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洒晒谷场（散文）

汗洒晒谷场（散文）

王贤美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江淮地区主要是以栽种水稻为主，双抢（抢收抢种）季节，收割下来的稻谷，要及时脱粒、晒干、扬净。

农村晒稻谷的场地，都是在每年的双抢前，生产队把一块备用的地势较高的农田，用耕牛犁、耘平后，再用二三条耕牛，各拖着二三百斤重的圆石磙一遍遍地碾压，直到把地面碾压坚实、平整、光滑，晒干后就成了晒谷场。

晒稻谷期间，基本上是晴天少雨。早上七点钟左右，生产队长安排每家一个劳动力，到晒谷场把夜里用脱粒机脱粒好的稻谷，用农具摊薄成约一厘米厚。两块约各1000 平方米的晒谷场全部晒满稻谷。每次生产队长都会安排劳动力多的人家派一人看管稻谷，防止稻谷被麻雀或小动物偷吃，最主要是上、中、下午各对稻谷进行一次翻晒。

由于“文化大革命”，学校停学几年，读中学时，我们一般都有十七八岁了。有一天是星期天，生产队晒稻谷，正好安排到我家去看稻谷，我向父亲自告奋勇地要求去看稻谷。

我们这些农村长大的孩子，读书时，星期天或放寒暑假时，基本上都会参加地里劳动，一般的农活都会干。

上午十点钟左右，开始翻晒第一遍稻谷了。我手里拿着木锨（木锨是用一块约长50厘米X宽15厘米的木板，当中安装了一根长1.8米、粗4~5厘米的圆木棒做成的），沿着晒谷场的边缘来到尽头，赤着脚走进稻谷里，右手握着木锨的下部，左手握着上部，微微地弯着腰，低着头，用木锨从左到右轻轻地把稻谷一排排从后往前翻动，每次只能翻动十几厘米宽。看着两大场地晒得满满的稻谷，我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地嘀咕：这么大的面积，一锨一锨地要翻动到什么时候才能够翻动完啊？

心里嘀咕归嘀咕，可手脚却不敢怠慢，不由得加快了动作。随着我的双脚轻快地不停移动，翻动稻谷的速度越来越快。好不容易翻动完第一块，再接着翻动第二块，直到全部翻动完，花费了一个多小时。满头大汗的我拿起水桶里的葫芦瓢，从桶里舀起一瓢井水，“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接着走到旁边草垛遮荫的地方，坐下来喘口气休息一会儿。

翻动第二遍时，正值中午十二点钟左右，烈日当空，骄阳似火，地上烤得滚烫，热浪袭人。我光着上身、穿着裤衩，从不远处的井里拎上来一桶水，双手把桶举过头顶往下倒，全身上下淋个透，凉嗖嗖的，那就一个字“爽”！再看流到地上的水直冒热气，眨眼功夫就蒸发了。

过了一会儿，我头戴草帽，光着上身，肩上搭条毛巾，懒洋洋地走到晒谷场的尽头，一只脚刚踩在稻谷上，却被晒得滚烫的稻谷吓得连忙缩回来，接连试了几次，最后咬咬牙踩上去，开始弯着腰翻动起了稻谷。不一会功夫，豆大的汗珠就顺着脸往下流，咸咸的汗水刺得眼睛也睁不开，流到嘴里是苦苦的味道。停下手中的木锨，直起身体，随手用毛巾往脸上揩几下，又弯着腰继续不停地翻动起来。

中午，母亲收工回家后做好饭，自己来不及吃，冒着火辣辣的太阳，拎着一只竹篮子，先给我送饭来。看到我正弯着腰翻动着稻谷，连忙叫道：“饭来了，快来吃饭。”说完，把竹篮子放到荫凉处，来到我身边，从我手里接过木锨，翻动起稻谷来。

我早上吃了两大碗薄粥，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地”叫，狼吞虎咽地吃完饭，硬是从母亲手里夺下木锨，催着母亲快点回家吃饭去。

翻动完了第一块场地的稻谷，早已经是汗流浃背了。迫不及待地来到荫凉处，舀起一瓢井水送到嘴边，扬起脖子，“咕嘟咕嘟”地一口气把一瓢井水喝完，再舀一瓢井水把毛巾浇湿，用毛巾把脸上、身上揩一揩，再接着去翻动第二块场地的稻谷，直到全部翻动完。这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浑身没有了一点力气。裸露的上半身被火辣辣的太阳晒得红红的、很痛很痛，到晚上洗澡时往往会钻心地痛。

下午三点钟左右翻完第三遍，我终于松了口气。躲在荫凉处，忽然想起了唐李绅的“悯农”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深深地体会到农民的艰辛和生活的来之不易。

五点半左右，尽管此时依旧艳阳高照，但生产队长已经安排了十几个劳动力来收稻谷了（如果稻谷收的太晚，泥土地面会泛潮，影响到已经晒干的稻谷）。看看天空蓝天白云，估计晚上不会下雨，明天又是好天气，就把稻谷从两边收拢在场地当中，堆成长长的一堆，方便第二天继续摊开晒。如果天气阴沉，就会堆成圆圆的好几个大堆，上面还要用油布盖好，防止下雨被雨淋湿。

有时候抢收稻谷，简直就是与时间赛跑。夏天的天气，阴晴不定，说变就变。明明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忽然间，就会狂风大作，天空乌云密布、雷声隆隆，眼看马上就要下雨了！

在“噹噹噹”急促的钟声中，只听见生产队长焦急地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各家各户，马上就要下雨了，赶快到晒场抢收稻谷去！”人们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手拿工具，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晒谷场。

晒谷场上，只见人们紧张而又有序地忙碌着：有的两个人拿起推板，一个人在前面拉，一个人在后面掌握着推板的把手，快速地拉着稻谷向前小跑，卸下稻谷后立即转身跑向稻谷，再拉起满板的稻谷就跑；有的用簸箕一簸箕一簸箕的端起稻谷，倾倒在一起；有的挥舞着铁锹，一锹接着一锹快速地把稻谷铲到一起；有的用木锨一锨连着一锨推；也有人拿着大竹扫帚在后面不停地用力清扫干净。在落雨之前，把稻谷一堆堆堆起来。

有时候场地上的稻谷刚刚堆好，地上还没有来得及清理干净，雨点就开始“噼噼啪啪地”砸下来了。这时候，社员们冒着雨，顾不上全身被汗水湿透，有的连忙把稻谷清扫干净，有的几个人急急忙忙抓起旁边的帆布打开来，迅速地盖到稻谷堆上，四周再堆上一层的稻草遮盖好。

  连续多天，收割、脱粒下来的稻谷一茬接一茬继续晒，直到收割、脱粒完的二百多亩稻谷完全晒干为止。

晒干后，扬干净，堆好，用稻草灰代替干石灰粉在四周地上刻上一圈。晚上，还要安排2个人睡在晒谷场值夜班，防止稻谷被偷。

最后，将晒干、扬净稻谷分到各家各户做口粮，颗粒饱满的一部分交了公粮，一部分留做谷种，收到仓库保管好。

至此晒稻谷算是圆满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