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坟
姑父是一个铁路上退休的老兵,大半辈子就服务着铁轨交响曲,从呜呜地汽笛声到哐当哐当的铁轨声,再到现在的无声,铁路经过了自我的发展演变,姑父也渐渐酷爱吉他。
姑母没有到过姑父服务的工作单位,也不过问姑父关于工作和生活的任何事,就这样生活在姑父的老家。带着他们的三个孩子和他们孩子的孩子生活了一辈子,姑母临走的时候姑父匆匆地回来过一次,了却了他和她的一生。
有一次,姑父不知怎的回到老家走亲戚,背着一把吉他,牵着一只不起眼狗。回到老家打听到,这只狗叫“翠花”是他邻村一个很亲的表侄女的,他决定亲自走一回亲戚把“翠花”送回去。
一路上,“翠花”没有喊叫过一句,姑父默认它是哑巴狗,只有它乖不耽误行程就可以。在这样陌生而又熟悉的老家,发生了铁路上不会发生的事情,有一家名曰:“一把吉他走天涯”的吉他专卖店,他忍不住冲进店里面一探究竟,经过一番业余的鉴赏和考究,他毅然决然地卖了店里最贵、最有名的一把,他心里美滋滋的,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让他捡到这样的大宝贝,他忍不住演奏起《漂洋过海来看你》,连开店的小帅哥都送上了“吉他老哥”的美称,谁也没有想到哑巴“翠花”高兴地附和起来把演奏从海外拉到了村里。姑父带着保留小心翼翼地把宝贝吉他收起来,左右肩上背起双吉他拎起“翠花”出发了。
到了表侄女村的村口,几只闲游散逛得野狗像村霸一样聚拢过来,背着双吉他的姑父心里有些犯怵,毕竟离乡多年连狗都有些欺生,几只野狗朝着“翠花”围过去,好像它们认识。几句交谈以后,几只野狗拉起了打群架的阵势,把“翠花”死死地围在中间,根本没有把双吉他姑父放在眼里。千钧一发之际,姑父拨响宝贝吉他,一曲辛弃疾的《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把琵琶的箭弩拔张演奏的淋漓尽致,将几只嚣张跋扈的野狗给震慑住了,一眨眼的功夫消失得无影无踪。“翠花”站在原地陶醉在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演奏中,只差来一支壮烈的舞曲画上圆满的句号。吉他、吉他,原来是这么美妙,这么伟岸!
来到侄女家,回到“翠花”熟悉的这个地方,可它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经过姑父的一番阐述,侄女拉起姑父说起了家常,从姑姑一直说到了后两代,可姑父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一个劲点头附和着。被冷落的“翠花”又不见了,侄女说:“没事,经常这样,一会它就回来了。”可姑父心里却空唠唠的,满脑子都装满了“翠花”,原来“翠花”是这样离开的家。
姑父答应侄女留宿一晚表。当月亮快升起的时候,天黑压压地笼罩着整个村子。“翠花”住的狗圈还是空荡荡的,原来它一直没有回来。姑父建议侄女去找一下,可侄女婉言推脱了,姑父决定亲自去找找“翠花”。姑父开启手机的照明头也不回地出门了,在完全陌生的村子里翻寻着,一会儿问问灯亮着的人家,一会儿拉住赶山回来的农忙人,可把人家搞得一头雾水,这个村没听说过有一个叫“翠花”的呀!他在这个陌生的村子里做着人们完全陌生的事情,只有他知道。
姑父毕竟上了年纪,找到村头实在是找不动了,他一屁股坐在了村民牌下面的一块石头上,接着初升的月光才看清“新发村”的字样,原来不是叫“回头村”吗?什么时候更名啦!对于姑父这样年龄的人来说有些不解,“回头村”不是挺好嘛!
突然,他听到了一些狗的呻吟声,而且有些熟悉,对!是“翠花”的叫声。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拉起姑父到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虽然视力大不如从前,可五米以内是没有问题的。乘着渐渐鲜亮的月光,姑父锁定了最后的目标地,是一蓬杂草的后面,他吃力地扒开在草丛,探出头四处搜寻着,穿过草丛,越过黑漆漆的粪堆,来到一片小凹地,发现了自己几天没有启用的老吉他,“翠花”守着吉他一动也不动,姑父赶紧用手伸向“翠花”的脖子,直到探探它还有有脉动,姑父悬着的心顿时放松下来。“翠花”受伤了而且很严重。
听说“翠花”是为了和几个野狗抢夺姑父落下的老吉他,也有人说它是想带着姑父的搁置的老吉他私奔。农村受重伤的家畜只有一种命运就是成为当地人们的下锅菜,后来在姑父的劝说下,挽救了受重伤的“翠花”和改写了它的命运,“翠花”和姑父回到了他退休养老的地方,可从那以后,姑父和“翠花”每年都按时回老家常住一段时间。
很多年过去了,姑父也去世很多年了,他的骨灰葬在生养他的故乡,和姑姑的坟堆并排在一起,他们坟堆的中间垒起了一座小土堆--那是“翠花”的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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