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冰川孤傲的隐者

              古冰川孤傲的隐者

                                      （成都）冯荣光  文/图

千年古银杏，绿云绕山间

凌晨，那场夏雨下得很潇洒，像巨大的莲蓬头喷出均匀细密的雨丝，将葛仙山洗涤得青翠明目，灵秀宜人。此时，这座仙山云蒸霞蔚，气象万千；万物滋润，生机勃勃。山中的鸟雀早已从梦中苏醒，开始了他的“早课”，或练练嗓音，或彼此唱和，在幽静的熙玉河峡谷中他们是最快活的部落，空山中那声声清脆的鸟语，落在人的心灵，就会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共鸣。

在葛仙山熙玉河植物王国里，露润的白菊、青青的蕨草、拔节的慈竹、挺拔的水杉、绒

绒的苔鲜，还有许多叫不出名的绿色家族，铺天盖地、漫山遍谷，“绿”得让人心醉。想想，在车水马龙、高楼入云、心浮气燥的大都市，有此感觉吗？

遥想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张道陵避乱入蜀在大邑鹤鸣山创建道教后，在蜀汉各地设立二十四治。葛仙山所在地就是当年的“葛璝治”，属于道教上八治中的第五治。这里地势奇崛、峰峦耸峙、谷深林密、百鸟翔集，正合道家“天人合一”的理念，晋代道士葛永璝与道友杨升贤在此山结茅为庐，炼丹修道，后羽化成仙。身后为彭州留下“葛仙山”大名，成了道家修道的隐居之地。

我穿行在熙玉河峡谷，虽然它远远不及青城后山龙隐峡谷那样景观丰富，悬泉流瀑众多，但读他的历史就很不得了。第四纪冰川时期，距离我们已经相当的遥远了：200—300万年啊！二十四史数下来，哪些被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帝王有几人能活过一百？熙玉河随便一个石窝，都是第四纪冰川时期的遗迹——冰臼，“滴水穿石”神功的天然杰作。一个小石窝，竟浓缩了熙玉河惊天动地的万年巨变。

在两河口沿溪流层叠铺砌的石阶上行，溯到水流的源头，山径小道也就到了尽头。三面青山环绕，谷底绿树茂密，环境清幽极了。环视四周，青山巍巍，沟谷幽深，唯有此地是一块巴掌大的坪。一株傲然独立的参天银杏，伟岸的身躯、茂密的枝叶、青绿的叶片，夺人眼目，这种气势就让人震撼。旁边山崖上刻着“千年银杏”四个红色大字，千年与今日时空的转换，让我想起北宋大文豪苏东坡在河南净居寺欣赏银杏，并诗吟：“四壁峰山，满目清秀如画；一树擎天，圈圈点点文章”。东坡对银杏的描述非常精当，而我在这里咏诵苏东坡的诗句则更能感受到文学的力度，这棵千年银杏不就是一篇“圈圈点点”耐读的“文章”么？

这株银杏树高约50米，胸围7.8米，树冠面积500平方米，要七、八个成年人才能合抱。他在这个山谷中居住了1300多年，是人们心中的“神”。这株银杏是怎样出生的，是随风飘来的一粒种子？抑或是确如传说清静庵白果师傅所植？没有关于他的“档案”记载，来自大自然，当然是大自然之子了。一年四季，都有慕名而来的游客朝拜这株银杏树，缠绕树身的红腰带，出自信众对生命的膜拜，对大自然的敬畏以及许愿还愿的诚心。

正值农历五月，满目青绿的银杏呈现出青春的旺盛活力，一片片树叶在夏风中轻轻的摇曳，在寂静的山林中独自低吟浅唱。走近这棵树，围绕着它的树身细细打量，才发现他的奇异。古铜色的树身看似由许多粗壮的虬枝合围而成，又像是无数发达的根系抱成一团。胸围如巨柱，根基若磐石。它的确十分奇特：远看一棵树，近看无数枝。相抱成一团，巍然一巨树。

我拥抱着它宽阔而结实的胸膛，就像幼小的孩童得到了父亲的庇护。那宽阔的胸膛，是一座山，是一片海，是信心和力量的源泉。那棵树粗砺的皮肤，留下了饱经风霜的丰富阅历，千年内敛的坚实力量，足以自信地抗衡来自大自然的一切挑衅。远的不提，就说2008年5.12大地震吧，彭州龙门山地处震中，地震时山崩地裂，天昏地暗，山河变色，情景够惨烈的了。然而，这棵银杏树却巍然不动，以泰然之定力，笑看这肆虐的大地震能奈它如何。那一刻，剧烈的摇撼，相撞和对冲，搅得周天寒彻。无数次的强烈余震，刀光剑影，电闪雷鸣，仿佛演绎着一场又一场殊死的神魔大战。银杏树是伟大的胜利者，因为它始终健康长寿的活着，朝气蓬勃。它是山林中让人敬仰的稀世长者，笑傲江湖，处变不惊。

每一个朝拜银杏树的人，都是慕名远道而来的。这天，唯一与我不期而遇的是一对年轻的情侣，他俩手牵着手来到树下。双手合十，默默的虔诚的祈祷着。也许，他俩将银杏树视为慈祥和蔼的智慧长者，让银杏树见证他俩的爱情和此时此刻的山盟海誓。也许，他俩始终不渝地相信，银杏树是有灵性的，会护佑他们的爱情和幸福。

再往上看，这棵银杏树身上紧攥着无数状若玉笋倒悬的垂乳，大凡长有这种玉笋般垂乳的古银杏树，在世间已是稀缺品种。它的树冠像一把巨大的伞，强烈的阳光也不能穿透它的枝叶，树下则是一片宜人的清凉。不论远观，还是近看，它都有一种仙风道骨、气宇轩昂、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气质。

转过树的后面，树身赫然一个洞，高约2米，被无数的石块填充塞满。这是后人为了保护古树填塞的，以支撑树身不倒。原来，这株银杏树曾被雷电击中，树心被焚烧，成了一个空洞。银杏树没有被毒火摧毁，涅槃重生，随着年轮的增长，银杏仍是“聊发少年狂”，石头缝里也生出许多嫩绿的新叶，清秀逼人。

他是一位大隐，又是灵魂的尊者。《涅槃无名论》中说到：“夫至人空洞无象，而万物无非我造。会万物以成己者，其唯圣人乎!”千年银杏当之无愧是大自然中的圣树，隐逸葛仙山森林绿野的千古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