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痕

雪 痕

文/张广林

千花寨是古城咸阳向北一百多里外的一个小山村。走进千花寨，远眺近观映入眼帘的都是一片片的山，一片片的绿。千花寨被一片片的浓荫怀抱着，极像婴儿躺在妈妈的怀抱里甜蜜地睡着。村庄脚下是一条委婉洁亮的小河，每到夏秋季节就“哗哗”地拍着手，欢快地围着千花寨唱着、跳跃着，为这里辛勤劳作的山民奏着悦耳的乐曲。

浓荫覆盖的小山村里，错落有致地点缀着一片片红砖白墙的房子。郝英娴就生活在这片红砖白墙的一处房子里。

郝英娴出生在千花寨，喝着山泉水长大。郝英娴长到十七、八，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山村女子。“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郝英娴示人一副清秀的脸庞，清秀的眉目，像极了村旁清澈潺潺的山泉河水。尤其是郝英娴的那双眼睛，优雅娴静，双眼回盼流波，犹如俏丽的江南女子，却又透露出机敏聪慧的气质。

郝英娴到了婚嫁年龄，便嫁到千花寨一户姓白的人家做了媳妇。

郝英娴有一个弟弟，郝天成。郝天成比姐姐小二十岁。郝天成从小失去双亲，郝英娴嫁给白家时，郝天成才四岁。郝英娴便带着郝天成一起嫁给了白家。

郝天成自幼失去双亲，令郝英娴对她这个弟弟十分的疼爱有加，不知不觉中便多了溺爱的成分。

郝天成在郝英娴无微不至地呵护下，长得眉清目秀，身材俊朗，竟比姐姐郝英娴高出了一头。郝天成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人待在山村心早已飞出山外。郝天成整日黏着郝英娴要出外打工，想借此改变自己的生活环境。

郝英娴心疼像自己儿子般的小兄弟，放下身子，撵转托了一位本村人介绍郝天成去了渭河流域一处果园打工。

位于关中平原的这家果园种植了一千多亩的猕猴桃。猕猴桃其形如梨，其色如桃，因猕猴喜食，故有其名。果园老板是一外地人，颇有种植猕猴桃的手艺。在果园同打工的人群中有一对孪生姐妹，姐名浅红，妹为盈红。这对孪生姐妹长像极似，姐妹俩虽不如花艳，却也亭亭玉立。行之处鸟惊庭树，影炫回廊，开口说话犹如燕语莺声，一时间牵引了诸多男青年的目光。

有诗曰：

轻摆杨眉山映色，玉肌清雅胜芙蓉。

铅华销尽羞云散，虽不倾城气自雍。

一一《七绝》（新韵）

郝天成自从进了果园，便与孪生姐妹在一起打工。

每日里一起在果园辛勤劳作，正值青春的郝天成与浅红、盈红倒也相处和睦。三人之间打打闹闹的，相互关照有加，情若兄妹。尤其是这郝天成对姐姐浅红别有一番在意。这浅红举止投足之间眉角含秀气，声貌露温柔，心底颇为喜欢，不由得私下暗恋着浅红。

然这浅红对郝天成却并无男女私情之意，对郝天成总以兄长相待。

那日晚上，郝天成盛情将浅红约至居处吃饭。

秋风肆起悲落木，不传鸿雁知客愁。郝天成与浅红两人身处异地他乡，同为打工之人，不免惺惺惜惺惺。饭间小酌几杯。浅红在不知不觉中多饮了几杯白酒。浑浑噩噩期间，色迷心窍的郝天成便得了手，在居住之处夺了浅红的清白处女身子。

浅红、盈红虽为孪生姊妹，两人性格迥然不同，姐静妹朗，妹烈姐柔。浅红犹如小家碧玉，盈红生来性情刚烈。那日，浅红酒醒来，面对此情此境，羞愧难耐，又气又急。然事至于此，浅红思忖再三，红着脸气愤地责问郝天成，要郝天成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言语之中有要嫁于郝天成之意。

郝天成闻言不语，意青春男女兴致勃发，肌肤之亲乃是成人间的游戏而已。又恐她浅红并不爱自己，不愿随他在小山村生活一辈子，许嫁只是委曲求全。故言表长女似母，需要回千花寨与姐商量，一周后返回再示应否。

郝天成随之辞别浅红，独自离开果园返回千花寨。

谁知这郝天成自此一别便无了音讯，更不见了他的身影。

浅红望眼欲穿，终日里思情幽幽，纠缠于困惑羞愧之中，茶饭无味，夜不能寐。一门心思只是盼着郝天成早日归来。

谁知浅红这一盼竟使盼望变成绝望。

两月后，浅红面带羞涩，步履轻盈，浑身洋溢着少女的纯情和青春风采，宛如天边飘来的一片五彩云霞出现在郝天成面前。

“你是······”郝天成一时不辩面前之人是浅红还是盈红。

“怎么！提了裤子就不认人了？我是浅红。”浅红瞪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嘴角流露出一丝鄙视。

郝天成尴尬地笑笑。

浅红言之凿凿，情意绵绵。那日虽无意中委身与郝天成，与他有了男女肌肤之亲，然意外之中却也是自己的命运缘分。浅红羞红着脸告知郝天成，自己早已在猕猴桃树下暗恋着郝天成。

郝天成闻言浅红暗恋自己，故既已委身与他，实应了秋日收获爱情之果的天意，情愿以身相许嫁与郝天成。郝天成心中颇有些得意。

浅红娓娓道来的一席话冰释前嫌，春风化雨，彻底打消了郝天成心中的顾虑。想当初，这郝天成唯恐浅红提出嫁于自己，并非出自真心喜欢他郝天成，只是将错就错赖上自己罢了。

郝天成与浅红在千花寨成了家。

姐姐郝英娴欢喜不禁，将娘家老屋重新收拾修整一新，作了郝天成与浅红的洞房，让一对新人居住。

看着兄弟郝天成欢欢喜喜地入了洞房，在这个世上有了自己的家，从此了结了为姐的一番牵肠挂肚之心，也告慰了父母在天之灵，郝英娴心里自然欣喜宽慰许多，瞬间犹如肩上放下了一副千斤重担。

从此，千花寨又多了一对鸳鸯和鸣，玉蝶同舞。

却说郝天成与浅红成家后，小日子过得倒也平稳。郝英娴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小两口恩恩爱爱，虽然小日子并不富裕，也是两心并一心，出门一对，回家一双。柴米油盐酱醋茶，早迎日出，晚送夕阳，倒也相安无事。

谁知，郝英娴那日意外看到浅红与同村郝天成的同学姜伟焕相处时言语浅薄，勾肩搭背的行为不端，极显轻佻，不觉眉头紧皱，心生埋怨。只是郝英娴为人善良，愿望好处去想她浅红。这些年轻人生活中不拘小节，一个村住着，在一起打打闹闹也是有情可原。眼见之龌龊事，宁可信其是偶然之举。更碍于自己兄弟郝天成的面子，兄弟郝天成能找这么个漂亮媳妇却也不易。想于此，郝英娴为维护小两口的恩爱，便私下婉言提醒浅红，身为人妻，当守为妻之道，切不可言行过分让天成蒙羞，令村里人笑话。

浅红面露羞色，当着郝英娴面诺诺应允，私底下背着郝天成与郝英娴单独与姜伟焕相处时依然的我行我素，只是更加隐晦罢了。

那日，浅红提出久住千花寨，犹如麻雀落在粗糠里，令其失望之极。小日子过得实感憋屈，要与郝天成外出旅游放飞心情。

郝天成思忖片刻，便应了浅红的要求。浅红又提出不妨约上同学姜伟焕一同出去，有个人相伴旅游却也热闹些。

郝天成也应允了。

郝天成告知姐郝英娴得知后，三人便兴致勃勃地去了山东青岛、威海。去游览了外面那不一样的世界景象。

谁想那十日后，只是浅红与姜伟焕两人返回了千花寨。浅红惊恐未定，神情惶惶，落花失色，双目红肿，悲痛欲绝地告诉郝英娴，她夫郝天成在威海观海时，不慎失足跌入大海之中，意外身亡。

郝英娴闻听，心中不由得暗生疑惑，却也无奈。瞬间泪流满面，捶胸顿足，心都要碎了。父母早逝，姐弟两人相依为命生活多年，情同手足。实指望郝天成能为郝家延续祖脉香火，谁知他命薄如纸。

着实应了：

三春情迎蕾，酷雪葬桃花。

风骤增人恨，惊雷断寨家。（五绝·平水韵）

郝英娴与浅红哭哭啼啼地安葬了郝天成。面对瞬间孤独人间的浅红，郝英娴思之再三，便哽咽地提出，天成无福撇下妻子而去，去已去，但日子还是要一日日过的。恐浅红一人独处，悲痛尤甚，伤了身子。郝英娴便要浅红搬至自己婆家，两人生活中也好有个相互照应。

谁知，浅红闻言，阐述二三道理，竟当即拒绝了郝英娴的一番好意。

由此，浅红便单住生活在与郝天成结婚时的庭院。只是郝英娴心疼自己的弟媳，时常地过去问候，送些钱物贴济于浅红。

天入冬。那日大雪下了一夜，雪树银花，漫天雪花晶莹剔透装扮了妖娆的千花寨，却将忧愁散落了一地。郝英娴早早的起身做了热饭，装入罐中，小心翼翼地出门踏入雪地，去为浅红送饭。

雪依然簌簌地下着，天黑地白。郝英娴小心翼翼走在雪地里，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走过被雪厚厚覆盖的小巷尽头，就是郝英娴儿时娘家居处的街道了。

突然间，在小巷尽头，郝英娴与姜伟焕迎头碰上。郝英娴疑惑问道：“清晨雪大，你怎起这么早？却欲何往？”

姜伟焕一时竟语噎，不知所措。稍倾片刻，姜伟焕定神对郝英娴言：“今日醒得早些，适才去街道东边小卖部买了盒烟，这就回家。”姜伟焕言罢，径直辞去。

郝英娴回头看着姜伟焕渐远的身影，心里嘟囔着，谁人这清晨时节出门买烟的？更何况在这大雪纷纷之时！

郝英娴与姜伟焕分手后，迈入娘家所处街道。瞬间发现姜伟焕适才所言对其撤了谎话。

山村小卖部在街道东边，且东边雪地里干干净净，雪无痕。而西边雪地一溜明显的脚印，直直的通往自己娘家的居所。

姜伟焕是从弟媳家刚出来的。

郝英娴杵立雪地，愣了起来。郝英娴情绪激愤，思维飞旋。当初郝天成他三人结伴同赴山东游玩，回来却成了浅红与姜伟焕两人。为何跌入海中的恰恰是天成？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郝英娴突然想起浅红与姜伟焕之间的龌龊事，这姜伟焕夜宿浅红处，二人之间定有奸情。

想到此，聪惠的郝英娴不由得眉头紧皱，当即竟将自己身子转了，扭身回家。这弟媳浅红处她是不会再去了。

郝英娴唤了自己的儿子，扶着她巍巍颤颤地进了镇上的公安派出所。

三个月后。案子破了。

谁知这此浅红不是彼浅红，而是与浅红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妹子盈红。

那日，浅红失身于郝天成，负情的郝天成一去不见踪影，性格柔弱满含怨恨的浅红绝望中了结了自己性命。

妹盈红悲切切安置了姐姐的后事，在浅红墓地坟前，盈红对浅红发誓要找到郝天成为姐姐报仇，此仇不报非妹子。

盈红辞了果园工作，多方打听，终于顶着浅红的身份在千花寨找到郝天成。

随之，盈红一番情意绵绵的话骗过了郝天成，这才有了盈红委身与郝天成成婚，私底下与郝天成的同学姜伟焕勾搭成奸之事。盈红与姜伟焕两人密谋，利用一起旅游的机会，将郝天成推入大海，制造出郝天成失足跌入海中的悲剧。郝天成身亡，又成就了她与姜伟焕的好事，盈红独占了郝家的房产。

谁知，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浅红、姜伟焕机关算尽，反算了自己性命。郝英娴细微之处显慧眼，雪地留痕，天助郝英娴巧察弟冤案。只可惜，她郝英娴再也唤不回负情郎郝天成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