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侃有好酒

老侃有好酒

辛列奇

我们这里把那些能说会谝的人都叫大谝，大侃，不知谁把他叫了个老侃，人们也就跟着把他“老侃”、“老侃”地叫了起来。

老侃其实不老，年龄不到四十，人很聪明，有着村里一般人所没有的思路和口才。大凡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他都能给你说得头头是道、有眉有眼，甚至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方的说成圆的。特别是农村谁家闹个矛盾，只要他插手，就凭那三寸不烂之舌能化干戈为玉帛。所以，村里人对老侃就像对邻家的宠物狗一样，既羡慕它的可爱又嫌弃它的腌臜。

老侃喜欢喝酒，他可是我们村出了名的“酒司令”。要说他能言善辩，我说他是在酒桌上借酒发挥而养成的习惯，他每每坐上酒桌，总是滔滔不绝，好像颇有城府。他说：“喝酒要的是个心情，朋友喝啥都是酒，与小人喝酒，茅台、国窖、西凤、汾酒就都成了凉水，没味儿。”

 一次，在村里一家筵席上，老侃又侃侃而谈他那酒论时不知谁在一旁说：“吹吧，你见过那个名酒。”

“我家里就有。”老侃声高气傲地说：“茅台。”

“那那一天拿出来，菜我管。”这时，村主任正好在场，听老侃谝的火热就随意来了一句。

“那得等我当上村主任以后再喝。”老侃一说，哈哈大笑。

在场的人们轰地也都笑了，村主任脸一红，不自然地也笑了笑。从此，人们都说：老侃有好酒。

老侃有好酒，村里一些好喝酒，好和老侃调侃谝闲的就心痒口痒手痒了，他们总想看看老侃到底有没有酒，都是些什么等级的酒，能不能弄出来尝尝。但老侃永远就是那句话，“喝酒要的是个心情。”就是不见他拿酒出来。

不久，村委会换届时间到了，有人给老侃说，把你那茅台酒拿来，请哥儿们尝尝，保证把瞧不起你的村主任拉下来，你来当。

老侃笑了，他知道他有多重，虽然嘴头利落，那都是谝闲用的，哄哄那些老实巴交的人可以，但要真正管理一个两三千村民的村子，那可是麦芒对针尖，既对不上也支撑不住。可又一想，朋友既然能这么说，那就证明自己在朋友圈还有一定的威望。不就一千元的茅台酒么，要能当上村主任，岂不风光无限。于是，他对朋友说：“只要能当上村主任，我请你进酒店，喝茅台。”

就这样，一场因茅台酒而发酵的竞选村委会主任的计划形成了。

他们选了一个晚上，老侃和给他参谋当主任的那位朋友约了二十多个所谓村里的精英，在他们当地有名的“快乐门”酒店相聚。老侃真的拿来了一瓶茅台酒。精英们个个喜上眉梢，特别是那些听过和知道茅台酒而没喝过茅台酒的当下就像老虎见了黔之驴，既惊讶又恨不得立即上口。

一瓶酒打开还未等上菜就只剩酒干倘卖无了。精英们嚷嚷“拿酒”、“ 拿酒”、“ 拿酒”。老侃无奈，只得又去拿酒，直到一箱茅台酒见底，几个精英喝得酩酊大醉方才罢休。他们发誓一定要为老侃效力，不仅要全家人为老侃投票，还要让全家人和他们的好友及好友的好友为老侃投票。

老侃心里火热，身子轻飘飘的仿佛一动就能飞上村主任的宝座。

选举结束，老侃一听落选当天就倒下了，呆在家里嗜睡不起，急得妻子拍桌子跺脚：“就说当不上村主任，别把你气死了。”

老侃不言不语，他心里的憋屈和难受谁能知道：他堂堂一个喝酒不掏钱的老侃，这次中了什么邪，一顿饭扔出了多半万，这让妻子知道还不跟他拼命，更别说他以后还怎么于人说话。

老侃睡了三天以后起来了，但就是不肯出门，在屋里出出进进，这里看看、那里坐坐，嘴里就像堵了一个鸡蛋，只见张口就是不发声音。妻子急了，找来几个与老侃比较密切的朋友来开导老侃。这时老侃坐不住了，给朋友们又递烟，又倒茶，跟没事人一样。

有谁说：“老侃，不当主任咱哥们照样喝酒。这次我们请你，还是“快乐门。””

另一个朋友接着又说：“对，老侃，酒还是你拿。”

“我拿锤子。”老侃像被人打了一闷棍突然醒了似的大声说。

2020年7月24日于宝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