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金牛村纪事》十九

  牛天宝二话没说，“嗖”地一下站起身来，出了门，头也没回一下，气呼呼地走了。
　　孙新民乡长无可奈何，对着牛天宝的背影，大声吼了一句：“过天，我去找你！”牛天宝窝着一肚子火，憋着一肚子气回到了金牛村。他把村委们召集起来开了个会。他想，这些天来，女儿牛春香和刘立宁两这几天，牛天宝心里有点不爽。他在家变得寡言少语了。他除了闷头吃饭喝茶，就是一味地抽烟。他抽的烟是市场上最差的烟，那烟味呛人而且难闻。他几乎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屁股丢了一地，都要用簸箕扒了。牛夫人看了心疼，劝他少抽点，别抽怀了身子，他不听；女儿牛春香看了也劝父亲少抽些，要保重身子，他也听不进。后来女儿牛春香气不过，把他的烟夺了下来发火道：“爸，你是过足了烟瘾了，我和娘可被你的二手烟坑苦了！”
“我心里难受啊！”牛天宝差点要哭了。
“难受把话说出来，不就舒服啦！”牛春香和牛夫人都这么劝他说。
　　在女儿牛春香和牛夫人的一再催逼下，他终于说出了窝在心里的话。牛天宝喝了口女儿牛春香给他重新沏来的一杯热茶说，他觉得他这个村长当的吃力，活受罪，真是两头受气，两头不落好。他真不想干了，免得被人家撤了不好看。那日，孙新民乡长把他叫到乡政府，甩开亲家的面子，竟以乡长的口吻，大声武气地给他训话，就缺少拍桌子打板凳了。竟然说他牛天宝是霸着茅厕不屙屎，改造村居，改变村容不积极，不作为。并责问他牛天宝这村长还想当不？
　　牛天宝也没好气地说：“我拿什么去改造村居，拿什么去改变村容？”
“招商引资呀！”孙新民乡长说。
“人家不来，我给人家磕头去？”牛天宝显出一脸的无奈。
“这一点，你别烦。”孙新民乡长语气缓和了一些说，“我已经替你们找好受主啦。”
“多少钱？”牛天宝随口问道。
“五千五百万。”孙新民乡长加重语气补充说，“这个数字不少啦！”
　　牛天宝只顾抽烟、沉思，没有作声。
　　孙新民乡长想，牛天宝不作声，就是有点动心了，这事就好办了。这事如果办成搞定了，牛天宝得了钱，他不能不把村居改造一下，将村容整顿一番。这样，我孙新民的工作实绩上又记了一笔，这可是加官晋爵的本钱；再则，这个项目中，三股中就有孙大富一股，将来厂子办起来了，收益不菲，说不定孙大富还真的大富起来呢！又升官又发财多美的事啊！于是他说：“牛村长，你看这样行吗？”
　　牛天宝好像没有注意了，但他还是没有作声。
“你是不是想留着给你的小女婿呀？”孙新民故意激他说。
“得钱不拣主。”牛天宝跳起来生气地说，“谁掏得钱多给谁。”
“人家多五百万，你选谁？”孙新民进逼一句说。
　　牛天宝心里有点疑疑惑惑，但他还是没有吭声。
“你别光抽烟，倒是说话呀！，刘立宁说的五千万还不知道是阳灯还是鬼火呢？你就信？”孙新民显示出领导的身份拍拍牛天宝的肩膀，好像很关心地说，“我好不容易替你们找来了受主，失去这个机会，我可没办法了。”
　　牛天宝听孙新民乡长这么说，正在迟疑不决。孙新民乡长又把写好的合同拿给牛天宝看了说：“人家今日没空来，合同都写好了。你就在上面签个字就行了。”
　　牛天宝感到很突然，心里一怔。他还是没有作声，只是在心里盘算。他想到了村委们说的要慎重的话；体味着要慎重的含义。他要是不跟大家商量，马马虎虎就把合同签了，把山和水卖了，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闹不好是要遭到大家的抱怨，甚至于唾骂的；他又想，这五千五百万，数额也不小了，拿到金牛村可以派一些用场了。这个机会可不能失去呀！他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劲。这受主不招面，还不知是何等人士，这合同怎么能签呢？而且村委会上已经说得很清楚，竞拍人必须当着金牛村村民的面说出开发利用的项目，才能签合同。眼下，我牛天宝和你孙新民乡长——两亲家私下里就把合同签了，这交待得过去吗？牛天宝想清楚了，果断地回答说：“这合同现在不好签。”
“怎么不好签？”孙新民光火了。
“不好签。”牛天宝说，“大家要商量一下。”
“还要商量？你是村长，不能代表村里说话，还叫什么村长？”孙新民气冲牛斗地说。
“还得通过竞拍。”牛天宝坦然地说，“这是大家说好了的。”
“还竟什么拍？”孙新民把写好的合同朝桌子上一甩怒吼着说，“你签不签？不签，你这个村长就别当了！”
人在一起鬼鬼祟祟，不知鼓捣些什么？看来刘立宁说拿五千万来竞拍金牛山和滩头芦荡，会不会真让孙新民说对了“不知是阳灯还是鬼火”呢？五千万不是个小数字，对于一个老实巴结的农民来说，哪有这么大的胆量，背上这么大这么沉的外债去做一件摸不着底的事呢？孙新民介绍来的这五千五百万，数目不小了，机会难得。我们要是不接受的话，失去这个机会，就会后悔莫及的。你们总不能让牛天宝把金牛山和滩头芦荡挑在竹竿头上去卖吧？牛天宝把他的想法跟大家说了，希望大家支持他，把合同签了，把事情定下来，他就放心了。
　　牛天宝的计划、想法和打算，只有吴世华主任欢迎支持他。其他几位村委们都面面相觑，提出了反对意见。
　　刘巧生主任眼睛瞪得好大好大地说：“我们不能为了钱，把老祖宗都卖了。”
　　徐成敏妇女主任哭伤着脸说：“我们不能为了钱，把金牛村沦陷了呀！”
　　金正清老书记虽然没有提出反对签字，但他语重心长地说：“凡事，要多想想村民，还是搞一次竞拍吧！”
　　苗时雨想，好险啊，要是牛天宝糊里糊涂把合同签了，那麻烦就大了。他说：“这是大事，要让村民都知道，要当着村民的面签字，这样，对村民好有个交代。”
　　牛天宝听了大家的意见后，心里怏怏不乐。他觉得他是一片好心，想办点好事，结果在大家的眼里都成了怀事了。好像他成了卖祖宗、毁坏金牛村的罪魁祸首了；好像他这个村长不是为金牛村的村民们着想的······
　　牛天宝在村委会上没有讨到彩头，也窝着一肚子火，憋着一肚子气回到了家里。他怨气冲天，闷闷不乐地一味地抽烟，以此来排忧解愁。牛天宝把他在乡政府和村委会受的气，跟女儿牛春香和牛夫人说了以后，又“唉”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说这村长好当不？”
　　牛春香哈哈大笑起来说：“好当，好当！‘
“怎么好当？”牛天宝说。
“第一，你不能光听顺风话，而拒听逆耳言。‘苦口良药’嘛，这点道理你不懂？“牛春香认真地说。
“这第二呢？”牛天宝问。
“这第二嘛，你要想老百姓之所想。”牛春香顿了一下说，“时时处处把村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你也说我不为老百姓着想？”牛天宝有点诧异了。
“我是比方说的。”
“这话我爱听。”
“你看人家苗大哥。”牛春香深情地说，“他还没有回来，村民们巴望他回来，他回来了，大家都拥护他，就是这个道理。”

     牛天宝笑了。他觉得女儿牛春香比他多读三年高中，看问题，想事情就比他深一个层次，他心里也挺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