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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宿烈士陵园

作者:陶然醉尔 阅读:43 次更新:2024-09-07 举报

                           夜宿烈士陵园

                               文/陶绍军


        青春,充满希望,青春也如朝阳一样蓬勃向上。然而,有时候青春,也有荆棘丛生的困惑,也有看不到天际的迷茫,也有无助的无奈。可即便是如此,青春不该就此凋谢。即使倒下了,也要爬起来走向诗和远方。爱情的彷徨、失业的摧残、无助的悲凉都不能阻挡那前进的步伐!

        那是一九九九年一个深秋的夜晚,我在漫无目的的流浪中,走到了毕节烈士陵园,在一个烈士的坟头宿了一夜。我为什么会这样?我至今都无法给自己诠释清楚。后来有一天,我去中国人寿保险公司毕节分公司,林老师说我是疯子。我疯了吗?而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回忆起那段往事,都无法明白。

        事情还得从分配工作的源头说起。我一九九八年七月毕业于贵州省毕节市财贸学校,从原毕节市教育局领取了毕业证书和户口迁移证,迁移证上有分配去向,分配到普宜镇,被划了,后又改为长春堡镇。我天真地认为我被分配到我的本乡镇工作了。于是,我在家中等待通知上班。在这段人生的空余时间里,或许因为爱上文学的缘故,在新华书店购买了《三国演义》《红楼梦》等书籍,在家批读起来,充满十足的书生气。父母已经老了。我想:上班以后,就可以领工资了,就可以让年迈的父母安享晚年了。然而,往往事与愿违,不但不能这样,还让父母绝望,父亲神经失常,母亲不知道,只是天真地认为我是国家分配工作的,完全依赖于国家的分配。

       我等呀等。

       我也帮衬着干农活,比如背着花篮去割草,还被讥笑为:“怎么大学生都来干这个?”直到九月份的一天,我在一块地里铲草,庄稼长得很好,但父母没有钱买化肥,虽然长得好,没有化肥的 营养补充也是不能丰收的。我拿着锄头铲草,心想:“我上班以后,就不用这样了,庄稼不好没关系,能够给父母生活补助的。”这一朴素的想法被一位村民的话打断了:“你怎么还在这里铲苞谷呢?你分配到哪里工作呀?我认识的一个亲戚都分配去上班了。”我回应了一句:“还没有接到通知呀!”一句简单的回复掩盖了表面的无奈,然后心里确实着急起来。没有人通知我去上班,父母是没有办法的。我就如这庄稼地里的一棵禾苗,一如玉米、芸豆抑或大豆,没有钱去追肥,也不会有丰满的粮食丰收景象的。

        第二天,我看着户口迁移证上的分配去向一栏,写的是毕节市长春堡镇。就以这样的理由,我以投石问路的方式去了毕节市长春堡镇派出所。我说:“我来入户,我是学校分配工作的。”派出所工作人员说:“学校毕业分配的,要找政府。”于是,我又到了镇政府办公室打听情况。有的毕业生已经到政府报到上班了,可没有我的名额。我更加着慌了。于是我又到毕节市人事劳动局咨询。没有打听到情况。

        又过了很久,大抵到了十一月份,我又去市人事劳动局打听,才在一份分配文件上看到我的名字。没有报到证,叫我们自己去打听联系。我被分配到毕节市下属企业原毕节市雨伞厂工作。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毕节市轻工总会在哪里。通过询问,才到毕节市小环街,在毕节市倒天河畔找到,要上四楼去,找到办公室,找到人事股,与陈股长说我来报到的事。陈股长说,过些日子来。我又等到十二月份,再去轻工总会。陈股长说,你先去雨伞厂联系一下,我还是找不到雨伞厂在哪里。没有任何人告诉我要去上班的地方。于是,我还特地买了一张毕节地区地图查找毕节市雨伞厂到底在哪里。看了地图,根据地图的指引,我找到了毕节市雨伞厂。于是,我从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雨伞厂(现在的毕节联通大道)。与雨伞厂的老同志们交谈上了。他们问:“谁叫你来的?”我说:“轻工总会人事股。”他们说:“你去找他。我们这里不接收。”于是我又返回轻工总会四楼,把情况反馈回来。我说:“雨伞厂不接收。”轻工总会叫我再去联系,怎么会不接收呢?我又返回雨伞厂。就这样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

        直到1999年1月7日,轻工总会人事股的陈股长说:“不接收。我开一张工资转移介绍信给你。拿去会长办公室盖章,再去雨伞厂。”此时,我才知道人事股的股长叫陈xx,轻工总会会长叫赵xx。而雨伞厂的厂长以及其他同志,因为没有接收我,没有留下姓名,而今都去了天堂,还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先说一下工资转移介绍信上的基本工资:117元。其它福利待遇根据接收单位规定而定。我非常理直气壮地认为,我是属于国家分配工作的。这基本工资即使不上班也是应该有的。三哥说:“人家都能生存,也是可以生存的。”而今,没有工作,也从来没有领过国家一分工资。                    

       再来看我的户口迁移证上的有效日期:1998年12月31日。而介绍信上的日期是1999年1月7日。后来,听说,分配有关系的是第一批分配,没有关系的属于第二批分配。而我们这一届是属于国家最后一批包分配工作的。名义上分配,实际上也是不分配的。认清形势的有的卷入了下海打工潮,有的投靠亲友发展自己的专业特长。而我不知道这些,父母也不知道这些,一度处于迷茫状态。在雨伞厂交流的日子,至今回忆起来也是记忆犹新的。我拿着工资转移介绍信去报到,雨伞厂还是没有接收我,我还处于书生状态,对社会一无所知。

         一九九八年冬天毕节的天空下了一场好大好大的雪。积雪越来越深,三哥拿一双胶桶鞋给我穿,雪有一尺多深。我冒着大雪往雨伞厂跑了无数次。当我拿着一本自考书籍的时候,厂长像是用一生的人生经验开导我说:“寂寞寒窗空守寡,迷途逆道遂远追。”他背了许多文言文给我听。当我拿出一本《毛泽东的口才》书上的语言作为论据谈论我的处境时,另一位老人说,那是书本知识,与现实很远。书本知识没有经过实践的是不为自己所用的。正如世俗所说的那样:书呆子形象。至于我的工作接收问题,厂长说:“你回去找陈股长。你来我们这里的话,一辈子都不会有翻身之日的。你有什么关系就去找吧。药也拿给你,方子也拿给你。”另一位老人说:“你就专门提笔写东西算了,职称什么的会给你评定的。”我始终没有被接收下去。另外,财务部门的同志一边熟练地打着珠算,做自己的账务,一边对我说:“你捡好你的工资转移介绍信。”

        而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恐怕有一天会丢失了,所以,赶紧把这份见证着我人生转折点的东西一起像晾衣服一样晒出来。关于谈到我的入户问题,厂长说:“要去找派出所。”我去了毕节市市西派出所。派出所说,要落雨伞厂集体户口。我又回到雨伞厂,雨伞厂还是不接收我。我在这些单位之间真的有点像常人所说的那样:被踢皮球。我又去了市西派出所。派出所的工作人员说:要么落集体户口,要么找一个在市西范围内户口来上。这对没有任何亲友的我来说比登天还难。于是派出所在我的户口迁移证背面盖上了一个印章,依据就是那份工资转移介绍信。在谈到我可以出去打工的问题时,雨伞厂的厂长说:“打工,那是要有亲人在那边才可以。”言外之意,连打工的路我都不可能走。因为我没有亲戚朋友在远方,更何况我连户口都没有,一度我陷入了绝望的境地。

        于是,我回到了轻工总会四楼。向陈股长反馈情况。那天,轻工总会全部领导都在,都不为我的工作分配问题发言。我绝望了,我伤心欲绝,不停地抽泣,眼泪不停地往下滚落。他们坐在屋里一言不发,我坐在外面默默地哭泣流泪。大概有个把小时以后,我饱含眼泪,走了,走下了轻工总会的大楼,在茫茫人海中不知怎么办?回到家里,翻开我的母校贵州省毕节市财贸学校的恩师朱蓉老师的一篇文章《那一束炬火》,读着读着流下了眼泪,她那一字一句都是为我而写的,每读一次都流一次眼泪。仿佛找到了希望,于是开始用笔写作,开启我的文学追梦之旅。这成了我人生的一个选择,这一选择居然就是我一生的选择。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遇,我去了中国人寿保险公司毕节分公司培训学习,遇见了恩师龙晓宇。她仿佛知道我内心世界的一切,给予我许许多多心灵创伤的抚慰,疗养我的受伤的心灵,以至于我创作了散文《晓宇给予我的力量》,对她的关爱之情表达深深的谢意。而今,还记得有一次,我回到公司,龙晓宇问我:“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我一笑而走了。我怎么说我去哪里呢?当年的我无家可归。这就是今天写这篇散文《夜宿烈士陵园》的根本原因。

        我从家里出发,父母可能认为我出去找工作去了。来到城里,我没有落脚的地方。每走进保险公司,都有一种心灵慰藉的感觉,但走出来以后,我就不知道脚步往哪里走了。有时候,深夜还在大街上一个人默默地流浪,用走路来打发时间;有时候,去山上,等天亮;有时候,在穿城而过的倒天河畔来回走动,就是不知道往哪里走。有一次去军分区广场坐,一些军人带着几十条军犬在广场训练,我坐在中间,军犬在听指挥而行动。我有几分害怕。但这些狗不伤人。我坐我的,军犬忙它们的。有一次,我来到市政府门口,坐着,想些什么呢?有十几个毕节一中的女同学来这里好像排练节目似的跳起了舞蹈,放起了彝族主打歌曲《七月火把节》,仿佛给我孤单寂寞的心灵带来些许慰藉。

        一九九九年深秋的一个夜晚,我就这样在漫无目的的流浪中,到了毕节烈士陵园,宿了一夜。那时,夜幕已经降临了,我走到烈士陵园。看看那些红军烈士墓。我在一座墓上躺着,忽然有一个人出现,看见了我,没有问我,只是自言自语地说:“这是他的亲人。”我没有亲人。那人走远了,我依旧在那里躺着。烈士陵园的松柏树长年累月地陪伴着这些烈士,像一位位守墓人一样。夜色渐渐地笼罩下来,星星渐渐亮起来。我在夜色中睡去,可还是在半醒状态中躺着。仿佛听到一种战争年代的冲锋号角,战车、坦克滚滚的声音从耳旁呼啸而过,还能听到子弹从身边飞过的声音。山上的队伍在冲锋号声中前进着,当队伍远去了,似乎战斗结束了,听到小狗汪汪地叫,有人在呼喊:“小——红——军——”。那一夜,我沉迷在红军长征战斗的氛围之中。

        我无家可归,夜宿烈士陵园,洗涤了我圣洁的灵魂。无论前面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要有先烈们的信仰和大无畏的精神。天还没有亮,听到的这一切都远去了。我离开了烈士陵园。

        这么多的心语,无处诉说。面对山河,心潮澎湃。因此,当龙晓宇问我去了哪里,我无从说起,只能一笑解千愁。

       沉默这么多年,像一股清流一样从心间流到笔尖再抛洒到万里长空。


(本荣获2023年全国青年作家文学作品大赛一等奖,2024年教师节来临之际收藏于中国作家库)


作者简介:陶绍军,贵州毕节人。青年作家网签约作家,百家号注册创作者,湖南省网络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库注册入库作家,百度内容评审官,百度度加创作者联盟成员,百度创作者联盟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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