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组诗）

冬至（组诗）

作者  施泽会

冬至

冬至节来临，故乡风俗习惯

吃汤圆，包饺子，喝羊肉汤

空气阴冷和隐秘

大雪过后的冬天

有恋人在雪地上行走

都把对方的手握住

身旁的树叶飘落

夕阳落向群山的深处

一群人湿漉漉的笑

打湿了路边的枫叶

远处的柏树林

虔诚地伸向天空

天空是否安静

深蓝的大海是否带来

故乡冬至围炉喝茶

遭遇月上西楼的味道

我的土地

我背着空空的行囊离开了故乡

我仿佛背着泥土，背着青草

我的土地无人照料，土边垮塌

田地荒芜了，一切在星星的照料下

一切在太阳和月亮的照料下

池塘慢慢干涸，鱼儿也活不了

草丛里的斑鸠在咕咕叫

闲散的牛儿低头吃草

身边的孩子跟着吼叫

沉默的土地在我心里哭泣

母亲爱着土地，拄着拐棍

到处看看，有时在椅子上打盹

阳光透过竹林照进屋里

母亲担心父亲的病变

今后自己一个人会孤独

我相信自己的土地很年轻

永远不会衰老不会板结

青草不愿意跟着我们

一起到大城市打工

有你的世界

有你的世界真好，雨天

你撑一把雨伞来到我身边

天空开始放晴，我们一路走

一路谈论，我们老了会是什么样子

说不定比自己的父母更痛苦

阳光在你的嘴唇停留，看见路边

打闹的小孩，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找螃蟹，捅鸟窝，捉蜻蜓

晚风吹来，我拉着你的手

在江边的大堤上漫步

摇曳的芦苇雪白灿烂

宛如天上飘落的雪花

有你的世界，就有奇迹出现

冬天的红纱巾

灯红酒绿的夜晚

一位少女戴着红纱巾

在参加一个品牌活动

一个农村妇女独自前行

来到零食超市买了糖果

她偶尔来一趟县城

也买了一条红纱巾

农村妇女走在霓虹灯下

红纱巾在慢慢移动

如城市的少女一样

有许多自己的幻想

多少年后我仿佛看见

那两条红纱巾在冬天飘荡

老屋

老屋被推倒了，悬崖峭壁旁

有一处新屋矗立眼前

一群麻雀在竹林里侦察

石头，树木，瓦片，石灰

都散落一地，院前的柏树

灿烂无比，灯光下的新屋

述说过去的时光，回归从前

村庄的人越来越少，老人和小孩

在马路上等待，远方的游子

何时才能回到村庄

黄昏

几个老人在一起摆龙门阵

洪水漫过屋顶，纤绳栓不住

狂风暴雨的侵袭，伙食团的时候

很多人患了黄肿病，离开了人间

一个人把一家人的口粮吃完了

江中的船，仿佛在心里飘摇

风和雨的纠缠，谁也不让谁

孤独的恋人被洪水淹没

一节木头上的撒花姑娘

被漩涡卷进了河底

黄昏慢慢坠入洪水里

孤独的老人带着遗憾回家

稻草

稻草少了，稻草矮了

来乡下玩耍的客人头上

戴着一顶草帽

一群赶鸭人用稻草

搭起一个住宿的棚子

一个流动家就出现了

鸭子在田里觅食

竹竿挑起细泥摔打

小孩学着放鸭人的动作

用一个瓦罐煮饭

炊烟飘荡在天空中

稻草仿佛被云朵吞噬了

河流

没有什么比河流更自由

河水被风吹得无踪无影

谁也不相信，村庄跟着河流移动

人群失踪，牛羊不知去向

石桥上的石狮望着河水

诉说一个古老的传说

还有那篇亘古不变的碑文

除夕

除夕，我在山上看月亮

我把月光劈成四部分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

春天容纳了很多信息

春风吹绿了田野

村庄的人祭拜亲人

低头叩首膜拜

带着泥土回家

月亮在梦里奔跑

村庄的男女老少为了

品尝除夕的刨猪汤

身体里充满了年味

牛羊

夜晚的风吹出了炊烟

意蕴特别温暖和惬意

打工者在帐篷里小坐

一串羊肉被熏烤

孤独的牛在流眼泪

什么时候在餐桌上被宰杀

而不是在草原上放牧

牛羊奔跑的速度

没有跑过食客吞咽的瞬间

它们身体里的火在熊熊燃烧

唯一的出路只有逃离这个世界

关刀山

多年后，我再一次登上关刀山

涪江河的船只，水草在河底移动

满山的柏树花开在昨夜的春风里

一群鸟儿在林中鸣叫，不知道

它们想要什么样的天空

才愿意自由自在的飞翔

陡峭的悬崖上有几株野菊花

依然在摇曳自己的璀璨

鸟儿的鸣叫声，风的速度

比我衰老的速度更快

柏树林的年轮无法统计

渡船

我在岸边等待渡船，我要到对岸去

对岸开阔地，种植白菜，蒜苗，菠菜

我对植物和蔬菜很敏感，芦苇花季节

风喘着粗气，林中白兔出没

我到大坝中心区采风

我在水面上书写一首诗歌

我被长枪短炮轰炸

涪江被卷起千层浪

渡船在浪尖上摇摇欲坠

油菜花

你们就在油菜花的中间

依偎油菜花，男人和女人

紧紧拥抱，把花蕊带走

四月油菜花刚懂事

眼看花期快要结束

你们说着爱情，婚姻，家庭

世界是否会暗淡下来

她们希望被你们娶回去

用爱表达强烈的夙愿

独柏寺

几千年的过往，生活像庙宇

白天和夜晚木鱼敲响

门前的花朵开了又谢

谢了又开，雕梁画栋

我宛如禁锢在壁龛上

一下都不能动弹

尘世间的密语

被和尚念念不忘

庙宇有很多人参观

和尚的遗嘱不知留给谁

镜子

上班的员工都爱照镜子

镜子中的我，头发白了

脸上爬满了岁月的皱纹

满脸的沟壑像废墟

几十年前的那一场硝烟

还残留在我的全身

孤独，寒冷，无阻，绝望

镜子没有信仰，我的信仰

还在身体里传承，直到

身躯腐烂，地球毁灭

女工宿舍

每一次吵架，女工要录视频

两个女人互不相让

骂声非常难听，男工伸出头

倾听女工身体里的信息

来一场江山美人的拼搏

派出所民警到来

一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两个女主角谈判止战

玫瑰花开在寂寞的夜空里

蒲公英

蒲公英开放的时刻

我在风中摇摆，梦里

低头飞奔，一粒一粒的种子

在大地上传递，播种

一个洞口处，我看见

几个小学生惨烈地战斗

毛绒绒的肉体命运

被天空领命，万里无云

什么爱情，私定终身

都随着蒲公英飞向远方

别口镇

我一个人回到别口镇

是风雨交加的夜晚

出租车司机不愿意去

古老街道，高头大马

黄葛树，吊脚楼，沙滩

船只，步道，滨江公园

都在我醒来的时空旋转

有的商铺门紧闭

寂静，孤单，落魄

都聚集在我的全身

我顶风冒雪，走在回家的路上

前面的树木对我说，远方的游子

你终于回到了久别的故乡

我是一个怀旧的本土诗人

在泥土里书写一个人的乡愁

桃花

桃花开在战友的眼里

眼泪打湿了桃花姑娘

把掉落在地上的花瓣捡起

我诗歌里一定有位桃花姑娘

因为战友的桃花山

集结了无数桃花美女

那些战场上牺牲的战友

渴望来一次真正的桃花运

可惜他们十八岁的青春

永远定格在了南疆的焦土里

一把桃花剑挥舞，所向披靡

自留地

我的自留地很久没有耕耘

我种植了时间的苍茫

我种植了海上的日出

我种植了人间的冷暖

只有山水能治疗伤痛

我在文字的自留地里

选择了红薯，高粱，绿豆

播种生命的温度和力量

长江边

父亲看着过往的轮船

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低头拉船大汗淋漓

把江水镌刻在生命里

冬天裸露胸膛拉纤

川江号子穿透水纹

在铁和卵石之间

驾驭白帆和桅杆

把浪花和险滩举过头顶

都无法掩盖贫瘠的土地

破洞衣裤，被岁月刺穿

眼睛的图画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