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增头寨
所有的行走,都是遇见。
第一次遇见增头寨是在朋友圈的相册里。九张图片,张张精彩。黄昏柔和的光影下,碉楼耸峙,残垣苍莽,古巷幽深,山墙拙朴,门窗斑驳;暮归的山羊,款款而来,仿佛可以听到清越的铃铛声,穿越时空的阻隔,悦耳悠扬;寥廓的村巷,炊烟袅绕,孩童欢笑;七彩的衣袂,闪现在街角,映着玉米的金黄,活了碉楼,也活了我对童年乡村的回忆。
新华社领衔编辑陈小波说“好照片的标准是:一、写满时代痕迹,二、具有诗性,三、洋溢情感力量,四、陌生化和不可重复性。”
我对照片没有什么研究,但朋友圈的相册却带我走进了对增头寨的遐想。
圣奥·古斯汀说:世界是一本书,不旅行的人只看到其中的一页。翻开增头寨的那天,预告有雨,脑中顿时浮现濛濛景致,白雾蒸腾,轻雾袅绕,薄纱笼翠,村寨飘渺。“云朵上的羌寨”,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车过喧嚣的桃坪羌寨,不远处右拐就是上增头寨的盘山水泥村道。村道寂静,人烟俱无。寨在看不见的山上,雨也没有来。绕着山道,斗折蛇行,渐渐喧嚣远去,只有河谷的清风,伴着泠泠的溪水,静谧中顿时有了清幽之感。一路上,花草摇曳,蝴蝶翩跹,鸟儿欢鸣,更有不知名的小动物,一副不怕人的样子,时不时地穿过山路,隐匿在不远的青石处好奇地窥探。
走走停停,车不觉来到了半山腰。停驻处,只见四五个当地壮年男子正拌着水泥修砌雨水冲垮的堡坎。见我们车来,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当得知我们是第一次来时更是热情地建议我们应去的地方。上寨是必须去的,那里有世界上保存最完整的羌族建筑,有最震撼的残垣断壁,有远眺雪山一览众山小的风景。热情的话语,纯朴的感情,有着乡野的朴实,一下子就扎进我们悠悠的乡村记忆。临走时他们还不忘叮嘱我们“山上路窄,弯道多,转弯视线差,一定要控制好车速,勤按喇叭。”告别他们,心里多了一份暖意,也对羌寨多了一份殷殷的期待。
穿过下寨,小寨,中寨,我们终于来到了路的尽头——上寨。下车,放眼处,只见树木葱茏的山坡上,一排排碉楼背依青山,坐北朝南,鳞次栉比,次第迤逦,蔚为壮观。在晴朗的蓝天下,映着青山的翠,静默着,矗立着,如暮岁老人,挺拔中带着厚重,古朴中尽显沧桑。越过碉楼,是一道道废弃的残垣断壁,抢眼在绿树掩映中。大张的门窗,如历史的黑洞,在呜呜的风中,仿佛在叙说着什么。醒目的断墙上,萋萋荒草摇曳,似在诉说着时光的无奈。只有残垣上的小花,不知名地开着,淡然中有一份“自然而生,自然而活,美丽而去”的超脱。
走进碉楼群,漫行在村巷中,拙朴的山墙,片石为垒,泥土勾缝,大地的颜色,满是质朴的亲切,犹如我老家曾经的黄色土墙,暖暖的注满了温煦。高耸的墙壁上,随处可见的的蕨类植物柔黄中开满了小花,淡淡幽香中诠释着对故居的留守之情。花终归是美好的,至少它给寂寥的村巷带来了些微生机。一家家完好的门楼,一道道门锁着,只有门旁的门孔张开着,等待一块木钥匙的开启。我们只是过客,没有经年的密码可以打开羌寨厚重的历史。唯有沉淀,才能解密。绕墙而行,一垛垛干柴依偎着山墙,墙清灰驳杂,柴深黑如墨。拾阶而上,村巷寂静,水滴嗒着千年的偈语。
来到屋后,走进残垣断壁,近距离的震撼直抵心底。一道道墙威屹着,以不同的形状站立着曾经的辉煌。有的直刺青天;有的蹲矗着,任花草铺满墙头;有的独立着,如厚厚的臂膀,挡着风挡着雨,默默伫立着,解读历史盛衰。徜徉在断壁中,废墟下的泥石融入了大地,千年的痕迹远去,只有旺盛的青草年复一年生长,年复一年老去。我沉默在废墟下,一步步走进遥远时空。耳畔的风声,如曾经的羌笛,呜呜咽咽,雄浑,苍凉,从西北大地、从公元前的迁徙中一声声荡漾而来。
走下上寨,回望。同行的朋友说,这里适合拍环境人像。想想,挺有道理。白云苍狗中,山雨欲来,只见一白裙女子拽地而立;断墙上,苍穹茫茫;疾风中,裙袂飞扬。大地的苍莽,断墙的荒凉,白色的扎目,是多么盛大的画面,张扬着历史,刺痛着回忆。
下山,去下寨。
下寨是人口最聚集的地方,也是村委会日常的驻地。漫步小巷,四围清雅,高高的碉楼,逼狭着天地,片片的垒石,无言沉默。一家门前,门楣素朴,寂寂无声,只有“双文明户”的牌匾熠熠生辉,闪耀着辉煌。牌匾下两张明星画报安静地张贴在昏暗的木门上,“超级女声”李宇春、周笔畅、张靓颖快乐地笑着,微露的唇齿是最靓丽的春色,门前,两条木凳随意地横着,挡住了门口,也挡住了我们继续的探索。
静谧中,不远处一扇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老人探出了头,好奇地与我们打着招呼。应着老人的呼应,我们走进了老人的家。羌楼内,门舍整洁,柱梁肃穆,古老的木头泛着时光的厚重,灰暗的墙饰布满岁月的痕迹。三层碉楼,一楼的圈舍安安静静,牛羊的味道不再拥有,只有一架葡萄藤沿墙滋生,顺着架子覆盖了整个院子。浓荫下,一台编织的腰机随意地摆放着,架上织了一半的布匹色彩绚丽。腰机是历史的解语者,它一头拴在羌女的腰上,一头引着羌族悠远的故事。
老人的儿女早已搬离了村庄,他们定居在交通方便的桃坪镇上,或安居在理县的县城,更有一名优秀的孩子去了成都,乐居在省府的繁华里。老人去过镇上、县城、遥远的省城,但生活的便捷、物质的丰富挡不住故土难离。
“我宁愿在大地上驾驭着一辆破马车,悠闲自在的游荡,也不愿意坐豪华的观光火车去天堂,沿途呼吸着乌烟瘴气。”
下山,想起春节时来城里小住两月就坚决回老家的父母,心里多了一份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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