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金牛村纪事》二十

　苗时雨从村委会回来，吃了晚饭，洗刷完毕已经九点多钟了。他躺在卧铺上想早点休息睡觉。可是，他怎么也睡不着，村委会上大家对牛天宝村长的批评的话语，一直在他的脑海里萦绕不绝。他感慨万千，思绪绵绵。他想，你牛天宝村长大不该把眼睛盯在几个钱上，我们不能为了钱给金牛村带来灾难，给金牛村的子孙后代们留下遗憾。他想到，他爷爷苗大成就是为了想多弄几个钱，给苗家酿成了连他爷爷自己也意想不到的惨烈后果，令人扼腕叹息！苗家在金牛村是独门独户。金牛村的老年人说，当年是苗时雨的太爷，走村串巷，卖洋红洋绿、梳子篦子等小百货，落户在金牛村的。他太爷勤劳肯苦，省吃俭用，积攒了一些钱，在金牛村娶了妻，生了个儿子，就是苗时雨的爷爷苗大成。苗大成长到二十几岁，还没有娶亲。因为，他家里没房子，一家三口人，挤在一个窝棚里，谁肯嫁到窝棚里去受罪呢！苗时雨的太爷急得像猫抓心似的。后来，一家三口人吃尽辛苦，好不容易攒了些钱。苗时雨的太爷，拿出用一块蓝布包着的钱，抖抖颤颤地交到儿子苗大成的手上，让苗大成外出买些木料回来，打算把房子盖起来。苗大成将一家三口人的血汗钱，揣在身上，推着独轮车出了门，上了路。他一边走一边想，这下好了，木料买回来，把房子盖起来，就可以成亲完婚了。苗大成兴致勃勃的走着，心里一阵狂喜。苗大成是老实人，他只知道死做死累，很少出门。他走进城镇，连方向都分不清了。他想问问人家，这镇上哪里卖木材？他看见一户人家，大门洞开着，里面闹哄哄的，围了不少人。他伸头一看，原来是赌博，只见宝盒一开，一个陪三。他看得好玩，也吸引人。他看得动了心。他想，这钱来得真快，也容易。他何不拿出一些钱来，看准了押上去，一个陪三，捞一把，买更大的木料，回去盖更牢固的房子，给自己的父亲一个惊喜，也好让母亲欢喜高兴。他看准了天门这一方，十有九次都赢钱了。于是他悄悄地走出门，走进巷子，看看没有人，就小心翼翼地把买木料的钱，分成四等份，取了一份，又轻手轻脚地走进屋。他看了片刻，相准了，把一份钱押在了天门。他心里有点慌，咚咚地挑个不停。他凝神屏气，等待宝盒子打开。宝盒子打开了，他满怀希望地伸长脖子一看，他的钱被拿走了，开出的是地门，他输了。他心跳得更厉害，脸红得像关老爷，两眼通红，两耳滚烫。钱输了他不甘心。于是他决定看准了再押一次，一个培三，不仅能捞回本钱，而且还有的赚。他又抖抖地摸出另一份，押在了地门。结果，开出的是天牌。他又输了。真是运气不好，“想发财必倒运”，买木材的钱给他输了一半。他差点哭了。他想，算了吧，他不能再睹了。再输连麻楷粗的木头稍子都买不到了。他无可奈何，只得怏怏不乐地苦巴巴地出了门，推着独轮车，跑到木材市场，买了些小木料，捆绑在独轮车上，胆颤心惊地推回到金牛村，拿回家了。
他父亲一看傻了眼，也惊呆了，愣了半天才开口问道：“你被宰啦？”
“没。”苗大成瓮声瓮气地回答。
“我给你的钱，不至于买这么小的木料呀？”苗时雨的太爷大声问儿子苗大成。
　　苗大成扑簌簌地流下了眼泪，抱着头蹲在地上，伤心愧疚，懊恼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被人抢啦？”
“没有。”
“那是为什么？”
　　苗大成把自己参加赌博想赢点钱，买大木料，盖好点大点的房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他父亲听了又气又急，不多时就晕倒了。苗大成急忙同他的母亲一道把他父亲抬到卧铺上，一边掐人中，一边呼喊着：“爸爸，爸爸！”过了好大一会，他爸爸“哼”了一声，苏醒过来了。他父亲想不到儿子苗大成，从来不赌钱，也不乱花钱，这次竟然做了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蠢事，实在令人懊悔痛心！
　　错已经犯了，钱也要不回来了，总不能把儿子打死吧？好在还没有输光，毕竟还买来了一些小点的木料。也罢，就用这些小木料，将就着把房子盖起来，让儿子苗大成完婚算了。这样，他就是累死了，也可以打了旗了。
　　苗时雨的太爷，由于气、急、累、烦，身子有点不舒服，但他还是强忍着支持着，坚持把三间草屋盖起来了。紧接着他又给儿子苗大成说了亲事，给苗大成娶了妻。他终于有了媳妇，他感到特别高兴。他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很想早点抱孙子，尽享人伦之乐。可是，他累垮了，不多日就带着莫大的遗憾离世了。
　　苗大成悲悲惨惨，凄凄切切料理了父亲的后事，安葬了父亲，伤心痛苦得大哭了一场。他知道，养家糊口的担子落在他一人身上了。于是，他重操父业，走村串巷，叫卖：“绣花针、洋丝线、洋红洋绿、梳子篦子······”这样，他虽然苦了点，累了点，但他一家三口人的日子过得并不累。后来苗大成生了儿子，就是苗时雨父亲苗长林。苗长林二十三岁娶了妻，二十五岁那年生了儿子，这就是苗时雨。苗时雨生下来，就没有看到他的爷爷奶奶。因为，苗时雨还在他娘肚子里，他的爷爷奶奶就已经相继过世。苗时雨的爷爷苗大成也没有留下多少财产给苗长林，唯一的财产就是那三间木料小，年久失修的弱不经风的小草屋。其隐患就在这里。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苗时雨三岁那年的一天，狂风大作，暴雨肆虐，吹倒了他家的房屋，大祸终于临头了。苗时雨失去了父母，金正清收养了他。村里人说，苗家的子孙金贵，从苗时雨的太爷到他的父辈苗长林，三代人都是生了儿子不见孙子，就英年早逝。姓苗的有点悖时，他们建议金正清把小时雨的苗姓改姓金。金正清不同意，他认为苗家就剩这一株独苗，必须让苗姓沿袭传承下去。
　　苗时雨小时候，金牛村人都非常爱护他。金牛村人说得好，跟苗时雨父母同代的人，都是苗时雨的爸爸妈妈；跟苗时雨的爷爷奶奶同代的人，都是苗时雨的爷爷奶奶。他们把苗时雨看得如同亲儿子、亲孙子一样。他们说，苗时雨从小就没有了爸爸妈妈，金牛村的人，要多给他点亲情，让他感受到亲人的温暖，使他健康愉快地成长。
　　苗时雨的命是金牛村乡亲们救的，他的父母是金牛村人安葬的，金正清夫妇养育了他，金牛村的乡亲们爱护他关心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种大恩，这种深情，苗时雨将终生铭记，永远不忘！
　　这时候，已经是夜深人静了，苗时雨也真的有点困了，他迷迷糊糊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