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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娘最后一次回娘家

作者:杨和山 阅读:116 次更新:2024-01-02 举报

  那年娘已经八十五岁,身体还是可以的,只是娘患有冠心病、糖尿病等病症,犯病的时候很不好受,每年需要去医院进行医治,出院后效果还是比较理想的。

  娘刚出院2天的时候,四舅家的表弟有个男孩办酒席叫娘喝喜酒,哥哥们忙没有空去,娘让我带着儿子去表弟家里喝喜酒,舅舅也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娘了,希望娘能够去喝喜酒,我问娘是不是也去呀?娘内心很是希望去舅舅家喝喜酒,但是,娘年纪大了坐车晕车,只有用三轮车推着才可以,娘不好意麻烦自己的孩子,当我答应娘带着她去舅舅家时,娘高兴坏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望着我的眼神中,竟有一丝孩子般的依赖,还有少许的感激。

  娘一生不爱求人,情愿自己吃点亏,对他人有求于她的事,她总是力所能及地做到,对于别人的帮助娘是记在心里的。

  去姥姥家的这条路,我小时候牵着娘的手走过,大一点撒开脚丫跑过,这条只有10里路不知承载了我多少的回忆。

  时间的过得很快呀,把以前年轻充满活力的娘,变成了老态龙钟,步履蹒跚的老人。娘想回娘家看看,老房子大舅住在那里,院子里的那棵老枣树留下娘的记忆,房前屋后的邻居是娘一生的伙伴,青石巷里有娘年少时的足迹,炊烟里留下父母的唠叨,村子西部的大河后来修成了马河水库,河水里曾记录了娘年轻的容颜。

  娘到每一家的门口,她都会停下来,打听一下原来的老主人是谁?一路上,娘走走停停,小舅一一作答,有年轻人出来打招呼,娘几乎都不认识,直到说出家里老人的名字,娘又兴致勃勃起来,娘如数家珍的对这家原来几口人,大名叫什么,小名叫什么说的一丝不差,原来娘也是这个村的孩子,时光的流逝,娘变成了外婆村子里的陌生人。我这是才深深地理解娘为什么愿意回娘家,月是故乡明,人是家乡亲,“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归”?记忆是镌刻的一段段人和事,只有经历和年龄才是情感共鸣。

  “孩子,这个是你三姥娘家,你还记得吗。”娘看着破落而长满杂草一处院落对我伤心的说。

  “这个我当然记得,以前每次来,三姥娘都给你留下好吃的东西,你还记得她家里的那颗老枣树吗?每次秋天你都和你大表哥爬树打枣,娘兴奋的有说不完的话。”

  大舅知道娘要来的消息很高兴,在家门口的巷子早早的等候了,大舅比娘大三岁,88岁的老人,二舅比娘大一岁,二舅在在几年前去世了,由于那个年代外公家穷,二舅和大舅没有成家立业,我的小姨娘跟着外公到东北逃荒时,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留在东北嫁人了,娘对于这两个哥哥很是顾念,大舅身体没有什么毛病,还能够干一些家务活,大舅和三舅一家人一起过日子,娘对自己的大哥很关心照顾,平时总是把食品、衣物和钱带给大舅,我们弟兄几个尽自己能力帮助大舅,大舅对娘很是亲近。

  舅舅下面我有四个老表,每个表侄出生,娘都欣喜好几天,总是说这都是姥娘生前和行善,给下面儿孙修来的德行,让自己的娘家现在人丁兴旺起来。

  “这个是你三柱舅家,三柱舅家庭过得不富裕,三妗子身体因为有病身体行动不便,一个小表妹上学,一个靠种地和平时的打零工度日,日子过得很拮据,娘对自己的这个小叔兄弟很照顾,每年都给三柱舅家做些衣服,给些粮食,还给那个小表妹些钱当成学费,娘只要是碰到三柱舅赶集,都会叫他到家吃顿饭,三柱舅把娘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来对待。

  吃喜酒时,父母和舅舅等人一桌,娘对大舅说:“俺哥呀,我们都快90了,兄妹见一面少一面,这也可能今生我们兄妹最后的一面,不过我真的高兴呀,家里又添了男孩。”

  “俺姑,你要好好活着,俺们表哥的条件好又孝顺,多过些好日子。”表弟在一旁说。

  “俺儿都孝顺,吃喝什么都不愁,花钱都给,每年住院都照顾的可周到了,端吃端喝,我可享福了。”娘高兴自豪的说。

  “这是俺好三儿,那个是三儿家的孙子,他爷俩可好了,我晕车不能够外出,每年回娘家都是他爷俩用三轮车来回推着,我有什么事情只要给俺三儿说,都抽空给办好。”娘自豪的对酒席上的人大声说。

  娘对于她老家人总有拉不完的呱,不认识的年轻人,刨根问底让人家告诉其爷爷、爸爸是谁,和娘同代的长辈中,已经没什么人了,唠唠叨叨的言语联络一下往日的感情,那份回忆,那份过往,那份情谊写在娘厚厚的皱纹里,太阳照着娘的白发,在微风的吹拂下是那样的祥和。

  吃完饭,娘在哪里总有说不完的话,充满了留恋和思念,我催娘赶紧回家。

  “孩子,咱离家不远一个小时就回家,我还想在这里待会,想给你们的舅舅和表弟等人拉拉呱,你看行吗?”娘小心翼翼的询问到。

  “好的,娘来,你再拉拉呱,我帮助表弟收拾收拾物品。”我愧疚的向母亲说道。

  夕阳下山了,娘恋恋不舍的告别了舅舅和表弟等人回家。

  娘说:“成子,咱从西岭走吧,那边路好走”。

  表弟说:“姑呀,都是铺的柏油路好走,从西岭走要多绕一圈多走5里,不划算”。

  我也不大不乐意,三轮车骑起来娘还晕车,需要我和儿子推着回家也是费力的,平时很会疼惜人的娘今天是怎么啦?

  一看到娘渴望的眼神,我又不忍心拒绝,但心中多少有点不耐烦。

  出了村庄往西到了水库,路西有一大块地,地瓜绿油油一片,不远处是姥姥埋葬的地方,坟头在路上看的到。

  我顿时明白了,这边娘已传来嘤嘤呜呜的哭诉声。

  还没等我下来,娘竟放声大哭起来,“我的爹哎,我的娘呦,你们怎么舍得我呦,你们再也不疼我啦,你怎么再也不问我的事了?把我没有爹娘的孩子放的多可怜呀。”

  我把娘搀下车,虽然坟离我们不远,但走过去还是要费一点周折,地瓜长势很好,踩在上面像是走在棉絮上,娘已经泣不成声瘫在地上。

  娘絮絮叨叨地诉说着,说着姥爷姥姥以前受的苦,说着自己对他们的不舍,也说着自己不能经常来看他们的理由,诉说着自己的苦难,更挡不住她对姥爷和姥娘的思念。

  八十多岁满头银发的耋耄老人,跪到地上久久不起,我也忍不住阵阵心酸,陪着她流泪,感叹时间的流失,感叹岁月的沧桑。

  她念叨说,这可能这是她最后一次回到这里看望姥姥姥爷了。

  随后,娘说:“爹娘来,我身体不大好也走不动了,不能像以前那样来给你们送钱了,没钱了给我吱一声,我会让我的孩子给你们送钱的,在她的心底自己在姥姥姥爷面前永远都是一个孩子,需要大人的呵护。”。

  其实有自己的子孙承欢膝下,哪怕是在过世的父母面前,他们依然还是个孩子,永远缺少来自父母的爱。

  娘哪怕年龄再大,她内心的思维,出生的地方才是自己的家,有娘的地方,自己的根就在娘身边。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那年冬天的最寒冷的一天,娘在医院住了16天的医院,早上医生告诉我们娘的病痊愈了,让我们办理出院的手续回家,打针时娘突然发病了,医生赶紧来会诊,主治大夫告诉我们,娘的器官衰竭了不能治疗了,让我们回家准备后事,我们把母亲接到家里,当晚夜里母亲安享走了。

  娘的离去带走那个时代的故事,属于父母辈的时代结束了,每次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会有不同的人上车,会有不同的人下车离去,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我们应该过好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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