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在南锣鼓巷的印记
北京南锣鼓巷呈南北走向,方方正正、不歪不斜,少了南方巷子的弯弯曲曲、幽深窄长。因其两端低、中间隆起,状如锣锅,明《京师五城坊巷胡同集》称之为锣锅巷。清乾隆十年京城全图则将“锣锅”讹为“锣鼓”,改名“南锣鼓巷”。东西各8条胡同棋盘式排列,形同“鱼骨”,又似“蜈蚣”,于是“蜈蚣巷”便在北京人的唇齿间传扬开去。诗人黄离用“长着十六只脚的蜈蚣,在时光深处蜿蜒爬行”道出了北京胡同巷子“横平竖直的美丽”。
南锣鼓巷的美丽是胡同前世今生的潜藏。胡同原为蒙古语,“同”通“通”,意为“胡”人的通道,最早见诸于文字,出现在关汉卿的元杂剧《单刀会》“直杀一个血衚衕(胡同)”。文字作为北京胡同传承的载体,其历史脉搏可以触摸到元代,历经明、清、民国长期发展,谓之为“里弄”“巷弄”“巷”,现已成为北京地区的历史符号。最古老的巷子是从大小学习巷开始的,据传盛唐时期,西域各国外交使节觐见皇帝,在大学习巷清真寺设馆讲学、布道,学习唐朝的一切法令、制度和汉儒文化礼仪,习用学研蔚然成风,“学习巷”之名得以沿袭。
北京胡同的历史符号是从地名生活化开始的。 “庙宇甲天下” “著名的胡同三千六”,多姿多彩的胡同称谓,成为北京地理史貌的“活化石”。或以人名字命名,如石老娘、王皮匠等胡同;或以老百姓开门七事命名,如柴棒、米市等胡同;或以寻常生活品命名,如金丝、银丝等胡同;或以形状命名,如口袋、井儿等胡同;也有行业特色的麻线、胭脂等胡同;更有特色植物为名的枣林、柳树等胡同……应该说,胡同名字的生活化,无不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酿着老北京人情百味,一如仁义胡同方寸化美德,“百里捎书为堵墙,让出一墙又何妨?万里长城今尚在,不见当年秦始皇”,暖暖地镶嵌在北京人睦邻友善里。
胡同是物质的,而胡同文化则是精神的、活着的。十几年前,国家曾发行过一套关于北京故居风情的邮票,黑白底色,票面不大,周边有细小的锯齿,显得小巧玲珑,诺大的房子浓缩了一部厚重的中国历史,有着最地道的北京味儿。如僧格林沁王府、末代皇后婉容的娘家、齐白石住宅等名人故居更是胡同文化中浓墨重彩之笔。尤记1902年,木匠齐白石带着一身的蔬笋气息北漂,定居雨儿胡同的13号院。十年“衰年变法”“五出五归”,白石先生与蜜蜂共舞,玉兰逸笔草草,是玉兰引蜂,还是蜜蜂用浑圆一片淡墨振翅扰梦?现下的我是慕名而至的。在这座四合院里,他右手拄着拐,左手紧握拳头,举行严整,精神矍铄。卧室与书房隔断的屋子里,我品读着烙刻下的一副楹联:“勿展无益之卷,勿吐无益之语,勿涉无益之境,勿近无益之人。本书以求其质,本诗以求其情,本礼以求其宜,本易以求其动”,这正是白石老人一生的执着与坚守。
春寒料峭,枯枝摇弋的老榆树上,乌鸦把一个个感叹号式的窝放置在树杈上,我行走在南锣鼓巷,算是“赶巷子”吧?巷道里小店各式各样,复古与新潮混搭着,老银世家、拼途、壳遇可求等店名儿文艺味十足。小店“碰头食”融合了汉、回、蒙、满等多民族风味,购得一包吉事果,才发现是中西合璧的,传统油条的金黄,染沾上了西班牙的果酱与冰淇淋组合,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儿。鬼味烤翅、南锣兑面等美食牵绊着行人惊喜,勾动着味蕾,滋味悠长。吹糖人总会吸引着来往的步履驻足,两根筷子是老艺人手中灵动的“魔法棒”,只见他用筷子在糖盆儿里搅了几下,顺势挑起一小团糖,在手里揉捏成一个“捣蒜捶”状,左手将捶把子往盆里的糖上一粘,右手握着大头顺势一拉伸成丝,再用筷子拦腰一敲断了开来。接着,老艺人用嘴含住细端均匀吹气,并不断揉捏另一头,在大家的注目下,孙悟空便活了过来,这就是中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诱人魅力所在。
穿越时空,《老北京》诱人的魅力跌落在小巷青石板上,把我们从现在带到遥远的过去。脊微翘欲飞、瓦松苔藓青翠,檐下霜露未干,林立门面,密密麻麻的商铺,丝铺、米铺、鱼铺、铁铺、盐铺、肉铺等店招迎风招摇街市,五百年历史长廊上的大栅栏敬着“喜庆东来”对联。四合院里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丫头,戏楼书肆风流雅趣,庙会集会摩肩接踵。推车牵马者、挑担男子、背孺妇女穿街走巷,“祥子”的黄包车来回穿梭,铃铃的响声像一只动人的歌……前些年,四川青神竹编大师陈云华用细如发的竹丝重现了《老北京》昔日多彩繁华,成就了“竹丝贵过金”的青神竹编传奇。
庭院深深,深几许。大凡在北京住过的人,一旦离开了,就总会不断惦念那大大小小的胡同,以及一扇扇门开向胡同的四合院。住的久的人离开了,更是想念,《胡同的故事》对萧乾先生而言,“不论我走到哪里,在梦境里,我的灵魂总萦绕着那几条小胡同转悠”。胡同是他认识这个世界的起点,即使他后来漂泊海外,每每思乡,念的也不过是北京某个小小的胡同角落。现在,“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四合院像一座座民俗风情博物馆,蕴含着浓郁的文化气息,成为普通老百姓生活的场所,也收留着“北漂”者寻梦生活,曾经作为生存的起步点,当他们攒足了资本,学会了立足,又将离开,烙下了一代代的追梦人各种社会生活的印记。
“戏剧东城”一群热爱戏剧的“疯子”,柏拉图式的“白衣飘飘”走进人民群众公园广场,温暖、艺术地活着。“多年以后的现在,徒留号牌依然存在,只是多些了尘埃……”《南锣鼓巷》讲述着岁月的沧桑,篆刻时光的痕迹,温暖着怀念老北京巷子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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