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新月社之二:解放闻一多
爱的国手
爱人啊
你是个国手
——爱的国手
我们下一盘棋吧
我的目的不是要赢你
而是只求输给你
我要将我的灵和肉
都输给你
输一个干干净净
忏 悔
啊,浪漫的生活啊
是写在水面上的“爱”字
一边写着
一边就没了
剩下的
只是几道痛苦的波纹~~~
发 现
我来了
大喊一声
眼里飞迸出血泪
这不是我的中华
不对,不对
我来了
我听见你叫我
乘着时间的罡风
擎着一把火,不知道
竟是一场空喜
我见到的不是你
不是我的心爱
那是恐怖
是挂在悬崖上的
——噩梦
我问青天
问八面的来风,
用铁拳擂击着大地
我要呕出一颗心来
为了我心中的你
废 园
那蜂儿的翅膀
被秋雨打湿了吧
仿佛是个僧人
病了的僧人
沿着街道,挨着门户
托着钵,拄着杖
失了魂,落了魄似的
在我屋后的园里
在一株
被风吹倒了的
鸡冠花的花朵上
闻了一闻
那花朵
像是被揉皱了的稿纸
唉,零落的悲哀
是该属于那蜂儿呢
还是该属于那花儿呢
很快
蜂儿飞开了
花儿还留在那里
我知道
这零落的悲哀
是属于我的
谁也不能拿走
像是这废弃了的园子
分 手
曾经是欢悦的眼神
曾经是激动的心
但爱的路已走到了尽头
现在是到了不得不分手的时候
曾经的甜蜜变成了凄苦
与其现在又何必当初
不如在爱刚萌芽时就掐死那苗头
不如让一切的开始都变成结束
命运是一把无规律的梭子
趁悲伤还未成章,改变还未晚
愿我们的经纬不再相互纠缠
如星月一样各自守护好自己的空间
分手吧,相爱已成过去
不管心中有多少懊恼和悔恨
你的微笑对于我已属非分之想
怎么还能再祈求你的怜悯
也许有一天我们还会重逢
你还是风姿绰约,我却依然憔悴
我或许会对你说,你还记得吗
我们缘分很浅,但也还是相爱过一回
注:原题为“相遇已成过去”
观 念
你永恒的神秘你伟大的神奇
如一道电光从我的眼前划过
你美丽的蒙骗你灿烂的欺诈
将我的灵魂掷入熊熊的烈火
那亲密的意味那缥缈的歌声
对这瞬间的因缘我从不怀疑
海洋怎么会来戏弄它的浪花
节奏怎么会去抱怨它的旋律
你降伏了我正如同醍醐灌顶
千年的记忆相逢万年的梦幻
你是如此蛮横却又不乏温柔
我要抱紧你和你相恋到永远
注:原题为“一个观念”
红 豆
一
红豆似的相思啊
一粒粒地
掉进生命的坛子里了
听,它落在坛底的声音
竟是那般悲楚
那般凄切……
二
相思是夏夜里的蚊子
先是让你睡不着觉
然后是睡着了又让你爬起来
每被它咬上一口
先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之后是难耐的奇痒
比让人打了一掌还要难受
看,那个正在被蚊子困扰着的人
和正在为相思苦恼着的人
都同时狠狠地给了自己
一记耳光——
七
我的心是个没有设防的空城
半夜里被相思袭击了
我的心旌
换上了一片白布
只盼望
它烧杀抢掠完了也就走了
谁知道
它还要永久占据着
且还要建筑起城墙来了呢
一零
我俩是一体了
我们的结合
竟像这地球一样圆满
但我们还是分属两个半球
且要用各自的眼泪
汇集出一片汪洋
来隔开自己
一四
我把这些诗寄给你了
你也许不全认识上面的字
你也许不全理解里面的话语
那也没什么要紧
你可以用手轻轻地
摩抚那些字和那些话语
像医生在轻按着病人的脉搏
你或许可以感觉到
它们都在剧烈地跳动着
同你心跳的节奏一样紧张
二一
深夜若是个池塘
这飘在它水面上的
淡白色的菱花
便是相思的花儿了
哦,看啊
它已结成了
血青色的
有着尖角的果子了
三二
天上的星儿
这般清冷,凌乱
爱人啊
待我饮尽
这杯中的残酒
结局
虽不如开始美丽
但也不至于
那样的不堪吧
三八
你醒来
脸上现出几道凹痕
是席子的杰作
我吻着你的香腮
像吻着你的梦
带一点芦花的味道
中午的太阳
热得让人懒得出奇
窗外的知了
把声音拉长到极致
也把我的心拉紧
不行
我不能离开
也不能让你离开
什么过去,什么未来
都不如眼前的实在
四零
如果黄昏时分
突然来了一阵风暴
雷电交加,大雨如注
不用怕,爱人
我将紧拉着你的手
和你并坐在窗前
我们一句话也不要讲
只是相互凝视着
我们的爱
也会如云一样的相撞
撞出些金箭似的
光芒,直到炫瞎我们的眼睛
然后,我们将结合成一体
忘记了这恐怖的世界
四一
酸的,甜的,苦的,辣的
豆子经过了加工
味道不同了
辣的先让“礼”先生尝尝
省去他许多的唠叨
苦的只当是良药
我们一起来囫囵地吞下
酸的正如初熟的梅子
不如慢慢地咀嚼
来满足一下我们的渴望
甜的呢
就分送给周围的人
去做幸福的种子吧
红 烛
红烛啊
你的芯火燃烧之期
竟也是你泪流开始之日
人们造出你来
就是让你来发光的
既然已被点燃
又何必如此伤心
红烛啊
我终于明白了
你流泪不是为了伤心
是风儿恍惚了你的眼神
你急急忙忙地要把光明贡献
那风儿却要把你百般阻拦
红烛啊
流吧,流吧,你的泪
只要这风不住地吹
风停了还有雨浇
在雨来之前你燃尽了最好
谁让这房子是瓮牖绳枢
谁让那黎明音讯全无
红烛啊
我终于知道了
你不是伤心而是灰心
灰心流泪是你的果
创造光明才是你的因
流吧,流吧,你的泪啊
就让我陪着你
来把这泪水流干……
静 夜
这灯光无意间漂白了四壁
桌子和椅子像朋友般亲密
书本的清香一阵阵地袭来
茶壶与茶杯更是和和气气
吃奶的小儿偎在母亲怀里
鼾声报告大儿健康的消息
为了这世界一时间的和平
我险些唱出了心中的感动
想起自己是这世界的叛徒
怎能接受黑夜送来的礼物
谁稀罕这几个平方的安宁
心岂能被徒然的墙壁禁锢
听窗外正传来战争的喧嚣
谁能将我蹦跳的心儿按住
如果只是唱着个人的休戚
还不如把嘴里填满沙泥
口 供
我不骗你,我不是诗人更不是神仙
我只是深爱着山的巍峨和水的浪漫
还有青松,大海,鸦背上驮着夕阳
还有那煽动在黄昏里的蝙蝠的翅膀
我要你知道我爱美人儿却更爱江山
我最想看见的是一面旗帜迎风招展
但每天陪伴着我的除了那几朵菊花
就只剩下了一杯泡了很久的苦丁茶
还有一个我呢也不知你会不会害怕
他的思想像一群苍蝇在垃圾桶里爬
你莫怨我
你莫怨我
这原来不算什么
人生如萍水相逢
就让它萍水相错
你莫怨我
你莫问我
泪珠在眼边悬着
只需你说一句话
就会使其双双落
你莫问我
你莫扰我
莫在死灰上点火
我的心早已累了
最好是让它睡着
你莫扰我
你莫碰我
别再想这个那个
我们是偶然相逢
也只好就此别过
你莫碰我
你莫求我
门上再加一把锁
再不要敲我的门
这回算我闯的祸
你莫求我
奇 迹
你可知道我要的是一个奇迹
既不是白日里火样的红
也不是半夜里深潭里的黑
既不是琵琶女的悠长的哀怨
也不是蔷薇花一时地旖旎
我也不要风的柔情
我要的也不是雨的蜜意
我要的是这一切的结晶
是比这一切都更美丽的神奇
我的灵魂太需要这神奇的供养
一天没有都要叫嚷说饿得慌
即便是糟糠也需要去募化
更何况还是这精华中的精华
我走街串巷不是为了倔强和愚蠢
只是为了等不及这圣物的来临
那一树蝉鸣,一池蛙噪,清风前
朗月下的一壶酒又算得了什么
还有那烟岚,那霞壑,那璀璨的星空
那所有的一切都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犯不着为之惊喜得大声叫嚷
还要黄金铸字,镶嵌在脑门儿上供人欣赏
我也曾为了几声莺啼而热泪盈眶
现在想起来都脸红,真是羞愧难当
但我发誓只要这奇迹一经出现
我就要一股脑地抛弃掉这所有的平凡
我再不会去剥开顽石追逐玉的温润
也再不会看一眼那霜叶梦想着春花的娇艳
我再不会去没完没了地鞭挞丑恶
去追讨隐藏在其背后的意义
我更厌倦了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尤其是那些牵强附会的象征和比喻
是的,我要一个奇迹,一个真正的神奇
既出乎我的意料又能被我抓在掌内
我不是倔强,也并不愚蠢,只是悟不到
那团扇后面的天仙是怎样的妩媚
要等待么,那好,我就在这里等着吧
也不管是要结束在多少个轮回以后
或是开始在多少个轮回之前
我等着,静候着,不会有任何的抱怨
只要那奇迹能来临,我就等他个海枯石烂
总不会有雷来劈我,火来烧我,总不会
整个地狱都翻过来压在我的身上
请放心,什么风也吹不熄灵魂的灯
哪怕这躯壳化成了灰烬我也要等
因为那或许正是我所期盼着的刹那
我或许就在那刹那之间变成永恒
请告诉我
请告诉我,你可还是真正的中国人
告诉我,你是否还能将那亘古的记忆抱紧
告诉我,你是否知道这民族辉煌的过去
告诉我,你是否知道这民族曾经创造的神奇
请告诉我,你是否还怀抱着一颗赤子的心
告诉我,你的生命里是否还供奉着尧舜的灵魂
告诉我,你的脉管里是否还流淌着荆轲与聂政的血
告诉我,你是否还承认自己是炎帝和黄帝的后裔
请告诉我,你是否还拥有着那伟大的聪明和智慧
告诉我,你是否知道那是来自上天的恩惠
告诉我,你是否能听得出那音乐的美妙
告诉我,你是否能感觉到那仿佛是来自天外的歌调
请告诉我,你可知道戈壁滩是否依旧沉默不语
告诉我,五岳三山是否依旧巍然耸立
告诉我,泰山的岩石是否依旧堆积着垒块
告诉我,长江黄河是否依旧如往日一样汹涌澎湃
再告诉我,你眼里流出的那一滴泪水
是否依旧是为了与孔子吊唁麒麟时一样的伤悲
再告诉我,你脸上露出的微笑
是否依旧是为了能如庄周一样地自在逍遥
注:原题为“祈祷:
色彩
生命
或许只是张白纸
但自从
绿色给了我灵感
橙色给了我希望
紫色给了我梦幻
赤色给了我热情
黄色给了我理念
蓝色给了我遐想
接下来
还有灰色会让我萎靡
黑色会让我恐惧
我会因此而想到死亡
从此以后
我便溺爱这生命
因为我爱它的色彩
书 桌
忽然一切的静物都讲话了
书桌上一切都唱起了离骚
墨盒呻吟说它干渴的要死
字典呐喊说被水淹了四肢
信笺埋怨是谁折了它脊椎
钢笔责怪烟灰堵了它的嘴
香炉嘟囔着那些书已破烂
钟表叹息着诗人最不值钱
笔洗说主人经常用它洗脚
桌子说它已经一年没洗澡
谁是主人谁是我们的主人
这样的主人太也不负责任
风来了稿纸又在大声疾呼
上面的字迹更如群魔乱舞
一切的一切都在同声骂道
这样的生活不如没有的好
主人咬着烟斗什么也不说
像是眼前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切的众生应该各就其位
秩序并不在我的能力之内
死 水
这是一潭绝望的死水
风儿吹不起些许波浪
不如再扔些破铜烂铁
索性泼你的剩菜残汤
也许铜盆要绿成翡翠
铁罐绽放开满树桃花
油腻编织出绫罗绸缎
霉菌蒸腾起五彩云霞
或者让它酝酿成蜜酒
飘满了珍珠似的白沫
珠儿们渐渐由小变大
又被贪杯的蚊蝇咬破
那么一潭绝望的死水
也就夸得上几分美妙
如果蟾蜍耐不住寂寞
算是梦里唱出的歌调
这是一潭绝望的死水
断不是真与善的所在
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
看它造出个什么世界
死
啊,我灵魂的灵魂
生命的生命
如今,你要用死来补偿
我一生的亏空
让我淹死在你的眼波里吧
让我烧死在你的心房里吧
让我醉死在你的地窖里吧
让我闷死在你的墓窟里吧
不然
就用你的威严吓死我
就用你的冷酷冻死我
就用你的尖刻骂死我
就用你的阴狠咒死我
或者
你若赐给我快乐
我就快乐死了
你若赐给我幸福
我就幸福死了
但你还是
让我伤心死了吧
但你还是
让我痛苦死了吧
我要用我的死
换取你的死
我要用你的死
补偿我一生的亏空
洗 衣 歌
我洗得净虚伪的白手帕
我洗得净罪恶的黑衬衣
贪心的油腻和欲火的灰
洗你们家一切的脏东西
我洗得净那铜臭与血腥
我洗得净那冷酷与无情
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只当是揉搓着一堆垃圾
谁说这洗衣的营生下贱
谁让这世界太多了变迁
耶稣的父亲是木匠出身
华人们本都是龙的传人
肥皂水怎耍得出滑头来
洗衣人更造不出兵舰来
我也说这不是人吃的饭
出一身汗来洗别人的汗
春去秋来一行思乡的泪
半夜三更几盆冰冷的水
下贱不下贱你也别过问
可知道番茄多少钱一斤
原序:洗衣是美国华侨最普遍的职业,因此留学生常常被人问道:“你爸爸是洗衣裳的吗?”
小 溪
铅灰色的树影
是一长篇的噩梦
横压在
昏睡着的
小溪的胸口上
小溪挣扎着
挣扎着
挣扎着……
又似乎
并没有什么
不适的感觉——
一 句 话
有一句话说出来像雷鸣
有一句话能点得着火
五千年没听谁说过
你可知道那是火山的缄默
说不定哪天你发高烧
说不定哪天你着了邪魔
像晴天里爆出了一个霹雳
我听见你在说,万岁,民主的中国
你不信铁树开花也可
你不信上天有灵也没什么
不要失魂,也不要丧魄
来听我对你说,万岁,自由的中国
比
我把你的小口
比成一个酒杯
喝不尽的美酒
让我为之沉醉
我把你的乳房
当成两座坟墓
我愿睡在里面
哪怕直到永久
忆 菊
今天,我忆起了故乡的菊花
那插在长颈的虾青瓷瓶里的菊花
和那插在六方形的水晶瓶里的菊花
那堆在仙姑篮里的菊花
和那守着酒壶,陪着杯盏的菊花
那未放,将放的菊花
和那半放,盛放的菊花
那镶着金边儿的绛色的鸡爪菊
那粉红色的碎瓣儿的绣球菊
那懒洋洋的江西蜡菊
花瓣簇拥着蜂巢似的花心儿
多像是一个厌倦了梳妆的美人儿啊
那檐前,阶下,篱畔的菊花
那被烟笼着,被雨洗着的菊花
那如金似玉,如歌似梦的菊花
那花瓣原来都是一些空心粉
是准备着被谁偷去当芦笙来吹的吧
那大似牡丹的菊王到底豪奢些
枣红色的瓣儿,铠甲似的
而且还都装上银白色的里子了
那些星星似的野菊花倒也清闲得很
竟然还拥着褐色的被子睡觉呢
我忆起了菊花便想起了弃官归农的陶潜
想起了寻寻觅觅,冷冷清清的李清照
想起了故乡九九重阳的节日
那些雅集,登高,饮酒,赋诗……
今天,我忆起了故乡的菊花
今天,我突然地有了回家的心意了
葬 歌
也许你真是活得太累
也许你真的要睡一睡
那就让夜莺别再咳嗽
蟾蜍别再打鼓说伤悲
月儿不要来晃你的眼
风儿不要来梳你的眉
梦儿也不来扰你的心
松儿撑着伞将你护卫
你的心与魂抱在一起
谁能分出他们谁是谁
你该看得见蚯蚓吞泥
你该听得见草根饮水
也许你真是活得太累
也许你真的要睡一睡
我要那黄土轻轻地埋
我要那纸钱缓缓地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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