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邢大舅犯罪被拘，贾三叔饱受杖责

  王夫人听王仁说，那个邢大舅也是劫持巧姐儿，拐卖巧姐儿的罪魁祸首，心里非常气愤。这种事怎么都是自家人做出来的呢？王夫人怒不可遏地叫丫头婆子去把那个邢大舅叫来。不一会儿，丫头婆子来回话，说邢大舅犯了案，被公差五花大绑了押走了。王夫人幸灾乐祸地大声道：“抓得好，罪有应得！”至于那个邢大舅究竟犯了什么案，谁也不知道。

   这时候，栊翠庵的姑子四姑娘惜春来看望巧姐儿了。她一进门，见家里坐着许多人，便同大家一一打了招呼，请了安问了好。她听到大家在议论邢大舅被公差五花大绑了去被拘押的事，不觉笑了道：“那个邢大舅罪大恶极，被拘押是罪有应得！”王夫人道：“四姑娘你在栊翠庵也知道邢大舅被拘押的事？”四姑娘惜春道：“邢大舅被拘押跟我们栊翠庵的案子有关。”宝二奶奶薛宝钗道：“莫不是妙玉的那宗案子？”四姑娘惜春道：“正是妙玉的那个案子。”四姑娘惜春说着就把有关妙玉的被劫持遭残害惨死，到这个案子侦破的情况，从头至尾，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四姑娘惜春削发为尼，来到栊翠庵，天天盘腿打坐，唱经念佛，潜心修炼，经常听到栊翠庵的姑子们在一起议论，说什么妙玉凡心不死，哪有心思修心念佛呀？人生得漂亮如花似玉，人家当姑子是下了决心的，绞了头发，剃了光头来的，她妙玉倒好，把一头黑发留得好好的，保护得好好的，哪有修心拜佛的那份心思？她的失踪走失，那是早晚的事。她一定是跟着哪个心上的男人跑了，私奔了。这些议论，简直是胡说八道，信口雌黄，这样嚼舌头根子，败坏妙玉姑子的声名，多有不当，有失公允。对于妙玉的为人品格，四姑娘惜春最清楚不过了。妙玉才高八斗，气润清雅，稳重诚实，潜心修炼，不无二心，是个非常漂亮正派的女子。对于栊翠庵姑子们的信口雌黄，无知无聊的说辞，四娘娘惜春感到非常气愤，也为妙玉感到冤屈。四姑娘惜春跟妙玉是好朋友，两人经常在一起吟诗作赋，切磋棋艺。四姑娘惜春要为妙玉鸣不平，替妙玉正名。妙玉的遭遇是凄惨的，是被歹人绑架劫持了，这是不言而喻的。妙玉的案子至今未破，妙玉至今下落不明，歹人还逍遥法外，这是不能容忍的。四姑娘惜春非常思念妙玉，半夜里她常常梦见她的好朋友妙玉姑娘。

   那日夜晚，四姑娘惜春姑子，洗漱完毕，像往常一样，双腿盘起，双手合十，打坐在栊翠庵的大殿上，在香烟缭绕，香馨沁人肺腑的佛殿环境中，闭目静坐，心静如水，潜心修炼。惜春姑子默念着禅宗“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渐渐地睡着了。

   这时候，妙玉来到了栊翠庵的大殿，走到惜春面前，泪流满面，极其伤心痛苦地哭着。妙玉说，她是被一伙歹徒盗贼劫持绑架去的。那天，妙玉像惜春姑子一样，坐在栊翠庵的大殿上，盘腿静坐，闭目养神，默念真经，静心修炼时，突然从屋顶上进来了几个歹徒盗贼，不问青红皂白，像凶神恶煞似的，就把她装进一只麻袋里，劫持走了。那伙盗贼歹徒把妙玉带到一个灰暗阴沉的地下室，逼迫她做他们这伙盗贼歹徒的性奴。妙玉是个绝了尘缘的，冰清玉润，纯洁无暇的女子，是虔诚修心信佛的佛门弟子，怎么能遭受如此的凌辱玷污呢？妙玉坚决不从，以死抗争。这伙畜生盗贼歹徒就将妙玉姑娘的双手双脚捆绑起来，惨无人道，丧心病狂地设施了轮奸。妙玉的一颗纯净静洁的心，被这伙盗贼歹徒伤害了，破粹了；妙玉的冰清玉润的香身玉体，被这伙盗贼歹徒玷污了。妙玉的那种恨，那种苦，那种痛，那种羞辱，无以复加，撕心裂肺般的难受。妙玉以绝食抗议，这伙畜生野兽，就用流汁硬灌，企图让妙玉长期作为他们这伙丧尽天良的野兽畜生的性奴。妙玉哪里忍受得了啊？最后，妙玉姑娘，一个花季少女，一个纯洁善良的姑子咬舌自尽了。一个妙龄女子，一个一心向佛向善，潜心修练的姑子，就这样被那伙惨无人道的歹徒盗贼残害致死了。

   妙玉在好友四姑娘惜春面前，哭得非常伤心痛苦，她恳请四姑娘惜春姑娘看在她们是朋友的面子上，一定要站出来伸张正义，替她讨回公道，为她申冤报仇。妙玉告诉四姑娘惜春，这宗案子，至今未查清未破案，不能为她的冤魂申冤雪恨，是因为这伙畜生，这伙盗贼歹徒隐藏得太深太隐蔽了，可见这伙歹徒盗贼的狡猾。妙玉说，要使这个天大的冤案水落石出，把这伙歹徒盗贼捉拿归案，绳之以法，只有把那个邢大舅捉拿归案，审讯后，这个案子就大白于天下了。贾府中潜伏着的这个邢大舅就是这个案子的罪魁祸首！

   妙玉托梦给四姑娘惜春说，那天晚上，她有兴致到四姑娘惜春的住处去玩，两人坐下来品茶对弈，玩得十分开心，也十分投缘。那个邢大舅白天跟那些盗贼歹徒沆瀣一气，在一起喝酒取乐。他们那些盗贼歹徒在邢大舅的指点下，计划晚上去贾府盗窃。那日深夜，那伙盗贼歹徒，从四姑娘惜春的屋顶上轻轻通过时，见屋里亮着灯，他们从天窗上朝里面一看，见两个漂亮的女子在屋里聚精会神地下围棋，都惊呆了，他们就动了邪心色念。当天晚上，他们这伙盗贼歹徒，潜进了老太太贾母的屋里，盗走了许多金银珠宝。这伙盗贼歹徒在邢大舅那里打听到，那个还束着发，冰清玉润的漂亮的姑子是栊翠庵的尼姑妙玉。他们在邢大舅的唆使下，第二天夜里，这伙盗贼歹徒就偷偷地爬到栊翠庵大殿的屋顶上，揭开栊翠庵大殿屋顶上的屋瓦，暗暗下到大殿上，劫持绑架了正在盘腿打坐，静心修炼的妙玉姑娘。

   四姑娘惜春惊醒了。后来，她把这件事情跟栊翠庵的姑子们一说，栊翠庵的姑子们，不仅理解了妙玉，而且非常同情妙玉。她们获知妙玉遭受到这伙盗贼歹徒如此惨无人道，伤天害理的凌辱摧残，一个个都伤心痛苦地流下了眼泪，并且愤然不平，就要四姑娘惜春姑子牵头，写成状子，告倒那些盗贼歹徒和那个卑鄙龌龊的邢大舅。这样，四姑娘惜春姑子为了伸张正义，惩办恶人，为妙玉姑娘申冤雪恨，就毅然决然地写了诉状，由栊翠庵的姑子们集体签了名，告到了官府，贾雨村老爷接了这个案子，就把邢大舅五花大绑了押走了。

   邢大舅是邢夫人的兄弟，贾琏的舅舅，是巧姐儿的舅爷爷。贾琏早就恨透了邢大舅了，这次绑架劫持巧姐儿又有他的份，就更恨他了。对于邢大舅的被拘押，贾琏也觉得这个邢大舅几十岁的人了，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不学好，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被五花大绑，被拘押这是早晚的事，也是罪有应得；可是那个大太太邢夫人就不同了，她知道邢大舅被拘押了，急得火烧眉毛。她找到大老爷贾赦求情，让他找人活动活动，到贾雨村老爷那儿去活动活动，放她的兄弟邢大舅一马。大太太邢夫人道：“老爷呀，贾雨村为官如日中天，他能当京官，总不能忘掉荣宁二府的提携帮忙吧？”大老爷贾赦道：“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邢夫人生气道：“这话亏你说得出口，这事也是多事？”大老爷贾赦道：“官场上的事，你不懂。”邢夫人流着眼泪道：“你不能见死不救呀？”大老爷贾赦道：“我不是见死不救，而是我根本就救不了邢大舅。你想想，我和二老爷贾政被撤职查办，并查抄了全部家产，就是那个贾雨村告发的，一个小小的邢大舅，贾雨村能高抬贵手？况且这是一宗非常恶劣的人命案！”邢夫人听了先是哑口无言，继而又想道：“听说这个案子是四姑娘惜春写诉状告发的，是不是劝说四姑娘惜春撤回诉状不告就得了。”大老爷贾赦笑道：“你这是吃了灯草放的轻巧屁，这告状是小孩子派家家，说不告就不告了？那样四姑娘惜春不就成了诬告啦？她的罪责也难逃啊！四姑娘惜春是个正直的姑娘，她是个一笔滔滔的聪明人，她肯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收回诉状吗？她会去承担诬告的罪名，她傻呀？况且，这个诉状是好多栊翠庵的姑子一齐签了名的，是一张联名诉状，影响可大了，都惊动了当今皇上啦！”大老爷贾赦正说着，二老爷贾政来了，他问道：“什么事惊动皇上啦？”大老爷贾赦把情况跟二老爷贾政一说，贾政听了说：“这个案子我们不能插手，这是一起全国的大案要案，妙玉的尸体也在地下室里找到了，可怜妙玉死得惨啊，真是惨绝人寰喲！”二老爷贾政和大老爷贾赦两人正在说话间，二太太王夫人、贾琏和宝二奶奶薛宝钗来了。二太太王夫人道：“这个邢大舅是罪有应得，他们不仅害死了妙玉，还设下圈套准备哄骗拐卖巧姐儿呢！”二老爷贾政惊异道：“拐卖巧姐儿？”宝二奶奶薛宝钗愤然道：“简直是无法无天，他们想把巧姐儿拐卖给那个外藩王爷。”二老爷贾政道：“这还了得？那是万万不行的。据我了解，那个外藩王爷原来是想买一个佣人，如果年轻漂亮，就纳作小妾。我们家的巧姐儿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去做人家的佣人或小妾，这怎么能行呢？”二太太王夫人道：“拐卖巧姐儿的都是家贼。”二老爷贾政问道：“都是那几个混账东西？”贾琏没好气地说：“还能有谁呢？巧姐儿的邢大舅爷爷、巧姐儿的亲舅舅王仁，还有巧姐儿的三叔贾环。”二老爷贾政十分恼火道：“这还了得？”宝二奶奶薛宝钗道：“巧姐儿的邢大舅爷爷已经被公差拘押；巧姐儿的亲舅舅王仁被王太太大骂了一顿，把他赶走了。”二老爷贾政道：“那个畜生贾环呢？”二太太王夫人道：“还没有找到他呢！”二老爷贾政怒吼道：“派人把他叫来，家法伺候，绝不轻饶！”

   贾环是赵姨娘是儿子，从小他就嫉妒别人，他见老太太贾母像宠爱龙蛋一样宠爱着贾宝玉，他因嫉妒而恨宝玉，就使阴耍坏，报复宝玉；他在丫头们面前逞强好胜，百般刁难，强取豪夺，丫头婆子们都不喜欢他。赵姨娘又常常护着他偏爱他。贾环不能像宝玉和贾兰那样去认真读书学习，努力考取功名，竟然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在一起，好吃懒做，学会了嫖宿赌博。他在邢大舅、王仁的教唆下，一天天变坏。赵姨娘死后，他自暴自弃，更加懒散堕落，放荡不羁。他和邢大舅、王仁以及那些狐朋狗党混在一起花天酒地，喝酒赌博，嫖娼夜宿，没钱用了，就设局哄骗拐卖巧姐儿。事情败露了，他知道邢大舅已经被公差五花大绑了拘押走了，王仁又被王太太臭骂了一顿赶出贾府去了。他知道事情不妙，吓得魂不附体，躲躲闪闪不敢见人了。

   二老爷贾政气得三股气并作一股冒了。他们派人四处寻找，总不见贾环的踪影。二老爷贾政怒不可遏道：“好你个贾环混账东西，你躲就躲得过去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你这个浑小子找出来。”

   后来板儿他们通过明查暗访，发现贾环鬼头鬼脑地出没在城西的一个巷子里，暂住在他的一个狐朋狗党，酒肉朋友家里。板儿带着几个人暗暗跟踪，悄悄靠近，码好贾环，跟进那户人家，好说歹说才把贾环带回贾府，交给了二老爷贾政。

   贾环见到二老爷贾政，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老爷动怒了，吓得索索发抖，跪在二老爷贾政面前求饶道：“老爷饶了我吧，我知错了。”二老爷贾政责问道：“你犯了什么错？”贾环怯生生地说：“我不该做那种事，我对不起巧姐儿。”二老爷贾政喝令道：“你做了什么坏事，给我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贾环在二老爷贾政的淫威下，只得把他做的坏事的前前后后的经过情况叙述了一遍。他和邢大舅、王仁经常在一起喝酒吹牛，他们三人都恨风儿奶奶王熙凤。风儿奶奶王熙凤在世时，管事太严，对邢大舅和王仁非常苛刻，对贾环和赵姨娘也不好，他们都恨风儿奶奶王熙凤，就把这口气发泄在王熙凤的女儿巧姐儿身上，也想在巧姐儿身上做点文章发点财。后来，他们三人听人说，有个外藩王爷打算花重金买一个用人，如果年轻漂亮，就纳作小妾。这是个敛财的好机会，于是他们三人设法说通了邢太太，乘着贾琏不在家，把巧姐儿卖给外藩王爷，就说是外藩王爷要娶妃子。结果巧姐儿不肯，在外藩王爷准备来迎娶的时候，偷偷地跑了，躲起来了，这件事就没有做成。后来又通过邢太太说通了贾琏，答应把巧姐儿嫁给外藩王爷，可是巧姐儿坚决不愿意，大吵大闹，要离家出走，要削发为尼，王太太知道了就阻止了这件事。他们三人的阴谋未能得逞，他们三人还是不死心，就谋划由王仁出面寻找机会，哄骗巧姐儿，把巧姐儿带离贾府，带出大观园，实施劫持，在路上有贾环和邢大舅两人负责带人用轿子把巧姐儿抬着送到外藩王爷府上，结果在路上被蒙面土匪劫持去了。贾环说着用手朝板儿一指道：“原来他就是蒙面土匪。”

   板儿反驳道：“我不是土匪，我们是搭救巧姐儿。”

   二老爷贾政听了，肺都气炸了，他火冒三丈，拍着桌子道：“贾环，好你个浑小子，你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二老爷贾政怒吼着，拿出一根棍棒道，“板儿你给我重重地抽打这个孽畜二十大棍！”

   板儿从来没有打过人，这个贾环又是贾府的三少爷，像板儿这样心慈手软的人，哪里下得了手呢？板儿接过棍棒，在三少爷贾环的屁股上像拍灰似的拍打了几下。二老爷贾政看了摇了摇头，板儿又是自家的客人，又不好多说什么，就从板儿手里接过棍棒，亲自动手在贾环的屁股上重重地打了二十大棍。贾环疼痛得声嘶力竭地哭喊大叫，惊动得王夫人和宝二奶奶薛宝钗好多人都来为三少爷求情了。王夫人道：“这小蹄子打几棍教训教训就行了，赵姨娘不在世了，贾环没有娘也怪可怜的，老爷这样打他，人家会说我们欺负他的。”二老爷贾政更加生气道：“欺负他？你问问这个混账东西，都做了些什么事！”宝二奶奶薛宝钗道：“老爷不能再打了，把腿打折了，打残了怎么办？”二老爷贾政生气道：“打断他的腿，他就不跑不作怪了。”三少爷贾环哭着求饶道：“下次再不敢了，求老爷饶了我吧，我疼死了。”二老爷贾政道：“过去我说宝玉淘气，可他那像你小子这样淘气呢？宝玉能吟诗作赋，他高魁第七，虽没有到任，可他毕竟还是为祖上争了气，争了光荣的。你贾环呢？整天到晚不学无术，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在一起，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事情来，再混下去闹下去，不跟邢大舅一样去犯罪？”贾环道：“老爷我知错了。”二老爷贾政吼道：“你知错了？贾兰也高中一百三十名，为祖上争了光了，可你贾环呢，为祖上丢尽了脸！不打你我打谁？”二老爷贾政说着又要叫人杖责贾环。宝二奶奶薛宝钗见了求二老爷道：“贾环知错了，老爷你就饶了他吧！”二老爷贾政这才停止了对贾环的杖责。宝二奶奶薛宝钗还带着个大肚子，也有点累了，就在麝月的搀扶下回去了。王夫人道：“贾环也伤得不轻，就让他回去歇着养伤去吧。”二老爷贾政厉声道：“今后要好好读书，再不许到处瞎闯胡闹，否则，我就打折你的腿！”王夫人正准备叫人把贾环抬着送回房间去休息养伤，五儿气喘吁吁地跑来说：“不好了，宝二奶奶在路上摔了一跤。”宝二奶奶薛宝钗带着大肚子，在路上摔了一跤，有没有动了胎气？伤的怎么样？大家都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