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瑞兽蝙蝠对视

　　蝙蝠，在我们老家都叫它黏偏忽子。

　　黏偏忽子，顾名思义：黏，大概是说它善于黏在屋檐下、贴在屋梁上；偏，大概是说它常常夜间飞行，不好把握方向，容易跑偏；忽子，大概是说它反应得快，灵敏度高，轻来轻去，忽闪一下就不见了踪影。我觉得，相对于蝙蝠，黏偏忽子这名字，更合乎它的原生性情、生活特性、生存规律。

　　它，漆黑如深夜的、四季不带换洗的那一身燕尾服，老鼠一样的、滴溜溜转的两只小米粒眼睛，黑不拉几的、展开了像蒲扇的一对翅膀，好久没剪脚指甲、慢慢长长了的麻雀爪子，尤其是那喙，像小狼狗的嘴巴……

　　白昼里想见见不着，夜里见了它，又觉得阴森森的。

　　听奶奶讲，蝙蝠晚上才出来找点吃的，活动活动筋骨。天黑下来，它在屋里瞎撞，但不会撞着电灯、电灯线啥的。

　　一次在老家，奶奶拉灭了电灯不一会儿，就隐隐约约听见一个东西在屋里飞。灯一亮，又不见踪影。反反复复几次，奶奶已经估计是蝙蝠在作怪。

　　为了让我休息好以便第二天上学有精神，只好开了灯泡睡觉，微弱的灯光下，整个晚上肃静的很。

　　可能是那家伙一个晚上都在等着关灯，没休息好，白天又不便于外出，到了第二天晚上它又故伎重演，奶奶只好起来开了房门，连轰带喊，趁着黑夜把蝙蝠赶出了家门。

　　后来听奶奶讲，蝙蝠是老鼠偷吃了盐而变的，它晚上出来，和老鼠一样的特性，能看见路，不用担心迷路的。

　　这应该是我与蝙蝠的第一次对视。

　　年长些了，有了点文化，方知道：蝙蝠，是靠声波探路和捕食，声波遇到静止或者游动的东西，会反馈回来回声，由此擅长夜间飞行。

　　邻家大哥喜好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玩，知道夹胡同道里有蝙蝠出没，曾在夜间捕获过一只。

　　他说，蝙蝠的前爪很长，从指骨末端到后肢，是一片好似大手的皮膜，所以才抓得住屋梁、攀得住屋檐，并且不会在睡着了时掉下来。

　　这应该是蝙蝠在我脑海中的第一映像。

　　1980年代到肥城矿区上班，下井、睡觉、吃饭的“三部曲”，将个生活空间填得满满的，加上单身公寓干净肃静，没再与蝙蝠对视过。

　　十几年之间，我先后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在家属宿舍区生活居住。大约1996年左右，那会的我还在矿长办公室干副主任。值完班第二天上午一回家，妻女就开始描述昨晚一个东西在房顶乱飞的事件。

　　她们没在农村生活过，自然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儿，只好让电灯亮了一晚上。当天晚间，那家伙又在熄灯后出来骚扰，我打眼一看，正是久违的蝙蝠。

　　我一边解释这种叫做蝙蝠的动物，按照迷信说法，飞到谁家、谁家有福，以此安慰妻女的心；一边找来一面蒲扇，瞅准阴暗角落猛地忽闪，学着当年奶奶赶走蝙蝠的做法，打开房门，给它留条出路。

　　几个回合，终于将一只出生不久的小小的蝙蝠赶到了门外。一家三口才有了一个安稳觉。

　　这应该是我与蝙蝠的第二次对视。

　　在与蝙蝠第二次对视之前，我熟悉了蝙蝠。蝙蝠，在世界各地生存，有品种上1000个，查字典词典还得知，它是唯一一种能飞行的哺乳动物。

　　尽管它有翅膀像是鸟，但它没有羽毛也不生蛋，具有哺乳动物的特征。

　　关于它的种类性质，曾有一个寓言故事；说是某年某月，动物界遇灾捐款，爬行动物找到它，它说：我会飞！飞行动物找到它，它说：我是哺乳动物！最终捐款无望。是的，它真够狡猾的！还听说有一种专事吸血的蝙蝠，只要盯上一只驴子，靠着那两颗獠牙刺破肉体，一次能吸100升鲜血，慢慢地能把血吸干而致驴子死亡。是的，它真够恐怖的！

　　古时候，蝙蝠作为一种瑞兽，飞到谁家、呆在谁家，谁有福气，人们比较认可。有一年外出公干，顺便参观烟台牟平的“牟二黑庄园”。 “南有四川刘文彩，北有山东牟二黑。”牟二黑，是有名的大地主，庄园占地2万平米，是全国最大的封建地主庄园，也是一部反映封建地主阶级生活的“实物百科全书”。随处可见的“福禄寿喜”刻字，墙上画的、地上铺的都有蝙蝠的身影。

　　这应该是我与蝙蝠的第三次对视，虽然不是实物。

　　这几年尤其是今年认识蝙蝠，更深刻了。据资料说，一只蝙蝠能活二三十年。

　　一个好端端的瑞兽蝙蝠，不知怎么地，似乎是近些年摇身一变，成了病毒宿主，成了传播病毒的“使者”？

　　我想，或许是1996年前后的那只小小的蝙蝠已经成年，或许是哪个嘴馋的人类生吃了它或者是它的子孙，才引来了冠状病毒的滋生和蔓延，才激起了蝙蝠对人类的报复，弄得人类不得安生。

　　如同大自然有白昼黑夜交替，酷暑严寒轮岗，世界上有滋养我们的五谷，就有伤害我们的病毒相尾随。蝙蝠携带100多种病毒，对人类是有害的。但是病毒也要有它的寄存宿主。

　　蝙蝠昼伏夜出，为人类扛了这个雷，它把病毒携带在身上，荒宅居住，山洞栖息，倒挂在树上休息，目的就是远离人类，不让人类染上病毒。

　　认识了它，我们人类是不是就应该敬畏它的担当，尊重它的习性，更好地和谐相处，各不相扰，互为容忍，互不相欠！

　　人类应该学会含蕴。“帘断萤火入，窗明蝙蝠飞”。以蝙蝠之“蝠”赋予“福”意，显其祥瑞。

　　人类应该学会感恩。模仿蝙蝠的回声定位，发明了雷达；参照蝙蝠的夜间隐匿功能，有了制造隐形飞机的灵感；放开想象，人类塑造了惩恶扬善的“蝙蝠侠”形象……

　　人类应该学会尊重。蝙蝠已经在地球上生存了8000万年，几乎与恐龙同时代。尊重野生动物，就是尊重我们自己。

　　人类应该学会宽容。蝙蝠是地球上除了人类之外，数量最多、分布最广的哺乳动物之一。我们应该宽容它们的存在。

　　但愿今后与蝙蝠的对视，只是在梦中，而不是因为冠状肺炎病毒的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