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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树森:二爷的祖孙情怀

编辑:admin 阅读:806 次更新:2022-04-22 举报
阳春四月,杏花绽放,草木葳蕤。内心深处沉淀的记忆也在这草长莺飞的季节里,破土萌芽在情感的阡陌上,摇曳成晨风夕月里撞击心扉的缕缕情愫。
离世近半个世纪的二爷,常常穿着他的灰布对襟上衣,踽踽挎着柳编长腰筐,里面依然装着用黄包装纸盖着的烀马肉从弯弯的乡路走进我的梦境,眼神里还清晰地浓聚着对孙辈的万般关心与疼爱,用他那略带沙哑的口音,亲昵地唤出我们的乳名……
二爷是爷爷出五服的家族兄弟。由于爷爷当年为抗击日伪抢夺“锄禾粮”被活活打死,从小,住在乡下的二爷便是我们最爱亲近的祖辈。
二爷个子矮小,秉性刚直倔犟。当年在生产队里,常年负责喂养牲口。老人家对生产队里的马、牛、骡、驴喂养得格外精心细致,不论刮风下雨,天寒地冻,总是起早贪晚,废寝忘食。各种牲口喂养得膘肥体壮,当年在岭前坡后,提起喂牲口的“姚二爷”,远近闻名,颇得好评。
二爷经年累月的喂养牲口,对各种牲畜的习性及体能了如指掌。每到赶集买卖牲口时,二爷总会被附近的生产队请到集市上给看“牙口”,老人家只要掰开牲口的嘴,从牙的长势上便一目了然地看出牲口几岁了。拍一拍牲口的脊背和身腰,就能知晓这头牲口是不是能下地干活,能不能驾辕拉套。如果碰到刚烈不羁的牲口,只要叫二爷喂上十天半月后,便会十分听吆喝,乖顺干活。
有一年,岭后的生产队买了一匹高大健硕的枣红马。这匹马威猛刚烈,性情暴戾,大人小孩都不敢靠前。二爷把这匹马牵到自己生产队的马棚里,每天精心的伺候,一早一晚还常常牵着它到草甸子上放牧溜达,不厌其烦地给马刷鬃毛,驱蚊虫,有时枣红马不爱吃马料了,二爷便会回家背着二奶悄悄地拿出几枚鸡蛋拌在马料里。后来,这匹马温顺能干,成了生产队外出“拉脚”马车的一匹好辕马。
二奶因病去世后,二爷的仨个女儿也都相继出嫁。性格刚直倔犟的二爷拒绝女儿们接他享福的孝心,孑然住在生产队北侧的一个偏厦房,每天依旧精心喂养牲口,热心地赶集给人看牲口,关注驴马行情。
当年生产队每当有牲口寿终时,给社员分完肉后的头蹄下水便照顾给了孤身一人的二爷。二爷非常仔细地清洗多遍,放上各种调料,几番大火微火烀好后,招呼左邻右舍和亲友登门品尝。
翌日清早,二爷从35里地远的乡下,坐着生产队“拉脚”的马车给我们送来风味浓郁、酱香扑鼻的熟食。当时,人们的生活都很拮据,饭桌上很少闻到肉香。二爷进屋后,都不顾得歇一会,拿掉长腰筐上面遮挡的黄包装纸,吩咐到:大侄媳妇,快给我孙子孙女切肉吃,筐底下的还温乎着呢!
父母心疼二爷一个人生活的艰辛,每次品尝一点后,都再三执拗地叫二爷拿到市场去换些零花钱用。二爷推辞不过,便领着我和小妹来到矿里的中心市场去卖熟食。临近中午,二爷舍不得给自己买点干粮充饥,却叮嘱我们看着长腰筐,快步走到市场的一隅给我和小妹买来麻花和汽水。
放暑假时,我们每次去看望二爷,老人家都格外的高兴,翻箱倒柜地找出炉果、杠头给我们吃。二爷怕我们在乡下寂寞,还会用麦秸给我编螺旋状的蝈蝈笼,领着我们到黄豆地里抓叫声清脆悦耳的豆蝈蝈。要是赶上生产队宰杀牲畜,二爷便会忙碌多半宿,第二天清晨,曙光还没有爬上窗棂,小屋里便热气氤氲,芳香四溢,我们在二爷连绵的孙子孙女起来吃肉的催促声里,快速地爬起被窝,大快朵颐地吃着刚刚出锅的酱熟食,个个吃得嘴唇油光泛亮,小肚滚圆。临走,二爷还不忘用黄包装纸包一些叫我们带回家给父母品尝。
寒假去二爷家时,老人家还会给我们做外酥里嫩,黏糯香甜的油炸糕。夜晚,在温暖的土炕上,二爷高兴地叫我们给他背诵新学会的儿歌,汇报新取得的各种学习成绩。昏暗的灯光下,二爷布满皱纹的脸颊绽放着欣慰和幸福,老人家紧紧地把我们搂在怀里,从棉袄的夹襟里兜里掏出叠得板正的一元钱,塞给我们留着买鞭炮和头绫子。二爷叮嘱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成为祖国建设的有用之才,二爷说这话些时,眼神里汇聚了浓浓期待和殷殷寄托,就连眼角里的盈盈泪花,都是那么的明亮和闪烁……
二爷86岁无疾而终。出殡的时候,附近村屯的乡亲都纷纷赶来为老人家送行。父亲披麻戴孝,捧着二爷的遗像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微雨淅沥,冷风习习,悲怆的喇叭声在开满蔷薇和马兰花的乡路上传出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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