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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惑

作者:杨兴 阅读:14523 次更新:2022-04-18 举报


 

“啊……”,玲儿一下子从恶梦中惊醒了。

这段时间玲儿的睡眠不好,一直做恶梦。每次不是梦见自己从悬崖上向下落,就是梦见一堆蛇吐着信子向自己蠕动,或者是自己掉进了老虎洞或者狮子口……

玲儿喘着粗气,端起床头柜上的一杯水,一饮而尽。她长舒了一口气,轻轻抚了抚胸口。

玉手轻抚,触动了两个饱满的雪峰,也触发了玲儿的激情。

玲儿从后面一把搂住了背对着她的丈夫强子。

强子似乎没有醒,一动也不动。

玲儿将身子贴上强子的后背,嘴唇吻上了他的后颈窝,右手从他的脖子下伸过去摩挲着他的前胸,左手在他的腿上上下滑动……

强子还是没有动,但呼吸明显的变得急促有声了。

玲儿的呼吸也越来急、越来越粗,右手也越来越快的在强子的乳头上摩挲,左手伸进了强子的底裤,向下摸去……

强子一下子抓住了玲儿的左手,硬生生的拽出底裤,变侧身为趴着,冷冷的说:“太晚了,睡吧!”。

玲儿一下子羞红了脸,身子向后一滚,离开了强子,双手掩面,眼泪流下来了。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玲儿正是这样的年纪,也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只是强子……

玲儿将身子蜷起来,觉得压抑,甚至可怜。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了。

玲儿拿起手机,是微信的提示音。

玲儿看也不看,就关掉了手机。她知道。肯定又是那个叫翟子的人。

翟子几次想添加玲儿为微信好友,但玲儿没有答应。

玲儿与翟子并不十分熟悉,只是见了一次面。还是玲儿陪强子参加他们单位的一次聚会。翟子刚从武汉的一所医院调来不久,见到玲儿,惊为天人,就要了她的电话,并知道了她绑定电话的微信号了。

玲儿辗转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听着身边传来的强子的轻微的鼾声,简直有点气恼了:“没心没肺的东西!居然睡得着!”

玲儿就胡思乱想起来。她想到了这段时间的不满足,不,甚至是结婚以来就不怎么满足;也想到了那个妇科,激情有余却也痛彻心扉;又想到了闺蜜宁儿的快乐生活,不由得意乱情迷,叹了口气:好想有个情人!

玲儿越想越烦,越睡越热:脸色驼红,身子发软,有水潺潺,有蚁噬咬……

玲儿低吟着,左手轻抚胸峰,右手直探幽处……

“半夜三更,不睡,搞么鬼?!”强子突然发声了。

玲儿像做贼被抓般缩回了手,没有作声。

强子没事般又睡了,竟没有搂抱一下玲儿的意思。

玲儿的泪又来了。

玲儿下床,上了个厕所。再次躺到床上后,玲儿打开了手机。

微信通信录“新的朋友”那条添加申请还在。

玲儿看到了,眼泪又下来了。她这一次毫不犹豫的添加了对方。

因为翟子请求添加的一句话是:“我知道/你总笑着去睡/醒来,却泪满枕巾”……

第一时间,翟子就来了微信:“我知道你会加我的,因为我是唯一懂你的那个人!”

“懂我?”玲儿没有回复,但心里有了点期盼,“我就是一直在寻找一个懂我的人。你会是吗?”

 

 

玲儿起得很早,精神还是不错的。

昨夜添加翟子为好友以后,她就睡了,而且睡得还比较安心,比较酣畅。

玲儿化了个淡妆,长发飘飘,睫毛弯弯,桃腮粉脸,婀娜可人。对着镜子,玲儿给了自己一个笑脸。

强子要开车送她上班。玲儿拒绝了。

初春时节,和风丽日。玲儿戴着大墨镜,骑着电动车,在大街小巷中穿行,还随口哼着:今天是个好日子……

不到十分钟,玲儿就到了单位。

这是涢城的一家服装商场,处在闹市之中。

玲儿是一楼的店长。在商场众多的服务员中,玲儿还算作是道靓丽的风景!虽然年过三十,但依然显得年轻,跟那些十八九岁的姑娘想比毫不逊色,更兼具成熟女人的风韵。

店里面已经进了几个人,基本上都是店员,还没有顾客。

玲儿巡视了一遍,看卫生也做得差不多了,店面整理的还算整洁。就走向收银台,准备坐下喝口水。

玲儿看见宁儿坐在那玩手机,心想:这家伙倒真是有点走火入魔了!天天“微”个不停。

玲儿和宁儿,呵呵,是不是有点拗口?他们从小学起就是同学,又一起外出打工,一起回到涢城,又先后在这个店里工作,前后脚结婚,前后脚生子,可谓是二十多年的好朋友好闺蜜!

再加上涢城这个地方“玲”“宁”两个字发音几乎没有区别,大家如果喊一声“玲儿(宁儿)”,两个人就会一起答应,常闹出些小笑话,也给大家带来了一些特别的欢乐。

所以,两个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互相之间没有藏一点隐私,就像是一个人一样。

但两人性格完全不一。玲儿内向,宁儿外向;玲儿会逆来顺受、随遇而安,宁儿则敢爱敢恨、我行我素……

就拿两个人的婚姻来说,也是完全不同。

玲儿只恋爱过一次,丈夫强子就是她的初恋。

宁儿则有过几段感情,每一段几乎都是惊天地泣鬼神,荡气回肠,却没有善终。最后,还是强子帮他介绍了一个老实人才结婚收性。

结婚后,宁儿的某任男朋友却又缠上了她,两个人就又藕断丝连重续前缘了。

说起来,两个人也是孽缘。宁儿的这位男朋友叫张学文,是位教师。当时宁儿刚刚在深圳结束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回到涢城疗伤。

是时,玲儿也从深圳打工回来,筹备与强子的婚事。但玲儿又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加上家境也不是很好,就到这间服装商场打工。

宁儿就是到商场来找玲儿时遇到来买衣服的张学文的。彼时的他,文文弱弱,戴着眼镜,手中还夹着几本杂志,一下子就击中了原本没读多少书对读书人多少有些崇拜的宁儿的心。

可惜,张学文在乡下学校教书,待遇低,又迂腐,总不得宁儿家人的欢喜。

宁儿虽也是坚持,但架不住现实,最终还是劳燕分飞。

谁承想,张学文倒是个潜力股。几年后,凭着发表的几篇小说,硬生生的戴了顶作家的帽子,还进了城,到了文化局。这也让宁儿唏嘘不已。

也许是初恋是最难忘的,也许是十个文人九个骚,结了婚的张学文却再次追求起了宁儿,还一天一首所谓的情诗,把个宁儿幸福的一塌糊涂。她常拿起手机把两个人的微信给玲儿看:

“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

“你是我的氧气/没有了你/我就无法呼吸……”

“我可不可以/用一生的爱恋/换来/枕着你的名字入眠……”

  …………       …………

每天都有这样的小段子,每天都逗得宁儿花枝乱颤。

玲儿喊了声宁儿。

宁儿有些紧张,下意识的有了收手机的动作,回头一看是玲儿,就笑了,递过手机说:“你看看。”

“我这是怎么啦/满脑子都是她/早过了冲动的年龄/却盛开了激情的花/纵然是心乱如麻/也依旧清晰笑靥的她”

这是大清早,张学文给宁儿的微信。

“这倒不像是歌词。可能是他自己写的。”玲儿这样想。

“小心点哦,别过了,搞出问题来。”玲儿照例这么说道。

上午十点,店里的顾客渐渐多了,玲儿她们开始忙得不可开交了。

十点半左右,一个女人走进了店里。

玲儿发现她不像是顾客。因为她不是在挑选衣服,而是不停地打量着各个店员,而且还跟一个店员说着什么。

然后,女人径直走到玲儿跟前:“你是宁儿?我是张学文的老婆,我们能谈谈吗?”

玲儿知道女人错把自己当成宁儿了,扫视了一下店里,竟然没有看到宁儿,边点点头说:“我们出去找个地方聊聊吧。”

 

 

 

走出店面,玲儿对女人说:“我是玲儿,不是你要找的宁儿。不过,我们仍然可以聊聊,好不?”

女人看了看玲儿,显得诧异,也有点不自然。

玲儿接着说:“我是店长。我总不能让你在店里闹起来。再说,宁儿也许看到你来了,已经溜了。我跟宁儿也算是闺蜜,你有什么话如果想对宁儿说的,也可以让我转告。”

女人有点迟疑:“闺蜜?那你对他们的事了解多少?”

玲儿说:“找个地方坐下聊吧。”

两人就到商场附近的涢城茶庄去找了个小单间坐下,泡了一壶菊花茶。

通过聊天,玲儿知道女人叫蓉儿,是张学文的老婆,也是一位教师,不过现在仍然在乡下,还没有进城。

玲儿倒是不知道张学文的家庭情况,宁儿没有说。宁儿说的都是张学文如何窝心、贴心、暖心、温柔而激情、浪漫而狂野的事。

蓉儿讲到了自己与张学文的爱情故事,曲折坎坷。

张学文与宁儿分手以后,性情就有些变化。原本算是文质彬彬的,变得有点暴躁、有点张狂也有点自弃。工作上,稍不如意,就与领导顶牛,就体罚学生;生活中,可谓颓废,抽烟不熄火,打牌夜继日;情感上,更是放纵,月月在打灶,没有灶过年……

蓉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走进张学文的生活的。蓉儿大学毕业就分到了张学文所在的学校,被张学文的才气所吸引,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他……

蓉儿与张学文的爱情同样经历了许多磨难,也让蓉儿的家庭多次硝烟四起……其母以死相逼,其父要断绝关系……

新婚之夜,张学文喝醉了,抱着蓉儿大哭,说:“我就觉得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弃儿,被你捡回来了,还当个宝似的……这辈子,我必好好待你,永不负你……”

婚后,两个人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虽然清贫,但爱战胜了一切!蓉儿讲到了那年自己打皮寒(发疟疾)几天不能动弹,张学文又不会做饭照顾,就笨手笨脚的削马蹄煮给她吃;讲到了大冬天自己怕冷,张学文抱着她在脚盆为她擦澡的情景;讲到了一碗剩饭他们两个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都没有吃饱却都说吃饱了的事情……

尤其是蓉儿对张学文的鼓励与帮助。张学文的每一篇文章,蓉儿都是第一读者,都会提出自己的想法,都会工整的誊抄出来,甚至不止誊抄一份,然后一家家杂志、出版社的寄出去……

张学文小有名气后,调到了文化局。蓉儿却继续留在乡下,因为她没有关系,也不愿意去走关系,何况她是如此的喜欢乡下的那些淳朴的孩子……

玲儿被蓉儿的讲述感动了,眼角泛泪。

蓉儿却一直比较平静,就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玲儿第一次对宁儿有些腹诽了。她看着蓉儿,觉得蓉儿更显端庄、美丽,甚至有些圣洁!

玲儿问蓉儿:“那你今天来找宁儿是什么意思呢?”

蓉儿回答道:“我就想向宁儿讲讲我们的故事。我也想听听宁儿跟张学文的故事。我还想听听宁儿到底是什么打算。”

“宁儿是不会跟张学文结婚的,这一点请你放心。”玲儿不由自主的脱口回答。

“我当然知道宁儿不会跟张学文结婚的,因为就算她想,张学文也不可能跟我离婚的。”蓉儿自信的回答,甚至有了点笑容。

玲儿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气氛稍显尴尬。

好在蓉儿的电话适时的响起来了。

“哦!…老公!…我在涢城茶庄…对!跟玲儿在聊天…别急!不是你的宁儿!是玲儿……”

蓉儿接完电话,就对玲儿说:“不好意思!我们这些破事,让你见笑了!我老公来接我了,有机会再见!”

看着蓉儿买完单飘然而去,玲儿竟有些发蒙,有种不知身在何处将要去何方的迷茫。

迟疑间,玲儿突然记起来要赶紧回去做午饭,强子和儿子就要下班和放学回家了。

还没有走出茶庄,玲儿接到了强子的电话,叫她给家附近的饭店打电话定几个菜,中午要请翟子吃饭。

翟子?玲儿又有点狐疑了,想到昨晚添加翟子为好友,她甚至有点忐忑了。

 

 

 

 

 

 

    玲儿回到家里,强子已经陪着翟子坐在客厅了。

打了招呼,玲儿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自觉无端的红了。

玲儿先扫视了一眼客厅,见家里还算整洁,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去了。她可不愿意翟子第一次到家里来就见到自家的凌乱,觉得自己是个不贤惠的不会持家的女人。旋即,玲儿又失笑了:我家里凌不凌乱整不整洁、自己贤不贤惠、会不会持家又关他什么事呢?

说话间,订好的饭菜已经送到家了。

玲儿又急着收拾餐桌,摆放碗筷。强子到酒柜找酒去了。翟子上前帮忙,悄声说:“嫂子!不,玲儿!我今天是来辞行的。”

辞行?玲儿不禁有点懵了,翟子不是刚调来不久吗?怎么又要调走?

玲儿整理者自己的思绪,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哦?……”

强子过来了,拿了一坛封缸涢酒:“兄弟,今天我们就喝它了。你走了,至少今后两年就难得喝到这个了。”

玲儿趁势问道:“怎么刚调来就要调走?高升了?”

翟子接到:“不是的,嫂子!是要到外面去进修学习两年……强哥,晚上还要搞酒,中午就少搞点哦……”

强子拿起一次性的塑料杯,倒酒:“多的不搞,就搞两盏子(涢城人习惯把一杯酒叫一盏子)。今天特意到哥哥家来辞别,哥哥很感动哦!晚上大家送你,我就不跟你再喝了。”

“好!中午就搞两盏子。来涢城时间不长,有幸结识哥哥嫂子,是我最大的福分。我先敬哥哥嫂子一杯。”翟子说毕,站了起来,双手举杯。

玲儿几乎没有喝过酒,但今天却鬼使神差的从强子的杯子中倒了一点在自己的杯子里,一口干了,又辣又呛,直咳嗽……

强子有点诧异地看了一眼玲儿,对翟子说:“翟子,你嫂子可从来滴酒不沾的哦,今天为你破例了。”

翟子忙又站起来:“我知道嫂子对我好!谢谢嫂子,我再喝点,嫂子端哈杯就行了……”。等坐下来,一大杯酒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

玲儿也站起来了,但还没有反应怎么接话。正好,儿子推门进来了。玲儿就势去接过儿子的书包,拉他过来吃饭,忙不迭的照顾儿子。

强子与翟子喝得热闹。玲儿也就在没有加入他们的酒战,也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只是不时的看翟子一两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玲儿等儿子吃完,跟翟子和强子招呼了一声,就带儿子到房间休息了。

玲儿看儿子睡着了,也不愿意出来了,就那样躺着……

玲儿听着外面强子和翟子喝酒,觉察他们有点多了,也懒得起来。

玲儿从强子和翟子的谈话中才明白:翟子与强子虽然是同一个单位——涢城市医院,但专业相隔十万八千里。

强子是医院的行政人员,属于是接他父亲的班上班的,因此,不懂医院的业务,只在医院行政科上班。

翟子却是正儿八经的医学院高材生,不光是内科学士,还是心理健康咨询师。这一次,是涢城市医院想要开设心理健康咨询专业门诊,所以就派翟子到广州的一所医院去进修学习两年。

心理健康咨询?那不是能看穿人的心理?玲儿有些慌乱,回想自己是否有异常之举。想着想着,心更慌了,脸更红了,后背也渐渐发热了……

“我知道/你总笑着去睡/醒来,却泪满枕巾”……

“……因为我是唯一懂你的那个人!”……

翟子的这两句话固执地在玲儿的脑海萦绕,赶都赶不走……

玲儿甚至想象着翟子面对自己说这话时一脸的坏笑……

玲儿有些后悔加翟子为好友了。

玲儿又有些失落翟子的进修了。

玲儿在后悔与失落中迷糊了,但耳边依然清晰地想起了翟子的声音:“我知道/你总笑着去睡/醒来,却泪满枕巾”……“……因为我是唯一懂你的那个人!”……

 

 

 

    闹钟响起,玲儿被惊醒,赶紧催儿子起床上学。

玲儿出来一看,强子和翟子已经走了,餐桌上一片狼藉。玲儿如释重负,利索的收拾起来。

急忙急呛地赶到商场,好险没有迟到。玲儿暂缓一口气,扫视着店面,还是没有看到宁儿。

玲儿有些气恼,又有些担心:“这个宁儿,搞什么名堂?不会出什么事吧?”

拿出电话,准备打给宁儿。还没有拨通,手机震动,来短信了。

正是宁儿的:“下午请假。等下班你到老地方来,我们详聊。”

玲儿无奈,好在知道今晚强子单位聚会送翟子,就给公公婆婆打了个电话,说是晚上有事,叫公公婆婆到学校去接儿子。

玲儿按下自己有些杂乱的心绪,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不觉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

玲儿骑车来到城东的“涢城咖啡”,宁儿已经在了。

“涢城咖啡”是玲儿和宁儿两闺蜜时常聚会的地方,环境典雅,服务周到。关键是关上小单间的房门,私密性很有保障,适合两人谈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

只是玲儿没有想到的是张学文也在。看桌上的烟头、垃圾,玲儿猜想他们在里面呆了不短的时间,甚至有可能呆了整个下午。

玲儿不是第一次见到张学文,只是今天再见觉得有些异样。

张学文见到玲儿也是有点尴尬,点点头:“玲儿来了!”,转身对宁儿说,“那我就走了。”

宁儿对他翻了个白眼,也没怎么说话,鼻子里“哼”了一声。

玲儿按铃叫来服务员,整理了桌面,又叫来一壶红茶。

宁儿歪在沙发上,有些慵懒的样子,情绪也不是很好。

玲儿为宁儿倒了一杯茶,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宁儿微微一笑,有点苦涩:“先不说,叫饭吃吧。吃了再聊。”

玲儿和宁儿各叫了一个套餐,宁儿还叫了一瓶啤酒。

吃完,擦擦嘴,宁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你先说说蓉儿上午找你的情况吧。”

玲儿没好气的说:“你倒是溜得快!谁愿意管你那些破事?”

宁儿搂了玲儿,有点撒娇:“谁叫你是我姐我闺蜜?关键时刻当然是你出面咯。再说,我也怕她在店里吵起来,对店里影响也不好社,对不?”

玲儿道:“蓉儿才不会吵架呢!人家是有素质的人,你以为会像你一样泼妇骂街?”

末了,玲儿还是将与蓉儿的谈话过程与内容一一告诉了宁儿。

玲儿讲完了,望着宁儿:“你确切的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宁儿叹了口气,说:“我没有打算。我的爱情早在结婚前就已经死了……”

宁儿谈到了自己的想法:

宁儿早就知道张学文不可能为自己离婚,因为张学文跟她说过蓉儿是他的恩人是他的唯一,他可以在外面沾花惹草,但绝对不会对蓉儿始乱终弃,甚至他都不高兴有人在他面前说蓉儿的半个不字……

宁儿也不愿意自己离婚再嫁。几次轰轰烈烈的爱情,让宁儿已经不相信爱情。爱情终将会走进家庭,柴米油盐酱醋茶终将会替代玫瑰;鸡毛蒜皮终将会终结浪漫……

宁儿也没有觉得对不起老公。老公貌似老实、木讷,但认死理,有处女情结,嫌宁儿跟他结婚不是处女。外人看来他是对宁儿不错,几乎百依百顺。只有宁儿自己知道他是如何的残忍跟变态,尤其是夫妻生活时……

宁儿喜欢做情人的感觉。做情人,才会被重视、被关爱、被呵护、被赞美,才会有风花雪月的浪漫,才会有小鸟依人的感觉,才会觉得生活还是美好的还是有希望的……

宁儿说着说着,已经是泪眼迷蒙了。

“那现在蓉儿已经找过来了,你打算怎么办?”玲儿还是忍不住问了宁儿。

“怎么办?那要看张学文!”宁儿说道,“上午给他电话他不是赶过去接回他老婆了吗?中午安抚好了,就又来安抚我。”

“明知道没有结果,你又何必要继续?再说,你们这样不是伤害了蓉儿,她是无辜的啊!”玲儿劝到。

“伤害她?你们怎么就没有觉得我也在被伤害?你不是不知道张学文为什么要找我!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找张学文!”宁儿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你知道的:我和张学文是同病相怜!蓉儿是什么都好,但她在床上就像个死人!我家那位不是个死人,倒是个恶魔!……”

宁儿越说越有些激动:“我们都是正常的男女!我们难道还要去遵循狗屁的三从四德?我们没有危害社会,我们只是依从我们的本性,我们没有想到破坏家庭,我们偷情,但我们没有滥情……”

宁儿有点歇斯底里了:“玲儿!我不会像你那样隐忍!我不会委曲求全!我们年近四十了,我们再也等待不起了!我们也该为自己活活了!玲儿,我们再不疯狂就老了!玲儿,我要是你,我早就找情人了!至少会找个性伴侣,而不像你那样活守寡……”

“别说了!……”玲儿大吼了一声。她没有想到宁儿最后会把话题扯到她的身上。

两个人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都已经是泪流满面!

稍后,玲儿用纸巾擦了擦脸,拿起包,看也没看宁儿,就冲出了房间……

涢城,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玲儿回到家,强子还没有回来。家里更显得冷火秋烟。

玲儿还是拿起电话打给了公公婆婆,叫公公婆婆把儿子留在自己家,明天送去学校。

玲儿不想给强子打电话,就给强子发了信息,问他几在(什么时候)回来。

强子很快回了信息:在打麻将!可能不回!回来也是很晚!你先休息。

玲儿澡也不想洗,关了灯,倒在床上,大字型。

“我要是你,我早就找情人了!至少会找个性伴侣,而不像你那样活守寡……”,宁儿的话字字如弹,击中了玲儿的心脏……

玲儿的泪又流下来了……

玲儿的心又缩成一团了……

玲儿的脑海中放起了电影……

——玲儿读初一。班级转来一个男生,叫强子,是从涢城实验中学转回来的。玲儿她们感到奇怪,别人都是从乡下转到城里,他怎么从城里转到了乡下……

——玲儿读初二。玲儿收到了平生的第一封情书,字迹歪歪扭扭,只有几个字:“我喜欢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落款是强子。玲儿吓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

——玲儿要读初三。父亲召开家庭会,宣布:玲儿不读书了,让人带到深圳打工!小玲和满玲等大一点也是,要全力以赴保障弟弟宝龙读到大学……

——玲儿被人带到深圳。玲儿在工厂的流水线上忙碌;在拥挤的员工食堂排队;在繁华的大街上流连;在如画的公园里留影;在窄小的床上写信;在街头的邮局汇款……玲儿渐渐长高、长开,玲儿渐渐变得亭亭玉立……

——玲儿春节回到涢城。玲儿参加了同学聚会,再次见到了强子。强子在同学面前毫不顾忌地向玲儿献殷勤,甚至还讲到了那封情书。玲儿感觉到了强子的脸厚肉多却也无可奈何,同时内心倒还有点小得意……

——玲儿下班走出工厂。玲儿与宁儿相伴而出;玲儿一个人独自走出;玲儿被几个小伙子簇拥而出……玲儿又一次一个人走出,依稀见有熟人候在门口,定睛一看,正是强子,手捧鲜花,深情款款走过来……

——玲儿在大排档吃烧烤。强子在老板的烧烤炉前挑挑拣拣。来了几个小青年,一见玲儿就嬉皮笑脸、出言戏谑。强子回过头来,从搁菜的架子上拿起一个小篮子,几步上前狠狠地扣在那个正在得意的青年头上……

——玲儿在强子租住的小屋里。玲儿是第一次走进来,看到桌子玻璃板下压着的全是自己的照片,心里有些感动。玲儿仔细擦拭着强子身上的伤痕,问他疼不疼,怪他太冲动。强子疼的直哼哼,还嘴硬的说:反正我见谁欺负你,我就得跟他干。玲儿再一次被感动,把自己投进了强子怀里……

——玲儿回到涢城家里。玲儿向父母介绍强子的家庭背景:独生子女,父母均在涢城医院上班,可以结伴工作……父母表态:两人可以谈恋爱,但在弟弟宝龙上大学前不能结婚,因为玲儿还需帮衬家里……

——玲儿与强子在涢城。玲儿坐在强子的摩托车上兜风;玲儿在昏黄的大街上要强子背自己;玲儿在商场试衣服,见强子要买单却又不许;玲儿在电影院看电影,强子手捧爆米花坐在旁边……

——玲儿在强子的房间里。玲儿被强子拥吻着;玲儿无力地拽着强子伸向胸部的手;玲儿在强子的身下挣扎着;玲儿双手紧紧拉住裤腰;玲儿呻吟了起来,无力地闭上了眼睛;玲儿疼得梨花带雨……

——玲儿在婚礼上。玲儿的婚礼是在涢城的酒店里举行的。鲜艳的玫瑰,洁白的婚纱,帅气的强子,满堂的嘉宾……玲儿在童话般的世界里,被强子小心翼翼的抱进了洞房……

——玲儿在孤寂的夜里。玲儿哀怨地看着背对着自己已经睡熟的强子。玲儿脸色发潮,身子发软,心里发烧……玲儿不知所措,辗转不安……玲儿总在这时忆起苏轼的诗句——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玲儿的脑海中的电影,被微信提示音打断。

玲儿稍微一愣,旋又清醒:一定是翟子来的消息。

玲儿擦干泪水,拿起手机。果然是翟子。

“长夜漫漫,孤枕难眠!与其辗转,不如畅谈!”

 

 

 

    玲儿将手机甩在一旁,不作理会。

玲儿开灯,起床,到洗手间去洗了个脸。

再回房间的玲儿虽然躺着,但却了无睡意。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

玲儿拨出了强子的电话,但还未接通,就又摁掉了。

玲儿打开了房间的电视,从第一个频道开始,逐一调台,调到最后一个频道,也还是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就又从最后一个台向回调,终于调到了一个喜剧小品节目上。

“讨厌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熟悉的腔调,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搞笑,玲儿却没有笑出来,反而总不经意的盯着手机。

“我是好人郝建……”节目中,又一位喜剧大咖登场了。“好人好贱?好人怎么又好贱呢?”玲儿眼睛虽然盯着电视,脑子却没有跟着节目。突然听到“好人郝建”竟然有些糊涂。仔细一看,原来是开心麻花的沈腾在表演。

玲儿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更意识到自己有意无意的盯着手机,不禁有些气恼自己:难道我是在期待着什么吗?同时对翟子有了点怨恨:“与其辗转,不如畅谈”,你倒是来畅谈啊?!

玲儿不由得想起了翟子发来的信息:

“你总笑着去睡/醒来,却泪满枕巾”……

玲儿又有些惊奇,我们根本就没怎么见面,他怎么会突然如此的这么对我说呢?难道他的心理学真的这么厉害?看人一眼就可以洞悉一切?还是我那天跟他见面表现出有什么异常?……

玲儿陷入到困顿之中,又有些恍惚了。

手机偏偏又响起来了,还是微信提示音。

玲儿一把拿起手机,点开了微信。点开后,连自己都有些奇怪,脸蛋有点发热,像怕是手机对面的人看到似的,缓了一口气,才慢慢的看到:

“玲儿,我知道你没睡!我也知道你内心无法诉说的焦虑与渴望!我还知道你需要倾诉需要发泄!我,翟子,就是你最好的听众!相信我,不会错的!”

果然是翟子!也只能是翟子!

因为玲儿的微信好友,自那件事情以后,就剩下几个亲人,再加上一个宁儿。他们,是不会在深更半夜给玲儿信息的!

玲儿克制着自己,不想回复,手指却按发了几个字:

“我不需要倾诉!我也很幸福!请别再自以为是!”

玲儿意识到自己回复之后,只有苦笑,用左手狠狠地拍了两下右手,以示处罚!马上又为自己的自欺欺人感到好笑!不由得笑出声来,把右手贴在脸蛋上。

“自欺欺人!你幸福?你幸福你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还能回我?你幸福,你就不会显得如此的干癯?”

翟子的信息,第一时间就回过来了。玲儿还没有看完,第二条第三条信息又接连来了:

“你幸福?你知道什么叫幸福?没有性福的女人能叫幸福吗?”

“女人的幸福是建立在身心愉悦的基础上的!你看,是‘身心’愉悦,不是‘心身’愉悦,你知道这个词语说明了什么吗?你还敢说自己幸福吗?”

玲儿有些懵了:是啊!我只听说过“身心愉悦”,倒还真没听到过“心身愉悦”?这是为什么呢?

随着所想,玲儿敲出了回复的信息:“我不知道。为什么呢?”

“因为一个人真正的愉悦,首先就要满足身体的愉悦,只有身体愉悦了,心理才能愉悦,才能够体会到真正的幸福。”翟子的回信像绕口令,让玲儿一下子有些看不明白。

“像你这样一个从没有得到性爱满足的人,当然就没有身体的愉悦,又怎么能空谈自己是幸福的呢?”翟子的回信,一句接着一句,让玲儿简直喘不过气来。

玲儿想反抗,但又不能做到理直气壮,只是弱弱的回了句:“谁说我没有?我不跟你谈这些!”

翟子的回复很快,这次根本没有打字,而是直接发的语音:

“怎么?还要狡辩?我第一次见你,就发现了你的干癯,就觉得你缺乏滋润……别忘了,我是心理学学士!”

“缺乏滋润……缺乏滋润……缺乏滋润……”,玲儿耳边不停地响着翟子的这句话,眼泪又流下来了……

玲儿不敢也不愿再聊了,关闭了手机。

玲儿的思绪却无法关闭……

 

 

 

玲儿对洞房之夜记忆尤为深刻。

玲儿的婚礼是在酒店举行的。这在当时还是比较奢侈的,让玲儿尤其是玲儿的父母倍有面子。

玲儿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出嫁了,因为父母还想着她为家里多挣几年钱,好为弟弟宝龙多存点学费。

强子那次在自己家里得到玲儿之后,却更显得迫不及待了。他直接拎了一袋子钱——八万元,到玲儿家里求婚,并承诺:今后玲儿家里的事就是他的事,无论是房屋翻新还是宝龙上学、找工作,他都包了。

其时,强子也已经顺利接了他爸爸的班了,成为涢城医院行政科的一名正式工。加上其父母是双职工,且他爸还是财务室人员,所以他家家底厚实,社会关系广泛。更主要的是强子系父母年近四十所生,又是独子,自然是在家说一不二。那么,这个承诺就很有分量了。

出嫁前夜,妈妈一再叮嘱玲儿:“入洞房坐新床要抢大首,这样才能掐得住强子,今后的日子才能当家做主!……”

玲儿对妈妈的话有些不以为然,在心里说:“哪有还没有进门,就想着两口子互掐的?!洞房就开始争,那要争到什么时候啊?”

所以,玲儿与强子入了洞房后,就没有疾步走向新床的大首边。而是缓缓地走,很淑女,很符合新娘子的身份。

强子倒是快步走向大首,匆匆的,显然也是有高人指点,让他争抢的。

玲儿的心里倒有些不舒服了:我又不跟你争?你倒跑得快……

强子走到床边,却没有坐下,站在那里。

玲儿走到大床边。

强子温柔的说:“老婆,你请坐!大首给你留着呢。”说毕就把玲儿按坐在床的最右边。

玲儿心里有些感动,虽然说只是唯心的一种习俗,但至少说明强子对自己的尊重和爱意。

强子也在玲儿身边坐下,把玲儿搂在怀里,轻声地说:“老婆,从今天起,我们两个就是一体了。无论贫贱、富贵、疾病,我都不会离开你的。你会离开我吗?”

玲儿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嘴角上扬,暗示着强子。

强子自然是心领神会,用行动代替了语言。

虽然说,玲儿与强子也曾有几次云雨之乐,但玲儿总是紧张、害怕、羞涩,甚至潜意识的觉得有些羞耻,所以倒从未感受到“乐”。

洞房之前,热心的宁儿还专门找到玲儿,就新婚之夜交欢之事对她进行培训,甚至还让她观看岛国影片,作为辅导教材。

玲儿的准备是充分的,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她渴望自己能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极享作为女人的快乐!

强子的表现却不尽人意。至少没有让玲儿体会到宁儿所说的那么美妙,甚至在玲儿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玲儿按照宁儿所授,藏起羞涩,壮着胆子,主动亲吻着强子,在他身上摩挲着,幻想着梅开二度春风重来。

强子紧紧地握住玲儿的手,拉在嘴边吻了一下,轻轻的说:“老婆,我累了!睡觉,好不?”

玲儿乖巧的哼了声:“嗯!”,便翻身背对着强子,睡了。

玲儿身陷黑暗之中,只觉得被羞辱所包围,想哭却又努力的忍着:新婚之夜,再怎么也不能哭出来!

强子翻了个身,伸手把玲儿搂进怀里!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玲儿蜷在强子怀里,不敢动,也不愿动,脑海里也一片空白,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的……

玲儿刚开始以为这是强子劳累所致,原本也没有过多的纠结。

后来,玲儿与强子的夫妻生活基本上都是这样,变成了一种常态。

再后来,玲儿就习惯了这种生活,甚至以为夫妻生活原本如此。

玲儿的生活原本就这样波澜不惊,直到遇到那个人!

 

 

  

    玲儿忆起那个人就有些激动。

玲儿的身体因忆起那个人而兴奋起来,玲儿的心理却因忆起那个人郁闷起来……

玲儿脊背发热,脸颊发烧,手足无措,显得坐卧不安,心神不宁……

玲儿下意识的再次拿起手机,按了开机键。

紧随着开机音乐的是微信提示音。

——“玲儿,别试图关机!手机可关,心门难关!”

——“玲儿,你不回复,再次说明你被我说到痛处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跟我好好聊聊呢?”

——“玲儿,难道你不是一直在渴望有一个懂你的人吗?十几年的不幸,你就真的一个人能咽下?”

——“玲儿,我知道你今夜难眠。我随时等候你!”

这些,自然都是翟子的信息。

玲儿看了这些信息,有些感动,又有些好奇,犹豫半刻,编发了信息:“你凭什么如此自信?我凭什么要跟你聊?”

“凭你这条信息,我就知道我没有说错;凭你这条信息,我也知道你需要倾诉!我,就是你最好的听众!”

翟子第一时间就回了信息,这让玲儿想起了网上的一句话:第一时间回你信息的人,是真的关爱你的人!尤其是在深夜时分!

玲儿不由对翟子有了些许好感,有了点继续谈下去的欲望:“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又为什么要一再加我?”

翟子的回信很直白:“你必须要相信我,因为你的苦痛无法诉说,而我恰好是心理咨询师,懂你!也会是你最好的听众和最好的劝慰者!我为什么要加你?坦白说,我喜欢你!我甚至想诱惑你,跟你上床!”

玲儿奇怪自己没有恼恨翟子的出言无状,反倒是有些欣赏他的坦率!不由得回到:“你们男人,就是龌龊!老想着性!”

“想着性也正常啊!你不是正为性而烦躁吗?其实,‘性命’两个字就说得很明白了,‘性’甚至比‘命’还重要,所以叫‘性命’,不叫‘命性’……有了高质量的‘性’,‘命’才充实、滋润;没有‘性’的‘命’,注定是空寂、干枯!所以,性,就跟吃饭一样缺少不得!‘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人是铁,性是钢,缺少之后心凄惶!’”

玲儿看到翟子的回信有点不高兴,特别是那句“你不是正为性而烦躁吗?”让她觉得自己似乎正赤裸裸的站在对方面前,体无完肤!还没等她回信过去,翟子的信息也又来了:

“别觉得谈性就难为情!也别觉得说你性饥渴就是揭你隐私!你就把我当一个医生,你就是我的一个病人!病人面对医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玲儿被这几句话所打动,又或者是多年来的压抑急需释放,玲儿终于有保留地向翟子敞开了部分心扉:

玲儿说到了强子的病情。玲儿是在前两年才无意中看到强子的病例的,才发现早在结婚之前,强子就患有慢性前列腺炎。玲儿还查过资料知晓慢性前列腺炎几乎难以治愈。玲儿只是自己着急,从未向强子流露过发现他的病情的苗头。

玲儿说到了宁子的猜测。宁儿听玲儿诉说了强子的病情后,第一句话就是劝玲儿离婚,并猜测说当年强子之所以花那么多钱急着结婚就是怕玲儿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后不会嫁他。宁儿向玲儿一再强调“性”对女人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缺“性”的女人会发疯。

玲儿说到了强子的好。结婚这么多年,强子不但没有打骂过玲儿,就是对她大声说话都没有。家里的钱,玲儿管着;家里的事,玲儿说了算。连强子的亲戚六眷都说婚后的强子与以前判若两人;连玲儿娘家的父母弟妹都说玲儿找了个好女婿。

玲儿说到了自己的烦恼。十几年来,几乎没有享受过作为女人的性福。这么多年,强子没有赞美过自己一次!自己的压抑不能跟任何人讲,除了偶尔跟宁儿说说以外,连自己的亲妈亲妹妹都不能诉说,只能是打落门牙和血吞。

翟子真是很好的听众,从不打断玲儿的述说,必要时点评一两句。

翟子对玲儿的遭遇表达了同情,对强子的心理作了分析——自卑,导致他对玲儿没有赞美;担心失去,才让他对玲儿百依百顺。

玲儿还想继续聊下去,但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强子回来了,走进了卫生间……

玲儿有点心虚,关了手机,侧着耳朵听见强子洗澡的水声,走向卫生间……

 

    玲儿走进卫生间,身子已经光着了。

玲儿径直走向还在淋浴的强子,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身子一缩,双腿就盘在强子的腰上,如一条美女蛇……

热水从花洒上流下来,笼罩着玲儿与强子,浴室一片氤氲……

很快,水雾中的两个人分开了,强子从水帘中出来,匆匆用浴巾裹住身子,走向卧室……

玲儿一直站在水流之下,任热水冲刷着自己的头发、肌肤、胸峰……一动未动,满脸的水,也没有擦一擦……

良久,玲儿将花洒的水量调小成涓涓细流,左手拿着花洒,对着身子,从脸庞开始,一一进行淋洒,右手在淋洒之处,轻轻地摩挲……

水珠在细腻的皮肤上滚落,皮肤在轻轻地摩挲中苏醒;眼神在欲望中迷离,呼吸在迷离中急促,呻吟在急促中弥漫……

走回卧室的玲儿已经冷静下来了,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强子,连气都没有叹一口。

强子已经睡着了,至少是让玲儿以为他睡着了。他侧着身子睡的,留了半个床位给玲儿。

玲儿没有如常那样从背后搂抱着强子,也没有一点睡意。

玲儿拿起了手机,开机。

强子似乎听到了开机声,身子动了一下。

玲儿看了看强子,把手机调到了静音。

微信马上就进来了。

翟子的信息:

——“强子到家了,你们该是在做夫妻作业吧?不过,作业肯定是敷衍,草草了事。”

——“强子今天喝的酒不少,不适合做夫妻作业的……”

——“玲儿,我固执的等着你!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会回我的。”

玲儿不想说话,回了一个“流泪”的表情。

翟子的信息马上就回了:

“别哭!你哭我会难过!”

玲儿回复到:

“没哭!习以为常了!”

翟子回复:“可怜!你该找个情人了,最不济也该找个性伴侣。”

玲儿不想再回答,也不想再看翟子的信息,就又关了机,起床给手机充电。

“你该找个情人了!”,玲儿再次躺下,脑海中又出现了翟子的信息。

“你该找个情人了!”,玲儿记得宁儿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而且是在自己结婚三周年后的某一天。

结婚三周年纪念日那天中午,宁儿非要拉着玲儿到“涢城咖啡”坐坐,还说要庆祝她结婚三周年,有话要跟她说,有礼物要送给她。

在“涢城咖啡”二楼的单间里的,只有宁儿和玲儿两人。

宁儿拿出送给玲儿结婚三周年的礼物,让玲儿很惊讶,也羞红了脸——竟然是电动的情趣用品。

宁儿是知道玲儿的夫妻生活现状的,总是为玲儿不值。

三年来,宁儿不知道骂了强子多少次,骂他是骗子,骂他是害人精,骂他是银样镴枪头……

三年来,宁儿也不知道骂了玲儿多少次,骂她是鬼迷心窍执迷不悟,骂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骂她是要立贞洁牌坊守活寡……

玲儿笑骂了宁儿,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不会用这个东西的……更不会把这个东西拿回去让强子看到了的……”

宁儿又骂:“谁说一定要你拿回去?谁说要让强子看到?就你好心怕刺激到他!要是我早就买了,当着他的面用,看他好不好意思这样害你?!”

玲儿笑了:“我也不是你啊!再说他除了这方面差点外,别的什么都好啊,我还舍不得这样的好老公呢!”

宁儿骂道:“好!你舍不得!那就让这个东西来帮你!有了它,也能让你偶尔解解饥渴……”

玲儿把“礼物”一直锁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一次也没有用过。因为她连安全套都不喜欢用,总觉得夫妻之间用一层橡胶隔着,那是非常滑稽、别扭和痛苦的事情。

连安全套都不喜欢用的玲儿,偶尔在自己解决时都不会把手指伸进去的人,又怎么会用那个“礼物”呢?

宁儿后来还跟踪问过玲儿:“‘礼物’的效果如何?喜欢用不?”

玲儿说没有用,后来干脆对宁儿说扔了。

宁儿当时有些气急败坏的说:“你该找个情人了!不,再熬些时你就知道,你该需要个情人了”……

“你该找个情人了!”“你该找个情人了!”“你该找个情人了!”“你该找个情人了!”“你该找个情人了!”……

玲儿的耳边交替着翟子与宁儿这样的声音……

玲儿的脑子里浮现的却是翟子的笑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玲儿就在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朦胧中睡去……

 

 

十一

 

第二天起床,玲儿有点无精打采,眼圈也有点发黑。

玲儿化了个妆,安了个假睫毛,眼影也涂重了点……看上去神采飞扬才出门。

玲儿觉得打扮得漂漂亮亮收拾的利利索索去上班,是对工作对顾客的一种尊重,也是对自身素质的一种要求。心底波涛汹涌,脸上也要波澜不惊,始终微笑……

如同此时,她笑迎顾客,却心有牵挂:她还惦记着翟子今天要走的事!

想到翟子,她又有些不自然,甚至有些懊悔,轻轻地用手拍拍自己的脸颊:他走不走关你屁事?他又不是你的什么人!真是不可理喻!

顾客少的时候,玲儿一坐下来,就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潜意识的想看看翟子有没有来信息。

宁儿看在眼里,走过来,调侃道:“怎么啦?今天似乎有点魂不守舍啊?以前见我拿手机就骂我,怎么今天不断地看啊?有什么情况啊?”

在涢城,人们把“情人”俗称为“情况”。如某某有个情人,知情人就说某某有“情况”。看到某某跟情人或疑似情人在一起,就说:诶,我看到你跟你“情况”在一起了……

所以,听到宁儿说“有什么情况”,玲儿无端的就有些紧张,甚至有点气恼,笑骂道:“神经病!瞎说!”骂过之后又后悔。

果然,宁儿笑道:“好敏感!此地无银!”笑完就走了。

玲儿真的气恼起来,气自己,更气翟子:无情无义的东西,到现在也不知道发个信息来!昨晚上也没休息好,也不知道出发的顺利不?

这样想完,又更气自己了:要不要脸啊?他顺不顺利关你屁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玲儿又自思:我一向少与人倾诉,昨夜与他倾诉,自然是把他当做亲近的人,关心一下也是正常,何苦在这自怨自艾?……

顾客越来越多了,玲儿在忙碌中也就淡化了心思,但仍不时会掏出手机看一两眼。

临近下班时间,顾客才慢慢少了。玲儿也才松口气,走进里间,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再出来,玲儿准备下班了,却见刚才还正常的宁儿似乎有些异常:一脸紧张,倒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玲儿走向宁儿,问道:怎么啦?又出什么事了?

宁儿还没有回答,玲儿的手机微信提示声响了。

果然是翟子:“我已坐上飞机,前往广州学习两年。我身在广州,心会在涢城……”

玲儿心里有了点小满足,同时似乎一块石头落了地,回信:一路顺风!还没发送,想起来是坐飞机,似乎说“一路顺风”不太好,改成了“一落平安”,发送了!

发了之后,又觉得似乎有些冷淡,边接着发了四个字:有缘再见!

再次发送后,又后悔了,添那四个字是不是显得自作多情?又习惯性的拍拍自己的脸颊:我这一天啊,到底是怎么啦?

宁儿看着玲儿,却也是没有作声,连个笑容也没有。

玲儿再次发问:“宁儿,怎么啦?”

宁儿这次回答了:“蓉儿要见我。约我一会儿到涢城咖啡。”

“蓉儿?哪个蓉儿?”玲儿一下子没有想起来蓉儿是谁。

“张学文老婆。昨天来的那个!”宁儿解释道。

“那你去不?怎么想的?”玲儿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不想去,但她天天来找也不是办法……”宁儿道。

“是啊!逃避也不是办法!要不,你跟张学文说声,叫他处理。”玲儿建议到。

“没用的!今天张学文处理了,明天她还得来。我们终究还是要面对面一次的。”宁儿倒是想明白了。

“那怎么办?你去?”玲儿又问道。

“去是肯定要去的。但怎么去还不知道。”宁儿悠悠的说。

“怎么?你怕她打你?要不我陪你去?”玲儿不假思索的说。

“打是不怕的。毕竟她是老师,相信她不会是泼妇。再说,我就喜欢她撒泼,她一撒泼,问题倒好解决了。就怕她跟我拽文、讲道理,我就烦死了。你陪我去,最好!”宁儿说道。

玲儿倒没有想到宁儿真要自己陪着去,但话已出口。只得电话强子说中午有事,叫他做饭照顾儿子云云。

两人下班,骑着电动车向“涢城咖啡”而去……

 

 

 

十二

 

玲儿和宁儿走进“涢城咖啡”,蓉儿已经选好单间,坐在里面等了。

宁儿虽说外向,见了蓉儿倒还是很不自在,低着头,红着脸,心惴栗,脚步有点迟缓,似乎是偷拿别人东西被当场捉住手一般局促、不安和恐惧。

玲儿也不好说什么,对蓉儿笑了笑,径自走到两个人中间,有意无意的隔开着两人,似乎生怕两人打起来了一样。

蓉儿就那样站着,眼睛盯着宁儿,脸上还挂着笑容……

场面有些尴尬,气氛注定也不会融洽。

玲儿咳嗽了一声,反客为主的说了声:“都坐下吧,坐下来谈。”

三人依次落座,玲儿自然坐在两人中间。宁儿依旧低垂着头,不敢看蓉儿。蓉儿则一直看着宁儿,甚至有种居高临下的威势。

玲儿隔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也不便说些什么,便也不做声。

房间很冷,玲儿边故意喝茶,弄出了一些声响。

良久,蓉儿终于说话了,对着宁儿说的:“没见你之前,我倒真想亲手撕了你!见了你,虽也恨你,但还是觉得你跟我一样是个可怜的人!”

宁儿稍微抬起头,扫了一眼蓉儿,什么也没说就又低下头去。

蓉儿继续说道:“我今天来见你,一不想骂你,二不想打你,我就想看看张学文找的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就想让你明白你在张学文心目中是个什么位置……”

蓉儿说完,从背包里拿出一本杂志甩到茶几上:“里面有张学文的小说《性情之人》,你看看吧?”言毕,蓉儿站起来,抓着包,说了声“对不起”扬长而去……

玲儿和宁儿面面相觑,没有想到跟蓉儿的见面竟然是如此简单。宁儿暗地里长舒了一口气,心理倒有种解脱般的庆幸感。

旋即,宁儿拿起了杂志,喃喃道:“不对啊,他的每篇小说发表了我都知道啊,他都会跟我说啊,怎么我不知道这篇《性情之人》?”

玲儿也松了口气:“先不管什么小说,我们先点餐吧。一边吃一边看。”

午餐吃完了,那篇《性情之人》两人也看完了。看完,两人倒沉重了,尤其是宁儿,更是显得有些凝重。

《性情之人》可以说是张学文的自传体小说,说的几乎就是他、蓉儿和宁儿的故事。故事的内容是这样的:

主人公文儿是位作家,成名前在一所农村中学教书,邂逅了当商场服务员的女孩宁儿,两人一见钟情。但由于一个内向一个外向,两人在一起时矛盾重重,加上宁儿母亲嫌弃文儿是在农村回城困难,更是百般阻挠……

失恋的文儿,自暴自弃,性情大变,幸遇新分下来的大学生蓉儿。在蓉儿的仰慕、鼓励下,坚持笔耕不辍,终于一举成名。两人也自然地结为夫妻……

人前被人艳羡的文儿却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那就是作为妻子的蓉儿在行夫妻之事时过于封建过于被动,像个死人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交流,没有呻吟,更没有花样……用文儿的话说就是行房就像是奸尸……

好在文儿还是感恩,感恩蓉儿在自己最落魄之时的鼓励、仰慕和收容,倒也能忍耐得住。哪怕是文儿进了城进了文化局,成天面对那些怀揣文学梦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的文学女青年,文儿也依然能忍耐……

一切因文儿再次遇到宁儿而改变。文儿的失落在宁儿这里得到了最大的释放,宁儿就是文儿床上的精灵,所有的幻想、所有的热情、所有的姿势,让文儿刺激不已激情不断,如同吸毒般难以遏制……

一边是让自己“性致勃勃”的情人宁儿,一边对自己“恩情如山”的妻子蓉儿,文儿在“性”和“情”中苦苦挣扎,想放手,任何一个却都难舍。放弃宁儿,违背了自己的本性,一辈子将苍白不幸;放弃蓉儿,违背了自己的良心,一辈子会难以心安……

宁儿看了小说,鼻子红了,抽泣着。

玲儿也不好说些什么,看杂志的出版日期应该是春节前就发表了的,但张学文一直没有给宁儿看也没有给宁儿说。

闹钟响了,该上班了。

玲儿站起来,问了声宁儿:“你去上班不?要不我去,你待会?”

宁儿没有作声,继续抽泣着。

玲儿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结了账,就去推电动车。

玲儿跨上电动车,又不放心宁儿,想了想,就给张学文打了个电话,说了宁儿的情况,叫他过来陪着宁儿。

玲儿安排好后,才去上班了……

 

 

 

十三

 

玲儿上着班,心里却一直挂记着宁儿。

果不其然,大约下午四点,玲儿收到张学文的电话,说自己和宁儿正在“涢城酒店”,叫她赶紧过来。

玲儿担心着宁儿,稍作安排,就心急如焚的赶到了“涢城酒店”。一进房间,就见宁儿斜躺在床上,披头散发,酥肩半露,身上盖着毛巾被,正在入睡……张学文开门后就站在门背后,样子有些狼狈,衣冠不整,神情恓惶……

玲儿的心放下来了,至少可以看出宁儿没有出什么事。

玲儿上前帮宁儿盖好了毛巾被,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并招呼张学文走过来坐下,询问为什么要叫自己过来。

张学文拿出一根烟,衔在嘴上,准备点燃,看了看玲儿,又取下了,放在茶几上,拿过矿泉水,喝了一大口,就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张学文来到“涢城咖啡”,见宁儿还在抽泣,就拥她入怀,轻轻地吻,喃喃的安慰……

宁儿在张学文的安抚下慢慢停止了抽泣,也没有质问什么,却坚定地说:“文,我要做爱!现在……”

张学文有点错愕,但熟知宁儿性格的他还是将宁儿带到了“涢城酒店”。其实,张学文和宁儿很少在涢城开房,毕竟巴掌大的地方,眼一睁都是熟人;毕竟张学文现在大小也算是个名人,还是有所顾忌的……但看今天这个架势,张学文也不敢拗过宁儿,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两人在床上疯狂了一次,酣畅淋漓……

张学文却没有以往那种畅快的感觉,反而觉得有些紧张有些压抑,甚至有些害怕……

宁儿靠在张学文的胸前,开始数落:“你这篇小说为什么不给我看?你还在《创作谈》里面说把这篇献给你挚爱的妻子?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人?我就是你的性工具就是你老婆的性代品,是不是?”

宁儿越说越激动,开始哭出来了,手也在张学文身上乱捶乱打……张学文也也不解释,也不躲避,只是手上用劲,把宁儿搂的更紧。

宁儿又拍着张学文的脸,轻一下重一下的:“文,你知道吗?刚才你老婆说的那几句话,比骂我打我还要让我难受。原来在她眼里,我根本就是不屑一顾,我根本就跟她不是一个级别的……她那眼神,充满了对我的蔑视和瞧不起,我受不了了……”

张学文还是不动不说,眼泪滚下……

宁儿吻上了张学文的脸,舔干了脸上的泪珠,一点点吻上了他的唇……张学文回应着……双舌互搅,泪脸相贴……

宁儿放开了张学文,继续说道:“文,跟我一起是不是很累?是不是有心理负担?是不是不开心?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结果,也注定只能这样偷偷摸摸,我也不奢求什么;我也知道,也许在你心中我就是个性伙伴,就是你发泄的工具,但我乐意;我以为,我跟着你,你会很快乐。没想到,你也是如此的纠结如此的痛苦?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宁儿说着说着就晕了过去……

张学文吓坏了,一边掐着宁儿的人中,一边给玲儿电话……想把宁儿送医院又不敢,真是六神无主。好在过了一会儿,宁儿就清醒了,在张学文的爱抚下慢慢睡去……

玲儿静静地听着张学文的讲述,没有动一下,也没有插一句话。眼睛盯着张学文,眼神冷峻……

张学文看了看玲儿,还想说些什么。玲儿制止了,说:“好了。你回去吧。我在这里照顾宁儿,陪陪她。”

张学文有点讪讪:“那也好!辛苦你了!谢谢”。

玲儿待张学文走后,关好门,走到宁儿床边,凝视着宁儿……

玲儿见宁儿翻了身,毛巾被滑落一旁,赶紧给她盖上。

被子盖上宁儿的一瞬间,玲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拿开被子细看——只见宁儿遍体鳞伤,除了脸上及露出衣服的部位外,几无完肤……

玲儿不禁悲从中来,眼泪簌簌的流下来,心中升起阵阵疑问:伤从何来?何以至此?……

 

 

十四

 

玲儿斜靠在床头,将宁儿的头轻轻地扳上自己胸膛。

玲儿在自责:枉为宁儿的闺蜜、姐姐,对宁儿到底了解多少?她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她心底的痛到底有多大?她的生活到底有多糟糕?……

玲儿的泪滴在宁儿的脸上……

宁儿醒过来了,睁眼一看,见到玲儿,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自己没穿衣服,抱着玲儿的脖子,喊了一声“姐”,就嚎啕大哭起来……

玲儿搂住宁儿,用手拍着她的后背,自己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好久,好久,宁儿终于止住了哭,对玲儿说:“姐姐,我好傻……”

玲儿把宁儿平放到床上,仍然让她枕在自己胸膛上,为她盖上毛巾被,说:“心里有话就都说出来吧,说出来就舒服点……”

宁儿不等玲儿问到身上的伤情,就说到:“看到我身上的伤了吗?那都是我自己做的孽,是我该得的处罚……”

随着宁儿的叙述,玲儿才真正走进了她的生活与内心世界:

宁儿经历过几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最终对爱情已经不抱什么奢望了,所以才在强子的介绍下与一个老实人结了婚。

老实人对宁儿也好,吃的、穿的、用的,从不让宁儿比别人差一分。每天宁儿出门,都会拿过宁儿的钱包看看,钱不多的话就会塞一些进去。因为涢城人好打麻将,他怕宁儿钱包没钱出去应酬出丑。

老实人却有处女情结。宁儿经历了几场荡气回肠的爱情自然也就不会是完整的女人身。婚前,宁儿倒也想过去做过修复手术,但又不想欺骗老实人,何况那时老实人信誓旦旦:我爱的是现在和将来的你,过去的你跟我无关,我不在乎!

刚结婚时还好点,老实人还算老实。婚后半年,老实人就不老实了,尤其是在行周公之礼的时候,他越来越有些失态:他在做事之中,会突然停下来问宁儿,是我做得好还是你的前任做得好,他们是不是也像我这样的姿势也这样的勇猛;宁儿主动点,他会骂她风流成性,宁儿不主动,他又骂她在自己面前装淑女……后来越来越变态:老实人又从掐、楸、咬宁儿的身体,发展到用烟头烙她的乳房、下身和大腿根……最后竟发展到用啤酒瓶插下体等……

每次同完房,宁儿就像是死过一次。渐渐的就对夫妻之事有了恐惧,害怕黑夜,害怕上床……

宁儿也想过离婚,但老实人除了在这件事上变态外,在其它事情上表现得无可挑剔,何况每次事后,他都会扇自己的脸,骂自己不是东西,甚至跪求宁儿的原谅……宁儿也觉得自己先对不起他,没有给他一个完整的自己,他这样对待自己也是自己罪有应得……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直到宁儿再次遇到张学文。准确的说是张学文找到宁儿……

张学文面对“挺尸”般的妻子,自然就怀念起能让自己激情飞扬的宁儿;宁儿面对变态的丈夫,自然就更喜欢文质彬彬呵护自己的张学文,所以两人一拍即合,成为了情人……

宁儿认为:在涢城这个“皮绊(涢城读‘判’)”之城,自己这样做并不丢人,何况我一不图他的钱财,二不破坏他的家庭,三不要他为自己做点什么,只是互相取暖互相安慰而已……

玲儿更加唏嘘,问道:“打算怎么办?”

宁儿毫不犹豫的说:“跟张学文肯定是要断了,其他的等我想想再说……”

玲儿说道:“也好!好好考虑,处理得干脆点……”

两人谈话间,有人敲门,原来是张学文去而复返。

玲儿征得宁儿同意后,放张学文进了房间。

张学文见宁儿已经平静下来,就说一起出去吃晚饭。

宁儿剜了他一眼,没有作声,躺下去了。

玲儿想到他们终究会有个了结,自己在场反而不妙,再加上中午就没有回家,于是就建议他们就在酒店叫点吃的,好好聊聊,自己先行走了。

张学文看了看宁儿,宁儿依然没有做声,也就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

玲儿对宁儿笑了笑,说:“我走了……”走出房间,反手带住了房门。

门,在玲儿身后静静地关闭了……

 

 

十五

 

玲儿回到家,强子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准备打电话她。

玲儿简单吃了两口,服侍儿子就绪,就洗澡上床了。

强子见玲儿神情有些不快,嗫嚅问道:“怎么啦?好像不太高兴啊?”

玲儿狠狠的说:“莫惹我,烦!”又自觉态度不好,略变温柔的说:“心烦,不晓得哪来的气,你少招惹我。”

强子还以为玲儿是生理期大姨妈到了,屁颠屁颠的去倒了一杯红茶水递过来说:“把它喝了。喝了就好点。”

玲儿又气又笑,一脚踢了过去:“滚!”那股怒气竟然随这一脚踢的淡了,心情好多了。

强子发现自己搞错了,嘿嘿了两声,又见玲儿心情开朗了些,竟然打狗随棍上,上前撩拨起了玲儿。

玲儿也是久渴之人,撩拨之下哪里能忍得住?自然也就成就了好事。玲儿刚刚进入状态,强子就已经卸甲丢盔溃不成军了……

强子照例熟睡过去。

玲儿照例辗转难眠。

玲儿想到了宁儿。自责以前对宁儿缺乏关心、缺乏了解,对宁儿真正的生活浑然不知,竟然有时还羡慕嫉妒她鱼和熊掌兼得,却不知道她内心藏着如此大的痛楚。后又想到,每个人都会在人前展现光鲜的一面,而在人后舔舐伤口,自己何尝不也是这样?自己的压抑与不满连最亲的妈妈妹妹都不会告诉,那么宁儿的事自己不知道也算正常了……

玲儿又从宁儿与张学文的事想到了“情况”这两个字眼。在“情况”与“情人”这两个词中,玲儿更喜欢用“情况”这个词,似乎没有“情人”那么正式和沉重,似乎能减轻点出轨的罪恶感……玲儿又想到了《孔乙己》中的“读书人,窃书不算偷”,不由拍拍自己的头:自欺欺人!

玲儿从“情况”又想到了翟子。翟子明显是对自己有意思,明显想跟自己有点“情况”,但自己能答应他吗?自己的身体确实需要有个“情况”,但自己的理智又告诉自己不能有“情况”。何况,宁儿与张学文前车之鉴啊!何况,自己还有那个剪不断理还乱的妇科啊!

玲儿又为自己辩解。翟子现在离开了,想有个“情况”也是不可能了,所以我们还是可以继续聊聊的,毕竟他是最懂我的那个人!女人嘛,就图个有懂自己的人。但我们这样聊,聊得范围太深入了,太隐私了,身体没有出“情况”,心理出了“情况”,那到底算不算是有“情况”出轨呢?

玲儿又纠结在身体出轨和心理出轨中。身体出轨才是实打实的真正的出轨,心理出轨只是虚拟的想象的出轨……

自我纠缠中,手机微信提示音想了。玲儿第一时间拿起了手机,原来不经意间,自己竟然把手机放到胸膛上,这才惊觉自己潜意识的是在等待某个人的信息,不觉脸色羞红,有点发热。

果然是翟子。“初到广州,刚安顿好,第一时间向你请安。”

玲儿心里有了种满足感,回复了一个笑脸。

“羊城五月遍地花,不及心中那个她!”翟子的信息马上又来了。

玲儿不禁笑了出来,回道:“忽悠!接着忽悠!”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深处繁华地,独念涢城君。”翟子打出了这样的文字。

“狗屁!欺负我没有读书啊!还拽来拽去的拽文!”打出了“狗屁”两个字,玲儿觉得自己变得不淑女了,笑了笑,又发出了一个笑脸。

“广州第一夜,难眠,陪我一起,好不?”翟子请求。

“滚!谁要陪你?!我要休息了。”玲儿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在翟子面前显得如此粗鲁如此率真。

“那我们就一起休息吧。晚安。”翟子也不纠缠。

“晚安。好梦!”玲儿有点喜欢翟子这些一语双关的话,甚至期待这样的小调戏。

“有你的梦,才是好梦!”翟子秒回。

玲儿脸上有些发热,没有再回。迟疑了一秒钟,果断关机。

玲儿脸上洋溢着笑容,从背后搂住了强子……

十六

 

玲儿到了商场,开展早课的时候没有见到宁儿。

早课是玲儿每天都要例行的工作——待服务员们清洁好店铺,玲儿就召集他们开会。店员们站成一排,像军训一样,玲儿就开始讲话:可能是相关的要求,可能是昨天工作的总结,也可能是对某某的表扬对某某的批评,还有可能是对老板精神的传达……最后,千篇一律会变成励志——全场齐呼:加油加油,我最棒!努力努力,我第一!

玲儿很在意早课,也很得意早课,感觉自己就像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在众多花枝招展的小姑娘面前,自己就变成了花木兰就变成了佘太君就变成了穆桂英!

今天的玲儿却浑然没有以往的那种激情豪迈的感觉,总觉得哪里有些似乎不得劲,但又说不出来。只是心里有种无端的朦胧的不安!

玲儿给宁儿电话,没有人接听。

趁着顾客不多,还不是太忙,玲儿固执的拨打着宁儿的电话,一次接着一次……

终于,宁儿的电话有人接听了,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玲儿听出了是宁儿的老公老实人的声音。

“宁儿病了,在医院里……”

玲儿问清楚了宁儿所在的医院和病室名,匆匆将工作交待了几句,就骑上电动车,向医院奔去……

宁儿眼睛闭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着;脸色苍白,比盖在身上的白床单还要白;鼻子里插着输氧管;手臂上还在输液;两根电线从被子底下伸出来连着床头柜上的仪器……

老实人坐在病床旁边,以手托腮,凝视着宁儿,神情落寞而又呆滞……

玲儿冲过去,坐在老实人让起来的凳子上,双手握住宁儿右手,眼神落在宁儿脸上,眼泪簌簌地流下来。

老实人嗫嚅着,想说点什么。

玲儿制止了老实人:别说话!什么也别说……玲儿担心从老实人嘴里听到了诸如捉奸”“有情况之类的词,因为她知道昨天宁儿跟张学文在一起。

玲儿就那样握着宁儿的手,没有放松;就那样看着宁儿,眼神一次也没有离开,眼泪也一直没有停止……

半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

直到有电话铃声,玲儿才回过神来!

电话就在宁儿的枕头边,是宁儿的电话。

玲儿起身,抢在老实人之前拿过了电话,因为她看到电话显示的是张学文。

玲儿看了老实人一眼,走出病房,接了电话。

“宁儿!宁儿……”张学文在那边急切的喊着。

宁儿住院了。我是玲儿。,玲儿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宁儿说让我们想想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事,今天联系的……张学文也有些惊讶的说。听到这话,玲儿就知道宁儿住院这事应该跟张学文无关了。

玲儿挂断电话,走进了病房。

再见到老实人,玲儿突然觉得他有些猥琐,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他用烟头烫宁儿、把啤酒瓶塞进宁儿下体的画面……

玲儿断定宁儿是因为受到老实人的虐待而受伤住院的,但她不想问老实人,甚至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但还是盯着他,咬牙切齿的说:宁儿要是有什么事,我饶不了你!说完,就向病房外走出,想问问医生宁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实人不敢对视玲儿,将眼神移到了一旁。

玲儿向护士站走出,却突然闪向了一边,躲进旁边一间病房的门内。

因为,玲儿看见了一个人,一个让自己又爱又恨、又羞又愧、又想又怕的人——“妇科

玲儿见“妇科”向自己这边走来,赶紧背过身,走进了病房里面。感觉到“妇科”已经走过了病房后,玲儿才转过身,探头望向走廊……

玲儿见妇科走向了宁儿所在的病房,就急忙走出病房,奔向电梯,冲出医院……

 

 

十七

 

玲儿回到家里,倒在床上,一点精气神就没有了。

不久,强子也下班回来了,见玲儿没有做饭还躺着,就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啦,还试着用手去探她的头。

玲儿不耐烦的说了句:不舒服,别碰我。

强子给玲儿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轻声的问:有没有发烧?要不要到医院看看?想吃点什么?……

玲儿闭着眼睛,不看强子,摇摇头:等儿子回来,你带他出去吃点吧。让我安静的休息一会。

强子意识到玲儿可能是有心思而不是真的病了,也就不再多问,走出房间,坐在客厅等儿子回来。

玲儿听到了儿子回家的声音,也听到了强子吩咐儿子的声音,还听到了强子带着儿子出去关门的声音……

玲儿的泪,再也憋不住了,流了下来。

玲儿的脑海浮现出了一个人——“妇科

“妇科”是玲儿的一位顾客,妇科的名字也是玲儿取的。

那是前年春节前夕,“妇科”到商场来买衣服,见到玲儿就请她帮自己参考参考,说是要买一件皮大衣送人,而那人的体型跟玲儿差不多。

一件皮大衣,那可是价格不菲,而且提成不少,玲儿自然热情接待,礼遇有加。

妇科不断地要玲儿充当模特,试穿完这件,又试穿那件……差不多有两个小时,妇科才在充分接受玲儿的建议下,决定买下那件价值一万八的貂皮大衣。

买单的时候,妇科却突然说自己没有带现钱,也没有带银行卡,只能微信付账。

玲儿当然知道“妇科”的小伎俩,无非就是变着法儿要个联系方式,想今后发展成一个情况。这样的事自己也不是第一次遇到,等他真的想追自己,简单聊几句后拉黑便是。

“妇科”得到玲儿的微信后,当晚就迫不及待的跟玲儿聊起来。

妇科跟玲儿聊天的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我是一位乡党委副书记,级别是副科。下一届就可能转为正科,到哪个乡镇去当乡镇长。

在涢城,一个乡镇的党委副书记还是比较牛逼的,也算作是领导干部,其优越感和自信心流泻在微信之上。

玲儿倒并不看重什么副书记不副书记的,也不是太懂副科到底是个什么级别,但还是觉得妇科有些特别,并没有像以前那些人那样说些什么一见君面,惊为天人;一颦一笑,常驻在心;日思夜寐,斗胆冒昧之类。

玲儿想起了宁儿曾让自己看过的网上的一个笑话:一副处级官员去某场所娱乐,见一三陪女生得妖艳妩媚,于是晓之以理,惑之以利,很快就给搞到床上了。事后,该女问官员的身份,答曰:按级别论,我也是个副处,但是窝囊得很,没有实权啊。该女像是找到知音似的,颇有感触地说:看来我们俩的身份相当。我没有结婚,名义上也应该是个处女,可是你看我是干这活儿的,至多也就是个副处吧。你我真是天涯沦落人啊。

玲儿不由自主的打出一个笑脸:不知道你这个副科和网上流传的“副处”哪个官更大点?

妇科打出了一个尴尬的表情,看来他也是知道副处的笑话的:见笑见笑!

玲儿倒自己不好意思了,第一次聊天就说出这样的话,深觉有失自己的形象,又打出一行字:开个玩笑,请别见怪。

妇科倒很豁达,说:朋友嘛,不要太拘泥!聊天就是要开心。开心就好!

玲儿这才真正有了跟妇科聊天的兴趣,一聊才发觉妇科还真是一个很会聊天、尤其是个很懂自己的聊友。

聊了几次之后,两人就经常开些玩笑,特别是妇科总能恰到好处的说几句含而不露的暧昧的话,让玲儿心领神会而又充满遐想。

玲儿好事来的那几天,妇科从聊天中感觉到了,那简直是嘘寒问暖,什么多喝红糖水啊,什么不要接触生水啊,什么要保暖啊,什么不要太累啊……玲儿就说他像个妇科主任一样,怎么什么都懂。

妇科也有些得意的说:你还别说,我这个副科还真跟妇科有点关系,我分管着计划生育这一摊子,倒是常跟妇女打过交道的。

自此,玲儿就把副科的微信名备注为妇科

 

 

十八

 

玲儿至今都无法理解,自己怎么就跟妇科有了实质性的突飞猛进的发展的?是自己的意乱情迷?是妇科的巧嘴如簧?似乎是,也似乎不是!但至少,妇科在那个时候就像是玲儿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对玲儿的状态和心思了解得一清二楚……

故事其实是蛮俗套的:

玲儿生日那天,本想着浪漫一把!一切也都是按照浪漫的节奏在进行——强子把儿子送到了爷爷奶奶家;强子买了九十九朵玫瑰花;强子精心准备了烛光晚宴;强子也准备了钻石项链的礼物……

玲儿有些微醉,脸如红酒般酡红,心随烛光样摇曳,仪态万千,风情万种……

强子有些呆了,一把抱住玲儿就向房间里去,将她扔在床上。

玲儿有些妩媚:强子哥哥,你怎么这么粗鲁,不懂得浪漫哦?

强子竟然也油腔滑调地说:遵命!我们一起浪漫!那就是‘你浪一点,我慢一点’……

但事与愿违的是,玲儿还没有开始,强子就已经结束了。

看着身边沉沉入睡的强子,玲儿的泪出来了。

宁儿的电话也来了。

自然,玲儿就跟宁儿说了一些掏心窝的话。

玲儿第二天一上班,就看到妇科来到了商场。

妇科对玲儿说道:昨天是你的生日,我不能跟你老公抢。今天,让我弥补一下。上我的车,走……

玲儿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跟妇科说过自己生日的事,还在迷惑,也还在犹豫。

宁儿看到玲儿和妇科在一起,走过来,嗲声嗲气的问道:哎呦呦,这是个什么情况啊?是不是要出去啊,玲儿?出去呗……

言毕,半真半假的将玲儿向外推去,一幅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玲儿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坐在妇科的车上了。

妇科带着玲儿,一路向南,离开涢城,来到了梦泽县一家酒店。

妇科应该是早就联系好了,没有办任何手续,就直接带着玲儿进了房间。

玲儿有些拘束,站在房门口,没有再向里面跨步。自觉有些被动,也有些无助,更有些害怕,同时也隐隐有种期待……

妇科回头关上房门,从旁边的衣柜里拿出了一件大衣,竟然就是那件玲儿参考他买的貂皮大衣。

这件衣服,本来就是为你买的!今天,就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你……妇科说道。

玲儿有些惊奇,也有点激动,还有点兴奋,有哪个女人没有一点虚荣心?有哪个女人不看重别人对自己的在乎?

妇科轻轻地搂住了玲儿,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玲儿,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昨天连夜就到这边做了准备了……

玲儿闭上了眼睛,不敢看他,但心里已经决定把自己交给他了。

妇科轻轻地吻上了玲儿的耳垂,这是强子从没有亲过的地方。

玲儿的身子颤抖起来,耳垂上的麻、痒,传遍了全身,让她不由自主的呻吟了一声……

妇科就像一个高明的按摩师,在玲儿身上按摩着;妇科就像一个高明的钢琴师,在玲儿身上弹奏着;妇科就像一个高明的工程师,在玲儿身上开发着……

玲儿一直闭着眼睛,呻吟着,扭动着,迎合着……

妇科给了玲儿全新的感觉和体验,虽然自己不是放得很开。

妇科在耳边的浓浓情话,在身上的轻拂慢摸,在节奏的变化上,在力度的把握中,在时长的掌控里……都让玲儿陶醉,不,是沉醉!调动得玲儿飘飘欲仙,欲生欲死……

整个过程,玲儿没有睁开过眼睛,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在事毕,才对妇科喃喃道:谢谢!你让我做了回真女人……

一整天的安排,浪漫而又有惊奇,惊喜而又旖旎……回家途中,玲儿脱下了穿了一天的貂皮大衣,轻轻地放在车子里,她觉得如果自己拿了那件大衣,就亵渎了自己……

玲儿常会想起这一天,玲儿也害怕自己想起这一天:想起来,就充满了欲望;想起来,就充满了愧疚……

所以,这一天之后,玲儿决定,再也不能跟妇科见面了——纵使相思入骨,也依然独守清苦……

但夜深人静之时,这一天总固执的钻入她的脑海,让她浮想联翩,让她甜蜜而又痛苦,挣扎而又彷徨……

 

 

十九

 

玲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赶紧拿起被子一角擦了擦眼睛,用被子蒙着头……

强子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看了看床上——玲儿的头和上身被大半个被子斜盖着,双腿露在被子外,双脚搁在床梃边上……

强子叹了口气,将手中端着的打包回来的食物放在床头柜上,走到床边,将盖在玲儿头上的被子翻开,让她的头露了出来。

强子静静地看了玲儿两三分钟,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走出房间,上班去了。

玲儿一直装作睡着了,只是用耳朵听着屋子里的动静,感应着强子的活动——强子只要在坚持看玲儿一分钟,不,甚至只要几秒钟,玲儿就会装不下去了,就会睁开眼睛醒来的。

玲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太热,一把掀开了身上的被子,坐了起来,拿起床头柜上强子放的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床头柜上,三个打包盒还在——一个是白花菜煎白茄子,一个是瘦肉炒千张,一个是西红柿蛋花汤——都是玲儿喜欢吃的。

玲儿不由得有些感激强子,感激他的体贴没有多问,感激他的细心买来饭菜……她从床上起来,抱着三个打包盒,走进客厅,放在茶几上,吃了起来。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手机响了,微信提示。

翟子的信息:午夜辗转,梦回涢城。

玲儿没有回复放下手机,也不想再吃放下了筷子。

玲儿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想了想,拿起电话,跟老板说了声头疼,请了一个假。

玲儿走进房间,躺了会,又出来;走到鞋柜前,换上鞋,想出去,又脱了,走回客厅……如是再三,玲儿觉得有些坐卧不安手足无措了。

走进洗手间,玲儿用冷水冲了冲脸;回坐在客厅沙发上,玲儿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玲儿捋了捋思绪,明白自己本是想到医院去看看宁儿的,但潜意识的是又怕再见到妇科。

玲儿意识到妇科跟宁儿应该原本是相识的,妇科对自己的追求应该是有宁儿在帮忙的,不然他那里会如此清楚自己的饥渴和心思?哪里会让自己如此轻松地束手被擒?

玲儿甚至察觉到妇科就是宁儿的一个阴谋。她让妇科趁虚而入,打破了自己一再坚守的底线,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是单纯的因为不认可自己的封建不忍心自己的克欲,还是另有目的别有用心?

玲儿更是设想妇科是不是宁儿的情况之一,因为某种利益驱使,就把妇科“转让”给了自己?……

玲儿自己都觉得这种想法太恶毒了,不忍再想下去,但这种想法仍固执的进入脑海,挥之不去,越来越烈……

玲儿一刻也不想耽误,就想冲进医院去找宁儿问个清楚明白!

玲儿走出家门,被风一吹,冷静了许多:二十多年的闺蜜,没有必要也不可能设个什么计来“陷害”自己啊;再说,就宁儿的现状,自己也不便现在就去问她这个问题啊。

玲儿的心又痛了起来,为了宁儿。

玲儿到花店买了一束鲜花,又到水果店买了一个果篮,搭乘一辆的士来到了医院。

果如所想,妇科已经走了,宁儿也已经醒了。

玲儿将花放在宁儿枕头边,将果篮交给老实人放在床头柜上。

宁儿看见玲儿,喊了一声姐…,眼泪就出来了。

玲儿拿纸巾擦了擦宁儿的眼泪,自己的泪倒也流出来了,说道:你先休息,少说话。

玲儿拿起一个苹果,削了皮,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给宁儿吃。

老实人见玲儿来了,就走了出去,顺便将床头柜旁的一个曲着的屏风拉开了,形成了一个简单的封闭的空间,只剩下玲儿和宁儿两人。

玲儿有些奇怪,医院病房怎么还会有屏风呢?

宁儿感觉到了玲儿的惊奇,解释道:几个人合在一个病房,我的伤又在隐私处,所以医生为了检查方便就拿来了一个屏风。

玲儿一听,就明白宁儿为什么住院了,肯定又是老实人变态的折磨宁儿造成的,不由得骂了一句畜生。

宁儿听得清楚,也明白玲儿是在骂老实人,却说道:姐,你别骂他……

玲儿有些无语,考虑到宁儿的身体,也考虑到病房里还有别人,不便多谈,也就没有再问。

相顾无言,气氛不是很融洽。这时,玲儿的电话响了。

电话是老板打来的,说是要来看看玲儿顺便跟玲儿商量件事。玲儿看了看宁儿,不想老板知道宁儿的事,就说:我从医院马上回家了,你到我家去吧。

又对宁儿说: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上午看到妇科来看望你了。

宁儿闻言,略微怔了一下:姐,我会向你解释妇科的事的。

玲儿上前,摸了摸宁儿的脸,走出了病房。

 

 

二十

 

玲儿走出病房,就给强子打了电话,问强子能不能提前下班可不可以去买点菜回家,老板第一次到家里来,总不能饭都不请别人吃一口的。

强子一听玲儿在医院来了,很紧张,以为玲儿真的病了,直到玲儿说是来看宁儿的才放心,并马上从楼上下来与玲儿一起回家。

经过菜市场,玲儿又突然决定不买菜了,叫强子到家附近的菜馆点几个菜送到家,简单多了,免得再做。

玲儿赶紧回到家,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接到了老板的电话,说是到了小区门口,但不知道是哪一单元哪一楼层。

玲儿将老板接进屋,趁老板换拖鞋之时,放下老板带来的一个果篮和一箱饮料,说道:一点小感冒,还麻烦您来看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老公出去炒几个菜去了,就在我家吃了晚饭再走。

老板有点尴尬,也明白玲儿这么说是有提醒自己的意思。老板很是喜欢玲儿,觉得她有能力,又漂亮;是想着把她发展成情况的,但又不能明说,只能是试探,玲儿却总跟他装无辜,就是不懂他的意思;有两次老板说的露骨点,玲儿倒找个理由要辞职。所以,老板明白了玲儿不是寻常的那种女人,自己就再也不敢造次了。

玲儿自己心里还是有点嘀咕的,因为按照涢城的传统,看望病人一般是在上午不超过十二点的;老板这么急着下午来看自己保不定还是有着某种目的的……所以,她叫回了强子,而且害怕出现异常,先这么说了几句。

老板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玲儿端过来的茶。说道:玲儿,看望你只是一个方面,但更重要的是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随着老板的讲述,玲儿知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禁有点汗颜。

因为做服装生意的太多,恶性竞争厉害,钱难赚。老板想在商场设置一个内衣专柜,专门销售中山小榄产的各种内衣。小榄被誉为“中国内衣名镇”,是中国内衣内裤行业最大的生产基地及集散基地,有大大小小2000多家内衣生产企业。

正说着,强子回来了,饭店的酒菜也送过来了。于是就边吃边喝边谈。

老板在苦思改善经营之时,恰好认识了回乡探亲的小榄芬蒂雅内衣有限公司董事长赵伟,两人一拍即合,就想在涢城开个内衣专柜,专门销售中山小榄产的品牌内衣。

赵伟是涢城人,是中山市小榄内衣协会的副秘书长,是一位有能力、有想法也有实力的企业家。其自主创新的内衣品牌“ 芬蒂雅”、“唐奴”以“绿色、无痕”领先行业、享誉国内外,年产值过好几个亿,跟全国多家知名商场都有合作。其事迹多次被央广网、国际内衣网、内衣之家网等多家网站、报刊等媒体刊载。

老板跟赵伟董事长说好了,要派一位员工到中山小榄去参观学习。老板的意思是想派玲儿过去,先挂职在芬蒂雅公司上班,用一到三个月的时间去了解小榄众多内衣厂家的一些品牌、特点、质量、价位等等,以便从中选择一二十个企业进行合作。而且,时间很紧,如果玲儿答应,后天就可以坐赵伟董事长的车跟他一起过去了。

玲儿有些犹豫——她有些舍不得儿子,也舍不得强子;她又想逃避一下现在纷扰的环境;她有些担心宁儿,又有点想远离宁儿;她想出去清净清净,又突然想到了翟子——那里离他更近了……

强子反而比玲儿显得更加积极,极力赞成,甚至是撺掇了。一再表示自己不扯玲儿后腿也一再向玲儿保证家里有自己,尽管放心前去。

玲儿最终表态愿意听从安排。老板也就交待几句,心满意足的走了。

是夜,安顿好儿子后,玲儿和强子回到房间。

玲儿对强子的支持提出了疑问,强子就用了一句“我就想体会体会距离产生美久别胜新婚的感觉”搪塞了。

玲儿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再问。

临睡前,玲儿照例接到了翟子的微信,想了想,只是回了一句:晚安……

玲儿就关机,充电,躺下了……

 

 

二十一

 

天亮起床后,玲儿顾不得自己眼睛有些许红肿,简单梳洗打扮后,吩咐强子送儿子上学,就出门过早,不到八点到了商场,跟老板见面,跟相关人员交接,一直忙到十点半……

老板叫玲儿回家准备准备,一是晚上一起跟赵伟董事长吃饭认识认识,二是明天上午就跟赵总他们一起到中山……

玲儿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医院,要跟宁儿做个告别。

走进病房,正好强子也在。强子昨晚听玲儿说到宁儿的事,也是唏嘘不已。正好宁儿又在自己所在的医院住院,自然也就要过来问候一声,看看可以帮到什么忙了。

宁儿刚刚输完液,精神倒是好了许多。毕竟只是外伤,缝合后,又输了血,看起来问题不是很大了。

老实人见玲儿进来,就自觉的走出了病房。对宁儿的这个闺蜜,他始终有点害怕,更何况现在又是自己伤害了宁儿,心里更是紧张,干脆走为上计。

玲儿见宁儿也不方便出去吃饭,就叮嘱强子去医院外面的餐馆要上几个菜,两家四口人就在医院病房一起吃个中饭。

强子先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安顿好了儿子的事后,又顺便说了玲儿要到中山工作个把两个月的事。老人家虽说有点不高兴,但还是表示理解,只是要玲儿临走前到他们那儿去一趟。

拉上屏风,玲儿就斜靠在床边,跟宁儿两人头靠头地小声嘀咕起来。

宁儿倒是对玲儿的外出工作没有太多的伤感,也许是自己的伤感太多了,还顾不上他人。

两人都有点谨慎,都刻意的回避着妇科的话题,因此也能像往常那样亲亲热热聊个不停。

不久,强子回来了,老实人也进来了,送餐的也到了。四菜一汤,还算不错。强子还要了两瓶啤酒,跟老实人一起边喝边聊。

吃完了,强子打了个请假电话,就跟玲儿一起告别,要回家收拾东西了。宁儿这时才有点舍不得,泪眼婆娑,喊了一声:姐!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玲儿转身回去,拥抱了一下宁儿:别瞎说。最多三个月,我就会回来的……一回头,疾步走出病房。她怕宁儿也看到她的眼泪。

依照强子的建议,两人先来到爷爷奶奶家。儿子已经吃完饭,上学去了。老人家一边絮絮叨叨千嘱咐万叮咛,一边清出些坛坛罐罐,说是要让玲儿带到中山去。

好不容易从爷爷奶奶家出来,回到家中,东西还没开始收拾整理,强子借着酒劲,勉强要了玲儿一回。

躺着还没有起来,老板的电话来了,要他们赶到酒店去,说赵董事长他们已经到了。

晚饭吃得比较惬意,也比较随意。

赵总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显得随和;年纪不大,却成熟沉稳,举手投足尽显成功人士的风采;平易和蔼,一点也没有大老板高高在上的做派;从他身上看不出商人的狡黠,倒是感觉像一位邻家大哥那样让人无端的就能产生信任和尊重……

一起进餐的还有赵董的夫人高总,她是公司副总,也是财务总监。温婉端庄而不显华贵,优雅可人而又显亲和……倒是与玲儿一见如故,让玲儿的紧张与不安一下子就散去了。

玲儿与强子回到家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还在津津乐道的谈论着赵总夫妇,庆幸自己可能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一边畅想着两人暂离后的生活情境……

收拾完毕,夜已深,人难眠。

携下午之余威,憾短暂之分离,存远行之憧憬……玲儿与强子竟又做了一回功课,竟然还做得比历次功课都要好,算得上赏心悦目,算得上是功德圆满……

玲儿睡前,习惯性的查看微信,并回了一个笑脸,便关机充电,酣然入梦……

 

 

二十二

 

涢城朝雨浥轻尘,南下中山有故人。

玲儿是在雨中与儿子、强子、老板等人离别的。雨不大,却淅沥;泪不多,够缠绵。

雨却也是善解人意,应景而下,应景而去,待赵总的车一驶上高速后就停了。天更蓝,水更清,树更绿,空气更清新,玲儿的心情也随之晴朗起来。

赵总与高总轮流开车。一个开车,一个就坐在副驾驶上,为驾驶者观察路况、聊天提神、提供茶水……偶尔也回头跟玲儿聊几句,打消玲儿的局促,不至于让她觉得受到冷落。

玲儿一个人坐在后排,更多的是在冥思、在玩手机、在放眼窗外……

翟子发了好多的微信,询问为什么连着几晚都是简单的一两个字的回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玲儿也不想这么快就告诉翟子自己要到中山,就只是简单地回了句:有点小变化,有点小情绪,期待小惊喜……

翟子的微信就铺天盖地的来了——关心的,开导的,调侃的,诱惑的……

一路平安,晚上十点左右他们就到了中山小榄。

赵总和高总早就电话安排好了玲儿的住宿,将她送到宿舍又一起宵夜后,才驾车回家。

宿舍条件真不错,一个人的单间,有独立的洗手间,有阳台。宿舍里也配备有床、床头柜、衣柜等家具,床单被褥一应俱全。还有一张写字台,还有电脑,电脑旁还贴着电脑及WiFi密码等相关提示。

房间也是早就清扫干净了,无需玲儿整理。

玲儿洗了个澡,躺在床上,连上WiFi,跟强子视频,让强子观看自己的宿舍环境,也感谢着赵总夫妇周到的考虑、精心的照顾。

玲儿想跟儿子说说话,可惜太晚了,儿子已经睡了。强子只是让手机对准儿子让玲儿看了看。

玲儿与强子又说了些情话,才关了视频。虽然才分开不到一天,但玲儿真的有了一点距离产生美的感触。

中山第一晚,玲儿自然是有些难眠的,虽然也有些累。

翟子的微信适时的进来了:我要再不跟你聊聊天,中国妇联就要给我严重警告处分了,怎么能这么不关心不重视美女呢?

玲儿噗嗤笑了出来,回了几个字:你就忽悠吧!忽悠,接着忽悠!

手机对面的翟子肯定是有些惊喜,这不是明显要开聊的节奏吗?马上回复到:明明白白我的心,苍天可鉴真感情……你有一双温柔的眼睛,你有善解人意的心灵,如果你愿意,请让我靠近,你会明白我的心……

玲儿不由得随着字母哼起了那首《明明白白我的心》,回道:你们男人,见了女人就多情。

翟子回复:我多情,但不滥情!再说,我多情的对象都是优秀的女人,就像你这样的。

玲儿嘴角轻扬,迅速回道:宁可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你们这些臭男人的破嘴。

翟子反应神速:这世上当然有鬼!你就是鬼,是精灵鬼,每夜潜入我的脑海,让我无法入睡。

一来二往,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段子齐飞……

直到翟子自己都感到奇怪玲儿怎么今天能如此大大方方的聊这么久,多次追问发生了什么情况有了什么小情绪,两人才停止了聊天,互道晚安。

独自一人,畅想自由——聊天结束后,玲儿这样感慨。

玲儿反问自己:我这是有多久没有这样轻松自在了?难道真的是家庭禁锢了我?

旋又马上自责:你这是怎么啦?才离家一天心就开始飞了?哪像一个女人的样啊?

玲儿在兴奋中,纠结中,反省中,期待中,劳累中……终于睡去,度过了南下中山的第一夜。

 

 

二十三

 

转眼间,玲儿在中山已经度过了一个月了。

玲儿虽然挂职在赵总的芬蒂雅内衣有限公司,但并不在公司上班,而主要是走访、调查、了解小榄的各个内衣品牌的特点、价位以及受众等等。

一个月来,她跑了二三十家比较大型的、有名的内衣制造厂,掌握了不少的内衣的相关知识,可以说已经可以算半个内衣专家了。

白天,她跑厂家,进入他们的产品展览室,学习、了解、鉴赏;晚上,她在宿舍,就会整理记录相关资料;洗嗽完毕,躺在床上,她就微信聊天。

宁儿跟玲儿长聊了一次后,便换了手机号码封了QQ删了微信,杳无音讯了。宁儿说:1、自己的伤情确实是那天回去以后老实人暴力所致,因为自己向老实人详细坦白了与张学文交往的一切;2、老实人死也不愿放弃自己,匆匆卖了房子,带着自己离开了涢城,要去找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3、妇科确实是自己给玲儿安排的一个情况,但策划者不止自己一人,所以妇科能及时洞悉她的心理一举成功……

这些内容让玲儿潸然泪下气愤不已疑惑丛生又担忧不止……好在还能跟强子和翟子聊天,让她逐渐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

先后跟强子、翟子聊天,成了玲儿每天的必修课。跟强子聊的,永远是现实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和张家长李家短的八卦,再就是对儿子的牵挂和思念;跟翟子聊的,永远是罗曼蒂克的,是一个小女人的撒娇和一个充满幻想女人的调侃,是朦朦胧胧又跃跃欲试的……

玲儿尤其感谢赵总夫妇对自己的照顾有加,不仅免费提供吃住,还发了1000元的车补,整个公司也是对自己全面开放。玲儿最喜欢的地方是公司的青莲社职工俱乐部——那是赵总花巨资兴建的一个职工休闲、娱乐的场合,占了整整一层楼面,分为运动区、休闲区、交流区、观赏区等,古朴典雅、别具匠心。员工可结伴前去打球、下棋、打牌、喝茶,也可独自前往静坐、阅读、品茶……工余开放,免费开放。

玲儿再次来到青莲社,看见了一则征文启事:芬蒂雅内衣有限公司马上要参加在深圳展览馆主办的全国内衣展,向全体员工征集相关词句,能体现公司“芬蒂雅”“唐奴”品牌绿色、无痕的特点,作为文案备用材料。

玲儿起先并没有什么想法,毕竟自己初中都没有读完,那不是自己可以做到的。但玲儿也确实想为公司做点什么,以回报赵总夫妇。

静坐窗边,独捧茗茶,闻青莲之幽香,观万家之灯火,叹蹉跎之浮生,梦迷离之流年,玲儿忽得句如下:

芬芳的夜天

蒂并的睡莲

雅静的二人空间

爱的潮水

在彼此的心间

无声的冲溅

痕难去  情难免

 

玲儿有点小得意,几句话藏头,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芬蒂雅,爱在无痕,那不就是芬蒂雅内衣有限公司品牌文化的内涵和追求吗?

玲儿不敢说自己写的是,也不敢去参加征文,想起老师曾说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又不愿随便丢弃这几句。想了想,就拿起笔把这几句写在启事上了,权当是给别人的一个参考,连名字都不敢署,就从青莲社回到了房间。

没有想到的是,几天后,玲儿的这几句话(玲儿始终不敢承认自己写的这几句是,她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懂诗,怎么敢妄称写诗?)竟然真的被公司选中了,将印制在公司的所有资料和广告上。

赵总夫妇得知是玲儿写的后,甚是欣慰,不但给玲儿发了奖金,还要把玲儿带到广州,参加整个文案的制作和宣传工作。

想到广州,玲儿不由得有些期待,有些惶恐,有些朦朦胧胧,有些蠢蠢欲动……

 

 

二十四

 

玲儿不是第一次来广州,早在深圳打工期间,她就多次来过。但这次来,心情有些别样,因为广州有个翟子。

事实上,自从翟子到广州学习,玲儿就开始下意识的格外关注广州这座城市——关注着她的天气状况,关注着她的人文历史,关注着她的社会新闻……总之,关注着她的冷暖,并透过这种关注,关心着这个人。

白天事毕,夜幕降临,玲儿独处时,心中纠结起来:到底该不该跟翟子见上一面?见了,怕是要把握不住;不见,怕是要遗憾悔恨……

其实,见与不见,一直是玲儿苦恼的问题,也一直是玲儿没有告诉翟子自己到了中山的原因。玲儿明白:自己与翟子的关系越来越暧昧,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高,自己对他的定位也呼之欲出……

玲儿渴望自己能走出这一步,同时又害怕自己走出这一步。每当她下定决心要勇敢的走出去时,不由得就会想起妇科。

玲儿虽然与妇科有了一次亲密接触,而且是登峰造极的接触,但玲儿清楚,妇科不是自己要寻找的对象。那次事后的几次聊天,玲儿看出妇科是有过炮火连天的经历的。谈不到三句,必定会引到下半身的话题,直白而又固执,粗俗而不尊重。玲儿最终因他的两句话拉黑了他:一句是我给予你从家里得不到的满足,应该是双赢,而不是你觉得我占了你的便宜,一句是现在流行的是炮友,而不是情人……

玲儿不传统也不开放,她不一定坚持从一而终,但也绝不会奔放自如;她愿意自己的身体自己做主,但绝不会成为身体的奴隶。

所以,在每个充满欲望的日子里,玲儿虽然会想起妇科,会回味那一次的癫狂,会渴望再一次的激情,但都拒绝了妇科,因为妇科不是自己所需要的人。

玲儿需要的是在自己孤独、寂寞、百无聊赖、伤心、愤怒、悲伤的时候,有个人会冲到自己面前,用最温柔的语言说——哭吧,我这有纸巾;玲儿需要的是有个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在他面前自己是透明的,他总是会懂得用什么样的话来安慰自己,而且他说的都是自己最想听的……

玲儿渴望的是有个在事业上认可自己、在相貌上欣赏自己、在情感上依赖自己、在交流上配合自己的人,不求他的荣华富贵,不求他的风流倜傥……

这个人,似乎翟子很是合适。

翟子很懂得自己,翟子聊天也很注重自己的感受,并且很是尊重自己,翟子的话风趣幽默而且总是带着点狡黠和戏谑,让人浮想联翩而又有所思考,用玲儿自己曾经的评价就是跟翟子聊天既走心又走肾!

玲儿拿起手机,查看与翟子的聊天记录,寻找翟子曾讲的一个故事:

一家专营女性婚姻服务的店铺在市中心全新开张,女人们可以直接进去挑选一个自己心仪的配偶。但在店门口,立有一面告示牌:一个人只能进去逛一次,店内共有6层楼,随着楼层的上升,男人的质量也越来越高。不过请注意,顾客能在任何一层楼挑选一个丈夫或者选择上楼,但不能回到以前逛过的楼层。

一个女人来这家店寻找配偶。进到店里,一楼写着:这里的男人有工作。女人看也不看就奔二层楼。二层写着:这里的男人有工作,而且热爱小孩。女人上了三楼,三楼写着:这里的男人有工作,而且热爱小孩,还很帅。哇!她叹道,但仍强迫自己往上爬。四楼:这里的男人有工作,热爱小孩,而且令人窒息的帅,还会帮助做家务。哇!饶了我吧!我快站不住脚了!女人叫到,然而仍然爬上了五楼。五楼:这里的男人有工作,热爱小孩,而且令人窒息的帅,还会帮助做家务,更有着强烈的浪漫情怀。女人简直就想留在这一层,但仍抱着满腹期待迈向最高一层。第六层搂出现了一面巨大的电子告示牌:你是这层楼的第123456789位访客,这里不存在任何男人,这层楼的存在只是为了证明女人有多么不可取悦,女人的心是多么的不可满足。谢谢光临……。

玲儿再次读了这个故事,对故事的解读就是翟子是在告诉自己: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玲儿的脸色有些发红,一个多月的饥渴,让她有种想豁出去的感觉。于是,她在微信上发出了信息:我在广州……

 

 

二十五

 

玲儿发出信息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的收到回复。

手机一直悄无声息。

玲儿一再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查看,甚至在上厕所时,也是紧紧握着手机。

玲儿有些忐忑,有些不安,也有些懊悔。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遇上你是我的缘……”音乐响起——这是玲儿特意为翟子设置的微信铃声。

玲儿一把就打开手机,眼角已是泛着泪花了。

——“你是在给我惊喜吗?

玲儿没有说话,只是用微信发了个定位。

——“你确定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是真的在广州?

玲儿笑了笑,回复:“为什么不亲自过来验证呢?”

——“等着,十五分钟内,我会到达。翟子秒回。

玲儿发了一个笑脸的表情,自己的表情也亦是笑意嫣然了。

玲儿匆匆洗了把脸,跟赵总高总电话说要出去见个朋友,就算是请假了。

玲儿刚出电梯,走进大堂,就看见酒店转门内走进了翟子。

原来翟子进修的医院就在酒店附近,而且收到玲儿微信时,翟子正在跟几个朋友在街边大排档宵夜,立马拦的士过来了。

玲儿眼中的翟子似乎比以前更帅了,更有男人味了,显得干练、自信而又有朝气,觉得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出了酒店大堂,走上出租车,翟子很自然的用手臂揽了揽玲儿。玲儿略微躲了躲,便靠上了翟子的胸膛。

“跟我一起去吃宵夜吧?朋友们都还在等着呢。”翟子在玲儿耳边轻声的说。

玲儿的耳垂被翟子的口气吹得红红的、痒痒的,甚至半边身子都有些麻麻的、酥酥的。这里是妇科那次开发出来的新的敏感点!玲儿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翟子看玲儿一脸酡红,一身妩媚,也是心动,再次在她耳边低语道:要不直接到我那里去吧?

玲儿脸色更红,闭上眼睛,没有说话,心说:讨厌!

翟子趁机在玲儿嘴边喙了一下,喙得玲儿又是一阵心乱一阵兴奋……

一进门,翟子就用脚踹关了房门,把玲儿紧紧搂在怀里,开始壁咚了。

玲儿好不容易挣脱了翟子的拥吻,喘了口气,逃到沙发上坐起来,开始打量翟子的住处。

这是一套一室一厅,收拾得还算干净,只是沙发上、茶几上甚至地上都有不少的书籍,显见翟子在专业上还是蛮用心蛮刻苦的。

翟子追了过来,坐在玲儿身边,再次张开手臂,想将玲儿拥入怀中。

玲儿让了让,用手向后拢了拢头发:别急!让我调整适应哈……

翟子没有勉强,说道:要不,我带你参观参观这套房子?

玲儿笑了:翟子的这点小伎俩是骗不过她的,这么小的一套房子,一目了然,还用参观吗?不就是变着法儿哄她进入房间吗?

玲儿坐着没有动。

翟子拉起玲儿,煞有介事的带着她参观起来。

玲儿用女人的直觉感知到这屋子里没有女人留下的痕迹,心里不禁有些释然,同时又有些怨恨自己:他屋子里有没有女人,关你屁事?

玲儿坐到房间床沿上的时候,心里突然有些惶恐,有些想逃离。她明白自己还是没有完全准备好,还是害怕妇科的事情在她身上重演,因为她对翟子同样还缺乏细致深入的了解。

玲儿推开扑过来的翟子:对不起,我似乎还没有准备好。

翟子笑了笑,露出一口好看的洁白的牙齿:要不,就让我帮你准备好?说着,手便趁势爬上了玲儿的脸庞。

玲儿拉下了翟子的手,低语道:我真的有些喜欢你,但我也真的有些害怕……

翟子一把将玲儿推倒在床上,双肘在她两侧撑开,盯着玲儿的眼睛:喜欢就行!还怕什么?我们既要有喜欢之名,也要有喜欢之实……

玲儿喜欢这样的强势,似乎也给自己找到了一点身不由己的放纵的理由,勉强的说:可是,可是我怕怀孕……

玲儿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说不过去了,一来自己崇尚肉体的亲密结合,从不喜欢戴套作业,二来即便刹不住车,事后也会有多种补救措施的……这句话其实是表明自己已经打算毫不抵抗了。

翟子听了,更是兴奋,侧身拉开床头柜:放心!我这有小雨衣……

翟子不说这话还好,因为玲儿已经准备半推半就;一说这话,玲儿倒有些气恼,因为显见小雨衣不是为自己准备的,那就当然是为别人准备的,自己只是别人的一个替代品……

气恼也罢,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玲儿的泪滴了下来,但依然没有动,准备承受着翟子的冲击……

突然间,翟子的电话响了。翟子拿起电话,看也不看,直接关机。

翟子再次扑了过来,还没有开展下步动作……

外面传来了嗵嗵嗵……捶门的声音……

 

 

二十六

 

玲儿两手向上一扬,推翻了翟子,赶紧从床上起来,走向客厅,边走边整理自己。

翟子无奈,嘴里嘟噜了几声,也走出房间,走过客厅,去开门。

出乎玲儿的意外,进来的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是个女人,而是一个男人。

说是男人,却又不像男人,扎着马尾辫,穿着紧身裤,脸上抹了白,嘴唇涂着红……

一开口,尖着嗓子,细声细气,显得有些嗲:哎呀,翟子啊,难怪招呼也不打,酒也不去喝,电话也不接,果真是金屋藏娇啊……介绍介绍呗……

翟子有些不太自然,涨红了脸,只是苍白的跟对方说:莫瞎说,莫瞎说,先坐,坐下再说……

玲儿听得汗毛直竖,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觉得气氛有些压抑,有种要窒息的感觉。她庆幸翟子没有介绍自己,也不想认识这个人,立即站起来,说:我走了。不待翟子反应过来,就冲出了房子。

翟子紧跟着出来,有些尴尬,也有些局促,嗫嚅着:能不走么?我们找个地方再聊聊……

玲儿很坚决:不用了,你回去陪客人吧。

拉开的士门,玲儿把自己堆在了后座上,一丁点儿力气都没有了,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

回到酒店房间,玲儿整个人大字型瘫在了床上,感觉像做了一场恶梦,不敢再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切。

电话响了好几通,都是遇上你是我的缘的音乐,玲儿一概拒听了。

直到梦缠绵,情悠远铃声响起,玲儿才拿起电话。这是强子的专属铃声。

玲儿长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接通电话:老公……,终于忍不住哽咽了:老公,我想你……,旋即又觉得突然这样说显得太矫情强子一下子估计会受不了,又接着说:我想儿子……我想家了……

电话那头的强子听到玲儿的哭声,吓坏了,赶紧一迭声的问道:玲儿,你怎么啦?没什么事吧?……

玲儿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再哭泣,跟强子拉起了家常:问候了父母,惦念了儿子,东扯了左邻,西拉了右舍,暧昧了夫妻,八卦了明星……玲儿才不舍的放下了电话,奇怪自己从没有跟强子通过这么长的话,也从没有在这么长的通话时间内还能做到有话可说。

强子最后告诉玲儿,翟子打了她几个电话想请她吃宵夜,但她一直没接,叫她给翟子回个电话。

提起翟子,玲儿的心气又不顺了,眼前又想起了那个马尾辫,并且无端的想起了新闻报道过的深圳的那个“100块都不给

玲儿点开微信,查看翟子发来的信息。无非就是什么对不起、听我解释之类。最后一条信息是说自己来到了酒店大堂,希望玲儿能下去一起坐一坐。

玲儿现在不愿理会翟子了,想了想,出于礼貌,给翟子发了一条信息:我睡了!你回去休息吧。等有机会再聊。

玲儿知道,这个“有机会再聊”也许再也不会有机会聊一聊。

玲儿满脑子都是翟子,都是跟翟子聊天的话,甚至记不起来时又拿起手机翻看聊天记录(玲儿把与翟子的聊天记录都下载了下来,保存在手机的保密柜里面,在无数个难眠的夜里反复查看过)。

玲儿确认翟子应该是喜欢自己的,那脉脉含情的陪伴,那默默无语的关心,那真真假假的诱惑,那似幻而真的暗示……无一不蕴含着深情!

玲儿断定翟子一定跟那马尾辫有关系,无端的,就是那么武断的固执地认为——翟子的房间没有女人出现的痕迹,但床头柜却时刻有着避孕套,这到底是说明什么呢?

玲儿有些糊涂了:翟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是性异向还是性同向呢?是经历过什么事情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玲儿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翟子,不然一辈子都不会甘心,也不会安心。

玲儿做出了决定……

 

 

二十七

 

玲儿紧跟着赵总高总忙乎了两天,待事情进展得差不多,就向他们提出要回家一趟,向老板汇报了解到的中山内衣的相关情况,以便老板做出下一步的决定。

玲儿又与老板电话沟通了要回来汇报的想法。老板很高兴的同意了,因为商场里内衣专柜的装修基本到位,老板正需要了解情况,筹备开业。

玲儿在回涢城之前,给自己留了三天时间。她想用这三天时间来弄清楚翟子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翟子也给玲儿打了电话发了微信,但玲儿一直都没有回复。在没有搞明白翟子的状况之前,玲儿不想理他,但也不甘心就此罢休。

玲儿来到了翟子进修的医院,找到了心理健康咨询室。这是一栋比较老旧的两层小楼,不像医院别的地方那样人头攒动闹闹哄哄,而是在医院最里面,相对比较偏僻比较幽静。

咨询室外面宣传栏张贴着相关心理咨询知识和专家教授的照片、简介。玲儿自然在上面没有看到翟子,他一个学员也是不够资格上宣传栏的。

玲儿向门口导医台的小护士打听翟子。小护士说不认识,可以去问问里面的教授。要问教授,却又不能随便进去,因为心理咨询是一对一的,也是属于比较隐私的,属于闲人免进的。

玲儿就想干脆挂个号,既能进去体会一下心理咨询是怎么回事,同时又能打听一下翟子的情况。

没想到心理咨询并不是想挂号就挂号想咨询就咨询的,还必须提前预约。几乎是不能像看普通病那样,随到随挂号随看的。玲儿不禁感慨:现在的人生活条件好了,心理问题倒多了,没有以往那样的简单快乐了。

玲儿只好离开医院,但也并不灰心,因为她还有第二手准备,就是到翟子曾经在武汉工作过的医院去了解情况。

玲儿是第二天飞武汉的。她又怕跟在广州一样贸然前往医院会一无所得,就通过手机进行了预约,还特意预约了一位与翟子年纪相仿的咨询师。哪怕医院再大,人员再多,他们两个既是同事又是同龄人,相互认识相互了解的概率就大多了。

咨询师白净、干净,精干,戴着眼镜,穿着西服,是玲儿比较喜欢的类型。但他一开口,就把玲儿搞得有点懵:请问,我能帮到你什么?

玲儿本来就是打探消息而来的,还真没考虑过想咨询什么,但现在骑虎难下,不得不强迫自己赶紧找个问题了,就含含糊糊、吞吞吐吐的说:我…我…我跟老公那个…不喜欢戴套,是不是心理有问题啊……显得羞涩而又难为情,让咨询师毫不怀疑。

咨询师很健谈,从女人的生理结构谈到了生理需求,从避孕套的效能谈到了夫妻生活的刺激,从戴着手套挖鼻孔的笑话谈到了预防疾病的重要性……最后,归结为一句话:戴套可能影响快感,但更能保护健康,要正确对待理性认识主动要求!

玲儿因为不反感咨询师,所以没有反感他的一番大道理,只是在他侃侃而谈时,一直想在心里回忆着赵本山范伟合演的小品《心病》,以示不以为然。

玲儿找准机会恭维了咨询师几句,拍了几句马屁,顺势说自己哥哥有个同学叫翟子,也在这边工作,问他今天上不上班,害怕一会出去遇到了不好意思。

咨询师一听到翟子的名字就叫玲儿放心,肯定不可能在这边遇到了,因为翟子早就因为犯错误被处分到涢城医院去了。

玲儿再问翟子是犯的什么错误,咨询师却三缄其口,不愿再说了。

玲儿拿出了长舌妇的八卦劲,展现了狗仔队的缠字功,坚持打破砂锅问到底。

咨询师最后说了一句:与咨询对象在咨询室鬼混,被对方妻子抓了现行……

玲儿觉得这一个小时六百块的咨询费花得值,验证了广州马尾辫与翟子的关系。

玲儿还是不太明白:翟子既然是同志,那对自己为何如此呢?

 

 

二十八

 

玲儿回到了涢城,比跟强子约定的回家时间早了一天。

玲儿回到家里,见家里还不是怎么凌乱,心情好了一些。走进卧室,就想睡会儿。

床上自然没有自己在家时那么整洁,被子也没有叠,床单也显得皱巴巴的,至少半个月没有换了。

玲儿也不想清理,将被子斜着掀开部分,衣服也没脱,就将身子歪丢在床上,双手枕在后脑,双脚悬在床边,闭上眼睛懒得动……

玲儿感觉后背似乎有东西硌着,反手过去摸到一个东西,便拿出来,却是一个迷你型的U盘。但却与一般的U盘不同,因为它两端都有接口,一个跟一般的U盘接口一样,一个比一般的接口小一点。

玲儿把U盘颠来倒去的看了几篇,意识到可能是电脑手机两用U盘,就起床,打开电脑,将U盘接上,点开了U盘。

U盘里有两个文件夹,一个是电影,一个是文档。

玲儿先点开电影文件夹,里面有五部电影。玲儿接着再点开其中一部。画面一现,玲儿的脸就羞红了——几个岛国男女在床上做运动,心里就骂着强子——臭不要脸的,在家偷偷看这个玩意儿。

玲儿赶紧关了电影,返回到U盘页面,再点文档,文档却是加密了,需要密码才能打开。

玲儿关了电脑,拿起U盘,再次躺在床上。脑子里却充斥着刚才电脑上的画面,甚至觉得床上有种男性荷尔蒙和分泌物的气息和味道,心里便有些蠢蠢欲动了。

玲儿把U盘插在手机上,手机却没有什么反应。想再次接在电脑上,又觉得太放肆太大胆了,还是不敢。

玲儿想了想,在手机上搜索:怎样在手机上使用电脑手机两用U盘?

玲儿按照搜索的教程,一步一步的打开了U盘上的电影,五部电影逐一点开,终于选定一个比较不那么恶心的,只是一男一女一对一的床上动作片,含羞带涩的看下去……

随着电影,玲儿脑海里出现了强子一个人独躺床上用手机看电影的画面,也出现了与强子一起缠绵的画面,甚至还出现了“妇科”和翟子的影子……

玲儿的脸越来越红,身子越来越热,左手拿着手机,右手不自觉的在身上摸来摸去,并且一直向下……

玲儿在呻吟中关闭了电影,给强子打电话说自己已经回到家里。强子慌不跌的说马上回来。

玲儿到浴室洗了个澡,将床单被套全部换了。自然,也将那个U盘仔细的收藏起来了。

不到半小时,强子就回到家里。

玲儿与强子近两个月没见,自然是干柴遇烈火久旱逢甘霖小别胜新婚,缠缠绵绵的对接了。

用时不长,花样不多,两人似乎都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事毕,玲儿躺在强子胳膊弯上,仰头问些“我不在的这么多晚上,有没有想我?”“自己是怎么解决的?”“有没有在外面偷吃”之类的话。

强子当然是肯定想没有偷吃之类的回答,说到解决就说自己是靠五姑娘帮忙的。

玲儿先是没有体会出五姑娘是谁,旋即反应过来,就掀开被子要强子表演给她看。夫妻二人滚作一团,竟然又二度春风……

中午饭,两人是叫的外卖。儿子照例被爷爷奶奶接过去了。玲儿不在的这段时间,儿子就没有回来过,天天由爷爷奶奶接送,并吃住在他们家。

午休,两人自然睡不着。强子就询问玲儿在中山的情况,尤其问到那天到广州的情况,并问见到了翟子没有。玲儿含糊的应付过去,忙把话题扯到儿子和爷爷奶奶身上……

强子上班去了。玲儿继续躺在床上,再次拿出强子的U盘,想看看强子的那个加密文档里到底是什么内容。

玲儿猜测着用强子的生日、儿子的生日、自己的生日、结婚纪念日等等作为密码来打开文件,均没有成功。玲儿的好奇心彻底被文件夹的神秘激起来了,决定一定要找到密码,看看强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玲儿起床后打了几个电话,一是跟爷爷们奶奶说自己回来了,待会自己去接孩子并邀请爷爷奶奶一起吃晚饭却反被他们要求过去吃饭;二是跟老板汇报自己已经回到涢城,明天就可以去上班汇报;三是跟中山的赵总高总报了平安,并说向老板汇报后将再次过去……

玲儿提前一个小时就出门去接儿子,特意没有骑电动车。她就想走走,走在涢城的街道上,虽狭窄,虽嘈杂,但觉得安心,觉得亲切……

 

 

 

二十九

 

玲儿听到强子均匀的细微的鼾声,确定强子已经睡熟了,就睁开了眼睛,醒过来了。不,准确的说是基本没有睡,最多只能算是半睡半醒。

玲儿在睁开眼的同时,下意识的拿起枕边静音了的手机,翻看微信。

照例是看到了翟子的信息,询问玲儿在哪里,说想跟玲儿见个面,有些话对她说等等。

玲儿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似是委屈的泪,又似是不甘心的泪,还似是疑惑不解的泪……她随手就把翟子从微信中删除了。

玲儿从床上起来,借着手机的余光,打开了锁着的抽屉,再打开里面一个锁着的小小的化妆品箱。

箱子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宁儿送的那个情趣用品静静地躺在那里,还有就是玲儿曾经有感而发的只言片语……

玲儿把强子的U盘放了进去,看看自己保存的那些纸片,突然感悟到U盘里的那些文档有可能也是强子的日记之类。

再次回到床上,握在手中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打开一看,都是翟子加好友的请求。

玲儿再次添加了翟子,回了一句:我要关机睡觉了,希望我醒来的时候能看到你的解释。

玲儿关了手机,插上充电线,放在床头柜上,回头翻身贴在强子后背,努力去睡……

辗转了一个多钟,玲儿还是睡不着,又拿起了手机,开机,走向洗手间。

玲儿在洗手间呆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看了翟子发来的信息。

翟子的信息文字很多,内容大意如下:

翟子是个双性恋——既是同性恋又是异性恋,既是功又是受,源于他苦难的成长经历:小学一年级时,母亲嫌弃家贫跟人私奔;小学未毕业,父亲在外打工车祸重伤;初中二年级时,被同村的一个鳏夫威逼利诱鸡奸;高中就是在穷困、孤寂、冷眼中度过的,但他发奋考上了大学……

翟子报读医科类大学心理专业,就是想走出阴影驱走噩梦,但在大二又被爱情闪断了腰被女朋友劈腿并践踏,然后就被男朋友呵护直至毕业……

翟子参加工作后一边疗人一边自疗,有志同道合者也会断臂同欢,竟利用职务之便结识了不少的同志,直至东窗事发被发配至涢城……

翟子早已认识强子,因为强子曾偷偷到武汉去治疗咨询过。翟子调到涢城后,强子因为害怕翟子泄露其隐私,故对其照顾无度亲热有加;而翟子就误认为强子因自身疾病很有可能也成为一位同志,只是缺乏一些契机和勇气。翟子就设想引诱玲儿后保留证据再跟强子说明,以促使其倒向自己……

翟子见到玲儿后,被玲儿的美丽和气质所吸引,身上的男子气息被激发,觉得自己真的是喜欢上了玲儿,但残存的龙阳之好又不能一下子消失,就有了玲儿在广州所见的一幕……

玲儿看的有些唏嘘,洗了把脸,擦去了眼泪,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苦难不是放纵的理由!情爱不是阴谋的借口!我们尊重别人的生活方式,但不应该设计别人的生活方式!依然感谢近两个月的陪伴,依然快乐这两个月的点滴!山高路远,彼此珍重!

玲儿发送成功以后,第一时间在通讯录里删除了翟子,连同他的电话号码……

觉是彻底睡不成了……

玲儿回到房间,再次查看强子的睡眠。强子的鼾声一如既往地平稳、酣畅。

玲儿再次静静地打开抽屉,拿出强子的U盘。

玲儿走进客厅,将自己埋进沙发,将U盘接入手机,再次试着点开那个文件夹。几经失败后,玲儿突然想到,这样的U盘是新近才上市的,那么应该是自己到中山后强子才买的,密码会不会与自己到中山有关呢?

几次试探,终于在玲儿输入“玲儿中山”的拼音及出发到中山日期后,文件被点开了……

 

 

 

三十

 

玲儿向老板汇报后,受老板委托,再次回到中山,与包括赵总的“芬蒂雅内衣有限公司”在内的众多内衣厂洽谈合作事宜并组织货源。因为前期工作的细致与扎实,一切进展异常顺利。

玲儿再次来到广州,并要求强子也来到了广州。因为恰逢广州一年一度的“性文化博览会”,玲儿要强子跟她一起去见识见识。

博览会在广州琶洲南丰国际会展中心举办,已经是第十九届了。主要活动内容有成人用品产品推介、情趣内衣模特T台秀、健身塑体钢管舞展示以及智能实体娃娃展示表演等。

展会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男女老少、随波逐流,叫嚣东西、隳突南北。

玲儿与强子似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见什么都那么好奇;这里的演示不想错过,那里的展示又想关注……只恨少生了一双脚少长了两双眼……

等到傍晚,两人已是收获满满,既有心理上的长见闻,又有器物上的赠送买,还有身体上的想非非……

玲儿和强子匆匆吃了晚饭,就近走进一间酒店开了房,就拿出展览会上收获的用品,用心揣摩并悉心体验了……

玲儿在午夜醒来,脸颊红润,艳若桃花。再看看身旁的强子,也是一脸微笑,酣然入梦。

玲儿低下头,在强子的额头上深深一吻。突然意识到,这还是结婚这么多年第一次哦!不禁莞尔。

玲儿拿出了强子的U盘,再次点开了那个加密的文件夹。

文件夹里面是强子断断续续的心语,从恋爱开始直到现在。应该是以前在电脑里近期才拷贝到U盘上的。

玲儿已经是第二次看了,不似第一次那样看得细致,而是浏览,捡重点品味:

——我这病到底该不该告诉她呢?告诉吧,怕她嫌弃不要我;不告诉吧,岂不是对她不诚实?在婚姻和诚实之中,我该选择哪一个?

——今天偷偷去找了宁儿,把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告诉了她,希望她能劝劝玲儿接纳一些新观念,也希望将我买的结婚周年礼物以她的名义送给玲儿……

——借着出差的机会,我到武汉来看病。医生说,我这病几乎不会完全痊愈,但也应该不会对夫妻生活有太大的影响,说我是心里因素导致,建议我去看看心理医生……

——网上预约了心理咨询,咨询师叫翟子。谈起来也很轻松,感觉他还是很有水平的,但总觉得他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玲儿昨夜的心情和举动我很理解。但我该怎么办呢?爱一个人,就应该给她幸福,还有性福!我该放手离去,还是该放她机会?

——我又一次偷偷找到宁儿,谈了我的想法,希望宁儿能帮助她找个情况。我被宁儿骂的狗血淋头,但她终于还是答应了我……

——昨天我生日,我知道玲儿很不高兴。现在,她还没有回来。我知道她在干什么,我不知道我是该欣慰还是该痛苦?也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我只要知道,玲儿,此刻,幸福,便好!……

——真是狗血剧,翟子竟然被调到涢城来了!我该怎么办?我该如何做?

……  ……     ……  ……    ……  ……

玲儿的泪一直在流,擦了又擦,就是擦不干。

玲儿在文件最后,文不加点地添加了这么几句话:

傻傻的强子哥哥,我的老公!都是我不好,也都是我的错!我总像个怨妇一样的觉得委屈,总像个吃不饱的孩子一样闹情绪!而从没有想过去理解你体贴你关心你!

我总固执的认为,我只能吃米饭之类的主食品,不能吃瓜菜之类的代食品,今天才知道,代食品也能吃饱肚子,代食品也有独特的风味,代食品也是美好的!

老公,从今天起,我要做你的好老婆!做一个迷途知返的女人,做一个知足常乐的女人,做一个懂爱会爱的女人,做一个知恩感恩的女人……

玲儿点了保存,将U盘取了下来,拿在嘴边吻了一下,小心的放在床头柜上强子的钱包里,并锁上了钱包的拉链,就像锁紧了自己的幸福……

天色微明,窗纱中透过来晨曦。

玲儿从手机相册中找到一张涢城风景的照片,发了一个朋友圈:

天亮了!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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