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定均与“神枪手”张桃芳的故事

2024年8月30日，是安徽金寨籍开国中将皮定均诞辰110周年的纪念日。

1946年6月，在中原突围中，他指挥中原军区第1纵队第1旅担任掩护军区主力向西突围的艰巨任务。他足智多谋、孤军作战，巧妙地指挥部队抢关夺隘，经过20余天的连续奋战，冲破国民党军的堵截、封锁，胜利抵达苏皖解放区。从此，1纵1旅这支英勇的部队就被人们称为“皮旅”，皮定均更是成为名震华夏的大英雄，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

1952年9月11日，时任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二十四军军长的皮定均率部跨过鸭绿江，10月上旬到达朝鲜蜂腰部战略要地元山，接替第二十七军防务。

12月，皮定均奉命秘密率领全军翻山越岭，开赴金化、平康前线，接替十五军，担负起东起牙沈里、西至栗木洞的60里的阵地防御任务。该防区位于朝鲜铁原、金化、平康之间，为朝鲜中线门户，被敌人称之为“铁三角”，五圣山、西方山敌我双方必争的战略要地正处于该防区之内。正面是美军第三师、美独立第五团、南朝鲜军第九师、南朝鲜军首都师及比利时营、希腊营、卢森堡排。

二十四军的防御任务主要是与二十三军协同作战，阻止敌向平康方向机动，保障结合部的安全。鉴于二十四军的防御任务，皮定均作出如下战斗部署：第七十四师在西，第七十二师在东，第七十师居中，第七十师二一O团为第二十四军预备队，各师2个团担任第一线防御任务。

一、皮定均组织开展小分队活动和冷枪冷炮活动

在坚守一线阵地的日子里，皮定均遵照党中央和毛主席的指示，坚决执行中央军委关于“持久作战，积极防御”的作战方针，在部队上下广泛地开展“以阵地为家”和“人在阵地在”的宣传教育活动。为了更好地建设阵地，皮定均要求进入阵地的各部以50％的力量组成作业大军，夜以继日地修筑工事。在炸药匮乏、工具不足的情况下，他指挥二十四军以顽强的毅力克服重重困难，共挖坑道519条、长16846.7米，交通壕39069.5米、堑壕19764.5米、反坦克壕8469米，个人掩体1276个，将原来的单口坑道建成了多口坑道、小坑道变成了大坑道，形成了以坑道为骨干、结合野战工事为主体的支撑点式的防御体系。

防御体系建成后，皮定均根据敌情，与军党委、师团干部进行认真研究，提出开展小分队活动和冷枪冷炮活动，积极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剥夺敌人的行动自由权。他把这种活动很形象地概括成为两句话：“抓一把就走”和“零敲橡皮糖”。

1953年2月9日19时，第七十二师二一四团先从一个班出击开始，八连二班班长率5人小分队乘夜潜入敌人阵地，仅半小时就歼灭了一个前哨阵地的8名守敌，无一伤亡返回。皮定均对这种作战方法大加赞赏，从而使二十四军掀起一个开展小分队活动的高潮。2月22日，第七十二师二一五团一连七班向阳地村西山南朝鲜军首都师第一团1个加强排阵地出击，激战15分钟，炸毁地堡13个，全歼守敌42人。4月1日，第七十师二○八团五连三班向内村南山美军第三师第七团一个排阵地出击，经5分钟战斗，歼敌1个班，返回途中又与巡逻之敌遭遇，再次歼敌两个班，共歼敌26人，俘美军正、副排长以下7人，荣立集体一等功。4月3日，第七十四师二二一团四连1个加强排袭击381高地东北无名高地美军第三师1个加强连阵地，由于出其不意、打得勇猛，敌惊慌失措，丑态百出，经25分钟激战，将敌全歼，俘敌7人，战后荣获“联司”嘉奖。5月15日，第七十二师二一六团三连副排长率八班在炮火掩护下，冲上537.7高地北山4号阵地，炸毁敌地堡4个，占领敌表面阵地，随后钻入敌坑道内，毙敌14人、俘敌9人。在开展小分队活动的5个月里，二十四军共出击150余次，歼敌1500余人，俘敌45人，战绩十分显著。

为了更好地利用冷枪冷炮消灭敌人，皮定均要求部队广泛开展训练神枪手、神炮手活动，并成立了狙击队。第七十四师二二一团四连三班班长陈柏金认真研究敌人活动规律，在7天时间里以375发子弹毙敌人120人，首获“歼敌百名狙击手”的光荣称号。与此同时，冷炮运动也获得了骄人战绩。第七十二师炮兵团第九班游动炮在一次游动射击中，以11发炮弹击毁敌地堡9个。第七十四师炮兵团八连五班在阵地前沿直接瞄准射击，击毁敌地堡11个。6月初，第七十二师二一六团三营机炮连发现注子洞南山敌1个排在修工事，立即用八二迫击炮射击，毙伤敌30人。机炮连八班坚守448号阵地，以3门游动八二迫击炮射击，毙敌320人。在5个月的冷枪冷炮活动中，涌现狙击手13名。

二、张桃芳刻苦练习成为“志愿军神枪手”

抗美援朝时期，美军仗着先进的武器装备，完全不把志愿军放在眼里。他们有一个习惯，每次发动大范围进攻的前一两天，都会派出几架飞机先来侦查情况。敌机飞得都比较低，有时候甚至直接贴着树梢和房顶飞，一旦地面上出现活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牛羊、猪狗，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们的几十发子弹马上就会射过来。敌机侦查过去后，地面上很难再剩下什么活着的东西。

皮定均带着二十四军来到上甘岭阵地后，敌机依旧占据着整片天空，敌机在天空中横冲直撞。一旦遇到什么节日，美军就会在阵地上吃吃喝喝，后来还研究出了一个新花样，就是所有人排列整齐，一起做柔软体操。不久后，他们开始隔三差五地做柔软体操，故意地朝着志愿军阵地这边摇头晃脑，伸胳膊扭屁股，一起唱歌跳舞，个别敌人还会做出一些下流的动作。

一次，皮定均在张桃芳连队附近视察工作的时候，发现了美军这个情况，马上就发火了！他当年在豫西开辟抗日根据地的时候，长时间独自带兵作战，收复十几个县城，解放100多万人民群众，大家都说皮定均是“虎将”，是豫西抗日的大英雄。

美军的挑衅行为，令皮定均非常生气！他指着美军阵地说：“当年开辟抗日根据地的时候，日本鬼子被我教训得乖乖的，这些美国鬼子简直太嚣张了，敢骑在我们的脖子上拉屎撒尿，必须教训一下他们！”

正是皮定均的这番话，属于张桃芳的春天到来了！为了打击美军的嚣张气焰，二十四军广泛开展起群众性的“冷枪冷炮”活动。

张桃芳是江苏兴化人，小的时候读过几年私塾，农忙的时候，他一直在田里劳动，一旦闲下来，就拿着自家的一把鸟枪去山上打猎。张桃芳认为：自己之所以可以成为狙击手，与小的时候在山上打猎有关系。他说：“这么多年走过来，我觉得打枪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小时候的鸟枪，战场上的钢枪，道理都一样，隐蔽，屏住呼吸，瞄准，最后开枪，都是这样！”

开展“冷枪冷炮”活动的消息传到张桃芳所在的七十二师二一四团后，他马上行动、专门练习射击技术。每天晚上闲下来的时候，张桃芳就会点着一盏豆油灯，在漆黑的夜晚，他一次次地对着豆油灯的火苗练习瞄准。

张桃芳当时在二一四团已经很出名了，但他把自己看得很小，从来不骄傲。在练习射击技术时，一旦遇到什么搞不懂的问题，就会马上找到一些经验丰富的老战士虚心请教。有人跟张桃芳开玩笑：“你的枪法已经这么好了，还专门练习什么啊，等你真的百发百中的时候，我们这些人就该喝西北风去了！”

张桃芳并不理会这些，一直在专心致志地练习射击。为了训练臂力，他让别人在他的胳膊上绑两个沙袋。刚刚绑上时，张桃芳连枪都拿不稳，等训练到最后，他几乎感受不到沙袋的存在了。

正是这样刻苦的训练，张桃芳从众多的志愿军战士中脱颖而出，最终成长为“436发子弹消灭214个敌人”的传奇神枪手。

三、皮定均专门派人给张桃芳送去一双崭新的皮靴

有一天，皮定均正在视察阵地。突然，一个姓肖的参谋跑过来：“报告军长，二一四团有一个战士，用不到40天的时间，在‘冷枪冷炮’活动中消灭了71个敌人！”

“是吗？这个战士真的有这么厉害？他叫什么名字？

“张桃芳！”

“如果这个人真的这么厉害，那是个大大的好消息啊，我命令你马上前往二一四团，找到张桃芳，现场检验一下，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消灭敌人的！”

“是！”肖参谋立即站直身子，向皮定均敬了一个军礼。

就在肖参谋准备去找张桃芳时，皮定均又叫住他。肖参谋问：“军长，您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皮定均走在前面，肖参谋默默地跟在后边，随后，皮定均从自己床铺下边拿出一双崭新的皮靴。

室外正在飘雪，到处都是冰天雪地，皮定均说：“你去找那位叫张桃芳的战士时，带上这双皮靴！”

“军长，这双皮靴是志愿军总部专门发给您穿的，太珍贵了，如果送给其他战士，你怎么办？”

“我要你亲眼看着张桃芳在阵地上消灭3个敌人，如果他真的可以做到，这双皮靴就是我给他的奖励，如果他的枪法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好，你就把皮靴再拿回来！”

皮定均接着说：“肖参谋，你睁眼看一看外边，像张桃芳那样的战士，一旦拿着枪隐蔽在雪地里，最短也是一两个小时，他们比我更需要这双皮靴啊！我军长皮定均能穿的皮靴，我的战士也能穿，别再说了，快去行动！”

“是！”肖参谋把皮靴紧紧抱在怀里，眼眶里泛着泪花，他被皮定均的行动深深地感动着。

为了打击美军的嚣张气焰，军师领导才组织开展了这场“冷枪冷炮”活动。如果把张桃芳的英雄事迹进行广泛宣传的话，这对鼓舞我军的士气非常有好处。肖参谋揣摩着军长的意思。为了让张桃芳的事迹更有说服力，肖参谋还叫上了一个姓王的摄影记者。

肖参谋他们要去张桃芳所在的二一四团，必须经过一段非常复杂的地形。那时，志愿军和美军进行长期对峙，双方的阵地基本都是固定的，距离远一点的相距好几百米，距离最近的地方双方之间只有30多米。

看到这样的地形后，肖参谋说：“难怪张桃芳同志能消灭那么多敌人，这样的地形非常适合‘冷枪冷炮’活动啊，和敌人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这正是狙击手们的舞台啊！”

肖参谋和王记者来到张桃芳所在的队伍，立即问：“谁是张桃芳，我带了皮定均军长的命令过来，张桃芳在哪里？”

一位连长说：“多谢军长关怀啊，张桃芳是我们队伍里的，他这下子算是出了名，连记者同志都吸引过来了！”

张桃芳当时正坐在坑道的一个角落里，拿着一块布在擦一支步枪。

肖参谋和王记者终于见到了张桃芳：20出头的模样，瘦瘦的身子，见到陌生人的时候，显得有点害羞。

大家聊了几句后，肖参谋带着王记者和张桃芳出门了，因为皮定均交代过，只有亲眼看到张桃芳在阵地上消灭3个敌人后，才能把那双皮靴送给他。

张桃芳对阵地非常熟悉，出门后他给肖参谋和王记者找到一处位置，让他们隐蔽好。张桃芳走了几步，跳到自己熟悉的一个位置上，隐蔽起来。

一两个小时过去了，张桃芳始终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美军出现在阵地上，有说有笑的。还跟原来一样，两个美军开始做柔软体操，伸胳膊扭屁股，高个子把矮个子举起来，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突然，张桃芳开了一枪，被举起来的矮个子中弹了，张桃芳马上又开一枪，高个子的美军也倒在雪地里。

美军早已被志愿军的“冷枪冷炮”活动吓怕了，他们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一边叽里呱啦地大喊大叫，一边朝着张桃芳这边开枪。

美军的开枪毫无目标。趁敌人不注意，张桃芳快速跳到旁边的坑道里，当时美军的哨兵正在换岗，就在哨兵大摇大摆走回营地的时候，张桃芳再次开枪。哨兵一头栽进雪地里。

张桃芳用3发子弹消灭三个美军，王记者按动相机快门，拍了好几个珍贵画面。肖参谋被惊得目瞪口呆，自言自语：“这下子，军长的皮靴真的属于张桃芳了！”

回到连队后，肖参谋把那双皮靴交给张桃芳，站在一旁的战士们拼命鼓掌，张桃芳紧张得满脸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后来的日子里，张桃芳几乎没怎么穿过那双皮靴，毕竟，皮靴是军长送给他的，太珍贵了。

别人问起皮靴的时候，张桃芳总是说：“这双皮靴是军长送给我的纪念品，它是我继续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动力！”

  四、皮定均亲自为张桃芳送去“莫辛纳甘”步枪

几个月后，皮定均来二一四团视察工作，他和张桃芳终于见面了。张桃芳当时已经当了排长，在他的带领下，志愿军里又冒出十几个神枪手。

皮定均把张桃芳的那支步枪拿在手里反复看，开玩笑说：“我以为神枪手的枪有多稀奇呢！没有啊，很普通嘛！”

站在旁边的肖参谋说：“张桃芳，军长这次又来给你送礼物了，你猜猜，是什么好东西？”张桃芳紧张得说不出话。

皮定均说：“肖参谋，去吉普车上，把礼物拿下来，看看张桃芳喜不喜欢？”

这一次，皮定均送给张桃芳的是一把“莫辛纳甘”步枪，比普通步枪要高级很多，精准度更好。这样的枪，一个军部只有一把。得到这个礼物后，张桃芳高兴极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张桃芳一直用这支“莫辛纳甘”步枪消灭美军，每消灭一个敌人，张桃芳就往那双皮靴里放一个子弹壳。

后来，有一个全国性的大会要在北京召开，二十四军分到一个名额，皮定均决定让张桃芳代表全军，去参加这次大会。

出发前，皮定均找张桃芳谈过一次话。见面后，张桃芳脖子上背着那双皮靴，皮定均问：“送给你的靴子怎么不穿啊？”

“谢谢军长的关心，您指挥作战很辛苦，比我更需要这双靴子！”

张桃芳把皮靴放到桌子上的时候，里边的子弹壳发出了响声，皮定均十分好奇地问：“靴子里边是什么东西？”

“里边是我用过的子弹壳。”

“子弹壳为什么装在靴子里？”

肖参谋插话说：“自从军长您送给张桃芳那把枪后，他每消灭一个敌人，就会往这双靴子里放一个子弹壳！”

皮定均觉得这个做法很有意义，就问：“张桃芳，靴子里现在有多少个子弹壳了？”

“报告军长，211个！”

“很厉害嘛，你很快就要去北京开会了，这是很高的荣誉啊，依我看，你还得再消灭3个敌人，到时候，带着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数字去北京，向党中央汇报工作！”

“军长，为什么要再消灭3个敌人？”

“我问问你，你们团的番号是多少？”

听到这一句，张桃芳明白了，消灭214个敌人，因为“二一四”是自己部队的番号，带着这样一个有特殊意义的数字去北京，才是对党中央的最好汇报。

这一次，还是肖参谋陪着张桃芳一起去阵地上消灭美军，在他们即将离开时，皮定均说：“张桃芳，我命令你，现在脱下脚上那双破破烂烂的棉鞋，换上这双靴子！”

还没等张桃芳开口，皮定均加了一句：“不能违抗，这是命令！”就这样，张桃芳穿上了那双崭新的皮靴。后来去北京开会的时候，张桃芳也穿着那双皮靴。

张桃芳“436发子弹消灭214个敌人”的传奇故事中，“214”这个神圣的数字，就是从这次谈话中得来的。张桃芳也因此成为了被誉为“志愿军神枪手”“冷枪英雄”“上甘岭狙神”。

皮定均对张桃芳的关心和爱护，他一直铭记于心。抗美援朝回国后，张桃芳做过很多次报告。每一次，不管是在成千上万人的大会场，还是在只有几十人的小会场，张桃芳的报告内容中，总是少不了皮定均给他送皮靴和步枪的感人故事。每次讲起这段故事时，张桃芳都会眼含热泪激动地说：“在当年，那双皮靴是志愿军总部专门发给皮定均军长的，那种步枪在整个志愿军中也没有几把！”当台下响起一片掌声时，张桃芳总会擦一擦眼泪，平复一下情绪，发自内心地说：“我张桃芳能有今天，多亏了皮定均军长的支持和鼓励，他的恩情，我会永远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