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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刀郎的音乐

作者:吴柳杉 阅读:37 次更新:2024-10-17 举报

  2004年的春节,为了省下一张回家的车票,我选择留在了深圳。深圳是一座移民城市,它年轻、而且忙碌,但每到大型节假日时,它就会被按下暂停键。那个时候外来务工者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座座空旷的楼宇和一条条静谧的街道,这时的深圳,更像是一座被时间遗忘的空城,而我和许多和我一样留守的人,便成为了这空旷中一抹孤独的身影,内心的脆弱在这时也会被暴露到极致。

  特别是大年夜,只能早早躲进房间,透过窗户,仰望那片被绚烂烟花点缀的夜空。那每一朵绽放的烟花,都像是远方家人的笑脸,那么温暖又遥不可及;阵阵鞭炮声此起彼伏,如同亲人的呼唤和问候,声声入耳,却触不可及。自己只有赶紧把头埋进被子里,眼泪却不听话的簌簌的流了下来,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的孤独与对家人的思念,不知什么时候,我在泪水的陪伴下渐渐沉睡,醒来时,窗外的世界已恢复了往日的喧嚣,那时才突然感觉耳朵里还满是水渍。

  我住在一个老旧的单元楼里,位于布吉对面的笋岗街道,回去住宿的地方,要经过一个窄窄的巷子。不记得是那一天,经过这个巷子的时候,有谁家正在播放一首歌,就是《2002年的第一场雪》。听到的一刹那,那独特的沙哑的嗓音仿佛有着神奇的力量,直接闯进了我的内心,因为那种声线,因为那种唱腔,也因为那饱满的情绪,热烈又温情。我停下脚步,静静地聆听着,任由音乐将我包围,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内心的共鸣与共情,我所有情绪都在歌声中缓缓释放了。

  随后的日子里,这首歌仿佛成了深圳的春节序曲,填满了所有的大街小巷。而这一个春节《2002年的第一场雪》也收获了满满的流量与喜爱,就像当年陈红演唱的《常回家看看》一样,让底层的劳动人民有了心灵的慰藉与寄托。每当我独自穿梭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时,《2002年的第一场雪》就如同我身边的一束光,它鼓励我更加坚强直面孤独,也提醒我要珍惜每一次与家人团聚的时光。

  我向来都不是一个热衷于追星的人,平日里几乎不看电视,以至于对各类明星都一无所知,完全处于眼盲的状态。相比之下,我更钟情于阅读纸质版的图书,无论是文学名著、科幻小说,还是历史传记、哲学散文,各种类型的书籍我皆有涉猎。同时,我也对音乐充满热爱,尤其痴迷那种纯乐器演奏的音乐。那悠扬婉转、清脆悦耳的古筝,那如泣如诉、深沉悲怆的二胡曲调,那轻柔细腻、优美温婉的葫芦丝旋律,那雄浑辽阔、豪迈奔放的马头琴的鸣响和三弦那古朴醇厚、韵味独特的声音,都令我沉醉其中,不可自拔。我也喜欢民族唱法的歌曲,特别是来自新疆、西藏和内蒙等地充满异域风情的歌曲。每当倾听他们的歌声,我就像置身于广袤的草原、一望无垠的沙漠和空旷的苍穹之上,我的想象力仿佛挣脱了一切束缚,在天空自由自在的翱翔。此外,我也喜欢意境唯美的歌词,不管是那充满江南诗雅古韵的《青花瓷》,还是情感含蓄深沉的《菊花台》,亦或是凄美动人的《白狐》…

  《2002年的第一场雪》这首歌,歌词直白无华,唱法坦诚率真,没有那么多的修饰和装点,我觉得就是这样的原生态,它如同冬日里的阳光,穿透了空气里的冰凉,温暖了无数底层民众的心房。就像我读到的《诗经》,它们表达的方式也是及其简单,可是却传承了五千年而没有失去颜色和温度。因为这首歌,我便知道了刀郎也特别去关注刀郎的每一部作品,无论是深情款款的《西海情歌》,还是激情四溢的《冲动的惩罚》,亦或是神秘莫测的《我的楼兰》与缠绵悱恻的《爱是你我》,都是那样纯粹的情感表达,那样独特的音乐演绎。

  这些歌曲,都有着与当时流行音乐不一样的风格,便自带光环的产生了不一样的魔力,它们不仅仅是对各种民族乐器的唤醒,更是对民族音乐的深刻解读,每一个音符和汉字里都蕴含着丰富的情感。当我聆听这些歌曲时,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穿越在我们五千年传承的文化之中,那里有着未被触及的梦想,有着刻骨铭心的爱恋,也有着对生命无尽的探索与感悟。这些歌曲可以融进我内心的情感里,触发共鸣与思索。最为喜欢的是,刀郎在创作过程中巧妙地将流行、摇滚与民谣等多种音乐元素融合在一起,创造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音乐风格,也打破了传统音乐的界限。既有流行的朗朗上口,又不失摇滚的激情与力量;同时,又融入了民谣的质朴与深情,使得每一首歌曲都充满了鲜明的个性与独特的韵味。

  在 2007 年,中国音乐家协会特地举行了一场座谈会。当时有多达 40 位音乐人联名对网络歌曲予以抵制,这些人都是科班出身的学院派,他们代表了当时中国的音乐界。他们对网络歌曲不与认可,认为都是没有美感和内涵的,这一次的网络歌曲名单中,刀郎的《冲动的惩罚》以及《情人》被公然点名批评,甚至被断言它们“充斥着淫言秽语,肆意宣传色情”。这一事件对于当时的刀郎而言,产生了极为巨大且深远的影响。

  2010 年的音乐盛典,学院派的那英以“刀郎的作品毫无审美观点”作为理由,拒绝让其荣获年度十大影响力歌手的殊荣。在那个特定的时代,那英、汪峰等人已然成为了华语乐坛极具代表性的人物。再加上一些堪称殿堂级音乐人的抵制,刀郎在这样的重重压力之下,被迫无奈选择隐退江湖。在当时的情形下,力挺刀郎的人可谓是屈指可数,仅仅只有小沈阳、迪克牛仔、李玉刚、赵本山、谭咏麟等为数不多的几位。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支持刀郎的人只是寥寥数人,而反对他的人数却是多到难以估量。当一位歌手遭遇到整个行业的抵制之时,他所能施展的空间极为有限。所以,作为一名纯粹且执着的音乐人,刀郎沉寂了下来,他蛰居于西域昌吉那座小城之中,埋头苦读、潜心创作,十年磨一刀。

  2023年,沉寂已久的音乐人刀郎,以一种近乎涅槃重生的姿态,携其精心雕琢的力作《山歌寥哉》华丽复出,这部独具匠心的专辑,从民族器乐的组合演奏到充满上下几千年文化典故传承的歌词创作,他都精心打磨,他捡拾起散落在各地的民间小调,将古典乐的深邃作曲技法与现代爵士乐的自由框架巧妙融合,同时不失时机地引入了中国戏曲的独特唱腔,三者交织碰撞,诞生出一种既新颖又充满东方韵味的音乐语言,它们如同在古老的山川间流淌的清泉,既清澈见底,又蕴含着无尽的生命力。这种独特的音乐风格和别具一格的演唱形式,震撼了整个音乐界,成为华语乐坛乃至世界音乐版图上的一束璀璨星光,这张专辑影响了全世界爱好音乐的人。

  记得二十年前,我还是一个怀揣梦想、在深圳那片热土上奋力打拼的青年,那时的春节,对于远离家乡的我来说,总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孤独与思念,是刀郎的歌陪伴着我,二十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它们都从朱自清的指间流走了。二十年后的今天,当我行走在人生的旅途中,耳边又响起了刀郎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罗刹海市》、《颠倒歌》、《花妖》、《翩翩》等等,它们有的充满了奇幻的想象与深刻的寓意,有着以反讽的手法揭示社会中的种种怪象与不公,还有的则以凄美的爱情故事为载体,展现人性的复杂与多面。

  在歌词创作上,刀郎更是展现了他敏锐的社会观察力和深邃的思想内涵。他巧妙地将民间俗语融入字里行间,使得歌词既通俗易懂又富含哲理。同时,他通过嬉笑怒骂的方式,对现实社会进行了深刻的批判与反思,触及了人性、道德、社会现象等多个层面。而在乐曲的编排方面,他同样巧妙地融合了丰富多彩的民族元素,促使整部作品充盈着浓郁醇厚的民族色彩。那笛子的悠扬婉转、琵琶的激昂澎湃、二胡的哀婉凄切……这些传统民族乐器的巧妙运用,不但为音乐增添了无尽的色彩与丰富的层次,更让听众在优美的旋律当中深深感受到了那份源自于血脉深处的强烈的文化认同与深深的民族归属感。

  此外,刀郎还对传统的民间曲牌进行了大胆且富有创意的改编与创新,让古老的音乐形式焕发出全新的活力与璀璨的光彩。这一系列的歌曲共同铸就了《山歌寥哉》这部气势恢宏的史诗级音乐,使得刀郎直接封神于华语乐坛之巅。甚至有网友毫不犹豫地直接隔空喊话:刀郎之后,再无音乐!纽约时报更是直接头版头条:刀郎才是中国真正的音乐人。

  2024年9月21日与22日的夜晚,成都的刀郎演唱会如期举行,从60后到00后,覆盖了每一个年代的听众,刀郎纯粹的音乐态度,率真的行为,经典的音乐,让每一个听众的心灵深处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触动和共情,演唱会让大家毫不掩饰的释放内心的情绪。在这两晚的璀璨舞台上,刀郎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重新诠释了经典之作《川江号子》,他的歌声,有着滚滚长江水的雄浑,也有着山间清风般的细腻真挚。每一个音符都饱含着他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热爱,对劳动人民无尽的敬意与同情。那激昂的旋律,仿佛能穿透岁月的尘埃,将人们瞬间带回到那个风雨飘摇、纤夫们用汗水与坚韧书写传奇的年代。他用自己的方式,将《川江号子》中的坚韧不拔、勇往直前与无奈辛酸展现得淋漓尽致。在他的歌声中,人们仿佛能看见那些光着膀子、肩扛重担、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上艰难前行的纤夫身影;能感受到他们面对生活的重压,却依然咬紧牙关、不屈不挠的精神力量。

  在演唱《2002年的第一场雪》《爱是你我》那些老歌时,他几次情难自已,泪湿衣襟。他没有华丽的伴舞团队来分散观众的注意力,没有精致的妆容来掩盖岁月的痕迹。他有的,只是那份对音乐的纯粹热爱,以及对听众最真挚的情感表达。当泪水滑落,他直接用身上的T恤擦拭,那一刻,他那略显臃肿的肚子不再只是身体的一部分,而是成为了他真实、接地气的象征,让人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与温暖。场内的观众,无论是久经沙场的刀迷,还是初次被吸引的路人,都被这份真诚与力量深深打动。他们跟着刀郎的歌声一起唱,一起哭,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共鸣的出口。而场外的听众和网络上的观众,都通过各种渠道聆听着这场音乐的盛宴,同样被这份纯粹与真实所感染所共情。

  刀郎拉起T恤擦拭眼泪的这一举动,不仅没有被任何人责备,反而赢得了更多的尊重与喜爱。因为他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了,真正的艺术无需华丽的包装与修饰,只需一颗真诚的心,就能触动人心最柔软的部分。他的音乐,如同一本传承千年的《史记》,记录了社会的喜怒哀乐与兴衰更替。他的歌词贴近百姓的生活,旋律朗朗上口,易于流传,更重要的是,他作品中那种朴素的情感共鸣,能够和百姓的精神世界同频共振。

  回望过去,我感激那些在深圳过年的日子,因为它们让我更加珍惜与家人团聚的时光;我感激刀郎的音乐,因为它让我在孤独中得到了温暖和力量。未来的路还很漫长,但我相信,只要心中有爱,有音乐,有梦想,就拥有不一样的方向。我喜欢刀郎的音乐,他的歌声,就像是一位老朋友,陪伴着我走过了二十年的风风雨雨,见证了我的蜕变与成长。在我心中,刀郎不仅仅是一位歌手,更是一位用音乐讲述人生故事的艺术家和哲学家。

  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最终应回归生活,服务于人民。刀郎的成功,恰恰体现了艺术创作应当紧贴时代脉搏,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的重要性。刀郎的音乐,无疑在这方面树立了一个典范,他用民间小调唱出普通人的故事,用简洁的音乐弘扬五千年国学文化,因此得到了百姓广泛的支持与喜爱。刀郎演唱会的火爆场面,是人民选择的结果,也是对“人民喜欢的才是经典的”这一理念的最好注解。刀郎的现象级崛起,不仅是个人才华的展现,更是当下社会文化需求的一种折射。

  2024年10月16日于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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