的意识，害怕忽略了自
己的存在。于是你脑子里念想的，总是超过你身边的物质和习惯的
某种东西。孩子们是这样，成年人也是这样。那些神仙境界和丰富
的童话，总是你不断的追求。

有的时候你将身边的时空分割开来，放进去很多诗行当点缀，然后
在聚会和节日的焦点时刻，便有了一些特别的存在的理由。有时候
你专心地饿几天肚子，便体会到一些各个部分的存在。

有很多这类的东西都是几乎不可言说的，你甚至觉得说是一种醋意
的东西。你并不知道道不明触不到的东西是什么，要怎样才能清楚
地知道它的存在。但是这种东西，这种东西其实是很客观的，也许
是不是很必要去点醒它的轮廓，也许并不是很能够用什么符号去再
现它。

此思此在。

。。。

(持续)

****红霞满天040829****

纯真年代
第九十七章 伟大的历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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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访问过的国际大都市中间，我最喜欢巴黎。

。。。

有大概两年的时间，我很幸运地成为一个国际流浪儿，有许多的时
间和很多的感官去体会不同的飞机场，不同的人们，不同的谈吐，
不同的趣味，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色彩，表情。

巴黎是这样一个壮丽的城市。一个美丽的母亲城。

那些明媚的骄傲，自得气满，在吃喝走行之上的流畅的思想，美好
的时刻，时刻充盈着生命力，在这里都找得到。太阳明亮地照射着
大家，恰如其分，并不过於眩目，将十分文明的装备良好的青年和
老青年们异常化去。

那些结实的桥梁，竟然充满花卉的装饰，古老的民族的原始性的勇
敢，那些图腾也保留在上面。一个纹章。

河流不是很宽，它让在旁边走和在上面走的人，不觉得水失去了控
制，是一个野性的东西。在寒冷的冬季它也结上了冰，但是看起来
很薄。

壮观的都市，当从制高点往下看的时候，有着一种统一的壮美。即
使是突发的几个金顶，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烟囱一样的构筑物，都
活跃地跟城市一起协和地歌唱着什么。

早晨的雾气时有时无，但是当车和人都活跃起来之后，便悄悄地消
失了。空气是透亮的，很亲切，任何人来了，都觉得城市的自然在
欢迎他/她。不觉得有排斥。有那么多的人们觉得游历了巴黎就是
一种亲切的，深刻的荣耀。

。。。

我们信仰美的世界。当我们从世界的这头走到那头的时候，我们好
像交了一个圈。我们在美的世界中感受到存在，每个时刻都有内
容，时刻光彩奕奕，总是令时光应该停止。所有的异化的感觉都不
再困扰我们。

我们走在巴黎这样的道路上，想着那些思想家的名字，想着他们旅
历的苦难的历程，想着多少人被他们这样的人和苦行启蒙了。可亲
可爱的都市，当苦行的人们回到她的怀抱，便觉得回了家，再多的
孤独和痛苦都不再威胁他们了。

这都市将那些柔软的，季节的美丽动人的东西，纪念下来。都市学
者中的历史学家，她是怎样慈祥地看护着那些脆弱的造物呢？

。。。

(持续)

****红霞满天040919****

纯真年代
第九十八章 伟大的历程（二）

。。。

我们的人生是非常短暂的，如果要尝试着抓住某种美好的时刻的
话，我们会发现我们好可怜，我们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没有那个
要紧的ACCESS，而眼前的秋季，到处都是雾气，似乎连前途都望
不到。

。。。

在每个能够安静的时刻，或者在等待着什么的当儿，在旅行的间
隙，我习惯了思索。学会这种思索是从德国经历开始。那是一个了
不起的阶段，好像比起拿到博士学位的历程，丝毫也不逊色。

思索使我们有限的人生变得伟大。

。。。

可是我们为什么会快乐呢？我一直热爱巴黎，热爱那里不间断的对
花儿的主题的喜爱。在寒冷的北欧和北美，也有很多花儿，这些主
题被坚硬的铸铁和铅皮固定在什么地方，叫人在走路的时候，抬望
眼看着夕阳的时候，能够觉得心中的柔软的东西被提起来。这些花
儿经常是极为芳香的。在英格兰也有许多花儿的主题。都是薄薄
的，浅红色和浅蓝色的，在寒风里颤抖着，有点象他们的热情的，
充满爱心的，可爱的少女。

多少年来这个可爱的东西，又遥远又亲切地贴着我们的心灵存在
着。我们的生涩的想望，离着这些美丽，没有力气，好像季候风吹
在融化着的大海上。

生命，美丽的生命，你想怎样教我们？当你看着我们正在浪费着日
日夜夜，你不觉得难过么？

。。。

巴黎是一首诗篇。

当年当生涩年青的我，开始聆听诗人们的朗诵的时候，我守着舞台
的灯光，任凭热泪盈眶，冲洗着自己并不美丽的面容。年青人并不
知道世界上有那些伟大的道理和造物，如果让它们遥远着，它们是
战争，历史，巨大的工程；如果让它们亲切着，它们是坚贞的友
谊，善意和理解。

在遥远的古代人们热爱诗篇，那种秩序和韵律使得他们感知自己。
在古代人们不知道要分开科学历史和艺术，生活便是艺术，便是艺
术的哲学。那种天真可爱的人啊，如果让我们回到你们身边，那会
是多么美好呢？

一首诗篇，文字和文明的皇冠。高山之颠，我们多少年，多少的
人，将无数的心血放在那上边？无尽的纪念。

。。。

她的伟大，好像是最脆弱的流浪儿的家。她不觉得每个人的丑陋和
浅薄会是任何的问题，她只希望你快乐。你看着那季节的河流，春
天的干燥的风，冬季的清冷，凯旋门的端庄，一点油滑和虚伪都没
有。她的杂草也有不少，有时候遮挡了华丽的玫瑰，很多桥梁和广
场洋溢着汽车漏下来的油。没有太多的音乐，只有一等的永远的建
筑。她有一些奇特的心肠，当许多的失去了心的寄托的可怜人，留
驻在这个地方，便安心了。不再烦躁，不再琢磨什么太远的东西。
在夜幕里灰白的灯光照亮了许多秀美的地方，这城市变得生气勃
勃，这样的开心的夜晚，没有太多的放纵和
浓烈，也没有太多的矫情。

巴黎是一个读书很多的城市，诗人们喜爱的地方。在高高的山岭上
躲在灰色的屋顶和墙壁后面，你脑子里最难顺理的地方突然变得简
单。女孩子见面的时候亲切地赠送给对方四个吻，她们总是风摆杨
柳一般地走路，见到湿润的眼睛便深深地回望。那些庄严的广场也
很开明，夜晚从剧院的花窗里漏出的声音，使得大家想起遥远的古
代的神话世界。

为什么不？为什么不歌颂她呢？美的历程，她将这些记录在自己的
身边，自己的起居室里。她未免有些洋洋得意，然而一时间有人领
受过她的母性，她的爱情，便不会忍心对这些无动于衷了。

那首诗，让我们象德国人一样，仔细地嗅嗅这城市的郁香。可怜的
流浪的少年，巴黎，从她最深的深处，爱你到永远。

(持续)

****红霞满天041007****

纯真年代
第九十九章 伟大的历程（三）

。。。

我们的人生是非常短暂的，如果要尝试着抓住某种美好的东西，也
许花费一生都不够。

巴黎自己就是一个巨大的嘉年华会。她的古典主义亲切地贴近这每
个人的每个时刻。你走在这里，会觉得自己满心里活着，活得是自
己。

她的周围就是巨大的田野，有那种波浪一般的起伏的麦浪，熏衣草
的华野，向日葵的光芒万丈的地方。雄伟壮观的公路，跟其他国界
交界的地方有些拼写错误的指示牌。她有些幽默，给人吃的东西里
面有些甜美过度，但是她很明白这些东西是消耗不大的，因为有许
多更要紧的东西在修着人们的心和身。

在不远的过去的年代，有那么多的乡下的孩子和姑娘，对这个城市
着了迷。它们从或寒冷或炎热的地方老远地赶着来，不知道该怎么
加入这座城市。那夜晚的锦灯通明着，让这些乡土的，朴素的少年
少女们心潮澎湃，难望所终。

。。。

巴黎，你的诗篇。请允许我们，用了还很不成形的姿态和声调，歌
唱你。

。。。

那一年当我离开巴黎的时候，我并没有想着什么时候再回来。我低
头瞧瞧自己，似乎除了多了几条皱纹，还是跟十年前一样没有什么
长进。这样，怎么配得上领受她的美呢？

。。。

诗人们，你们不是神仙皇帝，但是那流传古今的诗篇，只出自你们
的手。

。。。
。。。

(持续)

****红霞满天041007****

纯真年代
第一零零章 伟大的历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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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人生是非常短暂的，如果要尝试着抓住某种美好的东西，也
许花费一生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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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当我离开巴黎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所有的少年
时期的痛苦，一时间竟然消失了。她的爱情治愈了我多年的锢疾。

曾经当过世界的中心。她的对待离去的人，有种从容不迫的雍容华
贵的气度。她轻轻地触摸游子的额头，给他一次小小的洗礼。

她的四月的眼睛，清澈得象水彩的天空。

。。。

而所有那些周围的，美妙的东西，突然轻巧起来，消失了行踪。

。。。

(持续)

****红霞满天041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