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憨的大嫂
微型小说:憨憨的大嫂
作者:辛列奇
2019年12月5日
她是她们家的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因为家穷,为了能让爸妈多挣一些工分,她早早就放弃了上学,不到十三岁就在家照看弟妹、做家务。
不知是营养不良还是过早劳动的原因,她只长到一米三、四就再也不长个了,在姐弟伙里显得既黝黑又瘦小,既木讷又迟钝。眼见二十四五的人了,就是找不到一个男人愿意娶她为妻。
她个子矮却爱干活,只要有活,她干不完绝不撒手。村里的人都说“俊娃狠活,将来不知要富谁家”。
俊娃结婚了,她成了我大嫂,因为我哥也是一米四的个头。不过,我哥人很精明,虽说只念了个初中,他做生意却是一把好手,领上我们三个弟弟把我们这里的苹果贩到广州,又从广州把椰子、香蕉贩到兰州、西宁。就因他个子矮,他才娶了比我小弟媳妇还小的俊娃。
我哥结婚以后,我就给两个弟弟和大哥说,让大嫂跟上干,不至于在农村吃苦受累。谁知我大哥还未发声大嫂却坚决反对,她慢慢吞吞地说:“你们弟兄好好干,我就在家,再说父母还需要照顾。”我也不知道她说的父母是她的父母还是我的父母,反正她是不去城里。为这,我们一家人十分感动,特别是我的父母和我们的三个媳妇都夸大嫂个头小,心眼却不小。因为在私有经济充满私欲的时代这种忘我的精神实在难能可贵。
我们弟兄四个的房子是连在一起盖的,由于有父母需要照顾,三个媳妇常常为一些劳动和琐事争长论短,自从大嫂进门以后,我们家竟呈现出奇迹般的和谐与亲热,因为大嫂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全包了,不但给父母洗衣做饭,我们三个弟媳妇谁要有个洗洗涮涮、领孩子抱娃的事儿,只要喊一声大嫂,她就是睡着了也是随叫随到,特别是到了冬季,我们这里农村人都要烧火炕,这又脏又熏的活大嫂每天早早就赶你上炕之前,把我们兄弟四个和婆婆公公的炕烧的热热乎乎。
转眼,婆婆、公公相继去世,大哥的女儿、儿子都随爸爸去了城里读书,家里就只剩下大嫂一个人在家,尽管有我们三个弟媳妇,但她们都有儿女陪伴。我们弟兄们商量让大嫂也去城里住,可她就是不去,她说她在家里自由、畅快、舒服。
在家里,大嫂就是个闲不住,家里没活她就向别人找活,实在找不到活干她就去地里拔草,或者把家里沼气池的沼液向地里一担一担的挑,要么就给兄弟四家捡拾柴火。特别令我们和大哥、侄儿不解的是,每当收获时节,她就一个人搞人工收获,说她闲着心慌,不干活不舒服,还说她干一点就能少给收割机一点。
转眼夏收又到了,大哥和儿女商量,要把大嫂接到城里去住,又怕她大热天动手割麦子。可她还是不去,说那地方她不习惯,住那么高的楼里就和住监狱一样,啥也做不成。女儿硬把她拉到了城里,让她只管做饭洗衣服。
一天,两天,一月,两月,过去了,她说她不知不觉间成了一个佣人,完全失去了自由,每天除了看电视、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她一个人没抓没挖,空落落的。儿女让她和爸爸出去走走,她回家以后说,出去就是丢人现眼,给他们俩个小矮人招惹目光。大哥又把她领到我们工作的地方,可去了以后她就痴痴地这里走走,那里看看,闲着闲着她就走了,走着走着就迷了路,让我们整整找了半个晚上才把她找了回来。从此,大哥和儿女们每每出门不得不把门锁上,生怕她走丢了或出现不测。
结果没几天,本来就话不多的她突然不说话了,大哥不得不把她送去医院检查,谁知她不接受检查却拿起笤帚和拖把为医院打扫卫生,人们说她神经有了问题。
给她吃药,她也不吃,问她为啥,她只说:“要回家,我要干活。”
大哥说:“没啥活可干,你就在家,想干啥干啥。”
“我回家,拔草、担沼液、拾柴、给他们烧炕。”她就记着劳动。
没办法,只得把她送回老家,恰好老家进行农村环境卫生整动。柴火拾不成了,她就又找活干,实在没活可干她就拿个铲子,提个鋬笼去地里挖草,然后把挖回的草送给别人喂猪喂羊,反正不闲。
从冬到夏,又从夏到冬,大嫂只要天不下雨,地不封冻,她除了帮三个弟媳和邻里干些杂活以外,就是挖草、担沼液。去娘家也是匆匆去,早早回,也不见她歇娘家或有病休息,完全像个铁打的机器人。
秋天,本该午休的她又给玉米地挑沼液,当她刚要转身走上大路,忽然身后冲出一个小孩,侧面刚好一辆摩托车急驰而来,她立即撂下肩上的担子扑了上去,小孩得救了,她却静静地躺在了地上。
顿时,大路上一片唏嘘和哭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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