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抗日便衣队》四十

　张长铃对吴家寨并不熟悉也不了解，他知道这个汉奸吴三爽就是吴家寨的土匪。吴三爽当了汉奸来到水天镇，跟着鬼子的森本二太君干了许多坏事，老百姓既怕他又恨他。那些了解吴三爽的人都说吴三爽向来就坏得出奇，是个头顶上长疮脚底下流脓的坏家伙。吴三爽在吴家寨拉起一伙土匪后，常常背着盒子枪打家劫舍。他心狠手辣整人时往往是让人一动不动地站着，他围着你转框框，绕圈圈，顺三圈倒三圈，歪着头斜着眼像饿狼扑食一样盯着猎物瞅着你，要是他恶狠狠地熊你骂你，你就会平安无事，如果他要朝你哼哼冷笑，你就完蛋了，小命就难保了。这样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不少，当方的老百姓都被他害苦害惨了。张长铃还听说，吴三爽曾经害死了一个女人，由于他当众羞辱了那个年轻貌美的女人，那个女人就被她的男人给休了，在万般无奈十分痛苦无助中投河自尽了。眼下这个吴三爽和鬼子森本二太君两人又合伙来坑害他张长铃了。

　　这个吴三爽是从吴家寨逃出来的，自己不敢去吴家寨，硬逼着他张长铃去闯虎穴，而且是帮日本人去送信件，如果吴家寨的人把他当汉奸，骂他是走狗，他张长铃是个忠厚老实的中国人，怎么受得了这种羞辱呢？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一刀砍了或是一枪毙了他来得爽快舒坦，心里好受些呢！

　　张长铃在路道上走着，对于此去有没有危险，冒多大的风险？他不去想它，唯一牵挂不放心的是他的家人的安危。这个鬼子的森本二太君和汉奸吴三爽都是两个畜生不如的人，卑鄙龌龊得令人发指，说话比放屁还轻巧，能不能算话真令人生疑。万一他真的被吴家寨的人当日本鬼子的汉奸走狗杀了，家人又不能获得释放回到家里，还在鬼子手里备受折磨，那他就亏死了冤死了！张长铃死不值惜，只要他的一家人能够获释，平安无事地回到家中，他也就宽心了，即使死了也瞑目了。

　　张长铃一路疑疑惑惑地走着想着，尽量往好处想。他翻过一道道山坡，越过平展展的原野，绕过一条条溪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吴家寨。张长铃像一个警惕性很高的侦探一样，他没有蓦然去闯吴家寨的大门，尽量站在离得很远的地方，细心地观望探视。他看到这个吴家寨的大铁门紧闭着，只有两个荷枪实弹的便衣兵丁直挺挺地精神抖抖地站在铁门的两边，威武严肃地把守着大门，像守卫部队营房的门岗一样。门楼上架着机关枪，两边的山崖上都有严兵把守着，如临大敌一样，用戒备森严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份。张长铃看了伸了伸舌头，他想，这样的场面架势，氛围气派，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头一回经受，真有点不寒而栗。这个吴家寨能不能进，给不给进，他也没有多想，总之为了他的家人的安全获释，就是闯狼窝虎穴，就是上刀山入火海，他也得壮着胆子勇往直前地硬闯了。张长铃挺直腰杆昂起头，迈开大步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吴家寨的大铁门走去。他虽不是古代那个刺秦王的荆轲，但却有荆轲刺亲王去时的那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感觉了。

“喂！你到哪里去？”岗哨很严厉地阻止道。

“我是专程到吴家寨来的。”张长铃壮大胆子说。

“你来吴家寨干什么？”岗哨瞅了瞅张长铃，有点怀疑，就非常警惕地问道，“你是不是小鬼子派来的奸细？”

“我是一个老百姓。”张长铃笑着说，“谁愿意当日本鬼子的奸细？”

“大凡奸细都是这么说。”门岗十分警觉地说。

　　张长铃看看这些人并不像他想像的那样坏那样令人可怕，胆子也大了，就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笑着说：“你们看我像不像日本鬼子的奸细？”

　　两个门岗看看站在面前的张长铃，既不油滑，也不刁钻，从面相上看也显出一付老实憨厚的样子，就问道：“你来吴家寨有什么事？”

“找人呗。”张长铃简短地回答说。

“找谁？”岗哨惊闻道。

“我找双枪老太婆。”张长铃毫不避讳地说。

“找双枪老太婆？”岗哨十分惊异地问道。

“嗯。”张长铃点着头说道。

　　两个门岗听张长铃的口气不小，没非这个人真有些来头？他们细细地瞅了瞅张长铃，就大声向门内大吼了一声：“开门迎客！”

“好啰！”门内有人回应道。

　　两扇大铁门吱嘎一声洞开了。门内两边路道上都站着背枪的武装人员，像夹道欢迎他张长铃一样。张长铃先是一惊，后来他又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大概军营里都是这样吧！“怕”字在他心里已经不复存在了。张长铃今天来吴家寨本来就怀着里外里的心情，抱着豁出去的心态来的。看着这样的架势，要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还真有点心惊肉跳，惶恐惊惧呢！

　　张长铃把路道两边的荷枪实弹的吴家寨的兵丁看作是夹道欢迎他的人了，他觉得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先礼后兵”了吧。他朝路道两边的背着长枪整齐地站立着的吴家寨的兵丁瞅了瞅，心里暗暗发笑，他哪里知道，在他张长铃的眼里，觉得这些人是夹道欢迎他这个贵宾的，其实在这些茅山抗日便衣队的队员们的眼里，他就是那个“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刺杀秦王的荆轲呢？

　　张长铃由两个茅山抗日便衣队的战士带着来到吴家寨的大厅。大厅里也都是背着枪的武装人员，列队整齐地站在大厅里听台上的那个长官做演说。这个长官微微笑着，很有亲和力，一脸的讨人喜爱的和气相，并不是人们想像中的吴家寨的人都长得丑陋凶残，像吴三爽一样见了让人可恶可怕。

　　这时候，有人传话说：“钱行队长，有人来防！”

　　钱行队长一听有人来防，便笑着说：“把客人请来！”

　　张长铃一听到这个“请”字，感到特别亲切，心里顿时有一种甜蜜舒服的感觉。这哪里是土匪？分明是人们想像中的正人君子嘛！他觉得他真的交了好运了，遇到好人了。

　　张长铃在两个茅山抗日便衣队的带领下，来到了台下，他对着站在台上的钱行队长笑。

“你从哪里来的？”钱行队长开门见山地问道。

“水天镇来的。”张长铃简短地回答道。

“水天镇？”钱行队长开始警觉起来。

“嗯。”张长铃点着头说。

“是小鬼子派你来的？”钱行队长直接问道。

“是的。”张长铃毫不掩饰地说。

“是小鬼子的奸细！”大厅里有人大声惊叫起来。

“是个大奸细，把他杀了！”大厅里一条声地喊道。

“事情尚未弄清楚，不能妄下结论！”钱行队长大声阻止说。

　　张长铃看看大厅里的气氛，有点好笑，他想他还没有把话说清楚，事情还没有办成，就被杀了心有不甘，家里还有六口人落在小鬼子的手上怎么办呢？张长铃辩解说：“我不是日本鬼子的奸细！”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钱行队长笑着追问道。

“我是来找双枪老太婆的。”张长铃说明了他的来意。

“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钱行队长态度明确地说。

“不行。”张长铃肯定地说。

“非得要见双枪老太婆？”钱行队长进一步问道。

“嗯。”张长铃点着头说，“森本二太君是这么交代的。”

“小鬼子的太君森本二？”钱行队长惊问道。

“没错，就是他。”张长铃回答道。

　　大厅里的茅山抗日便衣队的队员们议论纷纷，有的说，森本二太君派来的还会有好人？有的说，这个张长铃不是汉奸就是大走狗。有的说，奸细最可恶，不必跟他磨嘴皮子，干脆把他毙了算了。

　　钱行队长看看这个憨厚的张长铃不觉发笑，便温和地笑着，大声招呼说：“来人，去请义娘来会客人！”

“我不是要见你的义娘，我要见双枪老太婆！”张长铃坚定不疑地说。

　　大厅里的茅山抗日便衣队的队员们哄哄哄地笑起来了。

　　钱行队长听了有点哭笑不得了，便笑着解释说；“我义娘就是双枪老太婆。”

“噢！”张长铃这才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

　　不一会儿，双枪老太婆在两个女护卫的搀扶下来到了大厅里，端坐在虎皮太师椅上，头上还套着个黑布头套。张长铃看了心里一惊，这下完了，这个双枪老太婆是个地地道道的土匪打扮，张长铃的这条命就要丧在她的手上了。

　　双枪老太婆朝四下里扫视了一遍问道“是谁要见我呀？”

“我，张长铃。”张长铃壮着胆子回答说。

“张长铃是何许人也？”双枪老太婆严厉地问道。

“我是水天镇鬼子的森本二太君派来的。”张长铃明确地回答道。

“是日本鬼子派来的奸细！？”双枪老太婆嫉恶如仇，大声命令道，“来人，把这个鬼子的奸细绑了毙了！”

　　队伍中立刻走过来两个茅山抗日便衣队的队员，一把捉住张长铃的胳膊，准备把他绑了拖出去毙了。

“我不是奸细，你们为什么要绑我？”张长铃抗辩说。

　　钱行队长慌忙阻止道：“慢！义娘，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那就留着到战场上再要他的命吧！”双枪老太婆笑着说，“把这个日本鬼子的奸细轰出大门去！”

“我还有要事没有说呢！”张长铃活动了一下被抓酸了的胳膊说。

“你有什么要事？说来听听。”双枪老太婆倒有点感兴趣了。

“这是森本二太君给你的一封信。”张长铃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森本二给我信？”双枪老太婆哈哈大笑着说，“快呈上来我看看！”

　　双枪老太婆的女护卫，下到台下接了张长铃手中的信，呈给双枪老太婆。

　　双枪老太婆看了鬼子的森本二太君写给她的要求同她合作的信，咯咯咯地笑了一会儿，把眼泪都笑出来了，她坚决地说：“森本二是在白日做梦！”

“请长官给个回话，我回去好交差。”张长铃提出了要求。

“还要回话？”双枪老太婆轻蔑地一笑说，“你就告诉森本二，他是白日做梦！”

“请你说得具体一些。”张长铃恳求道。

　　双枪老太婆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严肃地郑重其事地说：“要合作可以，需要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从今以后，小鬼子别再烧杀掳掠，残害中国人民；第二，小鬼子要缴械投降；第三，小鬼子要立刻滚出中国去！”

“这三个条件好，我张长铃听了也感到痛快！”张长铃高兴起来了。

“那你就回去吧，就这么跟小鬼子的森本二太君说！”双枪老太婆交代说，“不要漏一个字，也不能改动一个字。”

　　张长铃想，这个双枪老太婆并不坏，说话句句在理，倒是挺令人喜爱的，但他还在等待回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都答复你了，你可以回去了。”双枪老太婆看看这个张长铃觉得并不坏，也客气地说。

“恳请你写个回复。”张长铃认真地要求说。

“你就这么跟小鬼子的森本二说了，不就完了，还写什么回复？”双枪老太婆不愿意跟小鬼子书信往来。

“你不写回复，我回去就不好交代。”张长铃显出一脸的无奈。

“怎么不好交代？”双枪老太婆奇怪地问道。

“义娘。”张长铃也改口称呼双枪老太婆义娘了，他摊开手无可奈何地说，“义娘有所不知，森本二太君肯定说我没有把信送到，他们不相信我。”

　　双枪老太婆又哈哈大笑着说：“你真傻，还管森本二信与不信？”

“不行。”张长铃眼泪汪汪地说，“我一家还有六口人，在鬼子的手里作人质，不然，他们就没命了。”

“原来如此！”双枪老太婆也流下了眼泪，她开始理解并同情站在台下的这个憨厚淳朴的年轻人张长铃了。她便吩咐两个女护卫替她拿来了笔墨纸砚，泼墨挥毫，龙飞凤舞地把三个条件写在纸上，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张长铃。

　　张长铃接过了双枪老太婆给他的给森本二太君的回复信，才显露出笑容，谢过了双枪老太婆，告别了在场的茅山抗日便衣队的队员们，出了吴家寨的大厅扬长而去了。

　　此时此刻，茅山抗日便衣队的队员们才恍然大悟，都以同情的眼光目送着这个忠厚老实，深受鬼子的森本二太君和汉奸走狗吴三爽的要挟迫害的年轻人张长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