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南归(连载)第十三章
北雁南归(连载)第十三章
文/唐万清
(三十一)樱花岭闻《樱花赋 》 娥瑶池逢娥瑶人
且说灵萝含泪葬了父母,强打精神,回到雅筑,蒙头便睡,时至申时方才醒来。
灵萝弟弟弟妹为奔丧事,不远千里从上海虹口机场乘机回来,眼看前前后后耽搁近半月了,公司事务繁忙,许多机要亟须回去处理。弟妹超市日日也缺不了她这位主心骨,加上侄儿侄女尚小,在上海一家实验学校就读,也有许多需操心处。便决计为父母烧过头七便购票乘机回沪。灵萝心里纵是不舍,也不甚挽留。因为各家自有各家难,都不容易。只要各自安好,便是对父母在天之灵的最好慰藉。
“弟呀,妹呀,咱们都须要好好的!”灵萝执了弟弟弟妹之手嘱咐道。
“姐呀,你也须好好的!咱们都要好好的!"弟弟弟妹眼睛红红的,泪水盈满了眼眶。分别与灵萝拥抱后便携了姊姊精心挑选的几件留作念想的遗物,辞别而去。
望着弟弟弟妹们远去的宝马轿车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远山雾气之中,灵萝的眼泪又下来了。
常言道:“父母在,人生便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弟弟弟妹这一离别,要再见一面,恐也实在不容易啰。但愿人长久,各自均平安吧。
于是,便又想及昨晚与弟妹同寝时,弟妺与灵萝说过的跟父母临终类似的话。灵萝情海波澜,心里愈加愁肠百结,无以倾诉,无以排遣,便独自一人缓缓行至樱花岭散心,意欲重头理理繁乱的思绪。
今年的樱花似乎与往年不同,樱花树长高了许多,枝桠更繁密些,一眼望去,仿佛是树的森林。樱花也开得更为繁茂泼辢些。挤挤挨挨,层层叠叠,像雪白的云朵,又似雪白的海洋,比往年更为撼动人心。
灵萝漫步在花海里,仿佛在画里徜徉。走过环道,涉过小溪,爬上山坡,来到樱花岭岭脊。但见许多游人在侧耳倾听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手机里正在播放的Mp3音频。灵萝前趋,坐于石旁,也闭目聆听起来,突然觉得这声音好生熟悉。只听见伴随着轻妙的音乐,一个浑厚的男中音正在朗诵一篇散文《樱花赋》。男中音声情并茂地朗诵道:
《樱花赋》作者:绝绝子,朗诵者:小不点儿。
烟花三月,阡陌风光。岭粉谷红,雪白山冈。繁花似锦,霞染农庄。清婉蝴蝶,惹眼红芳。热烈紫萝藤,灿烂菜花黄。正所谓桃红李白仲春天,蝶飞蜂舞采花忙。万紫千红描不得,百花争艳尽吐芳。恰正是,盛世繁花歌无绝,墨客骚人诗盛唐。
然,三月繁花众矣,鄰州域内花园亦众矣。李子园,桃花谷,杏花坡,不一而足,美誉溢耳也已久矣。皆世人之所爱矣。吾亦爱之,却不醉之。既爱且亦醉之也,唯樱花岭之樱花矣。
樱花之盛名,由来亦已久矣。然,多见于书画之中,影视之内。粉簇繁华,云拥雪光。粉饰佳人,侠客情双,亦颇迷人。然,究无亲历之震撼矣。重庆园博园,碧池玉虹边,亦曾有樱花雍蓉之姿,粉红似霞。亦时过久矣且匆匆而过,心有不焉,痕已淡忘,难忆其一二矣。
唯幸三月,十二之日。天清气和,煦风日丽。携妻回老家,返城绕大坪。自大坪凤凰山背,贯顶而下,之字迂回,得至五家沟樱花姐之樱花岭。缘逢樱花一夜尽开之盛景,心灵之震撼,生之所无。
余观岭上樱花,漫山遍野,一片片,一丛丛,一堆堆,分明为雪,为云,为霜,为棉。雪白莹润,皎洁如月。云拥霜披,冰砌玉垒。春风徐来,花枝摇曳,一如仙子,翩翩起舞。风停云住,樱眸凝神,一似处子,婉约静穆。
停车漫步,入得林来。尤觉撼动心神。人于花中走,尤似云里游。如进视剧中,似入童话里。美仑美焕,世所无二。近看,樱树参天,花朵满树,朵朵莹润,洁白无瑕。你推我攘,挤挤挨挨,繁盛之极,无出其右。花瓣如蝶羽,花蕊浸青黄。茎白细而头暗青,枝簇拥而叶未吐。远观,花枝隙间,天宇湛蓝,无有一丝儿云彩。堪堪琼枝撑蓝天,目接无穷。林丛中,环道边,石径旁,红衣黄裙,相依相偎。情侣对对,夫妻双双。少妇幼子,黄发垂髫。纷举手机以摄景,俯身溪畔以照颜。咸呈欢喜之状,皆吐惊喜之色。无不如痴如醉,似迷似睡。樱花映于脸庞,碧草绿于裙下。披红衣以自照,着粉装没于林。更有劳者数十人,持铲把锄,移栽树苗。问之,则曰:“谋植樱花岭,业已十数年矣,岁垦其土,月培其苗,日间其草。兀兀穷年,乃至今数万亩之规模。”坚毅之情盖过劳苦,欣慰之意赛过戚戚。
嗟夫,蓝衣绿裙,花之精灵者也。红巾翠袖,花之春妆者也。柔臂舒腰,花之漫舞者。鹂语歌喉,花之轻歌者也。青松幽篁,花之邻居者也。流泉清溪,花之闺蜜者也。碧池清塘,花之妆镜者也。浅草野坡,花之温床者也。萦回环道,花之玉带者也。湛蓝天宇,花之帐曼者也。铧锄银铲,花之培具者。劳作山民,花之育培者也。
吾痴樱花,无词可出。卧于樱丛,目视蓝宇。思接千载,视通万里。虑及樱花之盛,无花其右。然其花期之长,不过旬余。 噫,半月之期,可谓短矣!何以生命之短,绽放生命之华,以续生命之长?
“无它,唯以无瑕,唯以崇高。”樱花主言。
“洁白无瑕樱花语,崇尚生命无短长。开便尽情绽放,谢便留下芳香。”同游者无不慨而系之,在兹念兹。
是矣,樱花若斯,人何以外?红尘滚滚,奔走之人,何以亿计,红男绿女,劳智劳力,概莫能外。若夫宇宙之洪荒,时流之无穷。人于世间,其形也渺矣,其寿也瞬矣。何以成其大,何以成其永?不过为他人而已矣。
樱花戮力尽放,以娱于民,虽短亦长。
故为樱花赋,赠予樱花主及植游者矣。
时壬寅年癸卯月甲子日于樱花岭清源居
灵萝听罢,禁不住神醉起来,文章何等绘声绘色,栩栩如生。朗诵何等声情并茂,感人至深。立体的声音塑造了立体的风景。
“要把此文此朗诵收录进《旅游宣传录》中永久保存。这可是对我凤凰岭下樱花岭的最好宣传呀!”一念即此,灵萝立即跨步上前去,谦恭地询问道:“这位大叔,这篇赋体散文写得实在精妙绝伦,朗诵也无出其右。只不知可否加个微信传与我保存以作纪念。本樱花主人在这里先行谢过。”
“哈哈,原来是樱花主?你不是灵萝么?二十多年前,我还教过你呢?”突然,老者说道。
“哇,刘老师呀?!”灵萝也十分惊异。想不到,时隔二十多年,竟然在这烟花三月之时,樱花尽放之岭,得遇昔日恩师。
“您咋上樱花岭来啦?”
“咋地,为师就来不得这樱花岭?”
“不是,我是感到十分惊喜!”
“不怪你,这么多年,天各一方。各自在滚滚红尘中奔波,相遇实属不易!!如今,为师业已退休,有大把大把时间悠游山水,颐养天年啰!!听闻凤凰岭下樱花规模甚是了得,往年游览者回去讲得眉飞色舞,心中神往不已。奈何要站好最后一班岗,教务缠身,抽不得身来一游。今日二月正式退休,退休后游览的第一站便是你这著名的樱花岭。怎么样?你还好吧?为师对你传奇的人生际遇和创业奇迹,早已耳闻,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凡响。怎么样?能否先跟为师谈谈你的过往?再说说这《樱花赋》奇文?”
“那可否恭请恩师随学生前往我灵萝雅筑一叙?容萝儿略尽地主之谊,品偿品偿萝儿独家酿制的樱花酿酒?”
“那敢情好!为师正想叨扰叨扰,早听说凤凰村被你建言献策促使政府升村为镇,建设得如世外桃源一般富有诗情画意!尤其是你灵萝雅筑极富特色。”
“差强人意吧!学生做得还不够!”
师生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很快便来到凤凰岭东麓荷塘塆一处樱花簇拥,雕栏围合,碧池映带的雅居。刘老师驻足门前,环顾四周,赞不绝口,果然神仙妙境也。
有词为证:
凤凰岭下凤凰居,绿池映庭绪。灵萝雅筑何处去?吊脚三楼是。秋千索荡樱花丛,蓝衣飞天去。荷池塘,锦鲤戏,笔架案山文星至。莲蕾吐蕊笔生花,文笔应无差。更有樱花酿,凤凰花酒香。酿蜜更招游客访,古朴雅筑醉何妨。山有款款风,溪有细细响。莫问神仙去何处,灵萝雅筑花溪旁。
入得雅筑,稳稳坐了。灵萝嘱人,略具山珍,置了瓷樽,注了凤凰,倾了樱花,一边陪师缓斟慢酌起来,一边款款诉说二十多年际遇和背水创业历程。从遇奇师,逃婚姻,二次南飞,一次北上,后南归故里,购筑西河台,一直至创业凤凰岭,悲葬父母坟。均一一细细道来。听得刘老师唏嘘不已,感慨良多。
然后,刘老师也应灵萝邀请,加了灵萝微信,发了《樱花赋》奇文及诵读音频与灵萝。并感慨道:"萝儿可知,这《樱花赋》乃何人所撰?”
“不是绝绝子么?”
“你又可知这绝绝子究系何人?”
“萝儿不知,还望刘老师明示!”
“说起来,这绝绝子还是萝儿一位故人?”
“故人?”灵萝猜着了一二分。
“故人!”刘老师语气不容置疑。
“哪位故人?”灵萝似乎猜中了八九分。“难道是?……”
“对,就是他,何文廷。你曾经的语文老师。”
“哦,怪不得,这篇赋,用词行文何其熟悉,似曾相识,只是不敢承认!”
“对,就是他。说起来,也是位极有爱心,极为善良勤勉,极为文采风流的奇人。如今在云州教育界、旅游界、文艺界也算是有些名气的人了。他极爱阅读,善长写作,尤善作散文小说及古体骈文,赋体文章自成一体,颇受读者喜爱。听说,已有上千首诗词歌赋,上百篇散文小说发表。算得上是位‘在野文人’了。其文汪洋恣肆,不拘格律。纵横捭阖,天马行空。气势磅礴,文采俊美,不可与常文等同。其情真雅馥郁,纯乎其纯。其节如竹凌霄,出泥不染,清傲孤高,白云流心,不与时俗合流。自亦不可与常人相拟。算得上是位瑰奇怪诞的‘独孤勇者’。极其孤独地义无反顾地行进在自已瑰丽独奇的创作世界的山径上。”
刘老师言罢,又轻轻地呷了口樱花酿,咂吧着嘴,赞道:“好酒!真正的好酒!看好久,带何老师前来品尝品尝?”
“其实,何老师是想来的,又怕遇见你这位当年痴情的学生,不好自处!其实,前面这篇赋是他收集朋友出游樱花岭发给他的微信图片,假以真实游览者身份凭想象写出来的。他发给我,就是想看我有没有机缘巧合,得遇你这位当年学生,今日创业典范。赠与你,略尽锦上添花之谊。真是,天有机缘,让我遇见了你。他希望你好好的!”
刘老师一席话说得灵萝感叹不已:“真真是少年心事隔层纸,中年心事隔重山,老年心事隔丛云啦!!”
刘老师品了酒,就了餐,看看夕阳西悬,霞光初起,灵萝用车送他回了县城。
是夜,宿于云州县城西河台小区自家居室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突然,窗外晚风吹来,几滴雨珠敲打窗沿。紧接着,哔哔剥剥下起雨来。
已是三月暮春啰,想必这场夜雨,会给云州降温不少。灵萝紧了紧被子,心想:樱花们也会在风吹雨打中飘零吧。红楼梦中落花飘零自有有情人黛玉用香袋盛了掩埋,不忍使其身陷沟渠,略染污泥。我樱花岭,樱花溪何时能得遇有情人盛袋葬之,使花们香魂魂归香丘,也不枉了来世间走这一遭?
想着心事,闻着风雨声。灵萝终于进入梦乡。
隐隐约约,身赴娥瑶池。得遇娥瑶仙人,羽衣银裙,头冠足靴,手执缰绳,后面跟来一片雪白骏马,目光含情。仙人语云:“灵萝魂来,与尔言之。前世种因,今世结果。此尔雪马,原为上仙太白仙人洞府神驹。缘因五百年前,凤凰宫主金丝藤萝被绿眼魔妖戏弄。太白仙人骑驹拜访凤凰宫主,商议神界下凡历炼众神因果,以升神界仙缘,以壮仙界仙模。神驹雪马刚巧遇着绿眼魔妖戏弄金丝藤萝。出于善念,立变神童,手执雪鞭,驱离魔障,救出金丝藤萝。不料,这出于本心的偶然善举,却被查看天庭各宫的赤足上仙看见,记录在册,呈供玉皇御览。也是缘份使然。玉皇御览后,帝心大悦。圣贤古云:'莫因恶小而为之,莫因善小而不为!’今太白仙人神驹仙心已现,可喜可嘉,金丝藤萝亦有几段下界凡劫未历。着令二者下凡历炼修为,修为正果,后列仙班。以嘉善举!故此,召尔魂来,告尔因果。雪马为师改姓何,藤萝为生赐秦姓。相隔十年下凡尘,各自修成归天庭。萝为马兮流尽泪,马为萝兮愁炼心。若是他年不染尘,仙册录上名芳馨。切记切记!!”
娥瑶池上,灵萝仙魂,禁不住拥了雪马,相依相偎,颇感温暖动心。却见仙人,手执拂尘,轻轻一隔,雪马消遁,自己萝魂飘飘渺渺落入瑶池,耳旁仿佛若有风雨声,寒凉嗖嗖,不觉一梦醒来,哪有瑶池中人,分明《樱花赋》文正被小不点朗诵得如曼妙琴声:“樱花戮放,以益于民,虽短亦长……”
正所谓:樱花岭闻《樱花赋》,娥瑶池逢娥瑶人。一梦方悟前后世,双双历炼坠凡尘。莫问来途多风险,劫劫皆为自修行。若得泪尽修行满,必得上界列仙庭。
(三十二)何文廷《塚》文兆悲情 凤凰岭萝廷赴瑶池
话说何文廷自暗中帮助南归的灵萝完成创业宏愿,从那次在凤凰岭下与其不期而遇之后,终日郁郁寡欢。总觉得灵萝坎坷际遇皆因当年过度偏爱,误种恶因所致。君子无意伤伊君,伊人却有意茧情网。致使灵萝至今子然一身。正应了“一庚一庚又一庚,命运坎坷子然身”的命理批语。或许正如雨中樱花,风雨飘落,开复落,落复开,年年岁岁,喜悲不断。亦复命也,亦复运也。禁不住悲从中来。面对窗外孤樱,想那岭上落樱,不禁又捉笔疾书,用现代文写下又一篇凭吊之文《樱花塚》来。
《塚》文这样写道:
春分风雨夕,又见樱花塚。年年陌上开,岁岁岭头逢。麦苗青又涩,樱蕊落还荣。多少年少事,尽付一抔中。
一一题记
昨日春分,气温骤降。午后,狂风横扫,冷雨淅沥。至夕,风雨交作,阴寒如冬。天晦地暗中,唯有樱花纷落后被扫花人聚成了一堆一堆的樱花塚,白森森的亮得惨人。
“质本洁来还洁去,胜似落花入沟渠。”
不知怎的,脑中迸出雪芹《石头记》里这句词儿。还是黛玉葬花的一句。用了香帕包了花瓣葬于树下,免了花儿落入污渠,给白白脏了去。红楼里的花儿何其有幸,得遇黛玉惜花若此。
樱花岭的樱花呢?在这春分风雨夕,偏逢这料峭凌厉的倒春寒,能遇黛玉似的怜花人将其芳魂收敛入香土,让其免堕沟渠,陷污凼,污了身,脏了魂,香消玉殒,化了一堆污泥?
想至此,不觉打了一个寒颤。
“你若盛开,我便来!”多么美好的诗句。然而,真情往往不在“你盛开"处,却见于“你若凋零,我便…"里。
世间就是这样,樱花烂漫为谁开?漫山遍野迎谁来?
想那烟花三月,阳光明媚的中上旬,游人何其络绎不绝,喜爱樱花之君子佳人何其华衣丽服,迷醉樱花表情丰富生动得何其令人动心动容,简直要令人禁不住想起另一句诗来,“敢问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我不敢细想了去,尤怕想到樱花岭上的樱花们。在这春分风雨夕,有谁为你们香帕裹香魂,成就樱花塚,弹曲葬花吟,送君归树根?
清风明月了无痕,幽泉声声送君归。
凄风苦雨落花去,谁在归途伴君陪。
“在想什么呢?这么愁眉不展的样子?”妻问。
“不知樱花岭上的樱花咋样了?那么美,落了可惜了!!”
“肯定落了噻,这么大的风,这么冷的雨!怪可怜的,多好看的花呀,偏偏不长寿。真是红颜多薄命呀!”妻也怜惜起樱花来。
“要不,去送送?”
“送谁呀?”
“樱花噻!灿烂而来,落寞而去。多可怜!”
“送送?”
“送送!”
“呜呜”,我方向盘一打。轩逸车便轻快地向山地跑去。
不一会,便又到了凤凰岭樱花岭。天,没那天蓝,花没那天繁。空中乌云游弋,枝头花絮飘零,剩下不多的花朵悬在枝头瑟瑟发抖。树下坡地上反被落英铺盖了一层又一层。像花团锦簇的棉被,不过被冷雨淋成了一道道水纹,被冷风刮成了绉巴巴的模样。
我和妻,下得车来,正准备用准备好的雪白的布袋装它满满的一袋回去,放阳台晒干了,制作香喷喷的干花,置于厅堂,枕里,长年闻着樱花香,也不枉了与她们结识一场。远比黛玉葬了土里强,更比任其落入污沟脏渠强。却不曾想,迎面走来,若干拾花者,人人扛了花袋。她们是附近的志愿者,说是樱花姐(灵萝)招聘的,前来拾掇樱花的。挑好的去做樱花糕,次的去做樱花囊,再次的去做樱花枕。最不济的,也要拾掇起来,聚于一处,葬于樱花树下,让她们落花归根,滋养花根,她们的灵魂会随着明年的樱花开放跑出来,徉徊于樱花岭。
怪不得,远远望去,岭上樱花成堆成堆的,仿佛花塚一般。
“瞧,那就是樱花塚。樱花姐取的名儿。她说叫樱花塚比叫樱花坟雅致些!”
拾花者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即忙回道。
心想,樱花姐也是黛玉似的人物,也这般怜惜樱花,不愧是樱花们的知音哩。难怪,这里的樱花自与别处的不同,盛开时分外明艳繁丽,凋零时也十分宁静优雅。原来是,她们得遇知音樱花姐,即便知道花期很短暂,也要精彩的绽放。
“老师,您的《樱花赋》写得太好了!”远远的,“樱花姐”(灵萝)向我走来。
“哪里哪里,萝儿莫见怪才好!”我惶恐道。
“真的,写得真好!‘洁白无瑕樱花语,崇尚生命无短长,开便尽情绽放,凋便留下芳香!’何等深刻!!”
是啊,就像xxx她们,如岁月的浪花,生命的过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她的美丽定格在了小学毕业。小学毕业后就生病去逝。在麦苗青涩的三月。只留下了身着旧灰白衣服,扎着两只羊角辫,眼睛圆大溜黑,脸色白里透红,两手Y开,善踢鸡毛键子的形象。
另一个她的美丽定格在了初中毕业前夕,樱桃熟了的季节,麦苗疯长,玉米半米高的季节,她远到蜀地求学去了。只留下蓝衣黑发,黛眉弯弯,雪白牙齿,象牙白肤,小巧玲珑,成天“咯咯咯”笑的形象。据说也早已仙去。
她们何偿不似这短暂绽放的樱花!?
“老师,又走神了!想什么呢?”“樱花姐”问道。
“啊,没什么?我在想,如何让这些早逝的花仙们知道这篇赋呢?”
“那还不简单,朗诵给她们听!”妻道。
“还要烧了去,让她们在天之灵收到!”“樱花姐”说罢,拉了我们转过一个山脊,来到一处岭头。这里有一堆巨大的樱花塚,掩于翠竹青松之下,流泉清溪之内。雪白的粉红的樱花的瓣挤挤挨挨拥在一起,形成一座绚丽辉煌的樱花塚。
“樱花姐”,掏出用绢纱书写的巜樱花赋》高声朗诵起来:
“烟花三月,阡陌风光。岭粉谷红,雪白山冈。……
……樱花戮力尽放,以益于民,虽短亦长。
故为之赋,以馈于樱花君者。”
诵毕,焚之。风送雨沥,绢烟缭缭,竟似奔塚花而去。
蓦地, 山风横来。群樱卷起,舞蹈翩翩。一轮明月,不知何时,竟从云缝里钻了出来,照在这清冷幽寂的樱花岭上,也似在欣赏这旷世绝伦的樱花舞来。我竟心境空明,禁不住随了花仙们手舞足蹈起来,口里喃喃唱道:“花之仙子兮,在岭一方……”
“咋了,方什么方?”
突然,妻大声喊道。原来一梦。
窗外,夕境愈浓,风还在呜呜地吹,雨还在漓漓地下,扫花人,早已归去了,只剩下院角樱枝上零星的花儿在黑暗中摇曳……
写罢,何文廷兀自落下了眼泪。只有他心里明白,此文凄冷,寒气逼人,鬼使神差,非我笔所控,颇有凶兆蕴含。与其说是悼樱花,不如说是悼故人。
不祥之兆,似乎已显。何文廷禁不住心里打了个寒颤,如同窗外料峭春雨中瑟瑟抖索的樱花……
《樱花塚》发表后不久,何文廷终是放心不下,不顾妻女的感受,在刘老师劝说下驱车前往凤凰镇看望郁郁生病多日的灵萝。据刘老师说,灵萝不知从哪里得到《樱花塚》文,读后日夜啼哭,茶饭不思,郁郁无言,只一味在樱花岭樱花溪旁来回川梭,边走边吟诵《塚》,日久积郁,终至卧床不起,数日头发全白。前日,还口吐鲜血。泪流满面。
何文廷听得灵萝病卧不起,头发悉数全白,还口吐鲜血。心里不禁咯登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抖,车子竟向前面缓驰而来的灵车撞去,刘老师被猛地从副驾驶座位上抛出了去。
两车猛一撞尾,均向娥瑶池冲去,何文廷惊慌之下,模糊见到,灵车上方,身着蓝衣绿裙的灵萝正在向他微笑,那笑容如春花般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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