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分试卷 百分成绩

文革中，张铁生交了白卷，恢复高考制度五年之后，我在陕西工业职业技术学院（原咸阳机器制造学校），也交过一次“白卷”，不过此白卷与彼白卷有着本质的区别。

1982年的一天，体育老师安晋康给铸7941班同学讲授和示范双杠教学规定动作:“双手抓杠，摆体上杠分腿坐，前滚翻分腿坐，双手支起身体双腿离杠下垂摆动，飞身双杠左侧空中转身360度落地立定”。

1977年，我在松树嘴七年制学校上初一时，按照家庭成份好学习成绩好的标准，我被挑选为学校舞蹈队队员，排练《我爱北京天安门》《我是公社小社员》等集体舞蹈到区上去参加迎“五四”青年节汇演。排练中，听到旁边观看的一老师说:“看夏阳，浑身硬的，跳的太蹩脚了。”第二天，我就被舞蹈队刷掉了。从此之后，我便给自已定了位:天生愚钝笨拙，根本不可能具有学好肢体类动作的能力，包括体育运动。

安晋康老师讲解示范完毕双杠动作，有同学推梁明远上前练习，他双手抓杠，任其无论怎样鼓劲摆动身体，也摆不起身子跃到杠面之上，还差点儿摔了下来。安老师笑着拍拍梁明远的肩膀说:“这么帅的小伙，咋就这么笨呢！”梁明远无奈地回安老师一个苦笑。

“咋就这么笨呢”，这句话不是说我的，却若如一把歪打正着的尖刀，直插我心房的柔弱处，隐痛不止，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过单双杆学习的这一段时间再回来。

安老师对我们全班同学说:“期终考试，很可能选择单双杠二者其一为考试项目，这也是体育达标的项目，考试不及格，达标通不过，就不能顺利毕业而成为国家干部。中考大家都能以较高的成绩通过我校录取，我相信，只要同学们努力练习，单双杆考试必会取得良好成绩。

国家干部，如似触摸不到的梦，对于工科学生崇拜科学家，并不怎么稀罕国家干部这个称谓，我也不例外。我倒是害怕，安老师会对我说“你咋这么笨呢！”

为了安老师不说我笨，避开熟人的目光，每天晚自习后，来到体育场上练习安老师设定的单双杆动作。通过二十天左右的练习，我自认为一定会及格，或许是为了更进一步保障能够及格，或许是因为天天融摸单双杆而爱上了单双杆，我仍然继续坚持每天晚自习后练习单双杆，直到考试的前一天。

体育期终考试的项目是单杆，具体动作为:跳起抓杆，摆身跃起，双手撑杠，单腿骑杠，360度回旋，回腿摆身下杠，立定。

我站到单杆下，跳起抓杆，摆……，手不由己地松开了单杠，掉立在杠下。

我紧握拳头，努力收扰着欲奔的泪水，转身看到安老师直楞楞地看着我，或许是在运说“你真笨”的气，我抓紧时间放开脚步，准备离开体育场。

“夏阳！”安老师叫我，我站住，但没有转身。

“夏阳，过来！”我依然站着没动。

“夏阳，你过来！”

我站到了安老师面前，不敢抬头，等待安老师说那句话。

“松开拳头！”

“松开拳头！”安老师说。

我松开拳头，血和羞愧同时在流淌，鲜血染红了我整个手掌。我真弄不明，一直以来，手并没磨出血泡，咋就会在这关键的时候，淌出血来，失去了以手为核心聚力做好单杠动作的气力。

“赶快到校医院包包！”安老师说着，信手从裤兜里掏出手帕，捂到我的手掌上。

“夏阳单双杆动作标准、优美、到位，值得大家学习，特别是每晚能够坚持刻苦练习的精神更值得大家学习。”安老师边说边为我划上了100分的成绩，同学们个个露出笑脸，为我热烈鼓掌，这是同学们第二次在单杆旁为我鼓掌，上一回是在前一次体育课上，安老师在检阅每一位同学单双杆练习情况时。

我深深地给安老师鞠了一躬，道了一声“谢谢安老师！”

这个百分，一直以来都让我觉得，获得地不够心安理得，始终觉得有点儿羞愧，本来相当于交了个白卷，却得到了百分成绩，我永远心怀对安晋康老师的感恩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