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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龙民》(二十四)

作者:姜传富 阅读:557 次更新:2022-05-27 举报

 

第二十四章    遭诬陷被迫退学 

 

学校开学,农国庆到校报名,班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通知他被取消了上学资格,劝其退学。

农国庆问为什么,班主任吞吞吐吐。

所谓劝退就是剥夺了学习的权力,马上离校,这与开除没有什么区别,开除学籍,这是多么丢人的事啊!伤心的泪花止不住在眼眶中打转,他哽咽地问:“是因为谈恋爱吗?”

班主任摇头。

“那是为什么?”

在农国庆的再三追问下,班主任说是因为村长郭富旺到县教育局告状了。

农国庆明白了。他想到父亲被批斗、恋人被强暴、自己被诽谤、侮辱。顿时,怒火在胸中燃烧,烧得毛发竖起,怒目横眉,牙关紧咬,紧握双拳。

老师吓得一惊而起,关心地问:“国庆,国庆,你,你怎么了?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农国庆气极而笑,以很随意地口气问:“结了婚,还能上学读书吗?”

班主任答:“不能。”

又问:“拿了结婚证,算不算结婚?”

答:“算。”

农国庆说:“郭由舒已经结婚了。”说完,迭迭撞撞地冲出校门。

这时的天空,狂风怒号,电闪雷鸣,乌云滚滚,黑气沉沉,像是要塌下来似的,不一会儿,大雨倾盆。

农国庆像一个醉汉在风雨中歪歪斜斜地转圈,不知该向何处迈步。他的心灵受到伤害,精神受到摧残,他太伤心、太失望,茫茫然像一只黑夜漂泊在海上没有目标的孤帆,任它东南西北风都是逆风,眼前漆黑一团。怎么办?回家不行,走亲戚也不行,如果有人问,国庆,怎么没去上学?自己怎么回答?脸往哪里搁?他仰天长叹:“苍天啊!天地如此之大,为什么就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正当此时,“呼”,一阵狂风卷来,吹得农国庆倒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喀嚓”一声,路边一棵树稍被大风刮折,砸断同根嫩枝,打掉连体绿叶。片片绿叶纷纷坠落,一片绿叶眼看就要落入树根草丛,一股恶风吹来,卷起绿叶,抛向空中。绿叶脱离群体,孤独的在风中挣扎、翻滚,最后无声地落入水塘。

农国庆看到绿叶的遭遇,联想到自己所受的侮辱,不禁悲从心来,泪水夺眶而出,暗自思量:便是用尽汉江水,难洗今日一脸羞。既然老天如此不公,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吧!死了吧,心里念叨着,不知不觉向汉江走去,丧魂落魄,像一个失心疯病人。

风越括越大,雨越下越猛,雷电越来越吓人。农国庆像一个稻草人,不看不听,不知不觉,不管不顾,只是机械的重复着“死了吧”“死了吧”,在风雨中麻木地行走着。不慎脚下一滑,摔倒在沟沿,像一块石头,随着雨水泥沙“泥石流”滚到沟底。他听到风雨叫嚣之外的流水声,伸手抹一把脸上的泥水,睁眼看到沟的上游一股洪流呼啸而来,一惊而醒:我为什么不能像水一样,微则无声,巨则汹涌?我为什么要死?为什么是我死而不是他们死?就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仇恨的种子在农国庆的心底迅速发芽生长,属牛的身体里残存的野性被激发,愤怒的火焰似火山暴发,汹涌澎湃:可恶的郭富旺,你不让我活,我就让你死!农国庆瞪大双眼,咬紧牙齿,气呼呼的一跃而起,上路返身到供销社买了一把三角刮刀。

回家换下湿衣,穿上蓑衣,揣上三角刮刀,怒气冲天地出了门。路上,有人与他打招呼他也不理,人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农国庆心里一震:这样杀气腾腾的去杀人,等于告诉“敌人”,我来杀你的,你快跑。应当像隐藏刮刀一样隐藏怒气。农国庆调整好情绪,怀着仇恨走到郭富旺家,大门紧锁,家里没有一个人。到村里一打听,郭富旺去龙潭湖公社了。他便到回村的路上等候,守到天黑也没见到郭富旺的人影。农国庆又怒气冲冲地回到家里,倒床就睡。妹妹国秀喊吃晚饭他不理,母亲问他为何不上学他也不解释。

农母心里不安,不找到病根,怎么对症下药。农母叫国秀收拾碗筷,自己到隔壁问邢春桃,邢春桃建议她去问郭由舒。农母又摸黑去郭由舒家,大门紧锁,农母只好再去里把路远的钟白美家打探消息。途经郑维明家,屋内传出议论农国庆的声音,驻足细听。郑维明老婆问:“农国庆又怎么了?”郑维明说:“狠毒的郭富旺坐在县教委告发农国庆政审不合格,更是逼着学校开除了农国庆。”

农母听到这里,心里一急,眼睛一黑,瘫坐在地。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怎么回家的,见儿子已经睡熟,回房休息。

第二天,母亲不放心,早早地起床去看儿子,走到卧室门前,听到农国庆在说:“郭富旺,我杀死你,杀死你!”章新兰吓得推门进屋,见儿子并未起床,而是睡在床上说梦话,心下略安。看到儿子的脸颊通红,用手一摸,额头滚烫,又发现儿子手里握着三角刮刀,虽然知道儿子是高烧说胡话,但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迅速喊起农治武去请来医生。自己坐在床沿安慰劝勉:儿啊!你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为娘怎么活啊!儿啊!你看汉江里行船,有顺风顺水,也有逆风逆流,人生如行船,哪有那么一帆风顺?龙王爷尽心尽力办差,还遭贬来龙潭湖改造,你口口声声向龙王学习,怎么越学越糊涂了呢!儿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是要来的,来了我们共同面对!”

农国庆爬起来抱住母亲,头扎进母亲怀里失声痛哭。

农治武听说农国理回家了,赶紧去请来,因为他知道儿子最佩服这个堂哥。农国理弄清了病因,便把农国庆带到乌龙水库“治病”。

农国理带农国庆坝上听涛、水边钓鱼、林海赏竹、山顶揽月,耐心地开导和启发农国庆,给农国庆讲人生、讲龙村精神、讲唯物论、讲马列主义毛泽东想思。

一个雨后的下午,农国理带农国庆在坝上散步,又一次谈及杀郭氏父子之事。农国理语重心长地说:“好在那天郭家无人,否则,你就是杀人犯了。”略顿,“哎!国庆老弟,你知道我们的祖籍在哪里吗?”

“不知道。”农国庆摇头。

“我们祖宗的祖宗是北方人,很有学问,代人应试,屡试屡第,自己进考场,屡进屡落,老祖宗摇头叹惜:功名是假,福分是真。于是,绝意仕途,安下心来教书育人、种田治家,立下‘勤俭持家,如水做人’的祖训。后代中有一人跑船为生,发现江汉平原风景秀丽,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是人居的天堂。于是,弃船登岸,在龙潭湖居住下来。由于当地百姓信奉龙村精神,农氏后代入乡随俗,逐渐淡化了祖训,尤其是‘如水做人’的祖训,因为‘如水做人’境界太高。”农国理指一指库内的水和坝外的水,“水能方能圆,能高能低,至善至柔;微则无声,巨则汹涌;与人无争却又容纳万物;滋养万物,而又不与万物发生冲突;人生之道莫过于此。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雷锋精神。雷锋精神的内涵是,奉献精神、钉子精神、螺丝钉精神和艰苦奋斗精神,其核心是为人民服务。如果将雷锋精神与龙村精神、农家祖训比较,不难发现,农家祖训是为了家庭,龙村精神是为了村庄,雷锋精神是为了人民。可以综合为‘勤俭好学奉献’。”农国理讲着“精神”,心里又想起69年春节给叔父拜年时看到农国庆写的豪情满怀的春联“养性茅庐瞧世界,植根沃土济苍生”,情不自禁地点着头,继续点拨,“处事,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做人,人品为先,才能其次。做事,明理为先,勤奋在次。做人不容易,做男人更不容易。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治国,就应治家。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自己干,靠天靠地靠祖上不算是好汉!”顿了顿,接着说,“你要像传说中的七龙子那样,遭贬在龙潭湖,他不怨天,不恨人,扎扎实实练武、勤勤恳恳做事。你要面对社会现实,好好学门技术,踏踏实实做人。有道是,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希望你能做一个对社会有益的人。”

临别时,送农国庆一本《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农国庆当晚有感而发,写了《咏水》诗。

堂哥的开导和六字精神使农国庆人生定位,思想定型。

农国庆离校后,郭由舒在学校得意极了,到处宣讲:农国庆被学校开除了!

吴芬绮听说后,再一次到龙村找农国庆,农国庆避而不见。

钟白美加快实施“夺绮(妻)”工程的步伐,进行着既没有对手又没有悬念的最后冲刺。

 

郑雪莲终于去找郭富旺盖章了,郭富旺说:“公章在家里。”郑雪莲不同意到他家里,郭富旺说,“那就明天在村部办公室。”

郑雪莲点头同意,却十分认真地说:“脸面比什么都重要,不能让别人知道,只能在夜晚,而晚上我能出门的理由,最好是开会。”

郭富旺说:“明白。”

一夜秋风,满地落叶,秋天是严历的,它毫不留情地除垢去秽;秋天又是公正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朴素的哲理在它身上反映得淋漓尽致。你播下勤奋的种子,并且灌注了你的血汗,那么秋天就会给予你丰硕成果。如果你播下善良,就能收获幸福;播下罪孽,收获就必然是惩罚。

这天下午,生产队除牛屋,就是把牛栏里的牛粪挑到外面堆起来。郑雪莲挑一担牛粪在粪堆上倒掉,挑着两只空竹筐走下粪堆时,看见邢春桃挑粪走来,便问身边的喜鹊:“需要画花的鞋底和鞋垫准备好了吗?”

喜鹊一边摸着有臀垫的屁股一边说,“弄好了,正要去找你哩!”

郑雪莲说:“今天收工后,你就拿到我家,我给你画,我明天就走了。”

喜鹊一声惊呼:“什么?你明天就走啊!”

“小点声!”郑雪莲嘘声阻止,“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喜鹊伸一下舌头,做一个鬼脸,前后看看,说:“我晚上一定去。”

邢春桃正好走过身旁,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挑着重担站住说:“晚上我也去。”邢春桃想:郑雪莲的改时成就了自己与郭由舒的婚姻,快结婚了,自己应当为新郎做几双栓底鞋和绣花鞋垫,如果郑雪莲走了,谁能画花?再说,郑雪莲惨遭强暴,确实可怜,更让人愧疚的是,公公为了让自己早日当上妇女主任,所使手段太恶毒,太阴狠,自己应该表示友善、亲近。于是,迅速倒粪,然后跑步赶上郑雪莲和喜鹊,三人一起走着闲聊。

不大一会儿,村里邢会计通知郑雪莲晚上到大队部开会。郑雪莲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以无可奈何的表情对邢春桃和喜鹊说:“对不起了,我的姐妹们。”

邢春桃问:“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天不亮就走。”郑雪莲回答。

“你今天夜里必须得给我画。”喜鹊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莲姐,我求你了。”

“莲妹,你这一走,我们找谁去画?”邢春桃忙着帮腔,“你开完会后,帮我们画吧!你明天坐到车上再睡呗。”

郑雪莲低着头想了一下,然后抬头,好像下了好大的决心似的:“那好吧!晚上你们将鞋底和鞋垫拿到村部,散会后,我就在村部办公室给你们画,那儿条件好,灯也亮。”略顿,又慎重地说,“你们一定不要让别人看到,特别是郭富旺。你们在外面,一定要等开会的人都走了,我回到办公室后,你们才能进去,一定要记住啊!”

“好!”邢春桃和喜鹊连连点头。

晚上,郑雪莲换上和邢春桃一样的衣服,在到大队部开会的路上,见四处无人,小声问郭富旺:“公章带着吗?”

“当然带着。”郭富旺搜出公章亮一下,“不信,你看。”

“带着就好。”郑雪莲说,“等会完事了,你可要说话算话,一定要盖章啊!”

“当然,骗你是小狗。”郭富旺发誓。

“发誓就不必了,我相信你,等会儿我一定尽量配合你,但不准点灯。”郑雪莲怕郭富旺不咬钩,进一步撒鱼饵,“如果我略有反抗,请你不要见怪,要轻点儿哟!”

“这我知道,反抗一下更有意思。”郭富旺被逗得情绪高涨,骚话连篇,“我跟你说,一次有点儿疼,二次有点儿痒,三次四次就有点儿想,五次……”

“等会儿散会后,我先走一步,你们都走后,我再回到办公室画鞋垫。你把办公室的钥匙给我。”郑雪莲不想听郭骚包讲骚话,不等他说完,像交待小孩子一样,“切记,你一定要让别人知道你确实回家了,你才能回到办公室。”

“好嘞!”郭富旺非常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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