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味蕾——临高萝卜干

前几天，有位朋友托我帮买几斤海南临高产的萝卜干带到广东深圳给他，他特别喜好这一口。他说：“用酱油泡临高萝卜干配饭，是我的最爱。那脆生生的‘咔吧、咔吧’的响声，那香香的，甜甜的萝卜干的鲜美滋味，令人回味无穷。只要有萝卜干配饭，我一餐可以吃上三大碗饭。”朋友有点夸张，有点风趣幽默的一番话，引起了我一股浓浓的乡愁，许多被岁月尘封了的往事一下子涌上了我的心头。

    是啊，海南临高的萝卜干的确是闻名海南、广东两省的历史悠久的土特产，很多在临高生活过的或者从临高走出去的人，无不怀念在临高生活吃萝卜干的滋味，它包含着一股浓浓的热爱家乡的眷恋之情。临高县是海南省地势最平坦的一个县，这里是肥沃的沙质土壤，一马平川，万顷良田，是海南省的鱼米之乡。每年的冬季，这里气候温暖，阳光明媚，雨水充沛，得天独厚，就像一座天然的温室，最适宜种植各种反季节瓜菜。

    我记得20世纪70年代，每当进入农历11月份后，家乡的农民就开始家家户户忙着备耕，大面值的种植番薯和萝卜。特别是南宝洋田、加来洋田、波莲洋田、临城洋田到处是一派繁忙的景象，不到半个月的功夫，便呈现出一派生机盎然，碧波滚滚的丰收景象。进入次年正月至三月份，乡亲们就开始忙着挖番薯和制作临高萝卜干了。当时由于海南通往大陆的交通不方便，农民生产的农产品收获没有销路，卖不出去，都是自产自销。那时候，我们家每年都要腌制10来坛萝卜干和萝卜叶酸菜，以备全家人一年的菜肴之用。我们当地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以萝卜干和萝卜叶酸菜配饭的，我们那时候的日子就是过得这样的清苦贫寒，一年到头，几乎吃不到新鲜蔬菜和猪肉。要是偶尔吃上一餐萝卜干煎蛋，或者用从田边、河沟里捞到的小鱼、小虾、小螃蟹加上萝卜干煮上一小锅，呵！那真是难得的美味佳肴。要是你吃上一口，保管你终生难以忘怀，回味无穷咧！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制作萝卜干的情景，大家都趁着元宵节后，风和日丽，艳阳高照的日子制作萝卜干。家家户户的门前都堆着一堆堆小山似的白萝卜，全家人围坐在一起，男女老少齐上阵，有的切萝卜片，有的撒盐巴腌制萝卜。由于那时候农村没有通电，只好趁着月圆时在皎洁的月光下忙活。大家的手不停的忙着活儿，嘴里海阔天空的不停地唠着家常，今年的劳动收成，生活中的各种奇闻乐趣，无所不谈。一阵阵欢声笑语在乡村夜晚的上空久久地回荡，到处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大家就这样一直忙到夜晚11点多钟，才能把萝卜切片和腌制做完，可是谁也不觉得有一点累，所有的劳累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第二天天刚放亮，红彤彤的太阳一露出笑脸，人们就忙着挑出昨晚腌制好的萝卜片晒太阳，村旁的路边、田埂、山坡的草皮上到处整齐地摆放着切好的萝卜片，远远望去，漫山遍野白绿相间，就像一幅幅美丽的风景画，令人目不暇接。晒了一天的萝卜片，需要撒上少量的盐巴再次腌制，第三天又挑到野外晒一天，第四天不用盐巴腌制了，但是，还要继续晒萝卜片，直到缩水变小成为金黄色像一根根手指般大小的条状即成萝卜干。顿时田野里到处弥漫着萝卜干的清香味。在太阳底下晒了三天后的萝卜干，这时候可以放进坛子腌制了。首先把坛子用开水荡过，用干净的布条擦干净，放在太阳底下晒干，然后品尝一下萝卜干的口感和盐分的含量，最后根据萝卜干含盐分的咸度，再次适量撒盐巴拌匀，摆放进坛子一层层压紧，在坛口喷洒一些米酒防腐，用芭蕉叶把坛口扎紧，把坛口朝下翻转过来，一坛坛摆放整齐，过了半个月后就可以开坛食用了。如果有那有家开了萝卜干坛子，左邻右舍都能够闻到萝卜干的香味，那诱人的味蕾，真是令人食欲大开——直咽口水。

    如今，家乡的人们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发展，生活理念的的追求和变化，生产劳动的方式和规模产生了质的飞跃。人们从经济效益考虑，每年的冬季全部种植反季节瓜菜，南菜北调。临高县的洋田里全部农机耕种，薄膜覆盖，埋管微滴灌溉，各种各样的反季节瓜菜车水马龙，源源不断的销往全国各地。前几天，我回到老家临高县加来镇，这里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农村很多农户通过种植反季节瓜菜，已经住上了小洋楼，门前摆放着小轿车。水泥道路四通八达，昔日的茅草屋和坑洼不平的泥土路已经不见了踪影，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来到大街上想买些萝卜干，找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卖萝卜干的老大爷，我问老大爷价格：“老人家，多少钱一斤萝卜干啊？”老大爷说：“20块钱一斤。”我听后愣了一下，老大爷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自言自语地说：“不贵，不贵，现在要买到本地自家腌制的萝卜干不容易啰，人们很少腌制萝卜干了，这东西是个稀罕物，物以稀为贵啊！”是啊，过去当地卖5分钱一斤的萝卜干，到了现在摇身变成了20块钱一斤，和一斤精猪肉同价位，怎能不吓我一跳呢？老大爷接着说：“现在农户都在大面值的种植销路好的各种辣椒和南瓜、冬瓜、青瓜等，很少有人种植萝卜和腌制萝卜干了。这是我用农家肥种植的萝卜，不打农药，腌制不添加任何防腐剂，成色多好，味道多香啊！你要买就买，不然等一会就没有了。”我们正说着，又有几个人围上来问价，我赶紧买了10斤。一会儿功夫，老大爷的一坛萝卜干就卖完了。我庆幸自己下手早了一步，不然就空手而归了。真想不到，过去不能上大雅之堂的萝卜干，如今却成了市场上的抢手货。

在回来的路上，我想，人们之所以喜欢吃临高萝卜干，也许是因为人们对生活健康理念的认知发生了变化，认识到了摄入高脂肪，高盐份，高糖分的害处，厌倦了追求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生活，吃萝卜干反璞归真，回归清淡、自然、朴实的健康生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随着海南国际自由贸易港建设步伐的加快，临高的萝卜干总有一天会应了“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句俗话，由被人瞧不起的土产品，也许有一天将会变成千家万户餐桌上的美味，远销全国各地！

注：本文发表于天涯网络《海南文苑》散文“精品”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