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趣事十六

大院子东边是一条南北向土路，可以通到南大河。路东是打麦场，场南是一条向东的土路，路边栽了柳树，有合抱粗，其它三面都栽了杨树，小的有碗口粗，大的也有合抱粗了。夜晚有凉风吹来，树叶就拍的“啪啪”响，象一群小孩子在拍手，大人说这是鬼拍手。 打下的麦秸全部堆在场的东边，码成几个大草垛。

夏天的晚上，打麦场是个热闹的地方。孩子们会跟了送大命学武术，整个场地上就是“呵--哈--”的声音不绝。送大命本叫宋庆义，70多岁，听说过去是济南镖局的镖师，使了一杆大铁枪，耍起滴水不漏，风带的山响，挽个枪花，抡圆了，樱子有盆口大，对了敌人只一枪，就能送命， 江湖人称“一枪送大命”，练到高兴处，大吼一声，人的耳朵都嗡嗡响，说是狮子吼功，一但发功，小虫子都近不得身。孩子们私底下叫送大命， 当面是不敢的，都叫宋师傅。送大命不是本村人，属于客居。因年轻时经年不着家，媳妇守不住寂寞跟外地人跑了。

两间破草屋，屋顶的草灰糊糊的，下雨屋里就漏，用瓢盆的接着，若是阴雨几天，屋顶上就有小蘑菇长出，细细的杆顶着个伞头，这一簇、那一簇。太阳一晒，小雨伞就变了颜色，伞头也折了下来，软软的趴在草上，变黑了，没有了。阴雨天气让潮虫很高兴，时不时的不知哪个角落就爬了出来，忙忙地亮个相又爬的找不着了。有时门后也会爬出个土鳖虫，圆溜溜的身子，快速地爬到中间停一下，又急急地爬去了破缸的底下。他不计较，孤身一人，他也没有过多的精力计较，那个年代，一个客居他乡的老人，有一口吃的，有个窝住就行了。

门上留了燕路。燕子不入愁门，燕子是专飞高堂大院的，高堂大院的人自然也是可以吃饱肚子的。大家都希望燕子来家，都希望过好日子，天天可以吃饱饭。有燕子来家里做窝，是好事，就家家都给它留了路。送大命家的燕路结满了蛛网，网上落了一层灰，线变粗了很多，有些线已经垂了下来，悬在门上，也不见蜘蛛在网上。在山墙上与檐口齐高的中间留了风门，一个方方的板凳面大的洞。但这个洞让一个蜂窝堵上了，象一张牛皮纸糊在上面，屋里不见了光，牛皮纸的中间一个手指头大的小孔时有只把的马蜂飞出，黄中发紫的马蜂。送大命想除了它，通开风门。找来了梯子和一节棒子，爬上去捅它。有人劝他找个长棒，捅后好跑，要不就穿戴的好了，防蛰。送大命自持有狮子吼功，并不听劝。再说这几天的他也一直打量的，好象马蜂并不多，来回飞的就几只。于是上去用力一捅一绞，不得了，数不清的大马蜂一下全飞了出来，黑里透红，嗡嗡地乱飞，送大命的头上手上身上落的全是，棒也掉了，双手乱舞着从梯子上掉下来，村里人有的用衣服打，有的用了一把草乱舞着，等把马蜂全赶飞走，送大命也并不怎么翻滚了，只躺在地上哼哼。

村人把他抬去了医院，医生也没有好法，只是打了止痛的针，过没两天人就死了。有人说是大炼钢铁收走了他的铁枪失了武功，也有人说他的狮子吼是假的。之后的打麦场上再也没有了“呵---哈---”的声音。孩子们只是在场地里改了玩藏猫猫，围了几个大草垛，你藏了我找，或我藏了你找，或是翻几个跟斗，倒竖了贴在草垛上。累了困了，就拉个破席子在路边的树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