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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强:老成渝铁路上的“油溪罐头”

编辑:admin 阅读:837 次更新:2023-09-11 举报

  油溪火车站,是成渝老铁路线上江津段的一个小火车站。

  这里原有油溪糖厂、油溪罐头厂等县属企业,也有西南建筑管理局在油溪建立的重庆第五机制砖瓦厂,简称“油溪五砖厂”,生产机制砖用于重庆城区建设,重庆人民大礼堂的建成,五砖厂功不可没。其它的还有油溪农场,盛产广柑,驰名巴蜀,据考证与当时隔江相望的四川果树研究所(江津园艺站)出产的“鹅蛋柑”,一起出口原苏联。还有名寺“高峰寺”,历经百年沧桑,见证世间百态,以禅宗的独有方式诠释着神秘的伏龙传。当然,还有站在油溪最高处山顶上名叫山王店的地方,俯瞰滚滚东去的长江,高声诵读苏轼辛弃疾。

  小时候,最令我羡慕的是“油溪罐头厂”,那里生产白铁皮盖玻璃瓶装的“罐头”,隐隐约约记得有红烧肉罐头、扣肉罐头。在当时,油溪罐头厂生产的罐头不但要供应江津老县城及乡镇百姓的餐桌需求,还要满足政策性外销。老江津人把它统称为“油溪罐头”,上自成都,下自重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人不喜欢。

  一列火车的一个车皮(货车),按照标准计量是可以装载60吨左右货物,在油溪火车站停留15分钟到30分钟之间,为的就是装货。不管装糖厂生产的白糖,还是装罐头厂生产的罐头,抑或是装一些其它中转的货物,都像是打仗一样。烈日下,除了一些站台的装卸工,全是厂子里组织的打“光胴胴”的男职工搬运工,由各自厂里的干部和职工组成,一张“汗帕子”围在腰间,或缠在额头上,抢时间把堆在站台上的货物搬进车皮。那时的冬天真的很冷,但搬运货物的工人,虽然是单衣单裤,头上却直冒热气热汗。

  回过头来说说油溪罐头厂生产的“油溪罐头”与我童年的趣事吧。

  凭票供应烟酒肉的年代,不知道父亲是从哪里搞到的一罐玻璃瓶的“红烧肉罐头”,又是寒冬夜。父亲冷飕飕地缩着脖子裹着冬衣回到河坝街。因为喝了酒又加上寒冷的原因,说话连舌头都捋不直,一字蹦三段地对母亲说,快,把罐头蒸一下,喊娃儿们起来,把罐头分给娃儿吃。不一会,娃儿们坐在老桌子上吃着,而父亲则倒在老屋的床上,鼾声雷动了。

  父亲不知道,由于罐头是白铁皮压盖的,母亲不会开,又生怕把玻璃瓶弄坏,只好在灶房里,就着昏暗的灯光,用菜刀慢慢剁开。一不小心,飞起的白铁皮划破了母亲的手。在罾子里蒸着的“红烧肉罐头”,由于玻璃瓶不耐高温,突然爆裂,罐里的油水四处流失。母亲看着,哪管自己的手疼不疼哟,急忙去捡破碎罐头里的玻璃渣,怕刺破娃儿的舌头。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母亲才把那只沾上分不清是血水和油水的手指,放在嘴里舔着抿着。

  以后,生活渐渐有些起色了,“油溪罐头”时不时出现在家里的饭桌上。蒸热打开的罐头,那香,那鲜,真的是胜过山珍海味,没有之一。可问题也随之来了。哥哥要罐头汁下饭,弟弟要白铁皮瓶盖做手工“蚊香盘”,而我要玻璃瓶养在长江里抓回的小鱼小虾,兄弟仨在桌子上争得不可开交。佯装生气的母亲,把蒸热的罐头端回老灶房,说,今晚乖乖睡觉,明天早上谁先起床,谁先选!

  第二天一睁开眼,兄弟仨没有一个开腔了。桌子上,是三碗罐头汁炒的红苕饭,白铁皮瓶盖已变身为盛装驱蚊的蚊香烟灰的小盘。至于玻璃瓶,母亲已经从自家的石水缸中,舀了之前仨兄弟在长江捕捉的小螃蟹放在里面。仨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的眼神里,都透着笑意。

  还别说,那个年代,虽然物质文化生活差点,但人情味亲情感非常浓。过年过节特别是吃年饭,三亲四戚到了,哪怕天上下刀落剑,只要有一个老辈子没到,是没有人敢动筷子的,必须人拢齐了,才能开席。老辈子一落座,母亲就从老灶房里端出热络络的“油溪罐头”,请老辈子先动筷子尝尝。一罐“油溪罐头”,既是父亲母亲招待客人“硬菜”,也是年饭桌子上大快朵颐的“点睛”,更代表父亲母亲在社会上有人缘儿,搞得到要通过“走关系、开后门”才弄得到的“油溪罐头”。看着年饭桌子上的张张笑脸,父亲母亲也感到脸上有光。可,苦了我和哥哥弟弟,因为上不了席桌,只能在老屋的旮旯一角,流着清口水看着,小嘴巴撅得老高呢。

  事隔如今,改革开放给城市乡村千家万户带来了幸福美满的好日子,吃穿住行玩样样都不缺,想啥有啥,啥想啥来,再没有欠缺油荤的事儿啦。

  但“油溪罐头”的香,一直留在我童年的记忆里……

  远去的滑轮车时光

  儿时,在我居住的小县城,由于文化生活单调、物质匮乏等,年少的男孩子们除了滚铁环、拍烟盒纸、捉鱼摸虾外,最美好的事情就是拥有一部滑轮车(如图),在做完家庭作业后,去有斜坡的道路上由高而低滑行,那是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

  滑轮车,有些地方又叫滚珠车,是由一大二小三个轴承加上几块坚硬的木块组装而成的,一般只能坐一个人至多两人。当然,有的伙伴想显示气派,也做有加长的,可乘坐三、五人,也有立式的,只能站一个人,方向柱很高便于操作,但轴承只有两个,一前一后,很灵活但也易于摔倒。玩滑轮车时,又是另外一番快乐。由于滑轮车一般是由高至低滑行,车上设置的刹车系统(一个刹车把,加上一块汽车轮胎胶皮)非常简单,有时根本起不到作用。玩车的娃儿们多用两只脚作为刹车,往往是鞋子磨破或弄坏。爱打光脚板儿(赤脚)的娃儿们有时还有磨破脚皮,鲜血直流,也顾不上喊疼,又从低处抱着滑轮车跑到高处,交给下一位迫不及待等着滑行的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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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有仨兄弟,年龄相差不多,哥哥大我三岁,弟弟小我一岁。爱喝点小酒的父亲是二轻系统的小干部,拿很少的钱,做很多的事,照顾娃儿们的活儿都是由在森工单位车间上班的母亲负责。因此,仨兄弟在心里怕的是母亲,而不是回家时都有醉意的父亲。仨兄弟一直就想拥有一部滑轮车,无奈三个亮铮铮的轴承无法落实,这个问题就成为了仨兄弟的心结——千方百计想快速拥有这样的“豪车”——包括打鬼主意:怎么搞到钱,搞到轴承。那时,小县城里有售卖军用纽扣、收铜钱儿、卖旧轴承的小摊贩,摊主一般都是被人民群众管制的“地富反坏右分子”,做点小买卖规规矩矩、小心翼翼,老实得很,生怕哪点不对又把人民群众惹到了,又要被抓去站高板凳受批斗——正统的父亲是坚决不允许我们与这些日沾边的——但看着他们用大箩筐搭成的摊子上有旧轴承售卖,哪个惦记哟,真的是心痒痒的。

  哥哥鬼点子多些,胆子也大些,看见我们住家附近的造船厂(其实就是一家修理木船的单位,偶尔造一艘毫不起眼的小木船)有机修车间,他前前后后去打探侦察了好久。某天,哥哥率领我们俩兄弟去下某个设备上的滑轮,不料惊动了还在午睡的值班人员,被这个莽粗粗的老工人追到家门口,让父母亲一脸尴尬,忙不迭赔礼道歉认错。待老工人走了,我们仨兄弟遭了一顿暴风骤雨式的皮肉洗礼,被打得厉害的还是哥哥。我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好,看见哥哥因为想要一部滑轮车,被打得恼火,我就暗自努力找钱。怎么找?总不可能去偷嘛!我除了冒着酷暑去沿江河坝的垃圾堆捡拾废铜烂铁卖钱,还总是今天要买小字本明天要买大字本,或者笔坏了墨水没有了,等等关于学习的理由——父母亲一直很支持我的学习,哪怕家里很清贫。这一点,我得终生感谢我的父母亲——终于悄悄省了几块钱交给哥哥藏起来,还要不露声色,被大人发现了可不好玩儿。

  经过很艰难的计划、难熬的筹备,仨兄弟终于有了一辆自己的滑轮车,让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煞是羡慕。可有车了,问题也出来了,仨兄弟常常为多玩一会儿少玩儿一会儿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甚至还要打架,今天这俩兄弟是一伙的,明天那俩兄弟也是一伙的,“革命阵营”一天三变,异常之快,毫不稳定。事情闹到父母亲那里后,仨兄弟首先遭一顿臭骂,说哥哥不像哥哥,弟弟不像弟弟,不团结、不谦让等等。当然,被骂的重点对象还是哥哥。哥哥一肚子委屈,下来又发泄到我们俩兄弟头上。按照父母亲的裁判,仨兄弟轮流掌管滑轮车,但玩耍的前提必须是把当天的家庭作业由母亲审查签字后才能进行。其实,母亲又哪里知道,为了多玩儿会滑轮车,仨兄弟的家庭作业都是打了埋伏的,第二天一早,扭到同学要作业来抄……

  遇到有时必须一家人要参加的活动,我常常是装病——父母相信我身体不好——为的是在哥哥弟弟不在家时,独自享受玩滑轮车的快乐。那天,我又称病在家,不知道当时是咋想的,自己搭着小板凳儿煮饭,好让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回家就有饭吃。我一边煮饭,一边在家里玩滑轮车,也不知道什么时间,自己就爬在滑轮车上睡着了。待父母亲他们回来一看,蒸的甑子饭全都蒸糊了,大铁锅被炭火烧得通红通红的。这次,父母亲没有责骂我一句,还表扬了我勤快、懂事儿……

  几天之后,母亲抱回来两部新的滑轮车。至此,我们仨兄弟一人一部“豪车”,好不开心!直到今天,我都没有问母亲,当时她是咋想到给我们仨兄弟一人一辆滑轮车的——也许,那就是母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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