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缘辄止
错过那年元霄节那场电影之后,从青年到老年,三十八年过去,直到今年,年年元霄节夜,辛彬旺都要买两张电影票,独自一人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幻想、感受同她看电影的那份惬意,那份甜蜜。
1986年的夏天,酷热难耐,辛彬旺在夜以继日,坚持完成了XYQⅢ混凝土砌块机设计任务之后,天天总感觉头晕目眩,到丹源市医院去诊查,血压只有50/70,医生说是由于疲劳累过度造成的,好好休息,推几天糖(注射葡萄糖)就没事了。
趁午休时间,辛彬旺走进了丹源市医院注射室。注射室只有一名护士,她面窗背门站着,手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正在认真地阅读,连辛彬旺进去也没意识到,辛彬旺索性轻手轻脚地坐在了她身后的长条椅子上闭目养神。
“哎!干啥?”她问辛彬旺。
辛彬旺睁开眼睛,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距自己进注射已经十三分钟了。
“推糖!”辛彬旺答到。
“来也不吭个气!”她埋怨道。
“看你在认真读书,没好意思打扰。”
她瞪了辛彬旺一眼,随即磕瓶、吸药、扎针、推糖,业务操作还蛮熟练利索,就是推得有点快,使辛彬旺有点儿胸闷。
辛彬旺很纳闷,看上去苗苗条条,清清纯纯,温温柔柔的女子,推起针来咋就这样的狠。或许,她的心还在书本里,想推快点多赢得点时间看看书。辛彬旺很欣赏她认真学习的状态,但对她的工作作风和态度一点也不满意。
“很羡慕你,敬佩你,你真有本事,考上了市卫校。唉,我一见学习就头痛,被妈妈打死也不肯再去上学,到如今,落得这下场,天气热得让人流油,还要每天从鸡冠岭到城里来贩黄豆。”辛彬旺说
“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
“那你咋知道我考上市卫校?”
“你告诉我的呀!”
她睁大眼睛,很是惊讶!
“你那白大褂上不是印有丹源市卫生专科学校吗!”听了辛彬旺的话,她脸红了。
次日,辛彬旺刚迈进注射室,她便若似熟人样的跟辛彬旺打招呼,“来了,坐那儿,等会,给这两个人打了,给你打!”
她推针的速度比前一天缓慢了许多,舒适了许多。
“你干啥工作?”她问辛彬旺。
“托你的福,经人介绍,从今天起,州河筛沙,比贩黄豆轻松多了。”
第三日,她推针的速度更缓慢了些。
她问辛彬旺:“你究竟干啥工作?”
辛彬旺说:“托你洪福,从今天开始,到建筑工地搬砖,比在州河滩里筛沙能少晒些毒太阳。”
“你那学校毕业的?”
“鸡冠岭小学,读完三年级上学期,就没再去上学了。”
她狠劲地拔掉针头,没敷棉球就转身走了。
“哎……哎……”辛彬旺叫她。
“喊啥哩!”她不耐烦地的说。
当她转身看见没敷棉球,忍不住笑了,笑很甜美,很美!
第五天是辛彬旺推糖的最后一天,她推的更缓更慢,东一句西一句和辛彬旺聊着,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推完,注射室的那位老护士几次斜眼过来,让辛彬旺好不自在。
送辛彬旺出注射室门,她告诉辛彬旺,自己叫藜燕,在医院实习生楼303住。
半个月后,在市卫校上学的文良(高中补习两年才考上市卫生专科学校)到辛彬旺的单位宿舍闲聊,他说:“黎燕如诉家珍似的,对我们提起了一个叫辛彬旺的人,我觉得此辛彬旺就是你,于是我告诉黎燕,这个辛彬旺应该就是我的同学,他不是粮贩子,也不是筛沙搬砖的人,是大学毕业的国家干部”。
辛彬旺把从老家给文良捎东西送到丹源市医院实习生楼。走过303室,门开着,沈慕文硬憋着,没侧过头去看一眼。
“辛彬旺,来了,坐会!”回头,藜燕站在门口,微笑着。
“过来了,来坐!”辛彬旺口不随心地应了声。
“嗯!”
走进308室文良的宿舍,宿舍沸腾了。
“想死你了!”
“盼星星,盼月亮!”
“把黎燕都盼疯了”。
……
辛彬旺与文良闲聊间,文良的室友站在门口喊;“藜燕,藜燕,辛彬旺叫你过来!”
辛彬旺躲进了文良的床上,把蚊帐拉得严严实实。
“人呢?”藜燕站在门口问。
“害羞,躲在床里,等你。”文良的室友说。
藜燕撩起蚊帐,看到了卷缩在床角的辛彬旺,合上蚊帐说:“没有啊!”
“床下!”“床下!”“床底下”……大家七嘴八舌乱起哄。
藜燕出了门,辛彬旺开始斥责文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咱同学闵淑丽订了婚,你咋能开这样的玩笑呢。”
“她已和自己初中的老师订了婚。你们谝谝,就是谝谝,有啥呢,你还以为啥,想歪了,还躲在蚊帐里,一个大男人,真给同学丢脸。”听了文良的话,辛彬旺也在指责自己象小女人一样腼腆了,还不如一个女人大气。
在之后的几月多当中,藜燕多次和她的同学来辛彬旺的单位聊天,多次邀请辛彬旺出去遛达,或一块去看场电影,都被辛彬旺婉言谢绝了,到文良哪儿去聊,大家总是开玩笑似的窜说着让辛彬旺和藜燕出去遛达遛达。
过完春节,元霄节那天晚上,藜燕独自一个人来到了辛彬旺的宿舍。黎燕说,“今天的月亮特别圆,看在月亮的份上,咱们看场电影吧”。说句心里话,辛彬旺很欣赏黎燕,也很喜欢黎燕,很渴望和黎燕看一场电,但辛彬旺还是一直在告戒自己:你是定了婚的人,定婚是一种约定也是一种承诺,自己一定要做清清白白的君子,绝不可有星点儿脚踩两只船的劣迹。
辛彬旺拒绝了黎燕看一场电影的请求,黎燕说:“过了今天,再也不会有今夜的圆月!”辛彬旺没有回应,黎燕转身出门离去,直到消失在辛彬旺的视野的尽头。
中秋节,辛彬旺与闵淑丽退了婚,听说藜燕和她的老师也退了婚。辛彬旺在大街上与黎燕对面相遇,黎燕若根本没有看见辛彬旺似的。辛彬旺激动地喊了声“藜燕”,她依然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一样,擦肩中,辛彬旺又喊了声“藜燕”,她还是依然根本没有听见似的,若是一个布娃娃,没有笑容,也没有表情,背向辛彬旺远去。
后来文良告诉辛彬旺,藜燕在学校的外号就叫布娃娃,入校一来,除过和辛彬旺接触的那些日子,有了点阳光灿烂笑容如花之外,活脱脱就象一个没表情的布娃娃。
2002年,沈慕文被诊断为癌症,可能生命只能延续三个月。在住院手术前,辛彬旺前往丹源市妇幼保健院,偷偷地去看了黎燕一眼,算是离世前的道别。
黎燕脖子上挂条绷带,吊着右手臂,看样子是骨折了,辛彬旺很想走近黎燕问声好,但是没有,只能远远的在心里默默说:“永别了,我亲爱的朋友”!
辛彬旺住进了丹源市医院,护士长惠小敏是黎燕的同学好朋友,她也是黎燕找辛彬旺看电影的推动者,陪黎燕见过辛彬旺不少次,自从黎燕成为辛彬旺的陌生人后,惠小敏也似乎成为了辛彬旺的陌生人。
住进医院的第三天,惠小敏同医生来查房,她惊讶地对辛彬旺说“是你,都认不出来了,有需要帮忙的,请嫂子找我,千万别客气”。
闵淑丽曾对辛彬旺说过:“只有真情还不够。黎燕对惠小敏说过:“辛彬旺是值得信赖和依靠的热心肠冷君子,人纯,缘浅。”
人纯,缘浅。多年来,辛彬旺想起黎燕,面对自己颇觉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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