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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引“郎”入室-----月娘心思谁可知?

作者:麓山一闲人 阅读:60 次更新:2025-06-17 举报

第十八回原题为“来宝上东京干事,陈经济花园管工(7096字)”,故事情节:1)来宝上东京办事(1285);2)西门庆恼李瓶儿招夫(1928);3)月娘引陈经济见内宅女眷(1311);4)金莲挑月娘是非(1371);5)金莲与经济初始接触(661)。绣像本题为“赂相府西门脱祸,见娇娘敬济销魂”,同样内容,文辞比词话本精彩,虽然两本标题上都没提吴月娘,但月娘纵贯本回始终。

一、主题故事

月娘说潘金莲、李瓶儿闲话。

西门庆因为李瓶儿入赘蒋竹山生闷气,踢了潘金莲,大家都不知道什么缘由。吴月娘说,他喝了酒,你躲开就是了。

事后得知西门庆生气是因为李瓶儿入赘蒋竹山,月娘说汉子孝服未满,浪着嫁人的,才一个儿?成日和汉子酒裏眠酒裏卧底人,他原守的甚么贞节!”

月娘引陈经济见女眷。

陈经济每日只在花园中管工,非呼唤不敢进入中堂,所以西门庆手下这几房妇人都不曾见面。一日,月娘吩咐厨下,安排了一桌酒肴点心,午间请陈经济进来吃一顿饭。月娘说:今日你爹不在家,无事,治了一杯水酒,权与姐夫酬劳。”经济有些不知所措。月娘道:“姐夫至亲间,怕怎的?”

经济进入房中,只见孟玉楼正在床上铺茜红毡看牌,见经济进来,抽身就要走。月娘道:“姐夫又不是别人,见个礼儿罢。” 只见潘金莲掀帘子进来,银丝鬏髻上戴着一头鲜花儿,笑嘻嘻道:“我说是谁,原来是陈姐夫在这里。”慌的陈经济扭颈回头,猛然一见,不觉心荡目摇,精魂已失。只见玳安抱进毡包来,说:“爹来家了。”月娘连忙撺掇小玉送姐夫打角门出去了。

西门庆与月娘置气。

当西门庆夜宿潘金莲屋时,西门庆恼李瓶儿招赘那蒋竹山,而且出钱开铺子大剌剌的做买卖。潘金莲借机挑拨:奴当初怎么说来?先下米的先吃饭。你不听,只顾求他——问姐姐。常言:信人调,丢了瓢!你做差了,你抱怨那个?”西门庆听金莲衽席睥睨之间言,卒致于反目,其他可不慎哉!自是以后,西门庆与月娘尚气,彼此觌面,都不说话。

简评:此回以吴月娘的言行作为叙事核心,巧妙串联起西门府内妻妾纷争、权力博弈与隐秘暗流,月娘的每一步行动皆暗含机锋,在温婉贤淑的表象下,涌动着权力与欲望的暗潮。

其一,月娘对李瓶儿再嫁与潘金莲失宠的议论,绝非简单的口舌之快。她以孝服未满,浪着嫁人斥责李瓶儿,实则是对其僭越礼法、抢夺西门庆宠爱的不满;而成日和汉子酒裏眠酒裏卧之语,表面针对李瓶儿,却暗指潘金莲的狐媚手段,甚至连孟玉楼也被牵连。这种一箭三雕的讽刺,既展现了月娘在妻妾争斗中的精明算计,也暴露了她对其他妻妾的不满与打压,本质上是封建宅院中嫡妻维护自身地位、巩固权力的生存策略。

其二,月娘背着西门庆安排陈经济与女眷相见,这一行为充满矛盾与诡异,表面上她以酬劳为名,行亲厚晚辈之事,联系张竹坡罪不容诛的批注及陈经济与潘金莲的眉来眼去,此举极有可能是月娘有意为之的权力布局。一方面,她试图通过掌控陈经济,在家族内部培植势力;另一方面,将年轻男子引入内宅,或意在挑起妻妾间的猜忌与纷争,从而削弱潘金莲等人的影响力。月娘作为西门府的主妇及管理者,看似端庄守礼,实则深谙以退为进、借刀杀人之道。

其三,潘金莲借西门庆对李瓶儿的不满,巧妙煽风点火,以先下米的先吃饭等俗语直指西门庆决策失误,成功激化其与月娘的矛盾,不仅轻易转移了西门庆的怒火,更在争宠之战中占据上风。而月娘因先前的言行,在西门庆心中留下多管闲事的负面印象,导致夫妻关系疏离。这一情节深刻揭示了宅院中妻妾为争宠而不择手段的残酷现实,以及封建男权制度下女性命运的可悲。

张竹坡说:写经济见金莲,却大书月娘叫人请来。先又补西门不许无事入后堂一步,后又写见西门回家,慌忙打发他从后出去。写月娘坏事,真罪不容诛矣。张竹坡对月娘的严厉批判,恰恰反映出《金瓶梅》人物塑造的复杂性。月娘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贤妻,她既有封建礼教规训下的端庄,又暗藏对权力与地位的贪婪;既有表面的大度,又不乏背后的阴狠,作者通过月娘这一人物,撕开了封建家族温情脉脉的面纱,暴露出深宅大院中人性的扭曲与道德的沦丧,使《金瓶梅》超越普通世情小说,成为一部批判封建社会的不朽之作。

二、精彩分享

1、简笔画像---陈经济见女眷

书中写陈经济“诗词歌赋、双陆象棋、拆白道字,无所不通,无所不晓”,虽然没有直接形象的描写,可见也是一个风月场上的人物,最有意思的是,“银丝䯼髻上戴着一头鲜花儿、僊家体态玉貌”潘金莲来了陈经济猛然一见,不觉心荡目摇,精魂已失。”一个少年淫者形象初显。

2、只言片语

1)梗概:汤来保机敏办差勤,西门庆化险又逢春。冯妈妈直言婚事变,西门庆怒恼火生嗔。吴月娘宽厚待女婿,陈经济初恋潘金莲。潘金莲进谗谤月娘,西门庆置气意难驯。

2)田晓菲说:“西门庆从妓院吃酒归来,在街上碰见冯妈妈一节,极像当年(第八回)吃酒已醉,在街上碰见王婆一节。王婆来替金莲请西门庆,冯妈妈却充当了瓶儿嫁人的耳报神。”

3)此回横插一个蒋竹山,一是说李瓶儿毕竟是没有远见的妇人,二是为后文西门庆整治蒋竹山、李瓶儿伏笔,三则留下官哥儿是谁的儿子之谜,乃是推动故事情节发展之榫。

3精彩片段----机敏干练汤来宝

却说到了东京的来保,“只听见过路人风裏言风裏语-----,止有杨提督名下亲属人等未曾拿完”。

“旧时干事来了两遍道路久熟” ,于是去太师府找翟管家

在太师府门口,来保看见“杨提督府裏亲随杨干办,待要叫住问-----,且放过了他去了”。

守门官吏不让进,来保“于是袖中取出一两银子递与他”。

蔡攸的管家高安出来,“来保慌忙施礼,递上十两银子,说道:“小人是杨爷的亲,同杨干办一路来见老爷讨信。”

蔡攸推荐他去见李右相。来保只顾磕头道:“小的不认的李爷府中,望爷怜悯俯就,看家杨老爷分上。”蔡攸“即令祇候官呈过一缄,使了图书,就着管家高安同去见李老爷”。

到了右相府,李邦彦“即令堂候官取过昨日科中送的那几个名字与他瞧”,上写有西门庆名字。来保等见了,慌的只顾磕头,告道:“小人就是西门庆家人,望老爷开天地之心,超生性命则个!”

邦彦见五百两金银,只买一个名字,如何不做分上?即令左右抬书案过来,取笔将文卷上西门庆名字改作“贾庆”;一面收上礼物去。

评点:来保东京斡旋以紧凑的叙事与生动的细节,塑造出一个机敏狡黠、深谙世故的管家形象。

来保到东京,仅凭路人风言风语便敏锐捕捉到杨提督亲属未拿完的关键信息,将其作为后续行动的重要依据,这种对局势的精准判断,源于他旧走两遍道路久熟的经验积累,更体现出其远超常人的危机意识。面对杨提督亲随杨干办,他克制住贸然询问的冲动,选择暗中观察,既避免暴露身份,又为后续行动预留空间,展现出谨慎周全的处事风格。

来保深谙银子开路的官场潜规则,从向守门官吏递上一两银子探听虚实,到以十两银子贿赂蔡攸管家高安,再到用五百两金银打通李邦彦关节,每一步都精准拿捏利益交换的分寸。面对蔡攸时,他临时编造随杨干办同来的谎言,将偶然遭遇转化为攀附权贵的契机;而在李右相府,他见名单上西门庆名字后立即坦诚身份,以超生性命的恳切说辞博取同情,既避免谎言被拆穿的风险,又以主仆情深的姿态打动对方。这种见机行事、虚实结合的策略,将市井智慧与官场权谋发挥得淋漓尽致。

作者通过简洁而富有张力的文字,将来保的机敏干练刻画得跃然纸上。他的每一次决策、每一句应答,都推动着情节的快速发展,成为西门庆化险为夷的关键。然而,这场看似圆满的危机解决,实则是官商勾结的丑恶缩影 —— 五百两金银即可篡改生死文书,权贵的贪婪与律法的崩坏昭然若揭。来保的能干不仅是个人生存智慧的体现,更反衬出整个社会阶层的腐败堕落,深化了《金瓶梅》对封建制度的批判力度。

三、一家之言

1欲壑反噬:回前诗中的西门庆贪色失财寓言

回前诗:“可叹人心毒似蛇,谁知天眼转如车;去年妄取东邻物,今日还归北舍家,无义钱财汤泼雪,傥来田地水推沙。若将奸狡为活计,恰似朝云与暮霞”。

此诗取自《水浒传》五十三回“戴宗智取公孙胜,李逵斧劈罗真人”。作者借用在此意思是说西门庆不顾朋友之谊,贪李瓶儿的财和色,结果,李瓶儿招赘了蒋竹山,这就是“去年忘取东邻物,今日还归北舍家”。李瓶儿虽将箱笼银两存于西门府,但到头来还会是“无义钱财汤泼雪,傥来田地水推沙。”

因为这一回主要是写西门庆受气,这气来自李瓶儿招赘蒋竹山。一是因为李瓶儿曾对他浓情蜜语,使他从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二是李瓶儿是他早就猎就的猎物,几乎什么都做好了,就差最后一步,结果被蒋竹山占了;三是李瓶儿招赘蒋竹山这是对西门庆的地位权威和尊严的最大践踏,这是他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所以西门庆因此很气愤。西门庆丢财又丢人,故曰“堪叹人心毒似蛇,谁知天眼转如车”,……“若将奸狡为活计,恰似朝云与暮霞”。同时也是告诫人们,人有歹心,天在看,无义财物不可取,世事轮回,虽然冬去还会北归。

2欢爱即战场----《金瓶梅》性描写的三重隐喻

潘金莲“忽听碧纱帐内一派蚊雷,不免赤着身子起身来,执着烛满帐照蚊。照一个,烧一个。”回首见西门庆仰卧枕上,睡得正浓,摇之不醒。其腰间那话,带着托子,累垂伟长。不觉淫心輙起---。(446字)

此回潘金莲与西门庆的这段性描写,绝非单纯的感官刺激书写,而是通过欲望的具象化展现,深刻揭示人物性格、权力关系与社会伦理的多重崩塌,堪称作者以淫写世的典型例证。这段 446 字的场景,承载着三重递进的文学功能与社会批判:

其一,人物性格的极致暴露与异化。潘金莲赤身逐蚊时见西门庆阳具累垂伟长淫心辄起的细节,将其对性欲的强烈渴求展现得淋漓尽致。这种近乎本能的欲望冲动,既呼应其淫妇标签,又暗示其在封建男权社会中被压抑的女性意识 —— 当她无法通过婚姻获得尊重与情感满足时,便将肉体欢愉作为自我价值的唯一寄托。然而,这种沉溺实则是对人性的扭曲,潘金莲在欲望中逐渐丧失道德底线,成为欲望的傀儡。

其二,妻妾争宠的权力隐喻与手段较量。文中马趴姿势源自李瓶儿的暗示,揭示出潘金莲对李瓶儿的隐秘嫉妒与模仿,试图通过复刻其行为夺回西门庆的关注,这一细节将性事转化为妻妾权力斗争的工具。更关键的是,她在交欢时挑月娘是非,将肉体亲密与言语离间相结合,以性为诱饵操纵西门庆的情感倾向,这种枕上谗言,展现出潘金莲以柔克刚、借刀杀人的生存智慧,也暴露了大宅院妻妾之间相互倾轧的残酷现实。

其三,社会批判的符号化书写。《金瓶梅》中不同女性的性描写各有差异:李瓶儿的温顺、孟玉楼的精明、吴月娘稳重…… 这些场景构成一幅欲望众生相,实则是对晚明社会阶层的隐喻。西门庆与众多女性的交合,象征着封建权贵对资源(包括女性)的无度掠夺;而女性们或迎合、或反抗的态度,则暗喻着不同阶层在权力结构下的生存困境。作者通过直白的性描写撕开礼教的遮羞布,将人性的贪婪、虚伪与社会的腐朽暴露无遗。

张竹坡说:读《金瓶》须看其大间架处,只以市井之常谈,闺房之碎语,反成锦绣文章。这种不只为淫而写性的创作手法,使《金瓶梅》超越了低俗趣味的窠臼。性描写既是人物塑造的血肉,也是推动情节的齿轮,更是批判社会的利刃。它以欲望为镜,照见封建制度下人性的扭曲、道德的沦丧与社会的溃败,成就了这部世情小说的深刻性与不朽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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