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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挺进队的娃娃兵

作者:韩济生 阅读:1099 次更新:2022-03-29 举报

抗日挺进队的娃娃兵

                                                         韩济生

在范筑先的队伍里,有一支“娃娃兵”,也叫抗日挺进大队,大队长是范树民,也就是范筑先的小儿子。

范树民于1920年生于山东馆陶县,也许是受父亲范筑先的影响吧,从小就喜欢使枪弄棒。识全了字后,尤其好读古典小说,特别是《水浒传》《岳飞全传》《隋唐演义》,深受小说中英雄人物的影响,与志趣相同的少年嬉戏时,常与岳云、罗成小英雄相比,经常不离口的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1936年范筑先到了聊城就任县长后,范树民也随着父亲来到聊城,在聊城第二中学上学。这时候的聊城,正是多事之秋,面对日本人疯狂入侵中国,国民党和日本人签订了《何梅协定》,强迫撤出华北驻军,搞所谓的华北自治,激起全国人民的极大愤怒。

北平爱国学生有感于国难深重,中华民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时,爆发了“一二.九”救亡运动。聊城二中也和全国各地学生一样,对日寇的侵略和国民政府的卖国罪行无不义愤填膺,纷纷举行各种抗日活动,声援北京学生。

范树民在游行中,向学生们大声地呼喊:“奋勇杀敌寇,马革裹尸还”的决心,讲到激昂处,不禁满脸通红,热泪奔流。游行完后,他和同学们来到了聊城城南运河大堤上,在大堤上面对着一望无垠的大好河山,想到即将破碎的山河,想到即将被日本占领的聊城,想到即将沦为奴隶的自己,不禁声泪俱下。

他带头唱起了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范树民手一挥,所有的学生都和他一齐唱了起来,高昂的诗歌冲向云霄,冲向了中国的大地,回旋在所有学生的心头。“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1938年2月,为了培养抗日干部,山东省第六区抗日游击司令部、政训处决定成立青年抗日挺进大队,任命范树民为大队长,何方为参谋长,阎戎为政治主任。各县富有抗日爱国热情的表年学生纷纷参加,很快就达到了120余人。

青年抗日挺进队的队员,最大的23岁,最小的才15岁,大部分是聊城二中的学生,还有来自临清、禹城等地的小学教员和高小学生,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娃娃兵。挺进队不是一个战斗部队,也不是一个学校,而是一个教导队性质的抗日组织。刚成立时,没有政治教育,没有党的组织,每天都是“立正”“稍息”等旧式的军事操练。

过了不久,挺进队遵照中共鲁西北特委的指示,建立政治工作制度,抓了思想教育,安排政治课和时事报告。主要由阎戎和何方讲课,讲解党的“十大纲领”“论持久战”和国内外形势等。

挺进队有一个副大队长,叫高庆云,他是王金祥的参谋处派到挺进队来的一个旧军官。看到了挺进队的这些变化,他就不满意了,说起了风凉话:“讲政治不能把日本人打跑!”“学政治当不了官,就凭着办个墙报,唱个歌曲就能把日本人赶跑,我就不信!”“这都是*的宣传,我非叫参谋处把这些政治课取消不行。”

他在琢磨着怎样利用手中的权利打击一下政治上要求进步的积极分子。

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他看到当时有一个政治上非常要求进步的青年叫王小路。当王小路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没有给他敬礼,他一下子就把王小路给拦住了,大声喝道:“王小路,回来!”

王小路只好回来了,对高庆云说:“高队长,有什么事吗?”

高庆云恶狠狠地对他训斥道:“作为一个挺进队员,知道见了长官应该干什么吧?”

王小路这才想起来,刚才脑子一时走神,忘了给高庆云打敬礼了,只好说:“对不起,是我的不对,我这就给你打敬礼。”说着,给高庆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高庆云本来就是找事的,哪能放过王小路,又训斥他:“补个军礼就完事了吗?哪能这么容易!这回不让你长长记性,你就永远记不住。先自己抽自己两个耳光,然后罚站一个小时!”

这样的处罚,王小路有些受不了,对高庆云还嘴道:“高队长啊,我有错误是不错,你也不能这样对待我啊?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

高庆云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王小路进行羞辱,就是要打击一下积极分子们的情绪,一听王小路竟敢反抗,这还了得,立刻暴跳起来,大声吼叫着:“好呀,王小路!竟敢目无长官,出言不逊。好了,必须打自己四个耳光,罚站两个小时!”

当时人越聚越多,都在观察着这个事情。有的人早就对高庆云不满,只是人家是副队长,敢怒而不敢言。

阎戎早就看清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过来对高庆云笑着说:“高队长啊,年轻人犯了错误,我们应该教育才是,不应该这样处罚吧?”

高庆云一看还有人为王小路帮腔,心里更为生气,冷嘲热讽地说:“阎主任啊,你是政治部的,管好政治上的事情就行了。这是我行政上的事情,劝你还是不要管得太宽了吧!”

“这怎么是管得太宽呢?”阎戎这下子抓住高庆云的短处。“高队长啊,我们身为长官,就得负起教育他们的责任。打骂、处罚是旧军队的一套,我们新式的抗日军队不兴这一套。这样做是旧军阀的作风,范司令的部队里,早就不兴这一套了!”

挺进队员见有政治部主任为他们撑腰,这下子胆子都大起来,七嘴八舌地说:“我们是来抗日的,不是来受气的!”“队员犯了错误,改正就行,这样的处罚,根本就是打击报复?”“打耳光,罚站,都是旧军队的习气,早就禁止了。怎么高队长又拾起来了!”

参谋长何方也走了过来,悄悄地观察着这一切。高庆云一看参谋长来了,认为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就要逼着何方表态。他对何方说:“何参谋长,王小路目无长官,见了长官不敬礼,我处罚他一下,阎主任竟然帮着王小路说话?这样下去,我还怎么带兵,何参谋长,你看这个事情怎么着好!”

何方也早就看透了这件事情,哪能帮着高庆云说话,就笑着说道:“高队长,我们是新式的抗日军队,队员有错误,可以用批评教育的方法。至于扇耳光,罚站这一套,这是旧军队的习气,早就破除了,我们哪能再用呢?”

这一席话可把高庆云顶得没了脾气,他发着火道:“你们!你们!简直是一个鼻孔里出气。这个队长,没法干了!”说完,甩袖而去。

气走了高庆云,众人都乐得笑了起来。何方对大家说:“大家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过王小路啊,以后见了长官要敬礼,可不要忘了啊!”

王小路对何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是,参谋长,知道了。”

高庆云觉得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在挺进队里再也没脸干了,就要想办法报复。反正孩子哭了抱给他娘,王金祥把他派来的,出了事还得找王金祥。他找到王金祥,气狠狠地说:“挺进队里是没法待了,都红了天。我看,挺进队里*的头子就是阎戎和何方。”

王金祥把他训斥一顿:“叫你去干什么?叫你去就是治*的。你去了,没有治住*,反而叫*把你治住了。那是你的本事不行!”

高庆云在这里又受了王金祥的一顿训斥,越想越憋气,咬着牙根说:“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我看,不把阎戎和何方治下去,挺进队是没法待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王金祥问高庆云。

高庆云狗眼一瞪:“我看啊,一了百了,就把阎戎和何方宰了算了!”

“那是你的事儿?我可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呀!”王金祥阴阳怪气地说。

受到王金祥的默许,高庆云狂叫着:“那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你们不叫我活,我也不叫你们好受!”

高庆云叫了他的几个老部下,就在琢磨着怎样对阎戎和何方下黑手,经过几天的秘密观察,终于找到一个机会。他和几个爪牙,看到了阎戎一个人在外边,就一下子抓住了阎戎,把他塞到麻袋里,然后放到一个事先准备好的驴身上,驮着就往护城河边走,要把他扔到河里淹死。

就在一帮人到了护城河边的时候,范树民、何方领着一帮人拦住了他的去路。范树民对他说道:“高队长啊,黑更半夜的,驮得什么东西啊?”

高庆云一看坏了,被范树民逮住,那还了得,急忙想逃,可是已经晚了,早被范树民的这些人拦住了去路。范树民领着这些人,把麻袋从驴背上搬下来,打开布袋一看,原来布袋里的人正是阎戎。

范树民对高庆云厉声喝道:“高队长,这是怎么回事?说说!”

还用说吗,一切事实摆在了面前,高庆云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跟着他的几个狗腿子就和老鼠见了猫一样,吓得龟缩到一旁。

原来,高庆云要害阎戎和何方的事情,早有人报告了范树民。范树民也就来了个将计就计,用阎戎当诱饵,一下子就抓住了高庆云的把柄。

范树民厉声对高庆云喝道:“你做得这些事情,早就应该是死罪了,现在就是把你弄死,也没有人知道。但是日本人就在眼前,你是想死呢?还是想留条活命来打日本呢?自己选择吧!”

高庆云一看自己还有活的希望,只好求饶说:“范队长,你就留下我的一条狗命吧,留着我这口气,用来打日本。”

“那好,”范树民对他说,“我们这就带着你去见王参谋长,就让他来主持公道吧!”

范树民、何方、阎戎和挺进队的人,押着高庆云找到了王金祥,要王金祥看着怎么办?到了这时候,王金祥也没了办法,只好把高庆云撤职查办,入了三个月的牢房。


1938年的8月,范筑先领导的南征军主力占领了飞机场,而范筑先的十几个支队二万多人开赴前线,对济南西侧及津浦沿线的日伪军发动了全面进攻,破铁路、割电线,四处骚扰敌人,目的是掩护南征军的作战意图,配合南征军支援国民党正面战场。

在这抗战热情越来越高涨的情况下,这些血气方刚的抗日挺进队的娃娃兵受到了感染,纷纷写请战书,排着队到政治部去要求参战。

政治部经不住他们的软磨硬泡,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并指示各部队抽调枪支支援挺进大队。第10支队抽调了捷克式步枪二十余支,送到了挺进大队,其他支队也送来了一些枪支,陆陆续续地有四五十支步枪装备了这支年轻的队伍。

这些娃娃兵们,拿到了枪支后,那股高兴劲就甭提了,真是跃跃欲试,要和鬼子大干一场。开完了欢送会,挺进队员们高唱着抗战歌曲,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赴济南前线。他们沿途行军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帮助群众担水,打扫庭院,宣传小组向群众宣传抗日主张。

当地群众看到这些大部分还没有成年的娃娃兵,感到又是惊异,又是高兴。有的说:“这么小,就出来打仗,你们的父母放心吗?”有的说:“你们还是学生啊,不好好地在家里念书,就到济南打鬼子,能行吗?”

这些娃娃兵们纷纷说:“小,怎么了,小也能打鬼子。”“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们是抗日挺进队队员。”“人家罗成才多大啊,人家岳云才多大啊,我们怎么就不行了。”

看到这些娃娃兵们信心这么大,群众都称赞说:“好,别看年纪小,有志气。”“真是三岁看大,七岁看老,长成了,一定有出息。”“我们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吧!•”

抗日挺进队开进了济南飞机场,范树民和几个领导人先去见范筑先。

范筑先见了他们一愣,问范树民:“你们不好好地呆在聊城,到这里来干什么?”

范树民热情地请战:“我们要参加战斗,打鬼子!”

范筑先笑了笑,安慰着:“你们都是些小孩子,没有战斗经验,做些宣传工作,组织民众捉拿汉奸不是很好吗!”

范树民说:“挺进队员的抗日热情很高,一致要求到前线来锻炼锻炼。我们还写了一首诗歌来表达我们的决心!”说着,还把诗歌拿出来,念给范司令听: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是抗日挺进队员。

国土沦丧,人民遭难。

我全民总动员。

反攻济南,破坏津浦线,

斩断敌魔爪,

保卫祖国武汉!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是抗日挺进队员。

国家危亡,民族灾难,

我们担起救国的重担。

英勇牺牲,不怕艰险,

把日寇赶出中国,

保卫祖国河山!”

范筑先听了,笑着说:“啊,你们的求战精神很好,可是打仗不是开玩笑的,是真刀真枪拼死拼活,没有经验怎么能上战场呢?等你们经过训练,有了初步的军事知识,再交给你们几个小仗打一打锻炼一下,那时候再打大仗也不晚。”

何方听了有些着急:“我们已经有三个月的军事训练了,再等下去,等到什么时候啊?再晚了,真赶不上打济南了。”

范筑先指着身边的传令兵对范树民说:“要说宣传工作,战士们不如你们,要说打仗的话,你们不如战士们。这个仗,你们不能参加。”

到父亲面前请战没被批准,范树民只好垂头丧气和几个人回到驻地。挺进队员纷纷围拢过来问:“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我们上!”“派我们到哪里打鬼子?”

“还打鬼子呢?”范树民满腹牢骚地说,“没有被批准,嫌我们年纪小,没有战斗经验,说还不如他的几个传令兵呢!”

“什么!我们还不如他的几个传令兵?”“那些传令兵才多大啊,我看比我们也大不几岁?”“他们有什么本事呀,不过就是比我们多吃了两天军粮。”“坚决到前线去,打个鬼子叫他们瞧瞧,等打死了鬼子,看看他们还瞧得起瞧不起我们!”

虽然这些挺进队员都是些中小学生,但也有不少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角色,一听说自己还不如那几个什么文化也没有的传令兵,哪个服气啊!一个个伸拳头捋胳膊的,看来就要和他们比试一番。

何方看到大家的战斗热情这么高涨,就对范树民说:“一次请求不成,再请一次吗!这次我们换换方式,多去一些人,并叫范司令看看我们的军容,不怕感动不了他老人家。”

范树民一想也是,这一次,他带领着一个排的队伍,都扛着崭新的捷克式步枪,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到了司令部门口。

看到来了这么一支气势不凡的娃娃兵,殷兆立的特种部队首先被吸引了。

特战营营长殷兆立笑着说:“哪里来的这么一支精兵呀?不过,不对呀!我怎么看怎么像是才断了奶呀。刚断了奶就来当兵打仗,太拿着打仗不当回事了吧?”

特战队的一连一排二班班长张小三更是有恃无恐,对挺进队的小队员叫板说:“要来打仗呀?那还不容易,先过我这一关吧。我一个人让你们一个班,干脆,你们一排人一齐上算啦?只要你们一排人赢了我,我这一关就算过去啦!”

范树民一看来了脾气,太拿着我们挺进队不当“干粮”啦,竟然一个人叫板我们一排人,如果不把他拿下,我们挺进队就在部队里抬不起头来。于是他大叫一声:“部队解散。一班上,拿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一班的12个半大小子,一下子围了上来,要把张小三一举拿下。

张小三一看,也大叫起来:“好,还真打呀!告诉你们,先立下生死状再说,要不打残了,可没地方伸冤去。”一边说着,一边扒下军装,露出了浑身的肌肉腱子。那真是一条条,一块块,浑身一绷,几乎能听到铮铮作响。

挺进队的这些半大小子可不吃这一套,个个都像小老虎,上窜下跳,一阵子嗷嗷大叫:“什么了不起的,比我们也大不了多少。”“也让你尝一尝我们挺进队的厉害!”“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我们一个班就不信干不倒你一个。”

看热闹的可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都要看看特战队的一个人PK挺进队的12个人,到底谁胜谁负?

范树民一声大吼,领着12个半大小子就扑了上来。张小三不慌不忙,而是往后退,他这一退,就把场子空出来了。而挺进队员也必然是有先有后,冲在前面的,张小三左胳膊一带,腿上一钩,就把第一个从左面扔了出去。

第二个看也没看,继续往上扑。张小三抓住他,就和抓小鸡一样,借着他的劲,抓住了他的胳膊,自己的右胳膊往外一甩,腿上稍微带了一点动作,又把第二个从右边摔了出去。

范树民一看不好,这样打下去,占不多大便宜,手一招,众小伙都停了下来。范树民做了一个动作,那意思是一块上。

众小伙都纷纷点头明白,然后也不往前扑了,而是一块儿,抱成团地往前逼近。

张小三继续往后退,可后面就是指挥中心的大楼,退着退着没处退了,只好停了下来。

范树民又是一个手势。众小伙儿慢慢地从四面八方包围住张小三,范树民又是一声大叫:“一块上啊!”众挺进队员一齐扑上去,拉胳膊的,抱腿的,掐脖子的,捂头的,一下子把张小三紧紧地裹在了中间。

张小三虽然使出浑身的本事,正应了那句话,好虎难架一群狼!再说,张小三也不敢痛下杀手,像砍脖颈啊,抠眼啊,拍面掌呀,这些杀人绝技是用来对付日本人的,可不是用来对付挺进队的,当然吃了不少亏。

在挺进队员的集体努力下,张小三虽然拼尽了所有的力气,还是越来越无力,渐渐失去了反抗能力,被挺进队员活活地摁倒在地上,一点也没法动弹了。

看热闹的响起一阵掌声,不知道这些掌声是为张小三鼓的,还是为挺进队员鼓的。

随即又是一阵热烈的大叫:“好啊,好啊,打得好啊!”“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些小孩子还是可以的呀!”“这个张小三也不含糊,一个人对付13个人。”“别看是些小孩子,以后又是一些张小三。”

南征军司令员韩行看了这场有些惊心动魂心惊肉跳的场面,禁不住也鼓起掌来,大声地说道:“好呀!好呀!不过,不像是搏斗,倒像是群殴。群殴也不错呀,有了这股子劲儿,打鬼子没有问题。”

范筑先走了过来,摆了摆手,众人停止了搏斗,都纷纷站了起来。

范筑先看了看这些年轻的挺进队员,看看这个,摸摸那个,问:“受伤了没有?看看,这衣服都扯成这样了,赶紧回去补补。你看看,脸都打成这样了,疼不疼呀?”

范筑先又看了看张小三,问:“怎么样啊?没伤着吧!别真打毁了,还留着劲儿打鬼子呢!”

范筑先捋了捋自己胸前有六七寸长的花白胡须,又对挺进队员们说:“诸位挺进队员,你们抗日的决心是很好的,就我本人来讲,对你们这种抗日的决心是非常赞赏的。可是你们毕竟太小了,还需要多吃点粮食,多长长力气,再长长个子,上战场才最适宜。我们要打退日本强盗的进攻,必须全面抗战,必须全国人民总动员,全国军队总动员。

“这是大家的事情,是全民族的事情!就和打一个妖怪一样,我们怎样对付它呢?总是叫最有力气的冲在最前面,而叫一些老弱残疾,在后面摇旗呐喊,给我们最有力气的人助威,是不是?如果叫老弱残疾冲在最前面,而叫年轻力壮的在后面摇旗呐喊是不是做得就不对了?”

范筑先的比喻,引起了大家的一片笑声。

范筑先又说:“好了,挺进队积极要求上前线,我同意了。不过,你们只能配合着主力部队干一些辅助的工作。等你们再锻炼锻炼,再长上这么几年,我一定派你们到最激烈的战斗中去,你们说好不好?”

挺进队员一齐鼓起了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特别是范树民,更为高兴,大声地说:“好啊,好啊,我们终于可以上前线了,终于可以亲手杀鬼子了。”

第二天,挺进队接到命令,任务是到前方去和19支队的布永言一起活动,做战地宣传工作。范筑先又拨通了19支队参谋长王唯一的电话:“王参谋长啊,挺进队都是一些娃娃兵,没有什么战斗力,你一定要保护好他们的安全。”

王唯一赶紧在电话里毕恭毕敬地说:“放心吧,范司令,挺进队都是一些娃娃,我知道的。特别是范公子也在挺进队里,我当然更要尽力保护啦,不能让挺进队受到一点点的危险。”

范筑先放下电话,这才安下心来。

怎么范筑先给王唯一通电话,布永言上哪里去了呢?原来布永言的19支队进驻齐河县城西二十几里的坡赵庄,已经有半个月了。布永言在挺进齐河时被长清县旦镇的封建道会门“黄沙会”不小心刺伤了,只好到聊城去养伤。所以部队只能暂时由参谋长王唯一指挥。

再说齐河县城的日本兵只有四五十人,汉奸部队也只有一百余人,经过范筑先部队的打击后,已不敢再出城骚扰。晚上,城墙上挂着灯笼火把,有士兵巡逻,深怕范筑先的部队攻城。一旦枪声响起,城内也是一夕数惊,鬼子汉奸提着裤子就跑上城墙,老害怕有人扑上城来。

范筑先为了加强齐河前线的兵力,决定将王善堂的第29支队调来和布永言的19支队换防。

这个消息,已被聊城新民会头子田原二安排在19支队内的小特务侦知,便报告了田原二。再说,19支队在坡赵庄驻扎已有十五、六天之久,田原二也不是吃干饭的,早就把19支队方方面面的情况,了解得相当清楚。

日军开始调兵遣将,他们秘密抽调驻守齐河、禹城、晏城三个据点的日伪军步、骑、炮联合兵种四五百人,于范树民来到坡赵村的第二天,对坡赵村来了一个闪电式的袭击。

八月的天空,东方还比较黑暗的时候,启明星就显得特别明亮。从齐河通往坡赵村的公路上传来了汽车的马达声,村内的狗咬得也非常厉害。这时候的坡赵村,19支队和挺进队员们睡得正酣,不时地传来了梦呓声和一阵阵的呼噜声。

附近的哨兵飞快地跑来,把睡梦中的王唯一叫醒,对他报告说:“报告参谋长,齐河方面传来汽车声,听着也不是一辆,可能要出现敌情!”

王唯一嫌哨兵打搅了他的好梦,对哨兵训斥说:“什么敌情啊!齐河的鬼子早就吓得不敢出来了,还会有敌情。有情况的话,也是29支队的人来换防了。”

哨兵继续提出自己的质疑:“就是29支队来换防,也不应该来得这么早,而且还坐着汽车。”

王唯一继续训斥哨兵:“坐汽车有什么稀罕,我们的部队早就有汽车了。”

在这同时,挺进队的哨兵也来报告范树民,说村口发现了汽车。范树民听到哨兵的报告后,也是半信半疑:“不可能是鬼子吧?鬼子缩在齐河县城里早就不敢出来了。他们敢偷袭我们?”

哨兵又报告说:“有不少的汽车,极有可能是鬼子。”

范树民听了哨兵的报告,意识到情况可能要严重了,立刻下达命令:“全体挺进队员立即集合。做好战斗准备!”

挺进队员迅速起床集合,范树民对阎戎说:“阎主任,你速速带着几个人去看看情况。”

阎戎答应一声“是!”立刻领着几个人向村北跑去。

几个人到了村北,村北边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稀稀拉拉地有几棵杂树。这时候,从庄稼地里,有一支部队戴着锃明瓦亮的钢盔,从北面向坡赵村扑来。

就在还有五六十米远的地方,19支队的哨兵喊:“干什么的?哪个部队?”

对面用中国话回答:“29支队换防的。”

哨兵又喊:“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啦。”

对面戴着钢盔的部队根本就不听招呼,还是端着枪继续往前冲。

阎戎一看,大叫一声:“肯定是鬼子。开枪!”这边一开枪,鬼子也开了枪。

枪声一响,就是明着打了,鬼子的炮弹也打了过来,“嗖嗖!”地传来了炮弹撕破空气的声音,然后“轰——”“轰轰——”地在阎戎的身边剧烈爆炸,身边的两个挺进队员一死一伤。

19支队的哨兵飞速地把敌情报告给王唯一,王唯一这才意识到真正的鬼子来了。原来他根本就没有思想准备,这时候显得惊慌失措,手忙脚乱,急忙对传令兵下达命令说:“速速叫范树民的挺进大队和李宗钦营长率队抵抗住鬼子,掩护大部队撤退!”

下达完命令,他急忙领着另外两个营往西逃命,早就把范筑先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范树民接到命令,急忙带着挺进大队到村北去参加战斗。到了村北的时候,看到挺进大队只剩下阎戎一个人,其余的队员已经牺牲。

而19支队的李宗钦营呢?根本就没看到影子。原来李宗钦也是害怕和鬼子正面交战,早就带着他的一个营悄悄溜了,只剩下挺进大队的娃娃兵们给他们挡着子弹。

形势已是相当危急,鬼子一旦冲进村里,还没撤走的19支队将面临着被敌人包围的危险。范树民急忙命令所有的队员依靠村边的房屋,院墙为依托,坚决阻止住敌人的进攻。

鬼子的一个小队扑了上来,一个个鬼子穷凶极恶,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嘴里“呀呀呀!”地怪叫着,恨不能把这些年轻的挺进队员全部消灭。

挺进队员们就依靠着几十支捷克式步枪,向敌人打着排子枪,一阵又一阵的排子枪,打得敌人纷纷中弹倒下。待敌人离得近了,范树民又大喊一声:“手榴弹!手榴弹!”一排手榴弹砸过去,小鬼子是死的死,伤的伤。

小鬼子的第一次进攻,就这样被打退了。

小鬼子的武器好啊,不一会儿,鬼子的掷弹筒榴弹就打过来了,“丝丝!”“轰轰!”一颗接一颗的榴弹在挺进队员的队伍中爆炸,队伍里的伤亡在不断地增加着。

又坚持了一会儿,范树民看到时间已经差不得了,估计19支队已经全部撤了出去,就征求参谋长何方的意见:“参谋长啊,任务也差不多了,咱们赶紧撤吧!再不撤就撤不出去了。咱们往哪个方向突围好啊?”

何方的胳膊已经挂花,脸上也被榴弹擦伤了一块皮,他早就在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对范树民说:“村西的枪声也很猛,村南的枪声还比较稀。这样吧,我们分别从村南和村西突围,谁突出去谁就是胜利。”

阎戎对范树民说:“要不,我领着一个小队从西边突围,掩护着大部队。你们就从南边突围吧!”+

范树民说:“我是大队长,还是我领着一个小队从西边突围,掩护着大部队从南边突围。”

阎戎着急地对范树民说:“这个时候谁也别争了,能不能突出去还不一定呢。西边一打,先吸引住鬼了,南边就开始行动。”

到了这个时候,范树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紧紧地握了一下阎戎的手:“祝你突围成功。”阎戎也紧紧地握着范树民的手摇了摇:“也祝你突围成功!”然后兵分两路,分别从西边和南边突围。

先说阎戎这一路,他领着二十多个人刚刚从村子西边冲出村子,就遭到了村子北边鬼子机枪的侧击,一下子就倒下五六个人。阎戎命令队员全都趴下,拖着伤员,连滚带爬,总算突出鬼子的重围。

范树民、何方领着另一路挺进队,还有三十多个人,顺着村南往南突围。鬼子是从东面而来,他们企图从北边重点进攻,把中国的军队往南边赶,在南边他们正好布置了一个口袋。而范树民他们经验少,却不知道这些情况,还以为南边好突围。

范树民一马当先,后面紧跟着何方和挺进队员们,虽然他们一个个气喘吁吁,但是还在拼命地跑着。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剧烈的机关枪声,范树民身边的挺进队员一下子倒下了七八个。


范树民一看冲不过去,只好就地卧倒,看了看前边,大约有一个小队的鬼子,三挺机关枪和三个掷弹筒封锁着队伍前进的方向。鬼子的步枪打得很准,“叭勾!”“叭勾!”的,每一声枪响,总有挺进队员负伤或者牺牲。

而挺进队呢?除了捷克式步枪就是匣子枪,在作战中,根本占不多少便宜,压制不住敌人的火力。

作战地形也十分不利,挺进队被压缩在一块豆子地里,只有一垅一垅的豆子,毫无可以利用的土堆。旁边四五十米有一块坟地,那里有一个个的坟包,范树民只好对队员们说:“快快往坟地转移,在那里再和鬼子干!”

二十多个人扶着拖着负伤的战士往坟地里转移,在连滚带爬中,又有四五个战士中弹牺牲。到了坟地里,已经不到二十个人了,且有不少的重伤、轻伤员。

何方又增加了新伤,腿上中弹,左腿已经不能动弹了。他对范村民说:“我们掩护你,你带领一部分人再往西边撤退吧!”

范树民摇了摇头:“你没看到吗,出了坟地就是一片开阔地,那里是逃不出去的。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坚持,等待援兵。”

再说王唯一领着19支队退到了村西。李宗钦的这个营也上来了,他们背靠着19支队大部队,这才拉起一道防线,抵抗着小股鬼子的进攻。

阎戎领着十多个人突破鬼子的包围圈,迅速地找到了王唯一,对王唯一说:“参谋长,范大队长往村南突围被鬼子围住了,马上派兵去救。”

王唯一这时候刚刚喘过一口气,还有些惊魂未定,问阎戎:“范树民怎么往村南去了,那里有多少鬼子?”

阎戎着急地说:“多少鬼子我怎么知道。我们也是刚刚突围出来的。再不去救,范大队长就危险了。”

王唯一稍微考虑了一会儿说:“我们也是刚刚突出鬼子的包围圈,再往鬼子窝里闯,不是犯傻吗!还是观察一下情况再说吧,也许,范树民的挺进队能自己突出来。”

阎戎几乎急了,对王唯一大声喊叫着:“范大队长也就是三十多个人,连挺机关枪也没有,怎么能抗住鬼子的进攻?你们19支队三个营,上千人,怎么就不能抽出一个营去救援呢?你要是害怕的话,给我一个营,或者一个连,我领着去好了。”

王唯一听了阎戎的喝斥,心里也是不高兴,冷冷地说道:“小年轻的,说话太没有考虑,我这里出去一个营,到了鬼子窝里一下子就完了。鬼子明明在村南设有重兵,那是一个圈套,我怎么能往圈套里钻呢?还是再等一会儿吧,看看情况再说吧!”

阎戎一听这话更急了,大声地吼道:“再等一会儿,范大队长还有活命吗?两军相遇勇者胜,凭着我们的人数,凭着我们的火力,我就不信冲不垮眼前的这股子日军。千钧一发,范大队长危在旦夕,再不进攻,我们将犯大错啊!”

王唯一实在不愿意听阎戎的大喊大叫,躲到一边去了,在准备着拉着队伍继续后撤。阎戎就是再着急,再喊叫,那也是孤掌难鸣,无力回天。

再说范树民领着还剩下的十几个人,凭借着捷克式步枪和几颗手榴弹还在和鬼子进行着最后的抵抗。范对民的武器还好点,握着一把二十响的驳壳枪,枪里也没有多少子弹了。

鬼子的马队冲了过来,一个小队的鬼子骑兵骑着高大洋马,挥舞着锃明瓦亮的战刀,呈一字形快速地往前逼近。这边已经停止了射击,没有子弹了。范树民朝着最近的一个鬼子“啪啪啪!”打了三枪,这个鬼子从马上坠落下来,一头攮在地上死了。

十几个娃娃兵摔坏了枪支,纷纷簇拥到范树民的跟前,范树民把已经身负重伤的何方揽在怀里,对他平静地说:“参谋长,我们生在一块儿,死了也要在一块儿……”

何方笑了,这时候他觉得非常安心,非常地有依靠感,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有一个小点儿的战士哆嗦着对范树民说:“大队长,我害怕……”

范树民把他轻轻地搅在怀里,安慰着他:“没事的,闭上眼睛,一会儿就没事了……”

其他的孩子也紧紧地靠在了范树民的身边,肩并肩,手拉手地依偎在一起,有的睁着眼睛,有的闭上了眼睛。

日军骑兵小队长小华指挥着几十匹战马把这十几个年轻的战士紧紧地包围在圈里,这时候小华才惊异地发现,这些被围的竟然都是一些半大孩子,有的比普通人矮了半头,有的矮下一头,最小的也就只有十四五岁。

小华的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对范树民说:“你们的,真正的了不起。中国军人大大的,我大大的佩服!只要你们投降,我以军人的荣誉担保,一定上报给上面,饶了你们这些孩子……”

范树民微微一笑,带头喊起口号:“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华民族解放万岁!”所有的战士都跟着他喊起口号,就连一个重伤员,闭着眼睛也呼出了有气无力的最后心声。

小华有些不忍,但还是扭起了头,手一挥,一片刀光血影闪过,顿时鲜血染红了这片坟地。小华心里有些沉重,默默自语地说道:“我们是打胜了吗?不是,不是,我觉得完全是打败了……”

小华收起战刀,对着这些孩子的尸体发出了命令:“全体队员听令,向中国的这些孩子们——致敬!”

所有的日本战马都庄严地站着,所有的骑兵对着挺进队的队员们,放下了军刀,低下了头,表示着对中国的这些娃娃兵们致以最崇敬的军人敬礼!

阎戎哭着到了飞机场大本营,对着范筑先哭诉了这场战斗的经过。

范筑先听了,好久好久没有说话,沉静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一会儿,他才埋怨道:“不叫你们打仗,你们非要到前方去,我早就说过,你们没有作战经验,所以受了这么大的损失。”

停了一会儿,范筑先摸起了19支队的电话,接电话的正是王唯一。范筑先平静地对王唯一说:“王参谋长呀,挺进队的这些娃娃们,交到你手里,我是怎么给你说的,你再重复一遍?”

王唯一害怕接范筑先的电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好懦怯地说:“报告范司令,我是说过,挺进队都是一些娃娃,特别是范公子也在挺进队里,我当然更要尽力保护,不能让挺进队员受到一点点的危险。”

“可你是怎么做的?”范筑先严厉地说。

“我错了,我错了,坡赵村遇到鬼子的袭击,我却让挺进队去掩护,我们却撤了下来。这些都是未成年的孩子呀,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而我却让他们给我们挡子弹。”

“还有什么,你自己说?”范筑先的话里更加严厉。

“噢,对了,当挺进队的政治部主任阎戎突围后,要我领兵去救援,而我却贪生怕死,不敢去救。这更是我的不对了……”

“我再问你,你现在的部队在哪里?”范长先的话里不但严厉,而且还透着一种悲愤之情。

“报告范司令,19支队现在在齐河的潘店。”

范筑先大骂一句:“告诉你,再往后退,我就砍了你的头。”然后气哼哼地摔下电话。

王唯一接到命令后,慌忙集合队伍,派人去坡赵村收殓范树民、何方等烈士的遗体。

范树民、何方等烈士遗体,由阎戎带领全体挺进队员护送,运到了聊城,在东关华佗庙停了三天,挺进队员轮流守灵。

范树民牺牲的消息传到了鲁西北的前方后方,各支队纷纷来电话慰问,向范司令请缨,要为范树民等烈士报仇。

聊城各界机关团体、城乡群众,前往吊唁者络绎不绝。山东省六区游击司令部留守机关,政治部隆重举行了追悼抗日阵亡将士大会。

追悼会后,范筑先对全国各地及鲁西北各界拍来的函电慰唁亲自提笔作复:“中日战争一起,弟早已打破家庭观念,齐河之役民儿授命,不敢谓求仁得仁,差幸死得其所,伊何可憾?弟又何悲!惟长江形势日趋紧张,此弟所万分惦念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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