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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到瓜季，在百货大楼旁边的胡同口，就会出现一个卖西瓜的。

　　卖瓜人身着褪了色的迷彩服，头戴遮阳帽，四方脸，黑眉大眼，给人以诚实稳重的感觉。每次卖瓜，都是开着绿色的三轮车，把车停放在胡同口旁边，人站在车旁，笑迎过路顾客。他不用吆喝，也不用挂牌，买瓜的人就会不约而同地凑过来。

　　“师傅，给挑两个。”

　　“师傅，你看我挑的行不行？”

　　他有时敲两下，有时用眼瞅一瞅，便胸有成竹地说：“沙瓤，准甜！没错！”

　　有的疑惑地问：“不甜能换吗？”

　　“你放心，我进的瓜都是靠得住的，不好的我不会进的！”他一边解释着，一边忙着过称。忙忙碌碌，没用多长时间，一车瓜就卖完了。

　　他的瓜个个甜，保质保量，出了名的。买瓜的人，认车，认人，认地方。只要他的车一到，人们便围上去。这人买几个，用塑料袋装好，放在他的车底下，到菜市场

　　买菜去了。那人挑几个，也用塑料袋装好，也放在车底下，买菜去了。

　　因此，瓜车下面常常堆满了装好的西瓜，不同色彩的塑料袋，五彩斑斓，成了胡同口的一道景观，远远望去分外耀眼。这些西瓜，有的已经交了钱，有的没有，但他丝毫不担心出错，好像他能记住哪些交了钱哪些没有交似的。等人们买菜回来，有的提着就走，并道声谢谢；有的付了钱后，补一句：“ 不会出错吧？”

　　他笑了笑，爽快地回答：“错不了，经常买我的西瓜，都是老朋友了！”

　　有几次，老王去买菜，路过瓜摊，本打算回来时顺便捎几个。可到时候，卖瓜人早就走了，没买上，很后悔。

　　老王也学会了这一招：先挑好，放在他的车底下，再去买菜。

　　一天，老王的女儿带着十来岁的外甥女儿来了。打开一个西瓜，红红的瓤，黑黑的籽儿，吃起来，那足足的，甜甜的瓜水，一个劲地顺着嘴角往下流。外甥女儿高兴地拍着手，直称赞：“姥爷买的瓜，真好吃！真好吃！”边吃边说：“我妈妈买的不好，老上当受骗。”

　　女儿说：“是的，我不敢买瓜。买的时候，卖瓜的说得天花乱坠，什么不甜不要钱呀，什么不好吃管换呀，可是买回来打开后，不是酸，就是生，再找他去吧，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真是气死人了！”

　　老王用肯定的语气补充道：“今后你们就别买瓜了，我给你们买，保证好吃。”

　　从那以后，只要那个卖瓜人来了，老王就买几个，自己吃，也给女儿捎几个。

　　有一次，那里的卖瓜人又来了，也是戴着遮阳帽，穿着退了色的迷彩服，可是人们走到这里左看看，右瞧瞧，就走了，没有一个买的。车上面西瓜堆得满满的，像小山；而车下面是空空的。老王走到这儿，挑了几个，正想过秤，可是抬头一看，一阵疑惑：卖瓜人的面孔不对啊，扭头想走。卖瓜人赶忙说：“别走！别走！我这瓜保甜！”老王无奈地摆摆手：“今天不买了。”便低着头走开了，口里唠叨着：“怪不得今天买瓜的人不多呢，原来卖瓜人换了！”

　　这天，老王家里要来客人，想买几个西瓜。可是他去晚了，那个卖瓜人正开车准备回家，他发现车上还有几个，就拦着说：“这几个瓜，我全要了！”

　　“不行！不行！这是剩下的，不能卖的。明天上好的再买吧！”

　　“我家来了客人，等着吃呢！”老王着急了，说着，就从车上往下搬。

　　卖瓜人也急了，忙拦住老王，口里不断地说：“ 不行！不行！这瓜是不能卖的！”

　　老王生气地说：“你这个人，我又不是不给钱，为什么和我过不去？咱是老主顾了，给点面子吧！”

　　“大叔，不是不给面子……”卖瓜人还想解释，可是没等他说完，老王扭头就想走。

　　卖瓜人摸摸脑袋，皱皱眉头，大声说：“这样吧，大叔，你住在几号楼，哪个单元，告诉我，过一会儿，我给你送几个去。”

　　老王一听愣住了，扭过头，瞅了瞅卖瓜人，半信半疑地说：“那，你能行吗？”

　　一会儿，他开着车真的来了，送来了几个大西瓜。老王笑眯眯地迎上去，赶紧说：“叫你多跑了一趟，刚才车上那几个给我，不就行了，用得着这么认真吗？”

　　“那可不行！那可不行！那是剩下的，是次品，卖给你，那不就砸了我的牌子了吗！”

　　“什么？ 砸牌子？”听了他的话，老王吃了一惊：服装有名牌，电视机有名牌，汽车有名牌，卖西瓜的，还有牌子吗？你的牌子在哪里呀？

　　卖瓜人向他笑了笑，开着车，“砰砰砰”地走远了。

　　老王久久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想明白了：

　　哦！这迷彩服，这面孔，这三轮车，不就是他的牌子吧！

　　2007年4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