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去了哪里?!
每次想起童年的家,都令我心痛不已,因为那是我永远也找不回来的记忆。
家是由“三间两耳”的土坯北房和麦秸土打制的院墙构成的,原始中带着一些古朴。
夏日的中午,我和父亲躺坐在堂屋的床上玩耍,凉风从后院子里穿堂入室,我感到十分惬意,忽见一条长虫爬上门槛,抬头向屋内窥视,我却一点儿也没有感到害怕。
“爹,门口一条长虫!”我边喊便凑过去,伸手就想去抓它。
“别动!”父亲急忙跑到墙角处,急忙抓起了放置在那里的磨刀石。
就在父亲抓起磨刀石的瞬间,我突然发现压在它下面的密密麻麻的潮虫子,它们为了自保生命立即伪装,迅速地将身体缩成一个个圆球。我倒被这些小东西的“善变”吓破了胆,嚎叫着“狼狈逃窜”。
父亲闹不清缘由,把“仇恨”记在长虫身上,举起磨刀石就结果了它的性命。后来,父亲知道了我对长虫和潮虫子的“反常”表现,笑着说:“真闹不清你小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天生的胆小鬼。”
在我家北房门口的右前方,种着一棵桃树。春天来了,粉红的桃花挂满枝头,我特别喜欢桃花烂漫的日子。不久,小毛桃儿挂满枝头。我欣喜若狂地看着小毛桃,期盼着它们一天天长大,渴望着它们变红了的时候,偷偷地摘一个、尝一口。可是,在不知不觉中桃树被成窝的“蜜虫子”所占领,很快就叶卷桃衰。我急忙把这一发现告诉了父亲。
父亲立刻将一瓶子“乐果”泼洒在桃树身上。然而,桃树却遭到了那些蜜虫子一样的命运,从此夭折了。
在桃树的东南方和西北方各种着一棵婆枣树,是我今生永远不能忘怀的两棵树。我每天早晨吃过“照月的稀粥”就去上学,每到中午最后一节课我就饿得心里发慌。
放学后,在烈日的炙烤下我还要走几里土路才能回到家。我多么希望回到家时母亲已经做好了午饭,自己拿起碗筷儿就能吃。然而,等自己走进院子,常常看到母亲因“断炊”而愁眉不展,父亲却坐在门槛上无奈地抽闷烟。我只好爬上枣树,钻进枝叶间,把那些稍微大些的枣子摘下来,贪婪地吃上几个。
父母看着我摘枣的样子很着急,一是担心我不小心掉下来摔着,二是担心我把枣子糟踏了。他们还指望着这些枣子熟透了、晒干了卖些钱,去换油盐酱醋茶或者为断炊而解燃眉之急!
这两棵枣树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树!
那年,我正赶上换牙,是七岁八岁万人嫌的年龄。我趁父母不在家便偷偷地爬上猪圈,偷偷地去吃父亲晒在屋顶子上的枣子。可是,我刚爬上屋顶就看见父亲向家里走来,我急忙纵身跳了下去。就在我降落的过程中,放置在猪食盆子围栏上的一张铁锨的木把儿,正好钻进了我的裤腿儿。我的命运只好听从它的摆布,鼻子重重地着地,流血不止,两颗门牙也成了牺牲品。万幸的是,两颗新牙已经萌生,解了后顾之忧。
父亲见状,既恼怒又心疼,训斥了我几句后突然变得一脸慈祥,眼眶潮湿着急忙把我抱在了怀里……
春姑娘的脚步再次迈进我家的庭院,天空蓝蓝,白云悠悠,一群大雁一路高歌向着家后的田野飞去。它们去田野吃麦芽,吃饱之后再飞回到坑边上喝水滋润喉咙。
夏日的傍晚,热了一天的知了好像耗尽了体内所有的能量,不停地祈祷:“啦——啦——下雨吧!——下雨吧!”
我家的大门外是一个天然的大坑,周围种着许多柳树,每次大雨过后,柳树根下的泥土都被雨水冲走,而树根顽强地扎进了更深的泥土之中,便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洞穴,我蹲在坑边,看着洞穴处的流水,忽然发现了一只青蛙,它的颜色跟泥水很接近,不易被发现。我追赶着,伸手捏住了它圆滑的脊背,拿起来观察它的四脚和白色的肚皮。它的喉咙起伏着,发出“呱呱”地叫声,好像对我说:“放了我吧,放了我吧!”不知啥时,父亲站在了我的身旁,命令我把它放进了坑水里。
风吹颤动的墙头,墙根儿被岁月蚕食的千疮百孔,家禽自由地穿洞入院。靠西边那段在一次暴风雨后倒下了。父亲便用水桶打上坑水、拌上麦秸土,再用“拍打子”重新把那段墙头修复。那只青蛙“自愿”跳进水桶,被父亲毫不知情的拌进麦秸土里,堆入墙头,成了我家的终身卫士!
秋天来了,父亲用生产队分给的粮食和多年的积攒换了一些煤炭,请人摔了砖坯,在村里的窑里烧好了翻盖北房的青砖,购买了木料。可是,就在这时,队上打井和牲口棚翻新急需青砖木料,身为党员干部的父亲毫不犹豫的把它们“借”给了队里。然而这一“借”就再也无人归还,成了我们全家人深深的遗憾!
冬天来了,坑塘的水结了冰。生活在坑里的小水鸭子冻了一夜之后不少在黎明前死去。小伙伴们知道后前去争抢。父亲不愿意与孩子为伍,催我去捡死鸭子回家解馋。我知道父亲从不吃荤,又因自己胆小怕事,只能用怕冷当托词。然而,父亲竟点上火堆,亲自为我烤棉衣……
将近四十年过去了,童年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记忆中的一切,了无痕迹。坑边的柳树没有了,坑塘上早已盖上了青砖大瓦房。家中“三间两耳”的土坯房和土院子已被新的院落取而代之。
枣树、猪圈、青蛙,你们都去了何方?
大雁、水鸭难道你们绝迹了吗?
父亲,您离开我已21年了,您不会再为生活的无奈而抽闷烟了吧?父亲,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做您的儿子!
可是,谁能告诉我,您究竟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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