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雷

铜鼓书（外一首）

贵州/徐德雷

西出镇静门，走驿路

尖山上的各色草木，以温暖的风与我握手

赠我一座湖泊，送我一面镜子，照我的尘世

不远处一个叫马台的木头寨子

原是舅家的祖宅，泥土里拱出地面的小草

绿色的汁液中有我的血脉

我坐在堤岸上，吕洞宾赶来约会

六百年前他就赶着牛羊，从遥远的草原而来

他生早，我生迟，牛羊等不及成了石头

我赠他一湖的酒，我们相见欢

我们乘湖水去铜鼓城看风景，在街旁的溪水中

洗脸，梳头，看见江南

溪水潺潺，四合院的倒影煞是好看

小媳妇洗红衣，我们温一壶酒，在屋檐下躲雨

赶车的把式一声吆喝，酒就醒了

四合院前，有前朝留下的青石

古人在捶衣，今人在洗菜，只有我想赴水捉鱼

当然，也想捉只月亮，送给我瞎眼的舅妈

她一双瞎眼，波澜不惊

帮我打开前朝的画卷，衙门口的石狮生了锈

楚王妃是一棵小草，春风吹又生

唱曲儿的北门翁，躲过了民国的大火

来到了北门一幢小楼上独居，他不是鲤鱼精

古井中的妖怪，另有其人

他学阿炳，拉一曲二泉映月

戴武生帽，踢腿，瞪眼，拉秦腔，打一路鞭响

没有吓着我，反到让我看入了神

某年某年，有人在街边焚烧大鼓和戏服

仙人的牛羊活了过来，载他的魂去了天上人间

铜鼓城的戏台，落下了大幕

吕洞宾，不知我魂儿早已丢了

城门向东，城门向西，城门往南，城门往北

我在铜鼓城，只能写一封铜鼓书，寄给流水

北侗书

一枚石头，我喊它荒原

一片荒原，却已不能喊它石头，只能采来

庄重地捂紧，害怕它成为流水

二十个小伙子和姑娘，在赤脚跳舞

多像我的少年啊！踩中了荆棘，又踩中了卵石

像踩过的千山万水

一只鹰，在一万米的天空盘旋

它在偷看我人间的亲人，默记他们生老病死

以及，俯瞰那些一风吹就草动的生灵

惊恐于一个眼神，和一声啼叫

铃铛因此摇响，并挂于一头牛的脖子

朝着迁徙的路行走，哪里平坦就在哪里安生

从一棵枫香树下走过，一滴白蜡

总能绘制好一件黑衣，让它看起来不那么的暗淡

靛青，气息苦涩，深含苦难

在石头上晒一块黑布，感觉文明很近

起源于北方三角洲，被一些花鸟虫鱼感染后

忘记了文字，但记住了词语

森林里，当文明变成梯田

世界就变得弯曲，不再适合打仗了，止息干戈

成为了我生长的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