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雨

清明雨

文/王生虎

淫雨霏霏的午后，雨似停不停，空气中飘散着蒙蒙的湿气，打在裸露的肌肤上，有一丝清冷，也有一丝寂寞。

站在菜花汪洋的边缘，看着眼前大片坟地，我突然产生惊惧的感觉。自从数年前集中迁坟，我对祖上坟茔的位置就失去了精准的定位。好在，母亲了如指掌。母亲上坟，从不要求我必须到场，回来迟了、脱不开身，她和哥哥代劳。但前年不一样，她坚持等到我回来，逐一指点：“这是爷爷的坟。”“这是奶奶的坟。”……母亲指点时，我嗯嗯啊啊，只觉得可笑，墓碑有字，孝子留名，难不成我会拜错祖宗？再则，有她和哥哥，哪需要我担这心思？我敷衍的表情落在母亲眼里，她笑笑，想说什么却没说。

无忧无虑的生活风云突变。去年二月，母亲查出可怕的病灶，从发现病情到远我们而去，相隔仅仅两个月。流干眼泪，傻傻发愣，我怎么也不相信，这场措手不及的变故，会在我身边发生。哀思笼罩、伤痛缠心，一年来，我几乎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直到今天，站在坟地前，我突然想起母亲“指点”的情景，一下子如入冰窟，瞬间清醒。

世上哪有突如其来的病痛，母亲想必早有预感，或怕亲人担忧、或以为扛得住，瞒着不说。但她终究不放心，在每一个重要的日子，不显山不露水地交代我们需要注意的事项。我糊涂至极，竟然察觉不到母亲异常、竟然敷衍了事，惹得她暗自神伤；我混蛋至极，自以为熟悉母亲，却没有顺势“挖出”她咽下去的话儿。犹记得，医生惋惜地说：“迟了，迟了，倘若早点发现还有办法。”“早点”，多么让人向往却又绝望的字眼。“早点”是多久，一年算不算？当然算！或许让母亲安然无恙的一年，竟因为我疏忽荒废了。

养儿防老，生我何用？我“噗通”跪倒在母亲坟前。

细雨飘摇，黄花无际。千千万万朵油菜花上，花香凝结成晶莹的泪珠，一滴，两滴……千万滴，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