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金牛村纪事》八

　 金牛村到底怎么搞？不是牛天宝一人说了算，还得跟金正清老书记和村委们商量。
　　牛天宝把自己的想法跟金正清老书记说了。金正清老书记叫他把村委们招集起来，开个会大家拿拿主意。主意拿定了，再让村民们讨论讨论，这是一件大事千万要慎重，弄不好会出纰漏的。我们不能凭着一片好心，做出一件蠢事。金正清老书记说的有道理。金正清老书记是见过世面的人，他过的桥比牛天宝走的路还多。金牛村要振兴要发展，这是大势所趋，众归所望，不可动摇。究竟怎么搞？牛天宝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了。牛天宝决定去找村委们摸摸底探探路子，让他们提提看法，找出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来。
　　牛天宝一边走一边想；一边想一边走。走到一块菜地边，吴世华看到了笑着问：“牛村长，想什么呢？”
　　牛天宝抬头一看，见是吴世华主任，便陪着笑说：“不想什么。”
“你低着头算账呀？”吴世华笑着说，“会不是又跟老亲家闹别扭啦？”
“我找你呢。”牛天宝说。
“有事吗？”吴世华拿着一把韭菜，走出菜地说。
“也没什么事。”牛天宝说。
　　两人说着话来到了吴世华家。吴夫人端来一杯茶，递给牛村长。牛天宝笑着感谢吴夫人的款待。牛天宝喝了一口茶，把自己的想法，跟吴世华主任一一地说了。吴世华是管村办工业的主任，他也正愁着没有钱发展村办工业呢。他听牛天宝村长这么一说，十分高兴。他认为金牛村早就应该这么做了。拿三千万出来，每家可分到几万，自己再拿点，盖房子基本上够用了；拿一千万给村办工业；一千万发展农副业。这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吴世华举双手赞成。
　　吴世华的想法和牛天宝的想法一模一样，可以说是不谋而合。牛天宝心里像灌了密一样甜，一样舒服。他想，大家如果都和吴世华一样，金牛村的事情就容易统一，办起来就顺当了。其他两位主任怎么想，怎么看？还不得而知。特别是他那个未来的亲家刘巧生，死疙瘩脑子，总转不过弯弯来。牛天宝打算找刘巧生好好谈谈，沟通沟通。牛天宝硬着头皮朝刘巧生家里闯。刘巧生很客气地把牛天宝迎进屋，又递烟，又倒茶。媳妇还没有过门，刘巧生就冲着牛天宝左一声亲家，右一声亲家地叫得特别热乎。连刘夫人也这么热情地称乎他。牛天宝反倒觉得坐不住了。可是，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有事要同刘巧生商量的。牛天宝一边抽烟，一边品着茶，也笑着热乎乎的左一声亲家，右一声亲家母地说：“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刘巧生也知道牛天宝的来意，不等牛天宝开口就先问道：“金牛村的事，近来有什么打算？”
　　牛天宝想，我还没问你，你倒先发问了，说明你刘巧生是很关心金牛村的事的，就高兴地说：“我正要找你商量商量，让你拿个主意呢！”
“亲家拿了主意就行了。”刘巧生说，“你说吧。”
　　牛天宝把他的想法打算，一五一十地跟刘巧生说了。牛天宝担心他开的价似乎有点高了，怕当方没有人受得起。
　　刘巧生想，这金牛山和滩头芦荡，给了人家，还不知道人家怎么胡搞，心里总归不踏实，没有底。不过，这价码说高也不高，但是能受得起的人，确实也很难找。刘巧生觉得，牛天宝兴致勃勃地来了，就不能扫他的兴，也不能得罪他，反正一天两天他也找不着受主。便说：“这么大一座金牛山，这么大一片滩头芦荡，这开价不仅不高，恐怕还低了些！”
　　牛天宝听了刘巧生这么说，心里很高兴。他听刘巧生的口气，分明是同意他的打算，赞同他的看法了。牛天宝兴高彩烈地说：“到时候，再看着办吧！”
　　刘巧生夫妻二人，把牛天宝送出大门，客气地说：“亲家慢走！”
　　牛天宝出了刘巧生家的门，两条腿特别轻松，他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妇女主任徐成敏家。徐成敏正在给一个五岁的小男孩擦鼻涕。她看见牛天宝村长来了，忙站起来迎接，并笑嘻嘻地说：“牛村长稀客嘛！请坐。”
　　牛天宝同样受到了徐成敏妇女主任的热情好客的接待。牛天宝摸摸小男孩的头说：“这孩子蛮可爱的，是谁的？”
“是我内侄。”徐成敏抱怨说，“他老子娘，整年在外打工，把孩子往我这里一放，就不闻不问了。”
“姑妈不好当啊！”牛天宝说着把自己的来意跟徐成敏实打实地说了。牛天宝告诉徐成敏，金牛村要开发发展，就要招商引资，而最吸引人的就是金牛山和滩头芦荡。他让徐成敏谈谈这个计划可行不可行？
　　徐成敏想，金牛村要开发发展，这是说一不二的事情，你们招商引资，我徐成敏也没有意见。不过，怎么开发，千万要小心慎重。徐成敏在这一点上是有深刻体会的。徐成敏的家乡，是个有山有水的美丽如画的山村。不管是塘坝还是沟溪里的水，都清澈见底，照得见人，喝在嘴里，清纯甘甜，十分养人。徐成敏嫁到金牛村以后，她娘家村里招商引资，没有把好关。人家花了钱就在村里建造了化工厂。山里人哪里懂得这些？结果没有多少年，土地污染了，水也被污染了。种出来的粮食蔬菜，村里人自己不敢吃，拿到城里去卖。后来，人家经过检测，发现我们村的米和蔬菜，不仅有毒，而且重金属也严重超标。城里人学了乖，都到正规市场去买米买菜，他们吃的放心。村里人只好自种自吃。谁知村里人生病的人多起来了。徐成敏的父母得了不治之症，没有多少日子，就一命呜呼，含恨于九泉了。他们成了环境污染的牺牲品。搞开发办厂的人，腰包赚够了捞足了，就弃厂而溜之大吉了。村子沦陷了，好端端的一个美丽如画的村子就这样废掉了。村里无法生存了，村里的人不敢居住了。有钱的人家跑到城里卖了房子，当城市居民去了；没钱的，没有办法就带着妻儿家小，倾巢而出，到外地去打工谋活路去了。徐成敏的弟弟和弟媳，才把五岁的孩子往他这里一放，闯到南方混生活去了。多好多美丽的一个村子就这样荒废掉了。你们说惨不，亏心不？
“那当然。”牛天宝哪里知道徐成敏的说话的分量？他反而心满意足地愉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