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片

 《记忆碎片》之三十《姑父爷》（上）

     在我小时候，大约三岁至十二岁，这十年的童年时光是在老街一个叫做“仪凤南街”的巷子渡过的。当时大约是1978年至1987年。

    以咸阳老街地标性建筑凤凰台为中心，向四周发散状影射出几条街道，向北是仪凤北街，向西叫做仪凤西街 ，向东有两条街，北边的是仪凤东街，南边是姑家巷。凤凰台南边就是我家所在的仪凤南街。为什么叫个“姑家巷”？不知道原因，但是巧了，确实住着我的一个姑婆。这个姑婆我记事起从来没有见过，应该是已经去世了，她是我外爷的姐姐或是妹妹，因为是老亲戚，这些关系我当时小，分不清。

      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姑婆大人，但是她先生，我叫“姑父爷”，因为每年过年去和妈妈走亲戚，所以，对这个“姑父爷”有些印象。

    “姑家巷”是个东西走向的窄巷子，东边巷口连着北大街，现在叫“北平街”，西边巷口就到凤凰台了，街不长 ，残破的柏油路，住着大约几十户居民。房子大都是老房子，就是“人”字形屋顶的瓦房，楼板房很少，只有几家。柏油路上隔几米有一个电线杆，灯光昏黄，不太亮，眼睛不好的人晚上出来上厕所要打手电，否则看不清路。大约他家在“姑家巷”从西往东数第二个巷道，进了巷道往里走也就是往南大约走个七八米，路东，一盏黑色木大门，就是“姑父爷”家。这个巷道里面还密密麻麻住着不少人家，都算是姑父爷的邻居。那时候，我年龄小，只记着姑父爷家门口这条路不好走，土路，沙子、石头还多。一家挨一家的住户，姑父爷家的大黑门比左邻右舍要大一些。

      我四、五岁起，每年都跟着妈妈去给姑父爷拜年，大约去过八九次，后来大了我就不去了，妈妈一个人去，或者和爸爸一起去。因为离得很近，从家里到姑父爷家走路几分钟便到，这家亲戚是最方便走动的，不过除了拜年，其他时间也不去。这么近的，也不记得这个姑父爷来过我家，好像极少几次，也是有什么事找大人，来我家说完事，急急匆匆就走了，从不吃饭。

     我小时候，一到过年爱下雪，总是下着很大的雪，妈妈带着我，我穿着棉袄棉裤，戴一顶火车头棉帽子 ，围着很厚的围巾，穿着棉鞋。棉鞋是一种手工制作的黑鞋，大概是农村亲戚专门给我做的 ，这种鞋不好看，也不暖和，里面老是个冰凉的，叫个“窝窝”。我这一身行头被妈妈领着，我们带着礼物，一般是几封点心，几包糖果，和一瓶白酒。虽然雪很大，俩人心情确是很高兴的，有说有笑高一脚低一脚的走进姑父爷家所在的巷道，到门口大黑门紧闭，敲门，里面老远穿出狗叫声，然后有人开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我一看，一个好大的院子，左手也就是北边两间楼板房，右手南边一排子砖瓦大房，院子有塌掉的房子残余的砖瓦木头结构， 一堆，就撂在雪里，这儿拴着一条黄狗 ，因为已经被主人警告过了，所以我们进了院子，这条黄狗也就不坑气了，不再“旺旺”。

       被迎进了房子，一进门，妈妈先把礼物放在房子正中的一个好木料做成的八仙桌上，我顺势一跳，就坐在了门边的一个土炕上，一看，家具不少，满满当当的，可能门口挂着一个厚布门帘的缘故，房子光线不好，黑，要拉灯。姑父爷是个大个子，酒糟鼻还是啥，鼻头老是个红色的，头发花白稀疏，穿着不洋不土，连忙倒水，妈妈说：“不倒了，不渴。”她坐在八仙桌旁的一张黑色木质靠背椅上，开始说话，我就在房子玩，中间几次去院子看狗。姑父爷的小儿子也进来和妈妈说话，此人其貌不扬，也是个大个子，不善言谈，性格孤僻，听妈妈说过，这个表叔在咸阳深井泵厂上班，翻砂工，工资高，干的卖力，因为太老实本分，寻不下媳妇，以至于年龄不小了，还没有成家。于是他一进来，话题就扯到了婚姻恋爱上，不过妈妈对这个表叔是真的关心，曾介绍了不少人给他相亲，但没有成功的。大约四十分钟，妈妈和我告辞走人，这亲戚也就走完了。因为家里没有女人，再加上离我家不远，尽管父子两个大个子站在客厅一再诚心诚意挽留吃饭，我们还是走了。

       姑父爷是什么职业？我不知道。他们这个街上的居民，大多是城市农民或者城市小商业从业者。看姑父爷的装扮，尽管已经六十多岁退休了，还是从待人接物和他的衣着打扮还有言谈举止上能猜个一二，应该是哪个大集体工厂的职工，或者是个小商人。

       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胖胖的，人很灵醒，热情好客。大儿子是拾下的，可能后来又能生了，要了女子和小儿子，大儿子又不能退回去，所以一直养大，给成家立业。院子北边的楼板房间，这个儿子后来娶妻生子就被安顿到这儿。女儿结婚后就搬出去了，我小时候来拜年家里老是姑父爷和他小儿子，大儿子不见人。大儿子谁也没有办法，长得光眉花眼，会说话，会来事，可是就是不学好，他平常在路上只要一见我总是很高兴的逗我，和我玩，但是我从小就觉得他这个人有一股邪气，像个“二道毛”。这个大儿子开始在一家工厂上班，偷人家东西被开除，判刑。后来自己做小生意，吃不了苦，还是小偷小摸，成天受法，不得安生。再后来娶妻生子，他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在外胡混，儿子大了没人管，媳妇一看没指望，跑了。最后，他干脆破瓶子破摔，不知所踪了。中间有一年，我已经工作了 ，他到我单位找我，我看他衣衫褴褛，头发很长，就给他一点钱 ，让他去吃个饭，把头发一理，因为在单位，也没有说几句话， 他拿了钱就走了。但愿他最终找到了自己的亲人，认祖归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