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百态白描系列之二：买单

一

何谓买单，我一直以为就是结账付钱的意思，由最初粤语“埋单”而来，引入普通话规范为买单，最早为餐饮业用语，后引申为多场境高频词了。

中国自古是礼仪之邦，几千年传统文化对我们的行为规范有一定的理性约束，在生活中许多细微之处得以显现。当下盛世，随着社会的进步经济的发展物质的极大丰富，原来比较奢侈的“下馆子”“进饭店”用餐，也成了家常便饭。去饭店吃饭，无论是请客应酬业务招待，还是三朋四友哥们聚会，即或是家人团聚共享天伦，酒足饭饱之后总是要买单的，但随着社会的进步，这买单已经不是简单的算账掏钱，竟然也成了展现个人修养和人生智慧的舞台。

酒足饭饱后谁来买单在当下已经成为一门学问，也成为一种社交礼仪。不该买单时抢着买，该买单时让别人买单，都是严重的失礼，不仅仅会被人抱怨诟病，甚至上纲上线到做人的问题。所以，买单是一门学问，必须得深谙其道，按约定俗成的规矩从事情，才能买得其所。

自己设局请客，自己买单，这肯定没有什么争议，做客者欣然受之请客者泰然处之，推杯换盏大快朵颐后实现设局的目的皆大欢喜。 可是，人生往往不是都按部就班都有预案都按剧本来的。

二

    前两天有一个应酬局，我是作陪的角色，说白了有我不多没我不少，咱吃好喝好正事少说闲事乱谝，只要不喧宾夺主影响宾主交流正事，吃完饭抹嘴走人就好。不料想却也生了故事。

     我们 一群人出包间下楼路过吧台的时候我看见我们领导正在买单，两眼正视说看不见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只有硬着头皮迎了过去。我一起的好几位和我们领导也熟悉，于是都只能围上去打招呼。

“局长好，您也在这吃饭呢！”

“领导和谁呀，怎么没听您说呀?”

“您这是在买单呀?您怎么能亲自买单呢，我来我来，您不管了！”

     一个个酒气冲天七嘴八舌，吧台前乱的不成样子，瞬间局长愣在那半天一言不发。

      我们领导怎么也没想到，找了这么偏僻的饭店，和外地出差来的女同学私人吃个饭，竟然让我们这一大帮人撞破，没事也成了大事跳到黄河也说不清，悻悻不已。虽然最后单也不知谁买了，可局长脸都绿了。

     有一次我下班早走二十分钟，在我们单位不远一个小饭店凑合吃点饭，这种小饭店也就五六张桌子，二三十个餐位，几个拿手的冷热家常小菜加上主食，口味尚好价格不贵，也节省时间，我一个人时经常在这凑合。

    不巧的那天我的菜刚上桌，我们单位一大帮人分批进来，这个进来说::哎呀领导，你这快呀，菜都上桌了，我们还没点呢？那个说：领导就是好，可以提前走呀！呼啦一下四五桌竟坐满了，虽然不是一个部门的，但都是我们一个单位的，好家伙，这嫣然成了我们的职工食堂！

     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一个人吃完最早，吃完了就得买单走人，可这在座的都是一个单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平时遇见也互相买单的，我是给谁买单给谁不买单都不对，给谁都不买单更不对！倒霉孩子，谁让我这个点自己在这吃饭呢！所幸，小饭馆吃饭的我全部买单，老板有点蒙圈的说：领导，这今天你有啥喜事请客，那咋不上酒呢？我没好气的说，中午不许喝酒。然后给大家挥个手，说我吃完了先走了，单我统一买过了，就不陪各位了！小饭馆顿时笑成一片。

三

生活肯定是有规则的，有些是明文规定，有些是潜规则。我们刚上班那会，单位职工食堂饭不好吃，而且不卫生，于是我们几个年轻的就不愿意吃食堂，经常搭伴下馆子。那会收入低谁都不富裕，所以我们出去吃饭基本上以吃饱为主，两个凉菜一人一瓶啤酒或饮料，一份主食就打发了。刚上班的学生一个月三四百元工资，谁一个人老买单也买不起，各买各的又显得太生分，于是约定俗成轮流买单。虽然人数不是绝对固定，也就六七个七八个人，多一个少一个就无所谓了。如此循环倒也公平。可这世界上总有一些“聪明人”，善于抓住规则的漏洞。既然大家都是好面子的人，买单的事情不愿意说破，全靠自觉，而人员又不是绝对固定，就出现个别人钻空子。

      有一个“聪明”的同事，跟大家吃了一圈混了几天以后，盘算着该自己买单的时候，就以种种借口那一顿就故意不跟我们一起活动了。他不去总得吃饭总得有人买单，于是新的一轮又开始循环了，然后他就又跟着一起，大家往往就忽视了他的狡黠。

       可是时间长了，总有明眼人看出倪端，于是慢慢引起大家的注意。特别是有一次他找理由说中午有事去看一个同事，结果我们吃完饭出来在街道碰了个正着，他一个人溜到另外一个饭馆吃饭，可毕竟单位附近的饭馆不是很多，他很尴尬的解释说看完同事人家没留他吃饭，又不知道我们在哪，所以就自己吃点。实际大家心里都明白，他就是躲单而已。     

四

     虽然有人躲单逃单，可也有人抢单。我有一个同学喜酒，酒到位以后特别豪爽，特别是口袋有钱的时候酷爱买单，觉得有面大气。有一次晚上和朋友喝酒到十二点多，摇摇晃晃的去买单。他们本来就一个包间一桌人，当时饭店还有两桌客人没散，他非要给人家一起买单。老板是一个熟人，也知道他的酒性，就说那是人家家里过事请客，和你没关系你又不认识，替人家买的什么单！可我朋友非买不可，直接和老板吵起来，说人家看不起他，不认识买单他愿意，推搡半个小时，人家两桌都散了过来买单，我朋友坚决不让，非说他要请客，硬把人家哄走了，拿出两沓百元大钞扔给酒店扬长而去，挡都挡不住。

    有些时候，买单的态度真能反映一个人的修养和水平。有些人买单很客气：服务员，麻烦买一下单！有些人买单很霸道：买单——，声震寰宇！有些人买单从不计较很大气，有些人买单很仔细，一项一项详细核对！消费者是上帝，接受了服务消费了买单天经地义，可有些人就不这样想。

    陕西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请客，接待外地来的贵宾，本来以他副厅的级别办公室早都安排好了，买单和他是不相干的事。可有些时候有些人就愿意表现，特别是一些德不配位刚愎自用的领导。豪华酒店的大包间一般有专人服务，消费的都是非富即贵所以服务员从来也不会想到会有人逃单，为了尊重客人隐私酒菜上齐后一般不轻易进门打扰。散席的时候这位上市公司的副厅（局）级董事长叫服务员买单，而且连叫三声，没有服务员开门进来服务。这位董事长勃然大怒，振振有词的说：我叫她买单了，她没听见不进来是她失职，她不敬业我们就走，和我们无关。硬是连批评带数落把一群人带出宾馆扬长而去。

    在场的办公室主任后来说，包间服务的服务员遇到逃单是失职，餐费需要自己掏腰包垫付的，一桌下来七八千，服务员一个月的工资都不一定够，那娃不是白干一个月！再说咱堂堂上市公司差那一点饭钱?传出去不够丢人的，可是他虽义愤填膺，但领导明确的事情也不好违背，只是从此对这位董事长颇有微词。

    后来听说，该董事长“果非凡人”。刚提拔时候配司机配车后，他吃饭从来不买单。有公务接待还好说，私人便饭也只吃不买，当然只能是司机代付了。天长日久累积下来就多了，司机也扛不住呀！于是司机找他报销，可他却理直气壮地说：私人吃饭报什么销?却从来不提司机给他垫付的餐费，司机气愤不已又不敢多说，于是后来见人就讲：我养了一头猪，吃他爷的喝他爷的，还骂他爷呢！

五

     我刚上班那会，几乎饭吃饭都是我买单。因为买单是个跑题活，资历最浅最年轻的买单约定俗成。私事公事只要我参加的饭局，几乎都是我买单。不论吃碗面咥碗羊肉泡馍，还是点菜喝酒，我不但给我们一起的买单，差不多认识的只要碰在一起，基本都是我买单。公务接待我买单后边会报销，我就是跑腿受累而已，自己人便餐没多少钱，小钱买个大家好，也不算吃亏。而且都是讲究人，很少有人乐意欠你那个人情，后边碰上了人家也会主动买单。

    但我不喜欢在买单的时候拉拉扯扯，抢来抢去。大家一起吃个便饭，花不了多少钱，谁都买的起单。大家争一下表明态度就行了，真要买谁买都行。可我亲眼见过，两个人吃碗面，二三十元钱，吃面二十分钟，买单拉扯半个小时，老板都快被逼疯了。所以我很少和别人争执，原则是没人争我当仁不让，有人争我表明态度，非要有人抢我就不动了，成人之美吗！

    可是有人，说抢着买单实际只是做做样子，真让他买单了不争了半天不是手机没信号，就是钱包现金不够。有一次四五个人吃完饭大家争着买单，因为有一个经常做样子的也在争，正常他争不到是肯定的，还会说一些别人抢了他的心意的话。结果那天突然大家都不争了，就剩他一个晾在那里，于是他不得不买了单，但脸色当下不美丽了。大千世界无奇不用，也不为怪。

    买单，是一种智慧，也是一种做人的态度。有一次我在饭店碰见一个领导，我们一家刚坐定人家已经吃完了，准备买单走人，互相打了个招呼寒暄两句就各忙各的。一会他司机过来说：领导，我们先走了，我们领导让给您把单买过了，您慢慢用餐。当时，我就有点尴尬，我没给人家买单，再说后边还要加菜呢，我对这种买单并不领情！不过欣慰的是听见那个领导边走出饭店边小声批评他的司机：单买了就行了，过去还说个啥劲！心里顿时觉得这个领导还能打交道，知道可为可不为。买单，既能买了单又能让人舒服，不以为施舍恩惠，是一种境界更是一种修养。

    其实，人生不仅仅吃饭要买单，任何事情有因必有果，今天都会为昨天的所作所为买单。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时间一切皆有因果，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因果轮回，苍天饶过谁。买单可以个性肆意，为人处世却要慎之又慎，如履薄冰步步谨慎，一步走错，往往就不是自己能买的起的单了！

                                                                                                               （2022年3月，凤城）

【作者简介】李毅瑄，笔名李戈 ，陕西礼泉人。多年在国企从事石油化工天然气工程建设，后创建建筑施工企业，任陕西誉毅顺建设有限公司董事长兼书记，高级工程师，香港作协会员，陕西《作家摇篮》签约作家。幼时好文喜作，成年虽有懈怠，也偶有拙文散见于各报刊网媒百余篇。虽笔力浅稚不雅，却亦痴好难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