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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蜂蜜

作者:张振中 阅读:486 次更新:2024-06-06 举报

买蜂蜜

张振中

 

下午四点,我拿起手机,给出租司机李刚,约他视频。告诉他现在用车,去华村初级中学前买蜂蜜。他回语音,“你往出来走“。我家所在的高楼离大街还有40米远,有一条深巷子。我告诉他开车到了以后,等我出门。因为我还得换衣服,洗塑料桶,有上十分钟的耽搁。手机响了,“叔,我到了!”

我提着水桶,右手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着,出了小区大门。白光刺眼,太阳光照在白色垣墙上。我抬头向巷子东头一望,司机笑眯眯地甩开双臂,迈着双腿,飞一般地向我跑来。他接过我手中的有花丽图案的塑料桶。

他搀扶我,上了出租车,系上安全带。我背靠第二排软皮坐椅,双眼望着街道前方。街道两边的两排香樟树,像流水一样飞速向身后奔去。

我们过了城东的五路口,很快上了福江河堤的公路。一条新建的沥清公路。福江河开阔,岸边的树木发了新叶,黄绿色。河滩长出了嫩嫩的草。阳光明媚,春风习习。不冷不热,大自然十分美好。公路右边,是平坦的田野。池塘水清清,钓鱼者人多。数十个摭阳伞,屹立塘岸。一片又一片碧玉般的油菜,生长旺盛,生机盎然。田野如锦似画。

这时,公路成了水泥路。小车在水泥大道上飞驰着,咵咵咵,腾腾腾地不停响着。我坐在车的第二排位置上,觉得车震动的很厉害。

车过了瑞县氮肥厂。我说:氮肥厂生产来没有?司机双眼看着前方,双手把控着方向盘。回答:”没有,厂子卖给四川人了。你看,正在装修里?他扭头向西边大院一看,我没有看到,车已向前跑了十多米。

司机双手紧把汽车方向盘,双目望着公路前方。时不时地又左右转动着头。他是预防颈椎病。也可以防止困倦,瞌睡。

我上身系着安全带。下腹部有些紧,不舒服,有时觉得头晕。我双目望着前方的景色。不简断地有红色、白色、黑色的小轿车从我们旁边超车。象箭一样地射向前方。对面,不停地有大货车,深红色的,十多米长,一辆紧接一辆。驰往我们的后边。

右侧的第一个车窗玻璃开了10cm。我身子左右两边的车

窗紧关着,从窗口吹进的微风,抚摸着我的脸,有舒服感,凉凉的。头发微微的飘动,也能感觉到,让我惬意。

我向右看到车窗外的景色,认出了这个地方。几分钟前,车经过了清溪村,过了新扩修的水泥桥。双向车道。现在,正在经过大池。这是金家村大田坝中的大池塘。椭圆形。东西长100多米,南北长50米。功能是储水灌溉几百亩农田。解放前就用着。惠泽附近三个村子的百姓。现在有两千多户人家,六七千人口。春天,收割油菜。秋季收割稻谷。大池的水,防止了田野的干旱,使得旱涝保丰收。老百姓安居乐业。

我挺了挺上身,偏着头,尽力看着右侧的池塘。塘堤很高,有三米宽。地面黑灰色,是泥土和桔草的混合色。只看到池塘水面的很少部分,象窄窄的一条银白带子。眨眼间消失了。车飞驰的太快了。我没有看到大池的全貌,有些遗憾。

车的左右两边田野展现在我的眼前。有些是一块一片的平整如毯的红褐色土坷垃。有些是有水的田块,水面平静,闪闪发光,田里没有绿色。有些是一方一方的,土黄色泥土垄。宽1米,长10多米,有数十行。每行之间是清亮亮的水。有些田里,是一行又一行的秧苗床。上面用竹条支架,覆盖着白色塑料布。以防霜冻,避免寒霜冻坏微细的秧苗。有的水田中,一垄一垄的秧苗,绿莹莹的,有一扎高,在微风中摆动。我高兴地叫了一声:“哇,秧苗这么大了,有10cm高了!”司机专注地开着车。我又向他说:“哎呀,这得在半个月前下谷种。那时,天气还很冷,刚出九。田里的水冰冷的,人下田撒谷种,腿脚冷的受不了。哎呀,农民太辛苦了。”我不由自主地向司机诉说着。司机眼看着前方,说:“这个地方,每年比任何一个村育秧苗早,插秧早。”我说:他们是抢季节,抢时令。为了秋季收早稻谷,腾出田地,种大蒜。卖蒜苗,第二年春天卖蒜苔。早上市,卖个好价钱。这已成了几十年的习惯”。“是的、是的“!司机很赞成我的话。

我又说,这个大池,我终生忘不了。它对我有恩。一九六二年夏天,在暑假期,我在十多天里,每日下到水池中,水有多半人深。水齐到我的脖子。悄不注意,就会喝一口污泥水。脚下踩着乌泥,高一脚,低一脚。在池塘里打捞绿茵茵的浮萍草。长的很旺,很厚。浮萍叶子厚实,叶大。每天中午打捞一大竹背笼。七八十斤重,用尽最大的气力背回家。晒在门前土地面场坝上。七月太阳如流火,晒干变了枯叶子,成了喂猪的饲料。收获了三背篓干猪草。我背到五里外的集镇上买掉。总计收到七八元钱。基本解决了我上高中三年级的报名费。皆大欢喜。当时,我家五口人,父母亲,我还有两个弟弟,父母天天在生产队劳动,记工分。家中无经济作物,没现金收入。没法给我上学的报名费。我还天天冒着火毒的太阳,正中午,在福江河、清水河交汇处的大沙坝,在旷野地,无一人的空旷地方,独自一人地一锄一锄地挖香附子。一挖一大爪,黑乎乎的,一大捧。我喜出望外,如获至宝。别的地方,挖一锄,只能得到一粒香附子。象花生米大小。在大河坝挖,一锄下去,可摘到几十粒一大捧。太阳晒得我双臂、脸、背,成黑红色,炸起皮,烧痛烧痛地。我忍了又忍。可心里甜蜜蜜地。我算是找到了挣点钱的办法,解决我上高中三年级的大问题。进而毕业考大学,一条有希望的前途。每每想起这些往事,激情澎湃,心潮起伏。我为自已的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坚持求学上进的精神,身体力行的作风而骄傲、自豪。没有当年的努力,那有今日的幸福!

 

小车过了华平镇,很快到了华村前。车减速了,右转弯,缓缓地上了斜面的水泥小道,停在一家小楼房的铁艺大门前。路北不远处,华村初级中学出现在我眼前。公路两边是长排杉树,树杆黑褐色,纹理粗糙,笔直笔直的,耸向高空。树冠象纺锤体,墨绿色。象英雄的姿态,伟岸,高大,总有五六层楼高,犹如公路的警卫哨兵,忠于职守。我记得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栽的,现如今根根有水桶粗壮。全部成材了。

我站在公路西边路沿,手柱拐杖,抬头向路南望去。一座深蓝色的帐篷座落在半个蓝球场大的草地上。帐篷有一人高,两米宽。十分简陋,土里土气。给人以不舒服,不美气的感觉。我心里肯定着,啊,是老主户,河南的放蜂夫妇,我在他们蜂场买过六、七次蜂蜜了,我是老客户。想信他们不会做假骗人,讲究诚实、信用。

“别急、别急,叔,等车过了着!”司机嘱咐我,十分注意安全。他用右手挽着我的左臂夹子窝,不停地左右摆头。看东边飞驰来的一辆小客车,深红色的三轮车。又往西边看,风驰电掣般奔来的十轮大货车,小型运输车,电动车、摩托车。等东边、西边各方100米之外无车辆的片刻,司机扶着我过马路。没等我们走到公路南边杉树下,两方的大小车辆像箭一样朝我们飞来。耳边只听到夸夸夸,飕飕飕的呼啸声,让人胆颤心惊。

旺旺旺——一只不大的黑狗睁大一双黑眼睛,凶神恶煞般地向我们扑来。幸亏有一条灰色绳索套着它的脖子,未能冲向我们面前。因为用力过猛,绳子把它牵着站立起来,两条前腿像作揖一样举在胸前。“老板”,司机叫了一声,无人应答。黑呼呼的窄小的帐篷门里不见人。“老板”——司机又叫一声,“买蜂蜜——”。我看到窄小的帐篷出口走出一个女人。她矮个子,微微发胖。黑衣服,灰裤子。圆圆的脸,白皮肤上有淡淡的胭脂红。细细的黄眉毛,红艳的宽嘴唇。脸上缺少了前些年的光亮、鲜活,有些呆板、灰暗。我记得,前几年,在手机上常常看到她发抖音。在下雨天,她穿着花裙子,提眉擦粉,涂胭脂化妆,着口红。放音乐,手舞足蹈,快活地唱着、笑着、跳着。犹如一个专业演唱家、舞蹈演员。她以唱歌、跳舞,上网发视频的方式,来解除疲劳、困倦,消解乡愁,克服寂寞,取除忧愁。自娱自乐,增加生活乐趣。我心里念叨着,岁月催人老呀!当年美貌、标致、年轻的女性,被长年东奔西波、走南闯北,追逐四季树木花草、风吹雨打的颠沛、煎熬而红顔退去,年轻不再。莅临衰老,让人婉惜、同情。

她笑眯眯地走到我们面前,热情地招呼我们。“买15斤蜂蜜”,司机向她说。我说:“你把防蜂帽子拿来,我戴着?”“噢,好,好!”她转过身,迈着轻盈的步子,一双小脚踩着凹凸不平的长着嫩绿草芽的泥土地面,走向低矮的帐篷。我戴着防蜂帽子,前后左右低垂的纱网帘子,护着我们头面、脖子。密密麻麻嗡嗡飞舞的蜜蜂蛰不到我,免得受痛。我撑开拐杖的圆盘,双手扶着把子,安稳地坐着。拐杖的三条腿支撑在有一片阳光的泥土地面上。我享受着太阳光的沫浴。蜂场女主人又热情地从帐篷里提着一个马蚱凳子,双手撑开,放在地面上,她向我说:“你坐”!。我说:“谢谢,你那个有些低,不好坐”!“他的拐杖自带凳子!”司机笑着说,给她解释。她又从帐篷里端出一盆水,里面放着一把长刷子,走到两个蜂箱前。“你端水干啥?”司机好奇地问。她一边干活,一边解释:用水洗刀,刀要洗净。摇蜂蜜时,从蜂箱里取的蜂窼片,需要刀割。她揭开公路边杉树下第一排蜂箱的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用右手从箱子里提出一面蜂窠叶片。密密麻麻的,嗡嗡飞舞的蜂群包围了她。在她的防风帽子,身体的前后左右飞舞着。她用刷子刷着蜂窠叶面的前后两面。又用长刀刃切割着蜂窠。能使蜂蜜流淌出来。几分钟之后,她手提着木制的,一尺宽二尺长的蜂窠,放进圆桶状的摇糖器具中。盖好灰铁皮盖子。她左手把扶着铁桶的上端,右手抓着摇把子慢慢地摇动,只听桶子呼呼噜噜的声音。几分钟后,她揭开盖子,提出蜂窠叶片,翻了个过,又放进铁桶内。又慢慢地摇。她一边干活,一边回答我们的问话。这个蜂场有多少箱蜜蜂,何时从这里搬走,又到何处放蜂。一只蜜蜂能存活多长时间。从她的愉快开心的讲述里,我们了解到,他们家这两年发展到两个场地蜜蜂。在封村东边还有一个蜂场。由她丈夫经营。她在华村这个老场地经营。这里有80多箱蜂,她丈夫经管了50多箱。阳历4月20号搬走,离开瑞县,到陕北延川县。瑞县的菜花开过了,最近是毛苕子、槐树开花。蜜蜂采苕子花。紫蓝色。一种长蔓,小叶子的植物。农民种它作肥料,施在稻田里可以增产丰收。

前几年,蜂场女主人给我介绍,他独生儿子在读研。我问她,你儿子研究生毕业了吗?在哪里就业?她没听明白。“咹——”地一声。热情的司机向她大声重复:“你儿子在哪里就业?”“西安!”我没听清:“在哪里”?“西安——,”她和司机同声回答。我把身子向前倾了一下,又问:在哪个单位?“比亚迪”!防风帽纱网帘子里,她满面是笑容,声音清亮。“是比亚迪驻西安的分公司。”她又补充了一句。她双手提着另一个蜂窠叶片,向摇蜜桶走去。我说:“了不起,很好,很好,比亚迪集团公司可是有名企业,是全国民营企业的第一。比万达、华为、腾讯、阿里巴巴还要强大,它是新能源汽车公司。科技水平在全世界领先,远超欧美。是符合时代发展需求的产业。前途远大,发展空间十分广阔。

女主人笑眯眯地,一边摇蜂蜜,一边面朝着我和司机,高兴地说:“儿子每月工资一万多元。前几天还从西安来瑞县看望我们。”我问:坐高铁来的?不是,他开车来的。我说:噢,前几天,清明节放假,有机会看你们。很明显,蜂场主妇的脸上全是幸福感。这时,我不知道司机听了这些话,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的心情很明确,是激动,高兴。我立即想到,面前的这位司机师傅,年纪轻轻的,也了不起呀!大女儿去年从华中理工大学毕业。几个月后,就在南昌铁路公司上班了。小女儿去年从瑞县中学高中毕业,考上了南宁理工大学,中医专业。他们都干得好,很出色,百姓中的娇娇者!

我清楚的记得,前六年在他们蜂场买蜂蜜,问他们的儿女之事。他们很高兴自豪地说,有一个儿子,正在读硕士研究生。当时,我和司机听了非常惊奇又高兴。一个放蜂之人,一年四季奔波在山谷、田野。风里雨里寻生机,山南海北地奔波为挣钱。这么苦情的劳动人,竞然有这么出色的儿子。这么高的文化程度,学识水平。志向高远,远见卓识。他们夫妇用辛苦、汗水,发奋开拓儿子的成长之路。新竹全靠老竹扶持。给儿子搭了个天梯,到明亮的月亮上去沫光折桂。

我为这夫妇俩拍手点赞,要知道,他们可是河南许昌某地的地道农民,靠锄头、镰刀种庄稼生存的人,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走来的。

蜂场女主人蹲在摇密捅旁,伸手关住龙头。向桶中流淌的黄亮亮的条状蜂蜜不再有了。她在电子秤上按了一下,称了我们桶中的蜂蜜。她说18斤8两。“多了三斤多,叔!”司机对我说。我笑着说:好,可以,多几斤不要紧。我问女主人,多少钱?18斤8两,就照18斤半付钱。185元。我心里想,少开三两糖钱,三元钱。我说用手机微信付款。她从帐篷前摆着许多蜂蜜塑料盒子的桌子上,取来二维码牌子。我打开手机扫了扫。帐篷门口传来哄亮的声音:收到一百八十五元。女主人帮着司机,在塑料桶旁忙活着,用宽透明胶布沿着桶盖边沿,緾贴了一转。防止蜂蜜倒出来。司机左手提着蜂蜜桶,右手挽着我的左臂。我们向女主人告别。女主人取下防蜂帽子,快步走到我们面前,满面笑容地说:“明年再来”!

 

      202456日   写于洋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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