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爱情(短篇小说)
什么是爱情(短篇小说)
作者施泽会
我是一个地地道的山村农民。我从娘肚子生下来仿佛充满了苦难,充满了悲伤的影子。我从小就在放飞童年的希望和梦想。但是我的梦想无法变成现实。
我的同桌是一个山村纯情的小女孩。她的学习成绩很差,每次考试都令老师的心里很不愉快。但每次考试她悄悄塞给我一角钱,她的目的我清楚,她想抄我的作业。我漫不经心地说,你尽管抄吧。读小学,每次考试我总是第一个交卷子。她看着我交了卷子,她也跟着交卷子。等老师把考卷发下来,我的题总是全对,她的题总是错了一大半。
我用她给我的钱买本字,买铅笔,买小刀。我的小学6年是在爬山,奔跑,背诵,衣不遮体的生活中度过的。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我没有钱继续上学。1983年11月我穿上了绿色的军装,在云南石屏县35211部队当兵服役,我仿佛走出了自己的山村,走进了城市的梦里。当我从一个青年农民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革命军人时,我的泪水都流了出来,我是多么的快乐和幸福。
老山战斗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财富和和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我在老山战斗中,总是英勇顽强,出色的完成战斗任务。我在老山前线战斗了一年多时间,奉献了我的热血和青春。
我看着一个个战友收到了从家乡寄来的美女照片,我的心感到了悲伤和遗憾,我命中注定没有爱我的姑娘,于是,我似乎不懂爱情,我似乎没有爱情。
四年的军旅生活锻炼了我坚强的意志和毅力。1988年1月我回到地方后,当了一个山村小学的孩子王。每天我在风雨中奔跑,在家里批改那些自己学过的文字。我看到自己的学生一天天进步,我的心里乐滋滋的。
母亲说,儿啊,你都20多岁的人了。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妈心里着急呀。我说,妈哟,女朋友的事,你老放一千个放心,一万个放心,该来的时候她一定会来的。其实,我的心很着急,自己的家底自己知道,自己家庭贫穷,自己条件较差,有哪个姑娘看得起我,有哪个姑娘肯嫁给我?
在金钱至上,物欲横流的当今社会,我没有钱去跑关系,我的教师转正始终没有希望。那位教委主任说,你干起一张嘴巴,想转正,你等着吧,后果你自己是知道的,那是没有门的。其实,他想我拿三万元钱,当时,我哪来那么多钱,我说,你干脆要我的命吧。
我要离开自己贫瘠的山村。我要外面去闯世界。1992年2月,我和玲一起坐火车来到了广州。刚一下火车,走出火车站,许多大巴车在我们面前转来转去。当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们仿佛不知道方向了。一个女人在狂叫,到深圳横岗的旅客马上上车。我看着灯红酒绿的市街,看见一栋栋高楼大厦,我的头简直要晕了。玲说,你以为还是你的小山村,除了山还是山,那么平静,那么贫穷。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广州,是广东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你到了深圳,你看到的更不一样。
玲是我的同桌。玲走过许多城市。她到过重庆,成都,西安,南京,上海,北京,太原,最后还是在深圳站住了脚跟。我当兵四年,她在外面闯荡了四年。她听说我退伍回家了,一个人专门从深圳回来,带我一起出去。
大巴进入东莞,车上的男子又叫我们交钱,说是交什么高速公路费。玲说,你们是乱收费,我要告你们。男人说,小姐,你去告吧,随便你啦。我们不交钱,最后他强行把我们拖下了车。
下车时不知是哪个地方,我借着一些汽车的灯光,看了一下路标,我知道是东莞的寮步镇。我们在街上慢慢走着。我问玲怎么办?她说,找旅社吧,我们只好先住下来。我们在街上东找西找,找了好多家旅社都是写着“客人已满”。后来找到一个旅社的大铺。男女混睡。玲睡在我的左边,我的右边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说,我从来没见过有这么痛苦的旅行。那个男人说,你就将就点好不好,到了深圳,在表哥的出租房住就好了。
我和玲都只能穿着衣服睡觉。我们彼此能感到对方的心跳。但不可能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们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第二天,玲的朋友来接我们了。玲说,叫你们昨天晚上不来接我们,你们到哪里去了?朋友说,昨晚上上夜班,请了几次假,主管不批,我给你们道歉好了。玲说,道歉就不必了。
到了深圳横岗,玲把我安排在她的出租屋里,然后自己去上班去了。我一个人在屋子里不敢出门,因为要查暂住证。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办暂住证。抓去了要当三无人员处理。
但是,我不可能天天坐在家里让玲养着。那天下午,我一个人走出去找工作了。我走到一个空空的厂房前面,那里有一大堆人,有的在填表,有的在交钱,还有的在铺床。我说,我是来应聘主管的。那个男人问,你是什么文化?我说大专。那好吧,给你个生产主管当当。他让我马上填表。发了厂牌,还交了60元的押金。发了饭卡。有的人拿着碗在敲,有的人的叫喊声一声接一声。我把行李也搬了进去。
晚上,我把我进厂的情况讲给铃听。玲说,你受骗了。明天赶快把行李拿回来,晚了行李就不见了。天一亮,我马上跑过去拿行李。只见那些男人和女人也拿着碗筷在敲。他们和我一样,都没有见到一个老板的影子。玲说,你以为你认识几个狗文字你就了不起,你在江湖上混还嫩得很,我只好哑口无言。
夜里,天上在打雷。玲害怕雷声。她把我箍得紧紧的,生怕我从她的拥抱中溜掉一样。我吻着她的嘴唇,我吻着她的臂弯,我吻着她的全身。我以军人英雄般的勇敢与玲在出租屋疯狂的做爱。玲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那种感觉不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玲流出了高兴和激动的泪水。
不久,玲怀孕了。她每天呕吐不止。我作为一个男人感到很惭愧。我没有钱给她买好吃的,但是,玲不怪我。她说,工作要慢慢找,不要着急。其实,我觉得我很窝囊,没有能力养活她。
玲很爱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玲说,我们结婚吧。我说,结婚就这么简单吗?玲说,你认为结婚很复杂吗?我说,等我找到工作再说吧。玲没有说话。第二天,玲一个人悄悄到医院做了人流。
我说,玲,你不跟我商量一下,你就到医院做了人流。你是什么意思?玲说,你不跟我结婚,我要孩子干吗?我无话可说。
玲对我的感情不对劲了。没有以前那么真诚了。为了维持我和玲的感情,我只好忍吞声任她数落。我想,只要和玲继续好下去,我就有在深圳立足的希望。
经过早出晚归的一个月找工作,我终于找到一个门卫工作。这个厂的工人很复杂。偷眼镜的,偷材料的,带人打卡的,偷废料的,应有尽有。我的工作就是负责本部门的员工进出的异常情况的检查。
刚进厂三天,不幸的事发生了。我在夜里23点下班回宿舍的厂区路上,被一群烂仔打伤了左眼,鲜血流满了我的脸庞。我没有与任何人发生争吵,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当天夜里,我住进了镇医院。我忍着剧烈的疼痛,我的整个身子仿佛倒置着。
玲不知道我受伤的消息,她每天晚上在厂门外等着我下班。一个星期过去了,也不见我的人影,她总是高兴而来,扫兴而归。后来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我左眼受伤的消息,正在住院治疗。
她跑到镇医院来找我,找遍了医院的每一个角落,还是没有发现我的影子。
由于我的眼睛受伤的情况特别严重,镇医院无法治疗我的眼伤,我已转到市眼科医院。玲知道我转院的消息,她马上来到市眼科医院来看我。她第一眼看见我的左眼包着纱布,顿时就流出悲伤的泪水。她看见我与以前判若两人,她的心里好悲伤,好痛苦,好难过。
她到医院来照顾我。每天给我洗衣服,洗澡,端茶递水,鼓励我配合医生治疗。我从内心感激她,她给了我活下来的勇气信心和力量。
我的眼伤不是那么简单,也许我的眼睛会失明。眼科大夫从广州请来了眼科专家给我做手术,专家说,我的眼睛复明的希望不大。玲听了专家的述说,她的思想开始动摇了。她有离开我的想法了。因为她年轻漂亮,她有选择爱的权利。
那天下午,我的眼睛被打了眼针过后我昏迷了。当我醒来时发现玲不在了,我拄着拐棍把整个医院都找遍了,连她的一个影子也没有找到。我在心里想,离开我吧,跟着我没有好处,只能给她带来痛苦。
当我躺在病床上进行冥思苦想时,她又出现在我的眼前。她看见我在找她,她看见我迈着艰难的步子,她看见我东倒西歪的样子,她不忍心离开我,她又留下来继续照顾我,我的眼里流出了感激的泪水。
我的左眼一共做了四次手术。专家说,我的左眼只能保住眼球,没有复明的希望。玲说,当初出事的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早一点到市眼科医院,也许现在不是这个样子。我当时没有告诉她原因是不让她受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
傍晚,晚风习习,深圳的夜那么让人沉醉。玲拉着我的手,到国贸大厦,到香格里拉大酒店,到火车站,到小人国,到香蜜湖玩耍,我们看到那一对对情人从自己身边走过,我和玲走在灯红酒绿的市街,感到自己是那么渺小,那么可怜,那么身心疲惫。
玲说,我们一定要赚钱,否则无法在深圳站稳脚跟。我在眼科医院住了4个月的院,医疗费用去4万多,我的眼球保住了,眼睛还是失明了。我对生活仿佛绝望了。
玲陪我在医院住了4个月,我们在病房里疯狂的做爱。因为她想要一个孩子。我说我吃了那么药品,生下来的孩子是不健康的。她说,不会的,上帝会保佑我们。有一天,她呕吐不止,她到人民医院一检查,她真的怀上小孩了。她喜出望外,她说坚决要这个孩子,我说我担心生下来是一个畸形儿。
时间过了两个月,玲说,她想回家了。我说回吧。我也出院了,我找到一份比较满意的工作。她走的时候依依不舍的望着我,她不愿离开我。她的眼睛流出了割舍不断的眼泪。
我到新厂当了一名包装组长。我把我受伤的情况讲给员工们听,员工们说,你的原则性太强了。打工者的心态不同,地方不是部队,没有严格的纪律,没有那么好的员工素质,你不是老板,干吗要那么认真呢?你吃了亏还没有人同情你。
我仔细一想,他们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每一个人都抱着那种不关自己事情的态度,那么深圳的改革开放还有前途吗?
一天下午,我收到一封来自家乡的书信。我知道是玲写的。她在信里说,孩子快出生了,给孩子取个名字吧。我想,我们是山里人,我家的后山长着很多树木。孩子们整天在树林里玩耍,那么天真无邪,显示了他们的童真。我们的孩子仿佛在林子里降生,我说,就取“山木尔”吧。玲说,看不出,你取的这个名字还富有诗意呢。
山木尔从娘肚子生下来,汲取了大自然的新鲜空气,汲取了大自然的营养。他长得白白胖胖的,还好他不是畸形儿,我心里特别高兴,我做爸爸了,这是我和玲爱情的结晶。
玲经历了生产的痛苦,她由一个漂亮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年轻的母亲。她在信里说,她变胖了,身体不好看了。我说,要那么好看做什么,你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你还想嫁一次人呀。
儿子满了一周岁以后,玲又来到了深圳。她与以前不同了。她从家乡带来了几个亮妹子,她把那些亮妹子安排在发廊里上班,她也不进厂,她靠那几个妹子养她。她想从她们身上赚大钱。她实际上当起了“女鸡头”。
由于我和她的意见不统一,我又回到家乡教书去了。从此,我们之间很少有书信往来了。也很少打电话。有时,她偶尔打回来一两次电话。她却在电话里说,她不想回家了。因为深圳是个好地方,是一个适合人们居住的国际化大都市。是其他城市无法比拟的。我说,你既然有那种想法,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根据家乡人说的话语,玲在外面有了外遇了。说我好傻,居然还蒙在鼓里。我说,我相信我的玲,她是爱我的。她不会做出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家乡人说,你错了,你到深圳去看一下就知道了。我始终不相信她不爱自己的男人和自己的儿子。
但是,我觉得我的想法是错误的。我们这个贫瘠的山村是留不住她的心的。她每一个春节要回一次家,她回家的目的是看儿子,要不是儿子这条线连接着她,她说她是不会回来的。
我和她同居做爱时,她仿佛成了木偶,她说,做爱对于她来说没有感觉了。我想,她真的变了。
那一年春节她又回来了。她戴了一付太阳墨镜,活像一个富婆。她每次看我都没有正面看我,每次做爱,她都感到很讨厌,我知道她真的有了男人了。
玲说,我们离婚吧。我只好随她的愿,挽回是不可能的。也没有那个必要。她每次说话都是居高临下的,盛气凌人的样子,我和她生活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与其说挽留,还不说早点了断为好。
我们就这样离了。因为我们生活在一起没有共同的语言。她所从事的工作不是正当的职业。我敢肯定,她是要栽跟头的。当我的猜测传开时。有一个小女孩到公安局控告她强迫她们卖淫的经过传到了家乡。不久,她真的被公安局抓起来了。她在看守所里享受罪犯的待遇。
那天,我到看守所去看她,她见到我大哭一场。她说,你不会计较过去的事情吧,你会原谅我吗?我还能说什么呢。
她在看守所里呆了两个多月。然后取保候审出来了。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她面黄肌瘦,头发蓬乱,说话没有了声音,我在怀疑,这是我从前深爱的女人吗?
我的爱情在哪里?我不知道,我的情感走向了死亡的边缘。
她走了。连头都没有回。几年都没有她的消息。我要寻找我的玲,我又来到了深圳。我为什么来深圳?因为我爱玲。我不知道玲在哪里。我托许多朋友打听玲的消息,但是始终不知道她在哪里。
为了生活,我一边打工,一边写作。我要把我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我要把生活的嘴脸撕烂给人看,我的不幸可以写一个忧伤的长篇故事。和一本苦难的诗集,我要让我们男人的雄性在女人的体内燃烧,把不幸的命运燃烧成灰烬。
我是一个沦落天涯的流浪者。我用手中的笔书写几个世纪的巨痛。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上一篇: 身无依恋(闪小说)
下一篇: 生病也美丽(闪小说)
评论[0条]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