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闻儿时泥巴香

犹闻儿时泥巴香

前 方

我生日那天，深圳上小学二年级的孙女，送我一件特殊的礼物——泥塑雄鸡：“祝爷爷生日快乐！鸿运当头！洪福齐天！”孙女七岁，乖巧有心，知道爷爷属鸡，说是学校新近开设陶艺课程，成立课外陶吧、手工坊陶艺培训班。这是她自主独立完成的“家庭作业”。

泥塑是用一种叫软陶的高级橡皮泥且彩泥做成，金鸡独立，凤头峨冠，引颈如鸣。色彩斑斓，形态逼真，干净卫生，清香怡人。欣赏把玩再三，不禁让我忆起儿时泥巴的味道，闻到清新怡人的乡土气息。

泥土情深，土能生万物，地能纳千祥。农村人十分敬畏地王爷——土地神，成年累月与土地打交道，自诩“修补地球”者和“土里刨食”的人。土地人土生土长，泥里水里。非但不耻且以“土包子”“泥腿子”为荣。

农村娃是玩泥巴长大的泥巴娃，成天黏糊泥巴坨、土坷垃，地上爬，满地跑，土里刨，泥里滚，活脱脱一副大花脸，包黑子，泥爪子，整个儿一个“泥人”，大人们说我们像一个个“泥神”“泥菩萨”。

大人说，泥土含钙，进钙补钙。看来，泥土，就是小儿“盖中盖”。就地取材，实地开发，打蛀架，抓石子，打弹珠，滚铁环，跳房子，拾沙包，下地棋等等，玩伴多多，玩法多多，趣味多多，接地气的泥娃，接地气的玩具，接地气的游戏，接地气的童趣。

双脚踏在土地上，给人以根植泥土，踏实稳重的底气。俗话说，光脚板不怕穿鞋的，脚跑大了，跑出茧了，跑起来，大脚丫子啪啪啪响，呼呼呼一阵风。扑蹋扑蹋像得了口令似的，有节奏韵味，有土地的回音，有空气的温馨，赤脚走在地上的感觉真爽，痒酥酥，凉爽爽，美滋滋的。

脚下的泥土，手中的玩意儿。双手捧一大把沙，从指缝慢慢地细细筛下，将脚埋在沙堆里，痒酥酥，润滑滑，沙地扑下身子，复制人体形态，倒是一个个有鼻子有眼睛的。一时间，泥巴娃们鼻子里、嘴巴里，头发里是沙，浑身也是沙，仿佛成了一座座活沙雕。

阵地战，游击战，焦土战，攻城战，海陆空战，泥土是就地取材，俯拾即是的武器。既可远战，又能近攻，重磅出击，威力无穷。

空中战役，兵分敌我两方，各方以高大茂密的杨树为据点，将炮弹输送树垛枝丫上架设，以枝叶作掩护，头戴杨树枝叶编制的防空帽，占领制高点有利地形，发射炮弹攻击对方。不过，双方始终信守承诺，严禁使用重武器（大而硬的土块），以轻武器（小而软的土块）参战，致使对方招架不住而迫降下树撤离阵地，或弹尽粮绝打白旗而投降免战。

陆上战役，土坷垃当手雷或炮弹，划定界限，设定目标，远距离投掷，划一条警戒线，不越雷池，划周围防御线，以免误伤自身。往往一树木为进攻对象，一时间炮弹纷飞，炮声隆隆，烟雾蒙蒙。一旦击中树干，骤然炮弹开花，烟幕腾起，而赢来一阵喝彩声。当然，不可能百发百中，万无一失，也有失手跑偏的流弹飞弹，便招致一片唏嘘声。

水上战役，以池塘为阵地，塘泥巴是武器，池塘抠泥巴打水仗，且攻且守，步步为营。近战，涂抹一脸稀泥巴，使对方睁不开眼，喘不过气，晕头转向，不辨东西；远战，投掷“泥巴弹”，炮弹纷飞，击中要害，令对方抱头鼠窜，溃不成军，逃离战场。

泥巴娃玩泥巴，平日，捏泥人泥物泥武器，土碗土盅土玩具；野炊，挖土灶，用泥土捏剜碗盘、杯盏。

泥巴板（甩）墙比赛依稀可见，近似于当下玩飞镖，看谁稳准狠，墙上“开花”，墙壁上留下一个个斑驳的“靶饼”（把柄），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疏密有致。

接地气的游戏，“摔哇呜子”比武别开生面。开始前，每人备得相同数量的泥巴块，把泥巴做成中空外薄的小碗状，手握泥碗高举过头，拼尽全力，对准青石板猛摔，“啪”的一声响，泥碗底部霎时炸开一个洞，也有摔下的泥碗没有炸开，反成了一门“哑炮”一面“薄饼”，现场实地爆破宣告失败。

泥巴是我们制作泥人泥物的天然原材料，就地取材，手到擒来。泥巴分黄泥巴和乌泥巴，黄泥巴我们叫“黄古泥巴”，乌泥巴叫“阴沟泥巴”，乌泥巴黑不溜秋，有股腐臭。泥塑，黄泥巴是首选，看起来颜色亮，闻起来清新香，做起来粘性大，烘干了硬度强。泥巴须调和得软硬适中，稀了不能成形，干了揉捏不动，易开裂。

泥巴工程，由易到难，有简单到复杂，由玩赏到实用。一团团泥巴，在我们泥匠手头历经“千锤百炼”，魔法般手下“生花”。通常制作玩具和陶器，如鸡、鸭、猫、鼠、狗、猪、牛等小动物，还有孙悟空、猪八戒，造型奇特，形态各异。也有自视“艺高人胆大”的泥匠“颇具匠心”而“匠心独运”，竟以他人作模特，塑成泥人，就是现在所说的“面人泥”，结果不伦不类，实在有损毁对方形象。测评结论：“一点不像！”不是只有“一点”像，就是“一点”也不像。

家用陶器，小巧别致。一般为小泥碗、小陶罐、小火炉等微型器皿，土法上马，精心研制，大胆创新，至于“大型”陶器，找来废细铁丝或钢丝布网牵劲，尤其是表面刻画图案，涂抹色彩的“彩陶”，别具一格，博人眼球，再将泥胚晒干后放进灶膛，学“窑匠”烧红烧硬，烧成“陶器”，终因火力火候不到家，往往都是不太硬实、不经磕碰的“半成品”、“仿制品”，这类泥塑“艺术品”，充其量只具一定观赏性和把玩性，而远没有多少实用性和保存性。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土头土脑的泥巴娃，土生土长的泥巴味，土里土气的泥巴香。乡土情结，历久弥深，相伴相依，不离不弃。

2022年6月16日于周子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