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房（短篇小说）

夫妻房（短篇小说）

作者施泽会

阿峰是二级厨师，在我管辖的外厨分部的厨房里炒小锅菜。他炒的小锅菜，摆在盘子里龙飞凤舞，让人赞不绝口，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阿峰把切好的菜品放在灶台上，各种各样的调味品都准备齐了。阿峰打开燃气灶的阀门，一股淡黄淡黄的火苗就燃了起来。阿峰把小锅用水涮了几下，然后将锅里剩下的水用一条白毛巾擦了几下，锅里就没有水了。阿峰倒进适量的菜油，等菜油的温度适度了，他把事先搅拌好的鸡蛋清往小锅里一倒，只听“嚓”的一声响，阿峰用锅铲翻炒着鸡蛋，只见油黄油黄的鸡蛋冒白色的烟雾，只有几下工夫，就是一盘熟了的炒鸡蛋。阿峰再把切好的西红柿往小锅里一倒，炒了几下，最后把炒好的鸡蛋倒进锅里翻炒几下，一会儿，一盘鲜嫩可口，色、香、味、型俱全的西红柿炒蛋的美味佳肴就完成了。

阿峰看着自己的优秀杰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笑过之后，阿峰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我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时间已经到了冬天。虽然南方的气候没有北方那么冷，但是早晨和晚上的温度还是较低。工厂的打工仔打工妹，还是穿着冬装，走起路来很不协调，一身显得很臃肿。

华灯初上了，树叶被晚风吹得哗哗作响。远处传来一阵阵卡拉OK的歌声，近处的工厂一派冷清凄凉的景象。

工厂的员工下夜班了，他们排着队，在食堂的打菜窗口打着自己喜欢的菜肴。阿峰分菜时，对前来打菜的员工，看都不看一眼，顺手就将一小瓢菜倒在一个男员工的菜碗里。那个男员工马上就将碗里的菜“啪”的一声倒在了打菜的窗口上，然后转身就走了。

“主管，主管，有一个男员工把菜倒在窗口上了，你赶快来看看呀！”厨师阿鹏在外面大声叫我。

我马上跑过去一看。真的有这么回事。我要去找那个男员工问过明白。大厅的一个员工说，他早就回宿舍了。

“他爱吃就吃，不吃就拉倒，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他想吃什么？到宾馆吃嘛，还打什么工啊。真的是神经病。”阿峰在自言自语。

我想，阿峰心里一定有什么心事，要不然他怎么这么不负责呢？我想去问问他，被阿鹏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阿鹏说，最近阿峰的老婆要来看他，他整天愁眉苦脸，没有房间来有什么用啊？

说来也是，厨房的住房比较困难，除了两名女工是一间房外，其他的男员工都是10个人一间大屋，上下铁床摇动不已，整个晚上脚臭、汗臭、油臭充满了整个屋宇。在夜里，整个房间一个接一个放响，屋外的人听了以为屋里在放鞭炮。整个夜晚呼噜声，梦话声连续不断，你说，人家老婆来了怎么开展工作？难道要和大家住在一起不成？阿鹏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厨房员工的不幸。

我主动找阿峰谈话，阿峰啊，你的老婆来了是好事，你怎么不给我讲呢？

阿峰说，我给你说了也没有用，又没有单独的房间。打工的哪个都知道。

我说，问题总是要解决的嘛，你何必自己一个人抗着呢？

我又说，阿峰啊，我们是搞服务工作的，对员工的态度要好一点，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代表我们公司的形象。你有什么心事，不要拿工作出气，知道嘛，你的住房问题我尽快给你解决。

晚上，我在厨房周围转了一圈。我发现靠楼梯的地方有一间十平方的小屋。里面堆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要认真打扫一下，还是可以住人的。

我叫阿鹏、阿全、阿芳一起去打扫卫生。他们把墙壁的蛛蛛网弄完了，把地上用水冲洗一遍，整个房间干干净净的，一间漂亮的夫妻房就出现在大家面前了。大家的脸上乐开了花。

凌晨3点种，我起床到农贸市场去买菜。刚一出门天上还有不少星星，一到农贸市场就下起了大雨。阿明说，老大，这么大的雨怎么买菜呀？等雨小了再买吧。

我说时间来不及了，你看看厨房里一点菜都没有，我昨天到总公司开会，老总说，一定要做好，不能砸了我们公司的牌子。再说，2000多人问我们要饭吃，你不急都不行啊！我冒着大雨去买菜。雨水顺着我的脸流淌，流进了我的胸膛，流进了我的大腿，流进了我的全身。我在心里想，打工就受苦受累，我就是苦名的人。除非你是呼风唤雨的老板，否则，你只好打一辈子的苦名工。

我冒雨把菜买好了。租车将菜拉回了厨房。一看时间已是早上7点种了。阿鹏说，老大，昨天夜里11点钟，阿峰的老婆来了，人挺漂亮的。你去看看吧。

我说，我现在很忙，没有时间去，晚上再去。

我安排好了厨房的工作，自己感觉不舒服，头重脚轻的，也许被雨淋感冒了。我吃了几粒感冒药，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中午12点多钟，阿鹏才把我叫醒。

晚上，大家在夫妻房里摆龙门阵。阿峰的老婆的确很漂亮，皮肤雪白，眉清目秀，嘴巴甜得很，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弄得我一点不好意思。

阿鹏说，这是主管给我们厨房的员工专门安排的夫妻房，你们还不感谢主管。

阿芳说，主管是过来人，他给员工办事，想得很周到，到时候大家认真工作，就是对主管最大的感谢了。

阿鹏开玩笑，阿峰，晚上的动作不要太猛了哈，铁架床不太牢固啊，小心从床上掉下来。

阿峰的老婆脸上绯红。阿峰不说话，只是哈哈大笑，整个房间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阿峰的老婆在夫妻房里住了一个月就回家了。阿鹏的老婆又从家里来了。

我说，这夫妻房成了真正的“夫妻房”了。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没完没了。厨房的环境条件较差，没有好的房间，阿鹏啊，你们就将就住吧，阿鹏直点头。

人有七情六欲，这句话谁都知道。我给他们安排了夫妻房，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他们干起工作来很卖力。我做人的原则是关心别人胜过关心自己，你对别人好，别人也对你好。特别是阿鹏炒菜的速度、颜色、味道、形状在我们的厨房里没有哪个厨师敢和他媲美。

阿鹏的老婆住了半个月就回家了。让我预想不到的是，阿鹏的老婆刚走不久，阿全的老婆又来了。

我说，你们看看，我们的夫妻房是一块肥沃的土地。你们在那里耕耘，在那里播种，为新世纪快出人才，多出人才，你们的功劳是无法估量的。

主管，你说话那么风趣啊！阿全的老婆说。

阿全说，我们非常感谢主管给我们安排的夫妻房，我们的工资不高，在外面租一间少说也要三四百啊。交了房租所剩无几，我今年35岁了，很想要一个孩子，不知怎么的我的老婆就是怀不是上。我的心里很着急。

我说，是不是你患了不育症？你去看医生，到正规医院去检查一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阿全说，我没有问题，我早就检查过了，每次进行房事，我的精液那么多，难道一颗种子都不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我说，那就是你老婆的问题了。叫你老婆到医院检查，发现病症及时治疗。

第二天，阿全带他的老婆到县中心医院检查。回来我问他，怎么样？阿全说，我老婆没有问题。我说那就奇怪了。

我问他的老婆，我说你要说实话，这关系到下一代的成长问题，说白了，就是阿全家的香火问题。在我的耐心启发下，他的老婆终于说出问题的原因。

原来，他的老婆害怕怀孕。她坐车晕车，坐船晕船，甚至坐飞机晕飞机。她听别人说，怀了孩子，更加厉害。她一直吃了避孕药，她又一直瞒着阿全。

我说，一个家庭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就不是一个家庭。一个家庭有了孩子，才算幸福，生活才有意义。你只要停服避孕药，很快就会怀上孩子的。

阿全知道这个秘密后哭笑不得，阿全非常感谢我的一片关爱之心。他说，像我这样既关心员工的工作，又关心员工的生活的主管不多了，我们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主管。

我说，你不要拍我的马屁。你们把工作搞好了，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说实话，阿全做的馒头包子，在我们公司厨师中数一数二。我每次买菜回来，看着员工拿着一个个白生生的馒头，我站在一边，我仿佛是一位指挥千军万马凯旋归来的将军，那些士兵吃着馒头仿佛得到了最高的奖赏。我的心里快乐到了极点。

一天夜里，阿峰低着头，不说话，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他的老婆打电话要他回老家，老婆要生孩子了。她想他。我说是一件好事，你写一份辞工申请，我批准你回家。他说我不愿意离开大家，特别不想离开主管，你的人品，你的处世哲学是我们学不完的。

我说，我又不是圣人，我只不过比你们年长一点。阿峰走了，我的眼睛湿润起来。大家说，主管你不要激动和悲伤，我们都有缘分，也许今后还有机会在一起工作。

阿峰走了之后，总公司派来一名男厨师和一名女厨工。一天夜里，一个男员工对我说，主管，夫妻房里有响动。我说，现在没有是两口子的员工了。是谁在里面，你注意观察。观察到了异常情况及时向我报告。男员工像当兵的一样，行了一个举手礼，是，坚决完成任务。然后就去观察去了。

他说，屋子里黑黑的，透过外面路灯的光线能够隐隐约约看到一点动静。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一看，天啦！是一对赤身裸体的男女在夫妻房里做着那种事。那个男人骂了他一句，“神经病”。男员工跑路来向我报告。等我们到达夫妻房时，他们早就不见人影了。

男员工说，我敢肯定那天夜里的两个人是刚来的那一男一女。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敢在夫妻房里做那种事。他们又不是夫妻。

时间过了半个月，男员工夜里外出买烟，被几个烂仔打得鼻青脸肿，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

他回来对我说，就是你的夫妻房惹的祸，我要找你报销医药费。

我说，你自己不善于隐蔽自己，暴露了自己，哪有道理怪我呢？你就算买一个教训吧。

之后，我叫阿峰买了一把大锁，夫妻房再也没有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