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忽悠

 A老师正在网上搜索一篇有关自己即将参加今年终极职称评审的论文，他搜啊搜，搜遍了所有网站，终于搜到了一篇与自己岗位和教学相吻合的论文，正准备下载修改。此时，门外却有人好像正在吵架，声音也越来越大。

“让开，我要找A老师。”

“你别乱来啊，我告你扰乱教学秩序。”

“我是B同学的家长，不让我在这说，我就到上面（即教育局）去说。”

A老师觉得事态有点严重，不知门外发生了什么事，他很快走了出去。一看，那位闹事的家长正是自己二十多年前教过的学生，他很快制止了这位家长与保安的纠缠。A老师跟保安打了招呼之后，便把家长引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你就是B同学的家长啊？”

“我们师生二十多年未见，但当我从B同学班的班主任工作手册中看到你的名字，我就已经知道你就是B同学的家长。”

A老师看到B同学家长脸上既没有一丝笑容也没有回应，他便从旁边的热水器上接了一杯开水，用双手恭恭敬敬的递给了这位家长，然后连忙说了起来。

“你看，我这虽然离街子很近，可近段时间我是忙得晕头转向啊，不知道你要来，没有准备好吃好喝的，你就将就着点吧。”

B同学家长还是没有回答。

“过去你是我的学生，现在你的儿子还是我的学生，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啊。你现在是以一名家长的身份造访我们学校，今天，我们不谈师生关系，我就暂且称你为B家长。”

这位B家长二十多年前就是自己班上的差生，常常挨批评，脾气也还有些古怪，不服骂，今天他既不喝水也不先开口。A老师自己心里捉磨着肯定就是自己前几天批评了他的儿子，他老子肯定是来报仇的。都怪自己这么多年来改变不了一张臭嘴，还批评他儿子“儿子比老子还笨”“真是什么树下出什么秧”。你想啊，自己跟这样的人叫板有啥意思嘛，看来今天得小心应付才是。

俗话说“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这么多年来，自己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家长。以前，不是请客的就是送礼的，都是来求自己的，老师们解决不了的事自己都能迎刃而解，如今怎么了？难道人这一生也有委屈自己的时候？“不在沉默中爆发就会在沉默中灭亡”，对方一直不开口，自己只好先提问了。

“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如果我能解决的我一定尽力！”

终于等到B家长开口了。

“A老师，我等你好久了，自从我儿子来到你们学校，学习越来越差，还经常挨批评。我只想问，你是不是还用以前教我们的老办法又教我儿子？”

B家长怒气冲冠。

“你等我好久了？”A老师在想这话应该是自己对他说才是啊？怎么B家长却反客为主了呢？

“等等，还有什么？什么老办法？”

B家长不说也罢，怎么一出口就给A老师一头雾水，不知从何说起。

“你是装糊涂呢还是真的想不起来？忽悠完了老子还想再忽悠我儿子！”B家族怒视着A老师差点儿把手拍打在桌子上。

此时，A老师好像也明白了，也想起了过去那“老办法”。是的，记得有一次期末考试，自己偷偷拿了份试卷，在考试的头天晚上把试题的关键给讲了一通，谁知第二天这位B家长还是没有做出来，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似乎那批评的话语又在耳边回响：“昨天晚上才讲过，你老先生今天竟然没做出来......。”还有一次，就是事先布置好任务，趁监考老师不注意的时候，“以好带差”，让学习好的把答案写在纸条上，传递给学习差的。可B家长却把下题答在上题，上题答成下题了，牛头不对马嘴，又是一顿批评。最后一次，干脆把监考老师灌醉，让学生们“自由发挥”。也正是因为学生们的这一次自由发挥，使得A老师所教班级年末成绩综合评估获第一。A老师名声大震，从此离开了教学点，来到了大学校。可令A老师没想到的是自己使出浑身解数逃了出来，二十多年后，竟因为B同学自己又一次与B家长扯上了关系。B家长等自己好久了，看来今天这账是要老账新账一齐算了。

不知何时，A老师觉得自己怎么就成了“乖孙子”，面对对面坐着而情绪激动的“大爷”，还真的不敢怠慢。

“别激动，别激动啊！”A老师连忙安抚道：“你先坐好，先听我说好吗？”

“当年啊，老师不这样做，能行吗？”A老师再次望着B家长说道：“那年代，对教师的考核非常苛刻，谁教的班级年末考得倒数第一，别说是有奖，就连几个月的工资都会泡汤，说白了就是罚款。所以，靠这点微薄的工资养家糊口，不想点办法能行吗？”

B家长听了A老师的一席话，刚才那激动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下来，但他还是不服，又发起了第二个提问。

“那我问你，我儿子到你们学校一年多，为什么成绩一个学期不如一个学期？”

A老师反应也真够快的，稍加思索便回答道：“这样跟你说吧，我知道老办法行不通了，现在监考比较严，上学期还好一些，只有一个老师监考，尽管那老师像不倒翁一样转来转去，但就在老师转身的时候，你猜学生会干什么？”

这时，B家长摇了摇头。

“监考老师转身瞬间，学生就把试卷给交换了。你看，江河后浪超前浪，比我手段高明的老师大有人在是吧。俗话说强中自有强中手，但下学期就不同了，两个老师监考，一前一后，你想学生还有机会作弊吗？”

B家长想了想也是。

A老师趁势诱导：“所以啊，下学期考得比上学期差，这就不奇怪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时，B家长好像被说服了，不住的点了点头。但他想了想又提出了第三个问题。

“老师啊，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A老师不假思索肯定的回答道：“有！这是我们全体老师共同努力的方向。只是近段时间来大家都挺忙，没时间辅导学生。”

看吧，说漏了嘴，也会被B家长抓住小辫子。

“我就不明白，老师不认真教书，瞎忙些什么？”

A老师察言观色的确有一套，听了B家长这话，他暗自高兴，看来这B家长脑筋开窍了，坦陈不公谈话的时机已成熟。的确，A老师经历二十多年风雨教学修炼，早已成久经沙场的老手，他自认为对付像B同学家长这样的小人物，简直就是小菜一碟。A老师这样想也这样做了。他想，既然人家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自己就顺手牵羊，一不做二不休，能忽悠在忽悠......。

“你还别不相信，问问你儿子就知道了。这一年多来，好像什么事什么部门都与学校、老师和学生有关。今天这个局来检查，明天那个局来检查，后天另外一个局又来检查，所有需要检查的资料熬夜也得把它补齐。还有老师的个人研修，如网上培训、测试、考试；老师个人的月考核资料如学习笔记、会议记录、教研记录、教案设计、周工作周记等等；还有学生的周周清、堂堂清的出题和批改都压得老师喘不过气来。你想想啊，还有多少时间辅导学生？”

        “嗯，这事听儿子说过。”

经A老师一连串炮轰，说得B家长是似懂非懂，也在频频点头。

A老师趁热打铁，顺势利导：“你看，我们把时间这样安排行吧？”

“我们初步预定，把三分之一的时间用来搞好各级各种检查，三分之一的时间用来做好老师个人考核资料，再用三分之一的时间来辅导你的儿子，你看行吗？”

B家长开始激动起来了：“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A老师继续开导：“如果你同意我们这个方案，我相信，等教育部还我教师教育一片净土的春天到来，你的儿子的学习成绩会有一个很大的提高！”

又是一阵猛烈的“攻击”。经过几轮较量，最后这一次忽悠，一个“等”字用得是多么的巧妙啊（等教育部还我教师教育一片净土的春天到来），B家长听得激动不已。这一次，B家长是彻彻底底的被A老师给征服了。A、B之间终于开始有了相互的信任、包容与尊敬......。

“老师，今天与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老师你辛苦了，原来是学生误解了你。对不起，您忙吧！”

“没关系，感谢你对老师工作的理解和支持。今后我们还会多沟通、多联系。不送，再见！”

B家长刚走，A老师又迫不及待的点击鼠标唤醒电脑，准备下载那篇论文。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按着鼠标，把所打开的网页都给关闭了。他只有一声叹息：“唉，都是差生惹的祸。看来只有等到晚上再忙惑了。”

经B家长这么“一闹三问”，使A老师警觉起来。他估计B家长肯定还没走远，毕竟校外人多嘴杂，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位B家长出去不小心说漏了嘴，把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的“教学成果”公诸于众，那在教育界可谓是一大爆炸新闻。想到这，A老师的心情又开始浮躁而复杂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走出办公室，迅速爬上了三楼。

此时，楼下正在准备关锁大门的保安转身看到了A老师站在三楼最危险的角落上，以为A老师要跳楼，急得差点报警。可仔细一看，原来A老师正朝着B家长出去的方向望去......。

此时，A老师的内心也是很矛盾的。回想自己这么多年一路顺风顺水走来，也是多么不容易。要怪就怪这社会现实太残酷：“脚踏实地被人耻笑，投机取巧被人抬举。”即使自己不这样做，也总有人会这样做。可不管怎样，自己总比那些“夹着尾巴做人”，前怕狼后怕虎连蚊子声音都不敢出的人强。至于今后还在不在继续“忽悠”且另当别论，但眼前要解决的问题是希望这位B家长远去的身影别在某处停留，而是要立刻消失于天边。但纸哪能包得住火啊，不知道那一天到来，自己“美丽的光环”背后会是一片灰色......。

（写于2018年11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