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白马风光 》（19）

长篇小说《白马风光 》（19）

作者与老同学合影：程雄（左），白海英（女），张有耀（后），作者本人（右）

     十九

                程雄一边与我聊天一边忙着准备晚餐，鸡鸭鱼，白斩卤水煎炸忙个不停。程雄的老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是本村黎族人。个子比程雄高大些，五官清秀，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旺夫的女人。她很热情，也很好客。在门前的空地上摆上桌子和塑料凳，让我们先喝茶。看到这些在市场上买来的塑料凳，让我突然怀念起在海南生活时的实木凳。我问程雄“怎么你们家之前的老古董木凳不见啦，是不是已经没有啦”？程雄笑着说道“现在谁还要那些木头凳子，笨重又费力。塑料凳多好啊，便宜又方便，而且还很实用”。我说道“你们家如果还有就给我吧，我好带回广州当古董买些钱当路费”。程雄说道“不要说我们家已经没有，就是整条村子的人家应该都没有了。你想想现在谁还上山伐木，谁还做木工”。说的也是，政府封山伐木就是犯法，谁犯着去犯法。

我们刚喝了一杯茶，只见一个中年村民从程雄家门口经过，他看到程雄家来了许多客人，就把手中的一个很大的菠萝送给程雄。原来这位村民是刚从山里回来，摘了个菠萝正准备回家做菜。见到我们这么多人在程雄家做客，就送给我们尝尝鲜，看的出程雄这个大队书记在这里真的人缘很好。

               我有二十多年没有吃到正宗的海南菠萝，所以当看到这个菠萝时我很兴奋。走上前一看菠萝足有三斤多重。青青的皮，在菠萝的的底部有一个被老鼠吃过的小洞。当地农民都知道“不要看菠萝的皮是否熟了，只要有老鼠吃过的菠萝就一定是甜的”。“青皮内熟”的菠萝，又大又甜。在海南所有种植菠萝的产地，独有琼中县中平地区能种出这样的品种，甚称海南菠萝一绝。

              看到这个菠萝，又让我想起了种菠萝的日子。在八十年代中期，海南的菠萝罐头很出名，特别是海南琼海菠萝罐头厂的菠萝罐头最为畅销，他们厂的菠萝采购产地主要来自琼中县中平镇南茂地区。这里生产的菠萝每年总是供不应求，收购价格一路直飙升。我们南方农场的工人见农村的菠萝供不应求，就纷纷种菠萝。一个家庭，几亩几十亩的大量开垦山坡耕种，当时很多连队都冒出了不少的“菠萝专业户”。

                我父亲见种菠萝有利可图，就计划与几个人合伙用贷款的方式承包三十五队后山的一座山林，整座山林约有好几百亩地，开荒种植菠萝。当时这个计划在农场算是最大的一个菠萝项目，需要农场的专业人士考察审批。巧的很，审批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正是我中学的同班同学吴春海，结果我父亲的计划很顺利地被农场领导批了下来，于是我们家自然成了这个地区最大的菠萝专业户。

            吴春海不但是我高中时的同班同学，也是与我同一个宿舍的舍友。读书时他的成绩很一般，上课最爱趴在桌子上睡觉，作业也经常不完成。老师批评多了，他的这些习惯还是没有改变。有一天下午上课时他又趴在桌子上睡觉，班主任很生气，就在课堂上批评他道“吴春海同学，你每次上我的课就知道睡觉，改都改不了，是不是被我说多了就快变成老油条啦”。

           当时我们并不知道“老油条”是什么意思，但最喜欢记住人家的小“花名”。从此以后我们班里的同学都叫吴春海“老油条”而不叫他的名字了，他也不生气。

          高中毕业后，吴春海不知如何就到了一所中专学校学习土地规划专业，毕业后被安排在南方农场的计划科工作。当他知道农场菠萝项目的申请人是我父亲时，就大开方便之门，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个项目给批了下来。我这次回海南参加同学会活动，本想在同学会活动中要好好敬他一杯酒，没想到他已在二年前病逝。我们又少了一个同学，我也少了一位好朋友。

           菠萝从开垦种植到收成一般需要三年左右的时间，在这漫长的三年里，菠萝市场就会出现很大的变化。菠萝价格开始一路下滑，到我们家的菠萝有收成时，菠萝价格已经跌到一毛几分钱，到了最会菠萝烂在地里都没人要。我们家由最大的专业户又突然变成了最大的负债人，在银行的货款和利息都要慢慢还，这笔钱直道我父母退休后还在他们的退休工资里扣了好多年才还清。

               往事不堪回首，不管怎么样，我今天在 程雄家见到菠萝还是引起了我很大的食欲。 我立即交代程雄“这个菠萝不用炒，切成小片放些盐搅拌后当酒菜吃”。我们喝酒的时候，这盘“菠萝菜”最受欢迎，很快就被大家抢光。

              见到村民送给的菠萝，程雄突然想到家里还有半边的木菠萝，于是就又拿出来给我们吃。是干包，我很喜欢，如果是稀包我就不是很喜欢了。

          木菠萝又称菠萝蜜，海南地区普遍都有种，是海南季节性的水果之一。木菠萝通常可分为“公”和“母”二种，从树的外观和果的形状是很难辨认的，只有等果子熟了才知道。果子熟了打开后里面的小“包果”是干干的，吃起来爽口爽口的，香甜香甜的，就是干包，也称是“公”的。小“包果”稀稀的，入口软软滑滑的，没有香味的只有甜味的就是稀包，又称“母”的。

              说到木菠萝，我还得给大家讲一个小故事。我在三十五队当卫生员时，嘉福村有一个叫王世州的苗族朋友，此人长的瘦瘦高高的，足有1米80左右，他是程雄的表哥。记得他外公七十岁生日时我们见过面，当时印象不是很深。后来他从程雄那里知道我与程雄的“兄弟”关系后，他就常到三十五队找我喝酒。他很喜欢打扑克牌牌赌些小钱，一毛钱五毛的赌一局，但奇怪的是每次打牌他都很勤快洗牌。有一回我发现他洗牌的秘密，原来他会在洗牌的时候“出老千”，难怪每次我们与他打牌总是输钱。他也很仗义，赢了大家的钱后他就会买些小菜肉到我家喝酒，时间长了我与他也交上了好朋友。

           王世州有一回告诉我说他家的菠萝蜜熟了，让我有时间去摘几个回来吃。我听后很高兴第二天就到嘉福村找他，他这个人就是好赌如命，每天都要打牌赌钱。我在村里好不容易找到他，他正兴奋地与村里的人赌钱。王世州见我来了就说道“阿辉，我现在手气正旺，没时间带你去摘菠萝蜜，你自己先去摘吧，我再玩几手就去找你”。跟着他把菠萝蜜树的位置告诉我，我只好自己先去。

           王世州家的菠萝蜜是村里最大的果树，已有上百年历史，据说是海南刚解放的时候他爷爷从地主那里“分田地”得到的。树就在公路边很容易找到，我看到树上挂了不少的菠萝蜜，就兴奋地自己爬上去找熟的果子摘。摘了一个下来我又继续爬上树找第二个，这时突然听到树下有人大声指点我“这个是熟的，那个也可以摘的”。

          我在树上望下一看原来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普通话说的半生半熟，看样子是本村人。在他的热心指点下我顺利地摘了四五个菠萝蜜。我下来后正要感谢他的帮忙，没想到这个小老头正在忙着点我摘了几个果子，他点完后告诉我这些果子总共十五元钱。

          突然冒出一个小老头，和还跟我要钱，这可把我怕坏了。我问他道“大叔，你是谁啊”？他笑着告诉我说道“这颗树是我们家的”。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说道“这不是王世州家的树吗？是王世州要我来摘的，怎么就说是你家的树啦”？

         这个小老头一听到我说“王世州”的名字，也是楞了愣没有说话。好在这时公路上走过一个村里的年轻人，他看到我们尴尬的样子就告诉我说道“阿辉，这个人是王世州的爸爸”，跟着又告诉那个小老头说道“阿叔，这个人是农场三十五队的卫生员”。

          知道老头是我朋友的爸爸，我紧张的心情放了下来。而他听说我是卫生员也笑了笑就走开了，再没跟我要钱。原来老头也早知道我是程雄的好朋友，只是我们彼此没有见过面，造成了一个小小误会。

           王世州的父亲是前任村长，当个村长不算什么，但村长老婆可是海南苗族人的骄傲。这个苗族妇女年轻的时候就是海南少数民族的代表，曾经五次上北京人民大会堂开会，多次受到毛主席和党中央领导人的接见，让她终生难忘的是有一回毛主席还亲自与她握过手呢。

         这次回来农场参加同学会活动已经没有缘分再见到我这位朋友，王世州于几年前与阿贵等几个村里的人去琼海看庙会，遇到意外当场身亡。

        欲知后续发展如何，且看下回更精彩。

                  邱建辉笔于羊城

                            2012年8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