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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鸽子

作者:季伟杰 阅读:920 次更新:2022-04-07 举报

                             毒鸽子

     5月19日上午8时许,南江市西山殡仪馆。

    宽敞的停车场上已经泊满了各式名牌轿车,暖色的晨光篦过绿色的树叶映照在汽车的烤漆上,不同颜色的反光折射过来,打在人们的脸上,光线斑驳陆离,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从汽车牌照看,很大一部分都是外地车,有省城来的,有外市县的;那些把牌照摘掉的,都是本地官员的公车。从车上下来的人,一个个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熟悉的互相打着招呼,客气着,握手寒喧;不熟悉的绷着脸,端着架,大声地接打着手机,粗声大气地呵斥着什么人,张扬的表情里,名利场历炼的痕迹清晰地印在一张张鲜活的脸上。

    今天是刘世荣出殡的日子。

    刘世荣,今年43岁,是南江市政坛上一颗耀眼的新星,是刚刚任职半年的南江市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副处级干部。三天前因心脏病突然发作于家中去世。

    说刘部长有心脏病,很多人不信,因为他多年来一直是以年轻力壮,充满朝气的形象示人。可是刘部长身边的人都知道他确实有这个病,而且他一直进口的速效救心丸不离身。他的司机说,刘部长此前曾经有过几次因工作劳累而几近昏厥的情况,只是他不让我们说,因此几乎没人知道他有这个病。素以工作能力强,政治前途在南江市政界青年才俊中位置突出的刘世荣以这种方式突然辞世,在整个南江市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因此他的葬礼格外引人注目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马上就要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了。以刘世荣的地位,给他开个追悼会也不为过,但是由于刘世荣不是在工作时间去世,也不是因公去世,因此市领导反复斟酌,决定不开追悼会,只是举行一个遗体告别仪式。这一点刘家人还略有不满,但刘世荣的妻子张淑惠说,人都去了,还争那个名分有什么用!

     按照先后顺序,市五大班子领导依次向遗体告别后,正在与家属握手表示慰问。突然从告别厅门口,急匆匆走进一个人,径直走到市委冯书记跟前,与书记耳语几句,二人表情异样地快步走出告别厅。书记的突然离去,让许多人狐疑地猜测,彼此问询,虽然都不知就里,但这是一群政治嗅觉特别敏锐的人,所以大家都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告别厅里的人群开始低声地骚动起来。

     在殡仪馆的另一个房间里,市委书记正表情严肃地与一个中年男子密谈,这个中年男子就是南江市公安局局长国振球。

     原来,10分钟前,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值班民警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一个神秘的男子说刘世荣不是死于心脏病,是被人害死的,请公安局速派人去殡仪馆,尸体马上就要火化了。无须多问,神秘男子已经挂断了电话。

     人命关天,而且涉及政界要人,情况迅即以最快的方式报到局长国振球处,国局长不敢怠慢,立即向冯书记汇报。

     经短暂碰头,冯书记果断决定,不管是真是假,尸体暂不火化,告别仪式照常进行,仪式结束后,公安局立即介入调查,但要尽量低调处理,减少影响,具体事情由公安局按法定办案程序进行,有结果后立即向市委汇报。

     尽管想减少知情面,可是尸体不让火化,却是怎么也瞒不住的。一时之间舆论大哗。

     首先提出强烈不满的是刘世荣的家人。刘世荣的母亲听说要解剖儿子的尸体,死活不同意,她说要让儿子世荣全尸囫囵入土为安,否则后人将不吉利。刘世荣的妻子张淑惠也不同意,她说,刘世荣死于心脏病,我们家人都认可,哪来的被人谋害之事?分明是有人别有用心,想让世荣死后还不得全尸!刘家的几个叔伯兄弟和亲戚甚至和办案警察怒目相向,气氛十分紧张。

     公安局顶住压力,好歹作通了家属的思想工作,当天即进行尸检。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刘世荣不是死于心脏病,而是毒鼠强中毒死亡!

 

                               二

 

     一石激起千层浪。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被人毒死,这一意外情况不啻一声惊雷在南江市上空炸响!市委冯书记亲临市公安局,要求公安局迅速侦破此案。

     公安局连夜召开会议,做出专门部署。国振球的动员讲话掷地有声:

    “此案不破,我们无法向市委、市政府交待,务必调集精兵强将,集全局之力,最短时间拿下此案,这是检验我们南江市公安局战斗力的关键一仗,谁也不能给我掉链子!”

     市公安局当即成立“5.16”案件专案组,组长国振球,副组长刑侦副局长王守昌。

     案件的侦破任务自然又落到了市局刑警大队重案队队长李君良身上。

     用国局长的话说,这是南江市“天字号第一案”,谁给我拿下此案,我给他记功。对于国局长说的记功,李君良并不在意,他如今已经有六个三等功,三个二等功勋章,再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反正二等功以下也不与工资挂钩,要想立一等功目前没有那个历史机遇,要那么多铁牌子有什么用?但是有案件可破,特别是这种具有挑战性的案件,倒是一件让他兴奋的事。

     他立即把全队38名侦查员进行了分工,大家立即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去。

    李君良今年34岁,身高1、76米,体重75公斤,国字脸,两抹又浓又密的卧蚕眉。他对自己的五官最不满意的是那一双睡眼,让他看起来好象一天到晚都迷缝着眼睛在算计什么,缺少男人咄咄逼人的英气。他最满意的是那一只挺括的鼻子,自眉心起到脸部的制高点,是一条笔直的线,一下子把他隐藏在骨子里的精明干练衬托得一览无余。

     李君良毕业于沈阳刑警学院,至今参加公安工作已经13个年头了,一直在南江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工作,由于头脑灵活,勤于钻研,热爱刑侦事业,工作中颇有建树,屡克大案要案,很快从同龄干警中脱颖而出,多次被评为全省的破案能手,已经有二十几篇论文在专业刊物上发表。经他手破获的案件有“1、31”特大银行抢劫案,“6、18”重大团体绑架案,“3、24”重大纵火焚尸案,“11、2”特大杀人案等有影响的大案要案。十几年与刑事犯罪的短兵相接,锤炼了他的意志,培养了他独特、缜密的推理思维方式,使他成为一名远近闻名的青年刑事侦查专家。

     多年的刑警工作使他养成了一个习惯,一上案件,立即就兴奋不已,头脑思维也异常活跃,仿佛身体各个部位的潜能都被调动起来了,全部进入最佳临战状态。

    从法医解剖情况看,刘世荣是死于他最后一餐之后的一个小时以内,那么他这“最后的晚餐”就成了本案的关键。

    刘世荣是三天前在家中吃完晚饭后死于家中的。当时家中只有他和母亲、妻子三个人。三人在一起吃的晚饭,饭后妻子张淑惠收拾厨房,母亲在客厅看电视,刘世荣说不舒服,回到卧室休息去了。过了一会,妻子收拾完了厨房,到卧室去取东西,开门一看,发现刘世荣从床上滚了下来,斜着身子躺在卧室的地板上,手里拿着已经开了盖的进口速效救心丸,小药丸撒了一地。吓得她一声尖叫,与婆婆一起上去大呼小叫地喊他,可是刘世荣一点反应也没有。她立即打120叫来了急救车,可是急救人员进屋一看,说人早已经死去多时了。

     这一过程婆媳两个人说的完全一致,还有120急救人员到现场以后的记录。

    “你们当天吃的什么饭?”李君良看着张淑惠的眼睛问。

     张淑惠比刘世荣小6岁,今年37岁,这个女人天生就是美人胚子,如今虽以人近中年,但从她如雪的肌肤,清澈的双眸中看不到多少岁月的痕迹,即便现在她面容有些憔悴,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不施粉黛,没有刻意地打扮,但她依然显得那么气质高雅,美丽动人。

    红颜祸水!也许是职业的敏感,也许是看过太多的漂亮女人做下的龌龊事,李君良对漂亮女人具有很强的防范心理。看到张淑惠的第一眼,他头脑中迅速闪过这四个字!

   “我们在家吃饭向来很简单,几个家常小菜而已。”张淑惠答道。

   “请你说得具体一点,几个菜,都是什么菜?”李君良紧叮一句。

   “一个素炒尖椒,一个苦瓜煎蛋,一个烧乳鸽,一个酸辣汤。”

   “这几个菜你们仨每人都吃了吗?”

   “没有,那天是阴历4月18日,我和婆婆吃素,所以烧乳鸽是世荣一个人吃的。”

   “菜是谁做的?”

   “是我做的。”

   “菜都吃没了吗,还有没有剩的了?”

   “基本都吃完了,既便剩一点也都扔了,我们家没有吃剩菜的习惯。”

   “剩菜扔哪了?”

   “倒到门前的垃圾箱里去了。”

    张淑惠回答问题条理清晰,镇定自若,毫无破绽。

 李君良知道问题就出在那个烧乳鸽上。由于刘世荣饭后短时间死亡,胃内的食物尚未消化,法医从他的胃内提取检材,正是鸽子肉中含有一定量的毒鼠强,要了刘世荣的命。但是张淑惠说烧乳鸽绝对没有问题,她们家以前也经常做这道菜,刘世荣很愿意吃她做的烧乳鸽,每次都是这么个做法,从没有出现过问题。

刘世荣与张淑惠两个人是自由恋爱结婚的,那年刘世荣刚从师范大学毕业,当时的大学生非常少,刘世荣被分配到南江市第一中学当语文老师,整个南江市中学只他一个是正规大学毕业的教师。小伙子身高1,78米,年青英俊,相貌堂堂,人也精明能干,未出一年,就被提拔为教导处主任,是南江市教育局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

张淑惠当时是市一中的高中学生,青春靓丽,明眸晧齿,天生丽质,是全校当之无愧的校花。当年新来的大学生语文老师追求漂亮女生张淑惠的事整个学校几乎都知道,被大家挂在嘴边作为谈资议论很长时间。

后来张淑惠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接母亲的班到市医院当了一名护士。刘世荣被南江市市委办公室选去当了秘书,前途更加看好。在张淑惠21岁那年,二人结束了长达三年的热恋,走上了婚姻的红地毯。这段婚姻一时成为南江市郎才女貌姻缘的典范,是公认的金童玉女式的组合,令多少青年男女艳羡不已。

婚后没几年,刘世荣仕途开始起步,从市委办公室科长,科长,到市建设局副局长,局长,一路飙升,半年前又坐上了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的交椅。张淑惠也成为南江市医院资深护士长,这一对夫妻感情一直很好,从未听说有过什么矛盾。

那么鸽子肉里的毒鼠强是从何而来呢?

从目前情况看,张淑惠难逃重大嫌疑!鸽子是她买回来的,菜是她烧的,而偏偏这一天是阴历4月18日,她与婆婆都吃素,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立即对刘世荣和张淑惠开展调查。如果真是张淑惠下毒,那么他们夫妻之间必然存在能让她对自己的丈夫痛下杀手的原因。毕竟她们夫妻共同生活十几年了,给大家的印象是感情一直很好,如果真有什么原因达到互相杀戮的程度,那么就一定会有迹象显现出来。

重案队兵分几路开展工作,李君良带两个人负责调查刘世荣,副队长李铁带两个人去医院调查张淑惠,其他几路人马在外围按部署开展侦破工作。

李君良的调查并不顺利,谈到溘然去世的刘部长,单位大多数人都是大谈他的政绩,为他歌功颂德,为刘部长的英年早逝扼腕痛惜,请求公安机关迅速破案,缉拿凶手,为刘部长伸冤。但也有的人态度暧昧,讳莫如深,连称不知情而离去。

调查的触角迅速向外延伸,到刘世荣曾经工作过的单位去了解情况。功夫不负有心人,十几天调查下来,情况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一个真实、全面、客观的刘世荣在李君良他们形成的案卷里日益丰满、鲜活起来。

客观地说,刘世荣是一个政绩型、务实型的干部,他除了具有较强的协调能力,让他在市委办工作期间得心应手,深得市领导和同事的赞许,更主要的是他在建设局担任副局长、局长期间,工作大刀阔斧,锐意改革,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把建设局的工作抓得有声有色。南江市的市容市貌能有今天这样人人称道的变化,都是刘世荣任建设局局长期间卓越工作的结果。他头脑灵活,思维超前,工作作风扎实,具有开拓进取精神。上任伊始他就效仿一些沿海城市的成功作法,大搞城市建设改造。他带领多个本地房地产开发业的领军人到南方考察一圈,让这些人开阔了眼界,更新了观念。随后几年,南江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城市建设日新月异,那一个个设计新颖,造型美观的标志性建筑,留给人们深刻的印象,让来过此地的人们记住了这个美丽的城市。一个人口不足60万的半林半农的县级市,仅用10年时间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县城,建设成为今天扬名省内外,八方宾客纷至沓来的国家级优秀旅游城市。这虽然不是建设局一个部门的工作,但刘世荣不断创新、大胆实践的工作理念,实实在在地影响了整个南江市的发展。前任市委书记就曾经在全市干部工作会议上说过:如果我们市的干部都有刘世荣这样的超前意识,经营理念,务实精神,那么我们南江市的各项事业就能有一个大的跨越,南江市的百姓就能提前二十年过上小康生活!

刘世荣的工作能力和政绩由此可见一斑。这是公众眼中的刘世荣,或者说是过去的刘世荣。

离开共众视线的刘世荣,或者说是现在的刘世荣有了一些变化,当然这些变化也是慢慢发生的。

首先是刘世荣身边多了几个与他关系暧昧的女人。

这一情况是从几个房地产开发商那里碾转得来的。开发商都是高回报,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人,口袋里的钱多了,人说话的顾忌也就少了。当然有些话他们在人前是绝对不会说的,因为一旦损坏了刘世荣的形象,也会涉及到他们每个人的切身利益。但是他们私下里议论起来,说的就全是大实话了:刘局长----他们习惯这样称呼刘世荣------活的那叫滋润,家里有仙妻,外面有野菊。每天掉到几个美人的温柔乡里,乐不思蜀,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经侦查人员秘密调查,近几年,刘世荣在外面包养了多个女人,那些过去受刘世荣关照,靠刘世荣起家,今后仍要在刘世荣的政治光环下生存的开发商们,争相为他外面的几个女人解决了住房,以此做为讨好和回报刘世荣的手段。几个女人平时的生活用度,日常开销全不用他操心,早就有人安排好了,他只管把心思用在哄她们高兴,让她们互不通气,相安无事,瞒过夫人,后院不起火上。直到刘世荣去世之前,市建设局逢年过节搞福利,还有几个只挂名不上班的女人和机关干部享受同等的待遇,这已经是多年的惯例了,当然这是核心机密,只有局长和一、二个心腹人员知情。因为现任建设局长是刘世荣一手栽培起来的小兄弟,“知遇之恩岂能忘怀”这是局长经常挂在嘴边的讨好刘世荣的话。

在建设局工作的十几年里,刘世荣实现了从一个一心干事业的青年干部到金屋藏娇,财色兼收的腐败官员的转变。

权力真是一个百变魔杖!它能让平凡的人实现人生的最大价值,实现自己造福人类,服务万众的伟大理想;它也能把天使变成魔鬼,把一个怀揣抱负的青年才俊渐变为攫取权力,贪财贪色的恶魔!

刘世荣就这样一人扮演着三个不同的角色:一是道貌岸然的政府官员形象,每日频繁出入于各种公共场合,开会、庆典、讲话、发言,台上台下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官话,假话说多了,有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俨然一个以天下为已任的好干部;二是在家庭中还要续演好丈夫,好儿子,好父亲的形象;三是在人后他过着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生活,整天周旋于几个情人之间,左拥右抱,乐此不疲。

从刘世荣取得的工作业绩和群众口碑可以看出他的渐变过程,也可以看出他的无奈和苦衷。

自参加工作以来,经过十几年一刻也不松懈的、苦行僧式的全力打拚,刘世荣在官场上取得了一定的地位,在南江市来说,他是一个前程远大的年轻干部。可是往省市一看,比他年轻的处级,甚至厅、局级干部多了去了。加上他是全靠自己辛苦努力,一步一步干到今天的,可一看到某些高干子弟凭借老子的影响力,或是一个电话,一个条子就能平步青云,他坚持多年的信仰开始出现了危机,对人生的真正意义产生了怀疑。他深知自己“朝”中无人,仕途方面要想再往上走已经没有大的可能。可是回头看看自己,十几年来,一身正气,两袖清风,除了不能吃不能喝的政治荣誉以外,什么也没有落下。因此他消沉了,顿悟了,看破红尘了,从此他彻底的变了。从义正严辞的拒礼拒贿,到来者不拒,一律照单笑纳;从不苟言笑,不近女色,到金屋藏娇,艳奇猎色。

常言说,从善如登,从恶如流,从此刘世荣的道德阵营全线土崩瓦解,过去那个一心干事业的刘世荣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由此分析,刘世荣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即使做得再秘密,天长日久也不会不透出一点风声,一旦他包养情妇的事传到张淑惠的耳朵里,她能接受刘世荣对自己的背叛吗?也许她曾苦口婆心地劝过刘世荣,但刘世荣根本就不为所动;也许她感到刘世荣让她蒙受了耻辱,让她无法忍受!那么要想结束这一切,只要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就会从此一了百了。这样既惩治了背叛爱情的负心汉,也在世人面前维护了自己婚姻幸福、夫妻恩爱的形象,也就守住了自己做为一个女人的尊严。

 

                                  

 

另一组调查张淑惠的人员也有不小的收获。

多年以来,张淑惠的幸福家庭一直是医院里每对夫妻效仿的榜样,张淑惠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为人謙和、热情、乐于助人,幸福的笑容整天挂在她的脸上,在单位人缘很好。可是最近半年时间里,同事都发现在她身上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她经常一个人呆呆地在那里愣神,有时甚至有些神经质。有一次几个年轻的护士在一起扎堆小声说着什么,被张淑惠开门看到,她充满怀疑地看到她们突然止住了话语,脸色一下涨得通红,一改往日温文而雅的风度,大声质问她们在说什么,在得到“没什么”的答复时,她突然大发脾气,严厉地呵斥她们上班时间不准聚在一起闲聊,吓得几个小护士赶紧散了。前几天她值班时竟然出现了为患者拿错药的情况,险些发生事故,这在她身上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是什么事情让张淑惠变得如此敏感,如此神不守舍呢?

可以肯定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这一点完全可以确定。她的工作一直干得很好,领导满意,同事满意,各种荣誉,赞誉她都不缺,没有什么能让她为之苦恼的。

一个中年女人的烦恼如果不是来自工作,那么就只能是为情所困,为家庭感情所累。

说到情字,多年来,漂亮扎眼的张淑惠身边不乏异性追求者,但她都能不卑不亢、不愠不火地妥善处理,从来没有关于她的菲闻传出。

说到家庭,她的父亲、母亲都退休在家,身体健康,生活无忧;她的女儿在省城读书,学习成绩始终是全校前十名,女儿一直是她心中的骄傲,从来不用她多操心。那么能让她长达半年之久不能释怀的就只剩下她与刘世荣的婚姻爱情了。

当一个女人经营多年的婚姻生活突然遇到挑战,幸福爱情突然因丈夫的背叛而濒临绝地时,她还能平静得了吗,她能不变得神经质吗?

现在一切疑点都指向张淑惠,她的嫌疑明显上升!

在案情分析会上,李君良说:“现在我们要重点做好两项工作,一是立即24小时严密监视张淑惠的一举一动,防止其外逃和发生不测;二是加大工作力度,进一步搜集其犯罪证据。”

由于毒鼠强毒性强烈,且无异味,对人畜的威胁较大,国家早已明令禁止销售这种灭鼠药。但是因为它灭鼠效果好,有利可图,一些不法商贩仍在私下里进行经营。

侦查员立即把掌握中的几个卖鼠药的人找到,经过一番教育,其中几个人承认了自己是在偷着卖毒鼠强,可是来买的人多数都是郊区的农民和城里住平房的人,都没有反映出有一个漂亮,体面的女人来买过这种药。侦查员把他们严厉地训斥了一顿,然后交给治安部门对他们进行处理。

卖鸽子的下岗女工李志凤也找到了,张淑惠是她的老主顾,经常到她的摊床上去买鸽子,张淑惠每次都是买一只,这样吃着新鲜,现吃现买。她家的鸽子都是当天从养鸽户那里收来的,当天宰杀干净,到集市上去出售,非常新鲜。张淑惠与李志凤说法一致,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有必要正面接触一下张淑惠。

张淑惠被传唤到重案大队,李君良亲自对她进行讯问。

“你们凭什么抓我?”张淑惠疾言厉色。

“我们现在只是对你进行一般性的调查了解,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李君良不急不恼地说。

“我的丈夫被害了,死的不明不白,你们不去抓杀人凶手,却专和我们家属过不去,你们是什么警察?”她情绪越来越激动起来。

“请你能配合我们工作,我们正是为了尽快找到杀人凶手,才找你来谈谈情况的。”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们还要我说什么?”

“你们的夫妻感情怎么样?”李君良突然发问。

“我们夫妻感情很好,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张淑惠不加思索地回答。

“那是过去,我是说现在?”李君良单刀直入。

“现在------”张淑惠神情有些迷离,一时语塞。

“有些事即使你不说,我们经过调查也是会查清楚的,而且我们为了破案必须要把有关的问题查清楚,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

张淑惠低头沉思了一会,最后下了决心似地说:

“好吧,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还未等开口,她的眼圈已经红了,她说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你们能给我保密,一是我不想让刘世荣死后还遭人唾弃,不管怎么说,他已经死了,人死了就一了百了吧,毕竟我们夫妻一场。二是我不想让人们知道我的婚姻生活已经千疮百孔,我很在乎自己有一个美满的家,在社会上,在年迈的父母亲面前,我都需要这个表面完整的家。

在得到李君良肯定的答复之后,张淑惠几乎是抽泣着,时断时续地谈出了以下这段话:

“我与刘世荣的感情基础非常好,我们是经过三年恋爱结婚的,婚后生下了我们的宝贝女儿,那时我们的生活非常幸福。我想这样的生活能够一直过到老,我也就知足了。作为一个女人,我向来对生活没有过多的奢求。

“可是我想错了,随着刘世荣地位的提高,他变了。开始几年他还是一心扑在事业上,虽然家里什么也指不上他,可是我没有怨言,男人嘛,就应该以事业为重。可是后来他逐渐地开始不回家了,刚开始还说是工作忙,每天不回来时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后来就连个电话也不打了,经常是十天半月的看不着人影。我打他的手机,不是说在开会,就是说在和人谈工作,要不就是关机不在服务区。

“后来为了搞清他究竟每天都在做什么,我利用闲班的时候开始跟踪他。经过几个月的时间,我终于搞清了,他白天在单位上班,忙于各种场面上的事情。可是到了晚上,他根本就不在办公室睡,他在外面竟然有好几个女人!为了弄清这些女人的身份,我晚上看准他进到哪栋楼,哪个单元,哪个房间,第二天再去以各种名义找物业,找居委会的人了解那里住的是什么人。这些女人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漂亮,我知道他对我们这个家早已经厌倦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啜泣起来。李君良让人拿来纸巾递给她,她拭干了眼泪,平静了一下情绪,接着她的谈话。

“看到刘世荣变成了这个样子,我真是万念俱灰,有几次甚至想要一死了之,可是我还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未成年的女儿,还有年迈的父母双亲,所以我不能死。

“于是有一天我把刘世荣约到了‘红豆红’咖啡馆,那里是我们谈恋爱时经常去的老字号店铺,我选择在这里和他摊牌,就是想唤起他对我们的感情,对我们幸福家庭的回忆。当他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的一切秘密,他非常吃惊,开始他还死活不承认,当我把那几个女人的详细地址一说给他听的时候,他再无话可说。

“我说有三种解决方式,一是你从此与那些女人彻底断绝来往,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可以不追究这一切,我们可以继续保持夫妻名分,这是我为这个家,为了孩子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二是我们协议离婚,你走你的阳关道,去过你三妻四妾的理想生活,我领着孩子了此终生,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三是我去市纪委检举你,等你一被撤职法办,我们立即离婚。因为那样你的丑闻人人尽知,我不可能再与你生活,我还要保持我做人的尊严。三条路任你选。

“其实三条路权衡一下,第二种方式他是能够接受的,可是当时正是他要提拔组织部长的关键时刻,他不能出现丝毫的问题,家庭问题非常敏感,此时离婚必然影响到他的提拔重用。所以他当即表示立即与那些女人断绝往来,如果再有这种事,凭任我处置。

“以后一段时间他果然天天下班回家,特殊情况不回来,也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说今天有什么事,实在回不去了。这样又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后来他又开始以各种借口不回家了。于是我们之间又发生了几次激烈的争吵,可是都没有什么结果。我是一个特别顾及脸面的人,既不想让父母双亲知道,让他们那么大年纪还为我操心,也不想让单位的人知道我的婚姻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所以我一直拿不定主意,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刘世荣突然莫名其妙地死了,我以为他是心脏病死的,他确实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如果他不死,他准备等秋天天气凉爽后去做手术的,可是你们说他是中毒死的。”

“你有足够的杀人动机?”李铁丝毫不为她的泪水涟涟的模样所动。

“可是我还没有到要杀他的程度,我们毕竟是十六年的夫妻了,不管怎么说还是有感情的,当然可能他对我已经没有感情了。”有人说女人是为情而生存的动物,张淑惠说这话的时候,泪水再次流满了双颊。即便刘世荣一再背叛她的感情,可是她仍然为他的死而悲伤,让人感到既可怜,又可悲。

这时,已经一天没有在队里露面的马成和赵小海回来了。李君良让李铁接着和张淑惠周旋,他把二人叫到一边,问他们的工作进展情况。原来李君良安排他俩去查那个神秘报案人的情况去了。

马成说:“那个神秘电话是用IC卡在公用电话亭打的,经到网通公司查询,这种IC卡是不记名的。打电话的那个公用电话亭就在市中心,距市公安局不足一千米,每天人来人往的,根本无从查起。”

 

 

 “既然没有工作可做,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你们两个这一整天都做什么了?”听完马成的话,李君良把脸拉了下来。

“李队,我们俩躲在屋里研究了一天电话录音。”赵小海伸了个懒腰,很疲惫的样子。

“哦,有什么发现吗?你俩小子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溜号,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李君良对这两个属下平时的表现还是满意的,只是今天有点心气不顺。听他们这么一说,脸上立即又多云转晴了。

“发现嘛当然有了,那个报案人的鼻音特别重,与正常人说话有很大的区别,这应该是我们下步工作的一个抓手儿。”赵小海说。

“就这?这算什么发现?而且鼻音这个特征又太不确定,哪儿查去?”李君良又不高兴了。

屋里李铁的讯问仍在继续,外屋李君良两只睡眼迷缝着,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之后,他拿着那盘录音带,走进了讯问室。

“请你仔细听听这个声音,能不能听出这个人是谁?”李君良对张淑惠说。

    录音反复播放了几遍,张淑惠摇摇头,说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声音,这个人她肯定不认识。倒是李铁说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听到过。

当晚送走张淑惠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李君良嘱咐负责监视张淑惠的侦查员要高度警惕,密切注意张淑惠的一举一动,看她都和什么人有来往。

自从刘世荣案件发生以来,局长国振球几乎一天一个电话,刑侦副局长王守昌三天二头到重案队听取工作进展情况汇报,李君良抓住这个机会向局长提出队里经费不足问题。

国局长说:“好你个李君良啊,你这是拿案件要挟我啊!不管案件多么重要,咱们还是老规距,只谈工作,别提钱。你没钱,我同样没钱!”

也难怪李君良这个时候找局长要钱,到现在队里还有两万多元的旅差费没有报销,都是侦查员自己掏工资垫付的。几乎全队每人手里都有没报销的票据,有的已经是二、三年以前的了。由于地方财政状况不好,所以公安局经费一直没有列入财政预算,多年来各所队所有经费完全靠自己罚没款解决,罚多少上缴到市财政,再由财政全额返给办案单位。这种情况在过去还可以,那时候罚款容易,被处罚对象只要有问题就认罚,不象现在动不动就申诉、复议的。可是现在执法环境变了,执法执罚都层层把关,严格审批,差一点都不行。再想罚款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因此全局各个所队的经费都特别紧张。可是有案件又不能不搞,于是只能是由办案民警先垫付办案经费,然后等罚到款了再一并解决。可是大家工资都不高,既要养家生活,供孩子上学,还要孝敬父母双亲,所以他也是没有办法,才会在这个时候向局长提这个问题,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可是他这也是为大家着想,不得已而为之。

国振球深知属下的不容易,可是市里不给钱,他这个当局长的也没有办法,所以他通常只能是硬起心肠充黑脸。

“不过这个时候提钱也算你小子有心计,咱把话说前头,只要你把这个案子给我麻溜利索地拿下来,我上市里去给你请钱!”国振球军人出身,是一个野战军部队转业的团长,他身上至今还保留着军人说话做事雷厉风行的作风。

“破案是咱当警察的天职,这一点咱从不含糊,国局你就一千个放心吧!”李君良心里暗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工作进行到第18天的时候,那个神秘的报案人终于俘出水面。

那天中午李铁的爱人张丽萍突然晕倒了,女儿打电话到队里找爸爸。当时队里正在开会研究案件,李君良立即把他撵回去陪妻子看病,告诉他不把妻子和家里的事情安顿好,不许回来上班。做警察的一上案子,什么都顾不上了。警察的妻子都理解丈夫,于是不到一定的程度,是不会让孩子打电话到单位找丈夫的,对此李君良非常清楚。

可是李铁走了能有一个多小时,突然又兴冲冲地返回来了。李君良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媳妇呢?他却说: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弄得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原来他回家立即把媳妇送到医院,楼上楼下地陪媳妇检查,大夫说张丽萍没什么大毛病,一是劳累过度,二是营养不良,开点药回去好好地调养一下就好了。一听说爱人没事,李铁的心一下子放下了。张丽萍和自己结婚十几年了,家中的事全是她一个人在管,既要照顾年迈的公婆,一天三顿饭桌上桌下地伺候;又要打点他和儿子的饮食起居,自己还要上班。张丽萍是个小学教师,原来当班主任时她是全系统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全国优秀小学教师之一。后来为了照顾家人,她改行做起了学校的后勤工作,为了这个家,她付出了很多。现在如果她真的病倒了,那这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可怎么办?

李铁对大夫连说谢谢,拉着张丽萍的手就往出走。刚走到医院的大门口,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和人说话,他一下子愣住了,这浓重的鼻音不正是那个神秘报案人的声音吗?他回头一看,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医生在和人说话,这个医生他认识,上次来医院调查张淑惠的时候接触过这个人,他是南江市医院妇科副主任崔理全崔大夫。

“你能确定他就是那个报案人吗?”李君良确认一句。

“李队,你放心,咱是多少年的老刑警了?这点儿素质还是有的,我保证是他。我说那天听了电话录音我就觉着耳熟嘛,原来是上次去医院调查张淑惠的时候我接触过他。”

“你真是过耳不忘啊,好功夫!”李君良表扬他说。

 李铁却很少有地谦虚起来:“这个人声音特别,是个齉齉鼻,很容易就能听出来!”

“可是张淑惠和这个崔大夫应该是一个科的,她怎么就没有听出是他的声音呢?”

“是啊,这明显说明张淑惠是在说谎啊!”

“她为什么要刻意隐瞒自己认识这个报案人呢?”

 

  

“立即传讯张淑惠和崔理全!”

张淑惠再次被请到了重案队。在她进门的时候,李君良特意安排让她走过讯问崔理全的房间,并且那个门半开着,让她看到崔理全。这一招果然见效,她一下子就没有了刚进门时还有的趾高气扬的神态,显得特别的安静,进屋就乖乖地坐在那里,看着李君良不出声。

“张护士长,不想对我们说点什么吗?”和她对视了一会,李君良语调和缓地开始了他的问话。

“我知道你们早晚会找到他的,看来你们什么都知道了!”张淑惠神情有些恍惚地说。

“我想还是你自己说出来比较好!”

“好吧,看来瞒也是瞒不住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现在我真的相信了这句话了。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么这一切也都无所谓了!”

于是张淑惠做了如下陈述:

“那天我一听那盘录音带,我就听出是崔理全的声音,他的声音我太熟悉了。只所以我说不认识这个人,是有我不得已的苦衷。崔理全是个十足的恶棍,从几年前他从外地调到我们医院开始,他就一直在纠缠我。但我不是一个轻俘的女人,对他这样的男人我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因此我没有给过他任何的机会和让他感到有一点希望,我每次对他都是严辞拒绝,并且加以痛斥,因此多年来他也没有敢对我采取什么过火的行为。我以为时间一长,他就会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是我错了,没想到他竟然偷偷地跟踪我,还掌握了我的一些个人隐私。”

说到这里,张淑惠犹豫了一下,可是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一个男同学叫高学健,他一直暗恋着我,可是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起过。直到我和刘世荣的关系公开了,他才鼓起勇气找我谈过一次,其实我对他平时也挺有好感的,可是那时我与刘世荣已经相爱了。于是我们就约定做一生一世的好朋友,多年来一直保持联络,心中一直对彼此有一份牵挂。他大学毕业后为了照顾父母回到了南江市,娶妻生子,生活一直也很稳定。可是后来他妻子出国了,半年以后,一纸离婚协议从大洋彼岸寄了过来,他们在双方家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地离了婚。妻子非常感激他的大度,给予了她人生的自由,于是寄了一笔钱给他作为补偿,可是他又原封未动地寄了回去。他说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的尊严才这样做的。

“离婚后,他一直未娶,带着孩子两个人生活。后来,在我和刘世荣关系最紧张的时候,他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我过得并不幸福,他来找过我多次。当时正是刘世荣与几个女人鬼混,我们夫妻交恶分居我心理特别脆弱的时候,他真诚的关心与呵护令我非常感动,于是我接受了他,我们开始有了那种关系。他对我特别的好,他说能得到我,这一辈子再无所求了,他愿意和我厮守一生。我荒芜的心灵得到了他爱情的滋养,我也离不开他了。就这样,我们来往逐渐频繁起来,闲班的时候,我就去他家。与他在一起,我又找到了作为一个女人的幸福,我对生活又有了新的希望。

“不曾想我们认为非常秘密的来往竟然都在一双邪恶的眼睛监视之中,这个人就是崔理全。

“他秘密地跟踪我,发现了我与高学健的一切。看到我与别的男人有这种关系,嫉妒让他更加疯狂,他以此来要挟我,逼我就范。我宁死不从,并且告诫他如果他再变本加厉,我就去告发他借工作之便倒卖杜冷丁的事,他怕把我逼急了我会把他的龌龊事都折腾出来,也就有所收敛。想不到有一天在我值夜班的时候,他竟然在我的水杯里做了手脚,我昏睡在床上的时候,他溜进了我的值班室-----

“几小时后我才从昏睡中醒来,虽然当时他没在我身边,但是我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天还没亮,我收到了崔理全的一条短信:你真是人间最美的一道大餐!

“我当时想去告发他,可是考虑再三,我还是没有这个勇气,因为那将会引发一系列的变故,我与高学健的事必然也要曝光,我将会名声扫地,我将无法面对我的家人和父母。最后我选择了忍耐。这之后崔理全经常骚扰我,他还把那天晚上与我在一起的事用DV拍了下来,作为我与他通奸的证据,这个无赖真是下流极了!从此他把我完全掌控在手中,什么时候他要发泄兽欲,我都必须得立即去满足他,否则他就大发雷霆,变本加厉地折磨我!”

张淑惠挽起衣袖,可以隐约看到一道道的伤痕:“这都是这个变态的畜牲把我捆到床上,糟蹋我时留下的!” 此时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他还逼我和高学健断绝来往,只和他一个人保持这种不正当关系。我整天被他折磨得遍体鳞伤的,也不敢去见高学健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结束这场恶梦!”

“刘世荣是怎么死的?”看到张淑惠只顾抽泣不说话,李君良忍不住问道。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张淑惠抬起头惊鄂地回答。

“那么,崔理全怎么知道刘世荣是被人害死的呢?”李君良问道。

“他没有和我说起过,自从刘世荣死后,我一直没上班,也正可以借此摆脱他的纠缠,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接触过崔理全。”

 

张淑惠的话有多少是可信的呢?看着这个谜一样的女人,李君良的思绪陷入思索之中。

对崔理全的讯问也进行完了。他承认和张淑惠有关系,但他说是两厢情愿的,不是他强迫的。他说只所以打那个报案的匿名电话,一是看到张淑惠与那个姓高的同学有私情,他嫉妒,他看不得张淑惠和别的男人好!二是他说他也怀疑是不是他们二人合谋害死了刘世荣?三是他想即使不是,也要借此恶心他们一下,让张淑惠和那个姓高的不得安宁。

崔理全被交到刑警大队阵地队,对他涉嫌倒卖杜冷丁和强奸继续审查,另案进行处理。

案件侦破工作再度搁浅。

以后两天队里没有看到李君良的身影,有两次打他手机都没开,这在他是少有的。大家想他一定是在向领导汇报工作,或是在开会,否则他的手机是不会关的。

深夜,南江市郊一个民巷里。

万籁俱寂,偶尔有几声犬吠声由远及近响起,一会儿又恢复了寂静。

突然一个黑影在路口出现,探头探脑地东西张望了一下,然后迅速小跑着向居民区靠近。就在他一步一步地靠近一个房门,正要开门的时候,蓦地有几个敏捷的身影从黑暗中掠过,快速向黑影包抄过去。随着一声断喝,黑影被几个人摔到地上,象拎一捆稻草一样塞到随后开来的汽车里,灯光一闪,汽车向市区飞驰而去。

深夜12时许,重案队审讯室。

一个形容猥琐,骨瘦如柴的男人惊魂未定地坐在强光灯下,雪亮的光线径直照射在他汗津津的脸上,也许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他脸色因惊骇而惨白无血色。

“刘二强,你把天戳了个窟窿想一走了之,你以为我们警察都是吃素的吗!说说吧!”李君良声如洪钟般响亮。

“我-----说、说什么?”他语气中带着颤音。

“说说这个!”李君良一抬手,一包粉末状的东西被掷到那人脚下,白纸包装袋上赫然印着‘毒鼠强’三个红颜色的字。

一看到这包东西,那人一下似被人抽了筋的赖皮狗一样,瘫在了椅子上。

第二天,一条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南江市60万人民关注已久的组织部长被害案告破!

在市委领导参加的案件总结会议上,市委冯书记一定要让李君良谈谈他破案的经过,实在推却不过,李君良只好谈了他的推理过程:

“一开始我也认为张淑惠作案的嫌疑最大,因为一切疑点都指向她,可是我们却一直没有找到她作案的直接证据。随着调查的深入和几次与张淑惠接触之后,我逐步认定了张淑惠不是作案人。原因主要有两点:

一,如果真是张淑惠想要害死自己的丈夫,以张淑惠的聪明,出奇不意的方式很多,怎么也不会弱智到采取这样直接的途径,自己上街买个鸽子,自己下厨房做熟了,放上药端给丈夫吃,这样不是太小儿科了吗?

二,虽然刘世荣在感情上背叛了张淑惠,可是张淑惠对刘世荣还是有很深的感情依恋,这一点从几次和她谈话中可以看出来。所以她才会在受到那么深的伤害之后,仍然与刘世荣生活在一起。

“排除了张淑惠,那么还有高学健可能因情杀人,崔理全也有这个动机,可是高学健那个时间因公外出了,没有作案时间;崔理全从来没有去过刘世荣家,没有作案条件。如果是其他刘世荣得罪的什么人想害他,那么他只能是把下了毒的鸽子拿到集市上,等着张淑惠去买,可是这个假设又不能成立。因为张淑惠买鸽子并不是固定在那一家,她没有确定性。再说刘世荣动辄十天半月不回家,即使下了毒的鸽子被张淑惠买回去了,刘世荣也不一定能吃到。

“而问题就出在鸽子上,这一点已经明确,那就只有在鸽子上下功夫了。

“我又找张淑惠详细了解了她买鸽子的情况,她回忆说,那天她买的那只鸽子没有头!这是一个很反常的现象,通常鸽子都是完整的,怎么会没有头呢?张淑惠说,以前买的都是完整的,可是她家没有人吃鸽子头,即使有头,没人吃也是扔了,所以她就没在意这个,把那只无头的鸽子买了回去。

“我们找到卖给张淑惠鸽子的下岗女工李志凤,她是市印刷厂下岗的工人,今年40多岁,过去一直是厂里的先进工作者,为人善良,乐于助人,在市场做生意多年,是个人缘口碑很好的女人。她每天清晨起早到养鸽户那里把鸽子上回来,在家里宰杀清理干净后,当天拿到集市上去出售。谈到那个无头的鸽子,她还有印象。她说那只鸽子原来是打算自己家吃的,那天是她过生日,从不下厨房的丈夫说要给她烧一只鸽子,可是他刚把鸽子头剁下来,就有人来叫他,他说有事,让她自己把鸽子炖了先吃,不用等他,就走了。李志凤一看丈夫走了,一个人也没有什么意思,就简单吃点饭,把这个已经剁掉头的鸽子一起拿到集市上去卖了。由于这只鸽子没有头,所以没人买,看来只能自己拿回家吃了。可是后来张淑惠来买鸽子,说反正家里也没有人吃鸽子头,就把它买走了。

“经调查,李志凤的丈夫刘二强是个先赌博后吸毒,欠了一身的债,穷困潦倒的一个无赖之徒,最近被债主追着要帐,整天向李志凤要钱。李志凤几年来辛辛苦苦挣的几个钱全被他赌光了,吸光了。她现在手头仅剩一点积蓄,是她准备给女儿做嫁妆的钱,说什么也不给他了。刘二强在毒瘾发作难忍多次讨要不给的情况下,曾以自杀相威胁,说要是再不给他钱让他买粉,他就要死在她面前,临死也要整死她做垫背的!

“我们经过仔细反复搜查,在李志凤家仓房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包已经开封的毒鼠强!

“李志凤说,刘二强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在家住了,只是偶尔回家来找李志凤要钱,还总是打听有没有警察来找他,李志凤只以为他是怕吸毒和赌博的事败露,所以也没有太在意。

我们分析,刘二强是知道自己杀妻不成却毒死了组织部长惹下了大祸,才一直不敢回家而在外躲藏的。于是我们蹲坑守候了三天,终于抓到了这个灭绝人性的家伙。

刘二强到案后交待了因李志凤不给他钱,他毒瘾难耐,想毒死李志凤,却阴错阳差地把组织部长毒死了。也许是上天眷顾,那天正巧是阴历4月18日,张淑惠和婆婆才幸免于难。

事发后,刘二强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整天惶惶不可终日。今天他半夜回去是想再向李志凤要钱,如果李志凤不给钱,一不做,二不休,他就要杀死李志凤拿着钱出逃。由于及时抓住了他,制止了又一场血案的发生。

 

                             

 

 

国振球局长果不食言,到市里请下专项款两万元,全部拔给重案队,重案队侦查员手里多年的旅差费等票据全部报销了,只差李君良的三千元没有报上。等大家都报完了,抡到他的时候,钱已经没有了。大家很过意不去,说要每人少报一点,先把他的解决了。可是李君良不让,他说等下一个案子破了,局长一高兴,我的这点票子自然就不成问题了。

几个月后。

张淑惠以身体原因向医院递交了因病提前退休申请,她要带着婆婆一起去省城陪女儿读书,现在她是婆婆的亲女儿,她要为婆婆养老送终。

崔理全因强奸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刘二强被判处死刑。李志凤和女儿去看守所看了他一次,女儿给他送去了一套新衣服,让他那天穿上体面地上路。

小城南江市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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