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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单做赏花闻香的女人

作者:高小穹 阅读:837 次更新:2022-04-27 举报

  我不晓得当后院的紫丁香抱团燃放之时,时节是否已入仲春。在阳春四月的诗篇里,好像所有的葱绿刚刚浓烈就不得不退让给了那些此消彼长,总想把自我挂在高枝上的花儿们。

  似乎所有的花事都发生在夜里。往往白天还待字闺中的花骨朵,经夜的翻弄和孵化,第二天就次第燃爆开来。所以总会在次日早晨,世界还在惺忪中,花儿已经赶集似的一朵朵,一簇簇挤占了整个春市。那些叶的绿呢?油亮依然,鲜脆依旧,除了输花一段香,并不逊花三分色。它们只是谦逊居后,甘做花儿们的托举者,或者绿叶衬鲜花,继续重复一段方骖并路的经往。而在人界看来,墨分五色,人分三六九等,必要主次分明,等级清透。更何况物界里那绿叶怎堪与花红举案齐眉呢?

  我从庭院的小径走过时,石头砌的花坛上一排紫丁香的花香一窝蜂似的向我扑来,浑身上下瞬间蜂蛰般被氤氲的香气膨化到极限。此刻这世界在我眼里除了花色,就只剩花香了。我精心挑选一枝正值青春少女般热情奔放又隐羞含怯的花枝,在择取与舍弃之间徘徊了一小会儿,最终狠心把它从树体上折下来,拿回家水养起来。我只想让它在一室的葳蕤的植株中感受一下绿的幽雅和恬静,不喧不闹,不争不抗,自渡自降,自立自破,悠然而喜乐。我在感受一枝花流露出的忧伤的芬芳时竟不为所动,这对花来说是不是有些残忍了呢?

  此刻我在琢磨这些花事时,正坐高望远。我的前方的下方是一片方兴未艾的待耕田园。田园一块接一块,田园的主人便一个接一个依次出现在那里。他们有的在精耕细作;有的在长出的菜苗间走动,似乎在运筹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有的什么也不做,目光在一片葱茏中惬意地游弋。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不属于他们的田地,但这些被撂荒的田地的每一方寸之间都留下了他们开疆拓土的脚印,那是垦荒者掷地有声的证词:我的地盘唯我独享。

  这些土地的拥有者们都是一群实用主义者,不会浪费掉一小块可以利用的院地,他们在上面除了种植果腹所需的菜蔬食粮,不会让院地长出一枝花或一株草来,目所能及的都是灰黄的泥土上泛动着行距均匀笔管条直的绿苗,这让饱食终日不思疾苦的理想主义者的我怎能不念起我那方花海漾漾,桃飘李飞的院落呢?我执守自己的初衷,除了要让肉体得到饱足,还要让精神丰盈不荒秽。但这种意念我最好偷偷隐藏起来,不被人知为好。在这个疫情动辄不告自来,逆袭肆虐的春天,有多少被封控的人经受了饥渴交攻后,似乎一夜间明白了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的至简之道。恨不得在自家房间里开院垦地,扶犁耕种,侍弄出一块菜园或一片禾田来,以满足饥餐渴饮所需。在忍饥挨饿面前,我那抹赏花弄草的小资意念实在是令人不齿。

  每天,我照例沿着后院的小径去投喂六六和卷毛。一树树似乎即将开至荼蘼的丁香花的香味总会缠缚住我的身体,使我驻足不前,甚至会忘了要做的事。除此在那排丁香花的下院,是花木成畦手自栽的院地。这让我不用为每日三餐吃什么而伤春悲秋。因为我早已不单单只做赏花闻香的女人,还会像我看到的那片被垦荒的土地上的人们,每天都在观望或等待着精耕细作后的田园里那一爿爿卷土重来的绿时,让精神和肉体有所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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