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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漫记

作者:周国顺 阅读:16 次更新:2025-06-24 举报


小河漫记

/ 周国顺

 

在现代快节奏的工作模式下,双休日往往也被事务填满。恰逢停电,无法在电脑前处理资料,我与好友洪其顺一拍即合,决定偷得浮生一日闲,前往小河电站的库区,开启一场与自然的邂逅之旅。

 

小河水电站坐落于咸丰县清坪镇青岗坪村,在冷水河河口上游1.5 公里处静静伫立,距咸丰县城 30 公里的距离,仿若藏在时光褶皱里的秘境。自儿时起,白果坝村最北边龙家坨小组山脚下的那条河,在我们口中唤作 “小河”,可书本上却一直称其为 “冷水河”,这名字背后的渊源,宛如被薄雾笼罩的谜团,令人心生好奇。

 

小河的水,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翡翠,一年四季澄澈见底,碧色流转。无论暴雨倾盆,河水如何猛涨,它始终保持着那份独有的清澈,不浑不浊,恰似一位遗世独立的佳人,这份纯净背后的成因,引得人不禁想要一探究竟。

 

抬眼望去,小河库区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画卷,呈现出不规则的“V” 型峡谷。峡谷两侧的山峦,姿态各异,令人叹为观止。一边是刀砍斧削般的断崖绝壁,仿佛被巨斧瞬间劈开,自山顶直贯谷底,那凌厉的线条,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另一边则是郁郁葱葱的灌木林,绿色青峰直插云霄,生机勃勃。在这陡峭的山势间,难寻一片巴掌大的平地,方圆一二十公里内,不见农田的踪影,也寻不到农户的炊烟。按理说,水乃生命之源,人类多逐水而居,可这里特殊的地理环境,却让人类望而却步,也正因如此,这里得以保留一片纯净的天地。没有人类的足迹,便少了生活垃圾的侵扰,少了环境污染的担忧;没有人为的破坏,植被肆意生长,绿意盎然。断崖绝壁上,藤蔓荆棘如天然的帘幕,异树奇枝倒挂,山坡上,植被相互交织,牢牢守护着泥土,让水土流失难以肆虐。

 

一般河流多有支流汇聚,可小河库区却颇为独特,几乎不见支流的踪影。河道里难觅溪流的踪迹,许是两侧高山耸立,阻断了周边流域的水以溪流的形式汇入。那么,小河的水究竟从何而来?原来,这里泉眼众多,芭蕉泉、花椒泉、老鸦泉、牛鼻子泉、碓窝泉、雷打泉、膀膀泉…… 大大小小共计十二个泉眼。这些泉水水量丰沛,潺潺不息。追根溯源,小河流域周边有许多溪流,当地人称之为河沟。如宣恩郑房子的断头河,黄草坝坝上、白果坝孟家坪坝上的河沟,这些溪流在地面流淌一段后,便消失在消水坑(溶洞)中,坠入地下河,在黑暗中蜿蜒曲折,经过漫长的旅程,再从下游某处涌出,重见天日,这便是泉眼的由来。我想,小河里的泉眼,便是由这些地下河的水汇聚而成。据说这些泉水清冽凉爽,或许正因小河之水大多源于此,才被赋予了 “冷水河” 这一雅致之名。

 

每个泉眼都宛如一个神秘的生态小世界,孕育出种类繁多的鱼类,鲤鱼、草鱼、黄鱼、青鱼、白甲、黄骨丁、胖头鲢…… 不同的泉眼,鱼类品种各异,许是因泉水上游流经不同区域,受地域环境影响所致。泉水清澈凉爽,得益于其在地下河缓慢流淌,河道宽广之处形成地下池塘、湖泊,泥沙得以沉淀过滤,也为鱼类提供了适宜的生存空间。只可惜,库区蓄水后,这些泉眼被淹没在水下,我们难以近距离领略它们的风采,不过它们的名字依然流传,想必每一个泉眼背后,都藏着一段引人入胜的传说,等待着有心人去挖掘。

 

当日,天空乌云密布,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上午九点左右,我们从坝堤出发,逆流而上。一路上,云雾缭绕,能见度极低,所幸尚未下雨。库区的水面,平静得如同刚熨烫过的绸缎,波澜不惊,胜过明镜。山峦、崖壁倒映在水中,清晰可见,与现实世界交相辉映,宛如仙境,我忍不住用手机记录下这一幅幅绝美的画面。

 

两岸山上的灌木林,除了苍翠,还点缀着不少暖色。不时有火红的树叶探出,不同于枫树,却红得耀眼,比那二月春花更添几分艳丽。向导介绍说,这里生长着许多腊梅、樱桃树。每到腊月,腊梅凌寒绽放,黄的似金,白的胜雪,红的如霞,漫山遍野,蔚为壮观。此外,无花果、金弹子也为这片山林增添了别样的美丽。金弹子果实圆润,大拇指般大小,秋冬成熟时,金红色挂满枝头,煞是诱人。

 

水面上,一群群水鸟悠然游动,野鸭子、鸳鸯、水迷子在水中嬉戏。许是这里人迹罕至,它们格外怕人,我们的船还远远地,它们便扑棱着翅膀,划着水快速逃离,水面上溅起一长溜浪花,好似有人在打水漂。我一直渴望能近距离拍下它们的身影,可它们却毫不配合,始终与我保持距离。不过,一只大野鸭子却给了我们惊喜,它远远飞起,飞了一段后又折回,绕着船盘旋一周,仿佛在向我们致歉,让我们有幸拍摄到一段珍贵的视频。洪其顺兴奋不已,当即编成抖音分享出去。

 

小河里的十二泉声名远扬,只因那里有一座极具传奇色彩的石拱桥。它曾是解放前方圆几百里内最大最高的桥梁。这座桥的修建,源于当地一位大财主的执念。他居住在小河北岸,在南岸拥有几百亩水田,可隔河渡水,往来耕种收割极为不便。更令人痛心的是,他年仅十八岁的小儿子,在一次渡河时不幸溺水身亡。悲痛之下,财主发誓,倾家荡产也要在河上修建一座坚固的大石拱桥。

 

修建石拱桥谈何容易!开山采石,将巨石凿成规整的长条石,每一块都需严丝合缝,成千上万块长条石,不知耗费了多少能工巧匠的心血与时间。财主为这座桥倾注了几十年的心血,耗尽了几百亩田产,即便如此,工程后期仍难以为继,不得不向邻里乡亲募捐集资。

 

工程收尾时,发生了一件奇事。桥上还差最后一块尖石(榫楔),工匠们想尽办法,却始终无法将其安置妥当,不是尺寸不对,就是位置不合适。正当众人焦头烂额之际,一位蓬头垢面、浑身散发异味的叫花子出现了。他不顾众人嫌弃,抱起石头摆弄一番,让工匠再试。工匠们半信半疑,一试之下,竟奇迹般地严丝合缝。众人回头欲谢,叫花子却已消失不见。传说这是神仙显灵,被修桥的诚意所感动,特来相助。

 

这是一座真正的大石拱桥,全由长条形大石块砌成。桥的两头有引桥,石梯一级级延伸至主桥,桥面宽阔。儿时听大人们说,桥面能铺下好多床晒席。桥顶极高,站在上面撒尿,尿液还未及河底,便在半空中飘散。三十多年前,我还是个愣头青,听闻此桥声名,特意从黄金洞回白果坝时绕道而来。那时年少无知,将它与现代修建的梅坪大河边大桥、金洞司幸福大桥相比,心中不免失望。如今想来,却忽略了这座桥修建的年代、财力、技术与工具,与现代不可同日而语。当时,我们在桥上小憩,还真验证了那“撒尿不到河底” 的说法。

 

时光飞逝,转眼间几十年过去。此次来到小河库区,我心心念念着故地重游,去看看十二泉的桥。远远望去,一桥飞架南北,我还以为是那座老石拱桥。向导却告知,老桥早已被淹,眼前是在老桥上方新建的桥,形成了独特的“桥上桥” 景观。船停泊在新桥下,当日水位不深,老石拱桥在水下若隐若现,桥面、石级依稀可辨,只是石拱被水淹没,难见全貌,桥上那把传说中镇住恶龙的斩龙刀,也早已不见踪影。据说,几年前被小偷盗走,虽只是一块百八十斤重的毛铁,却曾是这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为我们当向导的是青岗坪村人冯进胜,他是这条河的河长。他驾驶着一艘以柴油机为动力的机动船,速度约四十码。他与洪其顺相熟,船启动后,便让洪其顺掌舵,自己来到船首,为我介绍沿途的地名与风景。行至倒角,他告诉我,这里是青岗坪与白果坝村的分界点;过了芭蕉洞,便是咸丰县与宣恩县的分界;到了三县市交界处,南岸属宣恩县,北岸西边归咸丰县,东边则是恩施市管辖。半山腰立有界碑,可惜在河中无法窥见,不然定要拍张照片留念。

 

冷水河是有着“咸丰母亲河” 之称的唐崖河上游的一条支流。白果坝村向来缺水,被戏称为 “干鱼脑壳”,谁能想到,在村子最北边,竟藏着这样一条声名远扬的河流。此前,为发展乡村旅游,我一直致力于挖掘白果坝村境内白果坝大洞、洞坎上大白果子树、响水洞瀑布等地的亮点,却鲜少关注小河库区。或许是因其仅与我村边缘相接。前不久,洪其顺提议,今后有游客来,不妨带他们到小河库区游览一番。今日到此一游,我才惊觉,这里不仅是一方净土,更是人间仙境。

 

这般钟灵毓秀的山水,不应只属于白果坝村,也不应局限于咸丰、宣恩与恩施三县市,它是大自然馈赠给全天下人的瑰宝,等待着更多人来领略它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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