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连在放牛读书的时光里
少时在农村,最喜欢且印象深刻的就是放牛读书了。
7岁时,上了小学,有了一定自控能力后,放牛就成了我们小孩必做的农活。每天早上,母亲在家做饭,我就牵着牛儿去附近的田坎、小路上放牧。清晨的山村,空气清新,四野静寂,露珠闪着亮儿,禾苗滴着翠儿,就着安详的时光,朗朗书声便在田野上回响。那时的农村,几乎家家有耕牛,因此只要一声书声响起,片刻间,层层叠叠的梯田上,书声便次第呼应开来,你一句“黄河远上白云间”,他一句“一片孤城万仞山”,寂静的乡村在书声中便渐次苏醒了过来。有人的地方便有竞争,小孩也不例外。很多时候,为了争取清晨第一缕书声,常常父母一起床我们就翻身而起,牵牛出屋。
除了早上的晨读,在周末假期,我也常和三五小孩赶着牛儿去稍远的山坡,在山坡上,放开牛绳,我们就恣意玩耍开去。捉迷藏、掏鸟窝、烤红薯、扇烟牌、弹弹珠……这些活动,玩多了也就厌了,还是书最有吸引力。那时的农村,读物甚少,但幸好一父亲是小学老师的伙伴家里藏书颇多,他便在每一个放牛时节偷偷地捎带出他父亲的藏本,《三侠五义》、《小五义》、《薛仁贵征东》,《薛仁贵征西》、《说岳全传》……一个个闻所未闻的故事进入了我们的生活,从而开辟了我们对世界的联想。
等到上了中学,住了校,每天的晨读只能在教室里了。几十个人的教室,书声一片,或哇哇朗读,或随着同学跟读,但我更怀念的还是村里田野上的散读。宁静的早晨,微风拂过耳际,露水沾湿衣裙,清新的头脑更易让人读进书里。因此,每个周末,我仍喜欢早早起床,牵着牛放牧读书。新学的英语单词,在口中次第飈出,一个个眼中的生词就是一个个灵动的植物,一个个句子就是一串串成熟的稻穗,在眼中活泼,生动,熟悉起来。在乡下,很多学生害怕英语,但对我却是例外,也许,乡村的晨读给了我悟性吧。
93年我考入了重庆一所外语院校,四年时间,耐不住重庆夏天的酷暑,每个暑假我都回到我的山村。村里的同龄玩伴几乎都去了北上广,在枯燥的流水线上艰难地挣扎。在山村,我独自一人,唯有书籍给我陪伴,让我交流。那时的放牛读书我更喜欢雨天。濛濛细雨下,万物空濛,天地一色,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一个人,一头牛,一本书,一地青草,牛在它的世界,我在我的世界,此时书便是我最好的慰藉。
工作后,因为当了老师的便利,每个假期我仍然回家。有一年夏天,在乡下老家,我喜欢上了三毛的文集。从《撒哈拉的故事》到《亲爱的三毛》,24本作品的细读,让我看到不一样的三毛和不一样的人生活法。正如加缪在《西西弗的神话》中说:”重要的并不是活得最好,而是活得最多。”也许,人到中年,还有什么最好能超越我们对最多的向往呢。
这几年,我也常常回家,只是小时的场景已经远去。青壮年打工,老人小孩留守,每天早上,莫说读书声,就是耕牛也已经在小型农具的普及下渐渐消失。农村,一个时代读书的梦想,已渐行渐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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