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做鞋

每到冬天，母亲便开始做鞋。

母亲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年轻的时候许多亲戚邻居家小孩都穿过母亲做的“虎头鞋”、“猫头鞋”，我们小时候的棉鞋、布鞋都是母亲做的，条绒棉鞋，松紧口的布鞋，母亲做的大小合适，穿着舒服。

每到新年，我们都能穿上母亲做的新条绒棉鞋，每到换季，我们都能有一双新的黑色松紧口布鞋鞋。母亲做的鞋很漂亮，但并不需要多少成本，旧衣服洗洗，打点浆糊把这些旧布湖在一块门板上，这叫“糊鞋骨子”，这是做鞋底用的，一层一层的照鞋底样裁剪好，重叠成约一公分厚，晚上在灯下纳鞋底，这就是所谓的“千层底”，几十年前母亲在油灯下纳鞋底的画面至今还刻印在我脑子里。鞋面是用做衣服剩下的布头，或者是从裁缝店里找来的小布头，只要够做一双新鞋的鞋面就行。所以，我们小时候从来就没有因为鞋破而冻脚。

二十多年前，母亲也进城了，她有好多年没做过鞋，因为大家都买鞋了，就连刚生下来的小孩都能买到鞋，母亲的这一手艺没有了用武之地，没有人再要他做的平底布鞋。

大概是十年前，母亲发现买的棉拖鞋很不结实，花了二三十块钱买的拖鞋，只要一下水洗，立马就变形了，再穿也不舒服，还容易掉线，母亲拆开一双一看，原来里面夹层都是马粪纸，鞋面夹层和鞋底绒面下面都是夹的马粪纸，难怪水一洗就变形，穿起来不舒服，原来是马粪纸烂在里面了，从那开始，母亲便开始做棉拖鞋。

母亲做棉拖鞋，也是与时俱进的，她做鞋之前先去超市里看看人家卖的鞋是什么款式，然后回来照着做，那个“千层底”她已经不再纳了，七十岁的人眼睛也看不清了，而是去招商城选购的跟超市里一样的泡沫鞋底，绒布鞋面，然后再买一些卡通图片，这些都买完后，回来就动手“糊骨子”，她专门跟人家要了一块茶几大小的“木工板”，然后把家里的旧衣洗洗剪剪，糊好后就放在阳台上晒个一两天。她糊“骨子”，主要是做鞋子的垫层，是用来代替那些马粪纸。

母亲虽然不识字，但是什么样的拖鞋只要她看一眼，保证能做出来，有模有样，钉上卡通图片后样子跟超市里差不多，关键是比超市里的结实，耐洗，拖鞋哪能只穿不洗呢。

母亲每年都给我们做拖鞋，带后跟的，不带后跟的，都有，母亲做的鞋不仅我们一家人穿，周围邻居知道了都跟她要，母亲也乐此不疲，每年都要做好多双，现在一到冬天就有人跟母亲预订拖鞋，也有人把绒布和鞋底买好送来，请母亲为他们做拖鞋，每年都要做好多双，现在，她居然有了好多库存，现在谁要拖鞋，报个尺码她就能直接拿给人家，从来不要人家一分钱。她还给上海，南京的亲戚寄过去，听到人家的夸奖，她更开心，每年都寄。有时候我们说，你少做一点，现在谁还买不起一双拖鞋，母亲不以为然的说，这楼上楼下谁没穿过我做的鞋？

楼上有一邻居，在高教园做老师，她一家每年都穿母亲做的拖鞋，不知道是有点不过意了还是真心想学，来请教母亲以后回家自己学着做了，做第一双的时候，不停的过来请教，后来做出来了跟母亲做的还是有点差距，她说，看起来简单，从“糊骨子”到缝制，整整花了我几个晚上，真正是“看花容易绣花难”。现在，那位老师不但已经能做拖鞋，还跟母亲学会了做“虎头鞋”、“猫头鞋”。

元旦的时候，我儿子从南京回来，母亲拿出了几双拖鞋给他，同时拿出几双“虎头鞋”、“猫头鞋”，说，奶奶年纪越来越大了，乘现在还能做得动，提前给你家宝宝的鞋子做起来。

儿子笑笑说，奶奶，你这是变相催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